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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爷爷

    “噔噔噔...”

    “工作人员请注意,由广州站始发,途径本站,终到包头站的K597次列车即将入站,正点入站时间为3点29分,列车进2站台3道,请工作人员做好接车准备。”

    凌晨三点半,王乐一正只身一人在出站口瞎晃荡。

    凌晨的冷风是最刺骨的,出站广场就看不到几个人影。

    站口大柱子处的最后一位“乞丐”也没扛住冻,一番挣扎后还是选择下班了。

    “乞丐”一边收拾地上的报纸和乞讨的碗,一边扭头冲王乐一说道:“嘿兄弟,你刚入行吧?指标没完成不要紧,小命重要啊!别等了,照这个情形应该是没有客户了!大冷天的哪还有人会出来接车啊。”

    王乐一皱了皱眉,骂道:“滚一边去。”

    那“乞丐”也是个乐天的性子,被人骂了也不生气,还对王乐一竖起大拇指说道:“兄弟你可真敬业啊!这波快出站的客户我就不跟你抢了,哥们就先撤,你加油!”

    说完那乞丐从兜里掏出最新款带刘海的水果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离开了。

    王乐一出社会也有大半年,混得还不如一个乞丐。

    而且王乐一已经失去工作好几天了,现在就只是一名无业游民。

    现代“无业游民”和以前的“无业游民”从称呼来看虽然都一样,但意思却相差甚远,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以前的无业游民大多都是能力不足,或被公司或被工厂辞退的人,他们很难再找到像样的工作,索性就放弃了。

    他们每天无所事事到处晃荡,完全不思进取,这种混吃等死的人生态度非常消极,与当时百业复兴飞速发展的积极社会态度相悖,所以饱受社会批判,被冠以“无业游民”的贬义称号。

    但现在的无业游民不同。

    如今社会环境变了,只要肯干活,一定能找到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条件完全没以前那么苛刻。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心安理得不工作的,大多只有一种情况————“家里有矿”。

    现在大家所说的无业游民不是富二代就是拆二代,有钱得很,一辈子完全不愁吃穿。再加上家里人的宠溺,不想工作也就由着孩子了,反正又不会挨饿。

    大家看到无业游民的第一反应不是像以前一样骂他“废物”,而是向他们投射出羡慕的眼神,随后都会感慨一句“家里有钱真好啊”的话。

    而王乐一,两者都不是。

    他是被动失业的。

    就在昨天,他刚待了半年的公司宣布解散了。

    公司最大的厂子因为非法聚众斗殴,闹出了人命,所以被当地部门临时叫停了,害的公司也被彻查。

    当然这种事情还不足以击垮一家有十年基业的中型公司,老板动用一点关系和手段就把总部摘出事件之外了。

    真正致命的是另一件事。

    王乐一从厂子回来的第三天,公司老板韩总被警方以“强奸罪”的罪名逮捕了。

    起因是一名叫江晓洁的女孩在网络平台发布了一条自述视频,自述内容是自己被公司领导下药强奸的过程,以及向法院起诉的公文和子宫受损的医院证明。

    虽然女孩全程面戴口罩,但眼睛里流露的恐惧与憎恨却非常真实。

    视频在网上发酵得很快,闹得沸沸扬扬的,热度迟迟不下。

    这里提一句后话,

    在半年后的开庭审判上,全城的媒体都挤到了法庭上,实时转播全过程。当时有十几位受害女性齐齐登上法庭,纷纷指控韩某骚扰和强奸的罪行。最终强奸犯韩某罪名成立,被判以无期徒刑。

    “反暴女孩”江晓洁在这件事结束后就销声匿迹了。

    期间倒是有过许多公司和工作室联系她,希望把她打造成一个社会形象,不过都被她拒绝了,最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此刻徘徊在火车站的王乐一回想起韩总被逮捕的场景,仍是没有缓过劲。

    几天前小洁带着警方冲进公司时,他还在位置上摸鱼呢,这转眼间公司就凉了,工作也丢了,作为一个当代年轻人,他陷入了迷茫。

    那天王乐一私下找过小洁,问了她关于阿祖的事情。

    本来只是抱着没有答案的想法去问的,没想到小洁的话却非常耐人寻味。

    “关于他的事我不能多说,毕竟是阿祖帮我走出的阴霾,也帮我掩盖过这件事。”小洁说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挺好的,你放心吧。”

