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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回:金小刁计娶贾琼妹 珍大爷死逼贾蓉妻(二)

    金荣催马飞驰而来,吁马扳鞍,一纵身跳在喜鸾四姐儿前头。他二人落荒入祠,趋避不及,叫金荣瞟了几眼去,把四姐儿记在心上,兀自酥了半边。不觉松手掉了缰绳,那马自向溪边觅草去了。

    前儿金荣听金桂说过:“宝玉半死不活,一心求死,大有殉情之心。我们家的老货,狗颠儿上赶着嫁女儿,一身子的嘚瑟,一脸子的得意!嫁不嫁的成,依我看,还在两说之间哩!就是嫁了过去,也越不过宝玉心肝上的林黛玉的次序去!”

    当日学堂受辱,金荣未尝释怀,如今有钱有势,自诩是个人物了,报复心愈发烈将起来。此来祭灵,是临时起的意,存心是要亲眼看一看宝玉下世的光景,谁知眼前的宝玉拄拐起了身,性命无虞!骤然一片落寞,劈头盖脸,潸然而下,如霖似雪,瑟瑟的发了一个怔。

    茗烟见宝玉拄拐下阶,赶忙跑来扶持。金荣作揖还了礼,说两句节哀之话,叙两句同窗之谊,忽把腿子一拍,回头找马,道:“香火纸马还在鞍袋里。”茗烟但说无妨,道:“林姑娘生前爱清洁,所以在这祠堂地界,都不焚香烧纸马,我们爷只用清水花瓣两样,余者一概不用。”

    金荣笑笑道:“我是俗人,打嗝儿冒的都是俗气,不敢亵渎芳魂,只在这里尽礼罢。”便不入内,只在门前阶上向内作揖行了礼。廊下领了茶,说几句学里的旧话,说要回局发货,作辞而去。

    行至林间,胡乱烧了香烛纸马,买嘱山农,连瓣带蕊,囫囵采了一鞍袋的白芙蓉,搭在马背。骑着一头走,一头想,念念不忘水仙花一般的四姐儿。

    兴安石,天下集,高门富户,附庸风雅者甚爱。争相购置,雕镂题刻,供于座右,或咏雅怀,或申志意。杨柳韶曲水流石,磨洗千年,故有天然成趣,佼佼不群者,大非人力琢磨之石之可比。

    柳韶石,兴安极,难能可贵,奇货可居,贾㻞有先见之明,识石之技,在这一行里浸润十数载,富甲里坊。隔房的兄弟贾琼后知后觉,吃光了祖宗家业,只剩一宅一铺,生意凋敝。越性关张歇了业,盘出铺子做本钱,寓居在李员外的韶石馆,改行赌石,做着一夜暴发,夜夜笙歌的好梦。

    金荣乐见其败,心说:“如此,才好乘人之危,妾娶四姐儿。”贾琼不得而知,只说他生财有道,手眼通天,黑白两道,如鱼得水。在韶石馆遇见,如同见了财神爷一般,百般殷勤,千般贴恋,一意热结。

    行止之间,但以兄事之,金荣见他如此,投桃报李,把贾府当年周济他孤儿寡母的恩典,容纳他附学读书的仁义,诉诸唇舌,当中不乏图报之意。

    金荣白手起家,少年有为,前程未可限量,李员外把儿子这个义弟正经看作义子。既知他意图琼妹之计,看视贾琼便与往日不同:房费减免,善待有加,难得的是——把那全赌之险,半赌之功,也不吝赐而教之。

    贾琼要行拜师之礼,他却坚辞不受,琼四爷感戴莫名,喟然自问曰:“‘圣人无功’,非此而言何?”琼爷学有所成,跃跃欲试,金荣劝他循序而徐图,贾琼从之,小试财运,擦石赌了吴新登的一块冰种蓝雾石,切石赌了曹观察的一块玻璃种的黄皮石,双双奏凯——发往南边贾㻞的玉器行上一卖,刨去一应开销,尚有三倍利息进账。

    仇世封得知他是六弟的朋友,四弟的房客,把属下课取的石税原路退了回来。贾琼趁机做东,整整齐齐备了四桌,有头脸的都请来答谢了,放开手脚,盘算着大干一场。

    贾㻞身在金陵,喜鸾一个姑娘家,这告贷帮本之事,贾琼不好朝他张口,求妹子,四姐儿道:“喜姑娘不在家,白日在林姑娘祠里,夜里在智通庙里和紫鹃袭人一屋子住着。”他哥哥不肯罢休,道:“倒过手来,咱们重重谢他。俗话说‘便宜不过当家’,芹哥儿是空门里的财主,我去张口,他还好挡我的手?”

