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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回:择膏粱寡母训次女 画婵娟兄嫂许小妹(三)

    却说往年甄家大姑娘二姑娘姊妹两家总是结伴来,今年独大姑娘家来了。大太太那里拜了年,凤姐同他过来。四人大轿抬至仪门首,方才落下轿来。宝钗接出来,让在太太屋里。

    未入里间,便闻鼾齁如雷,领进来看时,王夫人在帐子里正睡着,宝钗上前,俯身轻唤“太太”,道:“甄府大姑娘来看太太来了。”凤姐捋起纹帐,放在和合二仙的大铜钩子上挂了,亦向枕边道:“太太,甄大姑娘一来拜年望候太太,二来是请太太做保山。做了这个红媒,太太必定就大好了。”

    王夫人一无知觉,宝钗凤姐两边掩了帐子,大家退出来。凤姐因向宝钗道:“排设酒筵,我都安排妥当了。外头有宝兄弟他们在陪着,这里有我。甄姑娘也乏了,你那里清净,那里吃茶歇歇去罢,甄姑娘有话和你说呢。”

    甄贾二府是世交,又是老亲,来往亲密,自与别家不同。两家老太君都还健在的时间,德高望重,腿脚不便,彼此尽管不能亲自走动,儿女们常来常往,有什么话什么事,命他们传递就是了。

    甄太君尝托在贾母,“都中有好女孩子,根基倒在其次,只要模样性情好,就替我们宝玉留心。”所以,当日贾母一见了宝琴,就问年庚八字,可惜已有了人家了,不然倒是四角俱全的美姻缘。凤姐当日和贾母想在一处,叹在一处。

    来客散尽,妯娌两个到了一处,不用凤姐问,宝钗告诉:“甄家意思是求琴丫头,不知是从那里知道的琴丫头。”凤姐笑道:“我算猜着了!原求我们太太,我们太太不就头,所以来求太太,到底求了你。宝兄弟是他哥哥,你是长姐当母也可,长嫂当母也可,都只在你一句话。”

    宝钗道:“还有‘长兄为父’一句在前头,第一件须得问问蝌兄弟,再一件,你宝兄弟还不知是什么话呢。”凤姐笑道:“‘富贵闲人’的诨号还是你替宝兄弟取的,他自来吃粮不问事,未必肯问这个事。论理不过说一声,也就罢了。若做成了,倒有趣的紧——一边是姊妹两个,一边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生的模样性情孪生兄弟似的。”

    到了晚间,宝钗等着宝玉说这话儿,左等也不见下来,右等也不见下来,倒把玉钏绣鸾两个等来了,道:“宝二爷打发我们来说话。宝二爷说了,今儿晚上,他还在太太暖阁里睡,守着太太。”

    宝钗道:“我早猜着了——这会子不来,必是又在太太外间睡了。莺儿,你同二位姑娘去,服侍你二爷。昨儿晚上安歇,今儿早上起床,都烦他们服侍。太太就够他几个忙的了,没的再叫你二爷添忙,天长日久,也不是事。”莺儿“嗳”了一声,稍须收拾了跟着去了。

    莺儿和玉钏搭歇睡了一晚,早起各去服侍了主子,回来一个叠被,一个铺床。见麝月走进来,玉钏道:“宝二奶奶这早晚就来了?”麝月把头点了,问:“莺儿困觉叉床,刚来时,我们一床睡,叉的我腿子上的皮都抹了!好几回把我叉的痛醒来。昨晚可叉你了?”

    玉钏吃吃笑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好在我自来睡的浅,还不相干——没叉到,我就躲开了。躲着躲着,起夜时一看,就差掉床下了!”莺儿自己也好笑,道:“我怎么没觉着?”他二人都道:“你要是觉着,就不叉了!到时得个细皮嫩肉的小女婿,保管你宁可睁眼不困觉,也不舍得叉!”正打趣,丫头子来说:“风炉上的水,烧开了。”

    二宝都在王夫人床前,安静坐着不说话,都只瞧着帐幔里的太太。莺儿玉钏一前一后,端了茶进来,宝钗接了莺儿的,道:“出去罢,我有话和你二爷说。”

    玉钏便也出去了,宝玉问是什么话,宝钗道:“昨儿甄府大姑娘原是求太太做保山,所以当着太太的面,和二爷商议。”把甄大姑娘的话并凤姐的都说了,宝玉听的高了兴,道:“既说四角俱全,何不就问了琴妹妹来,怎么先问起我来?”