    这是小洁当时的原话。

    几天过去了,王乐一仍是一头雾水。

    是李沐宣放走的阿祖?如果他没事为什么不联系我。

    王乐一一时间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头,不自觉地在出站口来回踱起了步子,完全没注意到站内广播的通知。

    许久后,一位身着中山装头戴平顶帽的老人,背着手缓缓从站内走出来。

    老人身姿不算挺拔,甚至有些驼背,但隐隐散发着一股气势,远看总觉得这老人得有一米八的个子。

    只有走近后才能观察出来,老人不过才将将一米七。

    他嘴边留着花白的短胡茬,一双眼睛奕奕有神,就算在帽檐的阴影下也难挡其锐芒。

    然而,这样的气势,在老人见到王乐一后就都荡然无存了。

    老人一出站就看到了沉思中的王乐一,随即咧嘴笑了笑。

    快步走到王乐一身后,老人举起满是老茧的手,一巴打在王乐一的脑袋上!

    “你小子!工作都丢了,还有脸来接我?”

    “爷爷!”王乐一感觉到头上传来熟悉的力道,还没转身就脱口喊了出来。

    从车站里走出来的老人,正是和王乐一相依为命二十几年的爷爷。

    两人虽然有经常互通电话,但其实已经一年多未见面了,要说心里不挂念,那都是骗人的。

    不过王乐一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并没有跟爷爷说过自己工作上的事,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但他不想破坏这重逢的氛围,随后笑嘻嘻道“嘿嘿,您都给我发了班次了,那肯定是希望大孙子我来接您呐!天气再冷,时间再晚我也得遵从守孝道不是?”

    王乐一嬉皮笑脸的模样,让老人哭笑不得。

    老人是个古板的人,对于传统思想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极为看重,王乐一的这番话确实也说到了老人心里去。

    不过表面上,老人还是冷哼一声训斥起了王乐一。

    “赚钱能力没有,油腔滑调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了。”

    说完老人从怀里掏出一袋油饼递给王乐一。

    王乐一很自然的接住,打开袋子啃了起来。

    虽然饼已经凉透了,但他仍是吃的津津有味。

    王乐一一边嚼饼一边说道:“行了爷爷,咱们不在这聊,我吹一晚上冷得不行!要不我带您去吃个宵夜,咱爷俩喝两盅?我给您安排了一坛好酒!””

    “臭小子,这一年都寻思着怎么讨好我这个老头子了吧?怪不得找不到正经活干。成成成,你知道我不喝贵的只喝有特点的,要是味道次了...”

    王乐一自信一拍胸脯,打断了老人:“您放心吧!绝对不是什么商家自产自吹的垃圾酒,那是我特意求人从山里带出来的房陵黄酒,保证您喝得过瘾!”

    喝各种奇珍异酒是老人一大独特的爱好,老人对酒文化和酿酒也颇有研究,他当然听过房陵黄酒的名号。

    房陵黄酒,又称“封疆御酒”,早在西周时期就已经存在,唐之后更是深得唐高宗之子,庐陵王李显的喜爱。

    此酒只应天上有,瑶池天宫量也无。

    这句诗便是李显为此酒做的。

    “房陵黄酒”四字一从王乐一嘴里说出来,老人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迅速从兜里拿出一枚不锈钢酒壶,本想直接来一口,解解被勾出来的酒瘾,但是酒壶里的酒早就在火车上喝光了,给老人嘴馋得有些发麻。

    “地方在哪?速速带我前去!”老人说罢,拉着王乐一就往出口走。

    王乐一看着爷爷着急的模样,心里不知道多开心。

    我这爷爷啊,可太难伺候了,不花心思整些绝活,是一点儿也讨不了他的欢心。

    两人一路快步走出了火车站,来到站旁的一家小饭馆。

    小饭馆是真的“小”饭馆,整个店内除去厨房也就只能挤下三张桌子,要不是味道不错,靠着外卖营生,单单是这点空间,收入肯定还不够交房租的。

    此时店里就只有老板一人,这点了确实也不会有什么顾客光临。

    爷孙俩进去后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老板很快就把温好的酒取来交给两人,然后转身进厨房忙活去了。