    四姐儿道:“哥哥说的虽是,可是喜姑娘一个姑娘家,大不了头面首饰,㻞三哥的钱,也不用他经管。”贾琼笑道:“他哥哥宠妹子,那是有钱,出门三四个小厮跟着。等哥哥赌了这笔大的,也买一匹大白马骑骑,给妹妹置办头面嫁妆。

    喜妹妹但凡愿意,只把金项圈金凤各拿两样出去当一肩儿,斗鸡局的戴二那一块翡翠王原石就是我的了。他继父老子原是大明宫掌玺太监,此石是司礼监进献之宝。如今穷了,才肯拿出来卖。你去跟他说,我赌了来,转手就到他哥哥行当上寄卖,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他怕什么?”

    四姐儿推却不过,私底下只得和喜姐姐说了。喜鸾素性宏阔慷慨,况乎又和四姐儿打小一处长大。他二人父母早亡,都只一个同胞哥哥,女儿家心事,只在彼此间说得,因此不是同胞,胜似同胞。

    喜鸾一口便答应了,反是四姐儿忐忑起来,道:“都说十赌九诈,我这心里慌慌的。你还收起来罢,我回去就说㻞三哥都典了带去做本了,叫我哥哥死了这个心。”喜鸾笑道:“你这样为我,我怎么忍心看你去瞒哥哥呢。长姐当母,本来,我说到日子把这些送你做嫁妆,如今拿去,不过早拿几日罢了。”

    一刀穷,一刀富,神仙难识皮里玉。银石两淸,戴二得了银子去了,贾琼抱了那翡翠王来。一锯下去,包浆淋漓,随锯而下。原来是以“假皮开门子”之法,注色上皮,拿两小块翡翠做饵,假造而成。贾琼骨软魂飞,顿足捶胸,嚎啕大哭。

    李员外得了金荣戴二两头的好处,只把那“常赌不输”之理,“从长计议”之语空劝世侄。琼四爷本钱输尽,背负重债,镇日叹气,赊酒买醉,倒宿街头。金荣赶巧遇见了,仗义结了他几处的酒账,送他回家。四姐儿亲身不能出闺房,打发妈妈露面替他道了谢。

    暑往寒来,贾琮脱去孝服,他小厮和钱槐两个跑来学里告假。说今日披红挂彩迎娶宝姑娘,宝二爷身子虚弱,心里也不大很明白,常常无端的凭风洒泪,对月长吁,“二太太指派环三爷琮四爷两兄弟跟身扶持,随时提醒,防备错了礼数,坏了兆头。所以不能来上学。”代修素厌他两个,说声“知道了”,挥手叫他们去了。再讲一章《学而》,散学去吃宝玉的喜酒。

    尤氏因知贾珍心疼未出世的孙子,把许氏平时爱吃的果子拣几样,一食盒装了,茄官接了,出锦阁下大观楼送回去。李纹夫妻都来了,爷们都在荣禧堂,赖尚荣和语村傅试几个坐在一处,冯紫英陈也俊沈痊他们坐在对面一席。贾琼贾珖跟着代修来了,贾珍把太爷送在首席上座,四下里作揖出来,还往门首迎客。

    智能儿是从茗玉祠来的,张妈道:“如今园子空,看的紧了;宝二爷大喜,更是一个闲人都不许放进去呢。再者,宝二爷的院子隔出去了,你这礼,还得求人转手,不如交给我,一会子我交了班,替你送去。”

    智能感谢不尽,一面交割,一面道:“这小菱花镜子,是紫鹃送宝二爷的;这把犀角梳是我送宝二爷宝姑娘的。我不得进去说,他替我去说‘结发为夫妻,白首不分离’的话罢。”说时想起秦钟,酸心欲泪,转面望东府去了。

    宝珠跳楼而亡,也有日子了,许氏疑心重,再不敢往园子去。茄官送了果子来,许氏起身接了道:“反过头来了,上人女孩儿似的待我,我却没的孝敬上人。回去替我谢太太的恩,说我要给太太磕头谢恩来着,只是弯不下腰。”

    茄官出来,二门外遇见智能儿,上来欲问芳官他们,智能含恨问:“宝珠姐姐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听不得的话,叫人暗害的。”茄官道:“说是失足从天香楼上掉下死的,实在是叫主子父子逼的跳的楼。他是有心求死,所以早早替万儿酉官谋了一条生路——要不然,万儿酉官又是瑞珠宝珠一样,迟早都是个死!”

    智能道:“万儿酉官为他们小姐哭了几日几夜,芳官他们担心你,要我来告诉,‘不得已时,设法儿逃出去找他们三个。’这是甄班主画的图样子,从这里到艾官家,走什么街,穿什么巷,都画在上面。你拿去,无人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到了水磨花家,就不愁到不了双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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