    宝钗道:“他父母都不在了,长兄为父,你也是他哥哥,自然要问你。琴儿的主意,不用问,我已知道了,必是情愿的。蝌兄弟和你一样,但凡妹子愿意,便没二话。”宝玉忖道:“虽未谋面,梦里我是见过的,和我是一样的人,这却不好。”

    宝钗想笑没有笑,道:“外人都拿你当宝,你却拿你当棵草!纵有万般不好,你也有一个好——自贬自谦,天下无双,古今第一!”宝玉呵呵笑了,道:“不是谦,是放心不下琴妹妹。当日云妹妹许了卫兄,我倒放心的很。”

    宝钗怕他再说湘云,必要伤心,因道:“这也是老太太的主意,老太太在日,满心要保这个媒呢。只是那时琴丫头许了梅家,尚未解约。说来,如今你是替太太保这个媒,也是替老太太保这个媒。老太太的见识,你还信不过么?”

    宝玉道:“琴妹妹叫梅家辜负一遭了,那样一个人,我必不愿他再叫人辜负。”宝钗道:“有你这个话,这个心,你就是他嫡亲的哥哥,我替琴丫头谢你。”宝玉道:“我并不要酬谢,你看着怎样好,就怎样行,我只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说至此处,想起黛玉,转瞬无声。

    薛蝌也是宝玉差不多的话,宝钗和岫烟合计了,一同来回薛姨妈,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择定吉日,纳采行礼,不必细说。

    甄宝玉定了亲,欢喜非常,平生之愿算是遂了一半,心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赏心乐事,何过于此?”于是重整心绪,放回书上。

    光阴迅速,甄宝玉辞了薛贾二府,负笈回籍,坐读舟舱,不舍昼夜。残雪暗消冰笋衣,春色偷向柳梢栖,愈下江南风愈暖,金陵莺燕觅花啼。

    甄宝玉北访名师,学有所成,此言不胫而走,霍四故态复萌,袭扰的甄宝玉无处觅静,着实烦恼。有心避往姑苏,寄居葫芦庵,又怕扰动了徐妹妹阴魂之寂静,辱没了琴妹妹情义之相许。

    犹疑在家斯奈,贾府的瑗二爷来了。先投拜帖,然后厅上叙礼。三人坐定,贾瑗道:“若在往日,实不敢来央烦玉姑爷。如今结了亲,玉姑爷满腹经纶,我贾府子弟,若能从学一二,则幸甚矣。”甄宝玉忙道“不敢”,“小弟一介白衣,身无功名,腹无才学,贤兄过奖了,愚弟惭愧莫名。若论真才实学,艘二哥跟了塾里太爷多年,太爷不能去的日子,都是艘二哥署理。”

    贾府族塾的学掌新近染疾,不能视事,塾中生童闲散在家。别人犹可,孟富赵进宝两家的小子家教有亏,种种顽劣,闹的四邻鸡犬不宁。长此以往,非但荒废了学业,且不能成人。

    他二家名位虽低,说到钱财用度,主子也未必比得过的。这几家的小子说是附学读书,却是供养的大户,合伙一闹,族长就急了眼,忙派贾瑗四处延师,度这眼前的急难。

    事出突然,那里访那士居老先生去,只访得一两个辞馆在家的先生。听是一月的短工,且知那族塾的风气,托言便都谢绝了。一则贾瑗说的恳切,二则正要避出去,三则不知深情底细,甄宝玉见艘二哥答应了,便也应了协佐之职,帮这一月的学差。

    有这几日散诞,那几个学生玩心未足,劣焰更甚,见是两个大不几岁的小先生,那肯放在眼里?甄宝玉悔不当初,直言辞馆,显见得无能,从此叫人小瞧了去,迟早传在琴妹宝兄耳中,日后还怎么见面呢?于是称病求医,向那葫芦庵去了。

    甄艘知权达变,见势便拿了个以毒攻毒、以火败火的主意行事,因此,孟赵二位学生先是彼此不服,后是相互揭短,各自都衔恨在心了。

    这日散学归家,二人争抢道路,两不相让,斗嘴骂仗,一个骂“小妇生的”,一个骂“野狗弄的”,孟富小子冷笑道:“你爹是个贼,盗卖漕粮,咱爹都知道,好不好说出去,你爹就入得死牢出不得了!”赵进宝小子回嘴:“你爹是匪,私贩盐引,俺爹也晓得,惹恼了,告一状,你爹就成无头鬼了!”

    霍四寻迹至此,赶巧儿听见了这话,喜的一蹦二跳,也无心上牙市拿捏银子了,一阵风径往金陵府密报知府去了。

    欲知后文,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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