    装酒的坛子造型很复古,用的是以前常见的陶瓷酒缸,上面还有红布包裹的酒塞。

    老人熟练地扯开红布酒塞,凑上前先闻了闻酒香。

    “嗯...不错不错,一闻就知道是农家地窖里自酿的酒,跟大厂那些机器刮的不一样,总有一股铁锈味。”

    随后把酒沿边缓缓倒进了杯子里,一滴未洒。

    老人拿起杯子,浅浅尝一口,砸吧两下嘴回味道:“三寸雪糯?这酿酒师傅懂行啊。”

    第二杯,第三杯,王乐一也没动手倒酒,就这么看着爷爷慢慢品酒的过程。

    老人的一系列动作,犹如涓涓细流一样,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难掩其优雅的气质。

    爷爷平时行事作风都粗枝大叶的,唯有喝酒的时候跟他匹夫形象格格不入,王乐一对这事一直很疑惑。

    “爷爷,您这么斯文的样子,也只有在喝酒的时候能看见了。”王乐一感慨道。

    老人这时才给王乐一斟了一杯递过去。

    “哼,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你爷爷年轻时候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要不是入错了行,不至于沦落到这境地。”

    王乐一接过酒杯,佯装惊讶道:“啊?书香门第出身怎么去修铁路了?那爷爷您当年真是心系国家啊!佩服佩服。”

    “臭小子,才出来几年就敢探你爷爷老底了?”

    “不敢不敢!啥也别说了,咱们走一个。”

    爷爷的威严,王乐一是万万不敢触碰的,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忌惮。当然,更多的是信任和尊敬。

    几杯入肚之后,老人脸上都已经挂着浅浅的笑意,这是他非常高兴的表现。

    不过王乐一始终心有芥蒂,他这次喊爷爷过来,一直动机不纯另有目的,巴不得立马向爷爷追问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酒到中途,王乐一终于找到一个口子,便假装随口问道:“对了,您怎么知道我失业的?我可没跟您提过这茬儿啊,难道说我身边有您的什么熟人?”

    老人放下送到嘴边的酒杯,深深看了一眼王乐一。

    这孩子是被自己一手带大的,老人很清楚王乐一的性子,从小他就警惕心理极强,也善于试探别人。他问的问题,明显是暗藏针尖,话里有话。

    要放在平时,老人看出王乐一这种小心思,早就一个巴掌过去了,但是此刻却不太一样,老人确实对王乐一隐瞒了许多事情。

    老人并不着急说破,他可不想扫了品酒的兴,反正迟早也要跟王乐一讲清楚的,让他多等一天也无妨。

    耐性不磨,难成大器。

    “你们公司早就被媒体扒得一干二净了,全国人民哪个不知道?真当你爷爷老了不会上网是吧。”

    听到爷爷的回答,王乐一只得悻悻然:“原来如此...”

    喝了半坛子酒,老人粗糙的面庞已是有些泛红,借着酒劲他仍是点了王乐一两句。

    “臭小子,你打小开始心眼就多,这会是你将来的立足之本,同时也是你的一大缺陷。善隐善揣度之人,虽然能在任何环境都保全自己,但往往也容易失去真正亲近你的人。

    对不确定的事情抱有怀疑态度是正确的,但是也要分人和环境。

    人的忠奸,事情的利弊都不是绝对的,抛开立场断善恶本就是有悖天道的。

    天道包罗万象,只有规律和天理,没有善恶对错之分。

    人吃牛,牛吃草,这便是规律;无论何种目的,有人杀人就会有人索命,这便是天理。”

    说到这老人停了一下,自觉说得有些大了。最后想了想继续对王乐一说道:

    “总之往小了说,同等立场之下,知其秉性的亲近者,无需多疑;面对不同立场的仁者,也要留有一善。”

    老人说完,不动声色地将那半坛子酒收到了自己的脚边。

    王乐一虽然看到了爷爷的举动,但没有心思打趣,默默在消化着爷爷的这番话。

    之后爷俩没有再喝酒,点了一壶茶一直聊到天亮。

    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比如李大爷吴大妈近况如何如何。

    两人聊得津津有味,就像以前一样。

    王乐一不知道的是,他的住处,从阳台上进来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白发长髯,身穿一袭蓝灰色道袍。

    此时正双目微闭,手托拂尘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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