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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公子欢房

    后面的事情鹤枝蔓不感兴趣,无论是鹤晨姬想以受惊为借口不去明日的游船赋诗会被拒绝,还是鹤晨姬想照顾那个人又被拒绝,还是那个人被放在哪里哪里疗伤,或者鹤璧很生气地派人去抓那群贼人要将他们五马分尸。

    赵情后怕得眼泪都出来了,万一女儿们受点什么伤那她也不要活了。但是只有鹤晨姬被她抱在怀里问东问西,因为鹤枝蔓早就说要睡了,那窗子也嘱咐等明日她不在再修,便回了房。赵情没办法,只能留了几个护院在她门口。

    她轻轻抱起琴检查有没有摔坏,然后用更轻的动作将它当当正正放在琴桌上。

    也许世间的父母都不会明白,他们做的很多事情,更加伤人,是更深的更永久的伤口。

    比如指定的婚姻,比如不允许的人生。

    鹤枝蔓是个美人,鹤晨姬也是个美人,不过若要公子哥们选的话,大多都要选鹤晨姬的。听说她的样貌清纯可人,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水,楚楚动人,听闻在家中也没什么大小姐的派头,女红厨艺更是样样精通,人人见她都仿佛春风拂面。

    鹤枝蔓呢,似乎是个很无趣的人。长得漂亮,但是几乎不会笑;对下人不坏,但说不上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会,但是只有琴艺是学精的;待人接物挑不出错,但毫不用心,听闻其实她做什么都不用心,在家中还会发一整天的呆。

    “左小公子,若是你会选鹤家的哪位小姐呢?”

    参加游船赋诗会的公子们乘着各样游船缓慢地向湖中心的赋诗亭去,有人在互出诗题热身,有人则在讨论今日来的世家小姐们。

    忽然被问到,左江流摇摇扇子笑道:“还有许多别家小姐,不一定是选鹤家的两位。”

    那位问话的公子用自己的折扇点在他的折扇上,“左小公子可别当我们不知道,鹤家的小姐选夫家,你左家可是首选,在这华晋城中,若是鹤家小姐看中了你,那你也不用看什么别家小姐了。”

    左江流道:“那条游船上还有城北徐公子,样貌出人,家世也与我相当,他才是首选。”

    这船上的众家公子都纷纷道他谦虚,只有刘家的二公子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左江流,一向令人作呕的装模作样。

    正是八月暑天,湖中清凉,湖中心赋诗亭虽名为亭,实为一座小小的岛,那亭建得几乎覆盖整个岛,亭被几层交错薄纱隔为两处,纱一边为各家小姐,另一边为赋诗会场,是各家公子展现才能的所在。亭中点心茶水一应俱全,四处都挂着有名气的书画。

    游船赋诗会每年两次,破冰春暖时一次,草长莺飞之夏一次,这不仅是交流诗文的集会,也是世家小姐们挑选意中人的好时机。

    今年赋诗会的主持是佳苑书馆老板沙安,沙安人到中年依然书卷气十足,身上透着沉稳亲和,与众家公子的关系都很不错,随着他小出一对联题,众位慢慢进入了状态,你答我对,你有工整我有意境,个个都一派潇洒风流。

    后面的小姐们也都忙得很,边瞧边谈,银铃般的小小笑声不时传到纱的这一边,公子们更是加倍表现自己,恨不得个个是诗仙诗圣。

    鹤枝蔓随身带了只笛子,边随手摸着边无甚情绪地瞧着那边。

    “枝蔓,你为何带了只笛子?”鹤晨姬问道。

    “乐器不奏时,要与它们多加交流。”

    鹤晨姬轻轻一笑,“你这笛子怕是能成精了。”说着看了看她的目光,又问,“枝蔓看那几个公子,可有中意的?”

    鹤枝蔓看向她,“姐姐可有中意的?”

    她轻轻摇头,笑容也淡下。

    两人一时无话,倒是别家小姐谈得甚欢。

    “你们看,徐公子这诗作得妙极,真有如诗仙在世了!”

    “你就知道乱说,何至于?我看左公子与他不相上下嘛。”

    “那你说说你想嫁与哪位公子?”

    “那,便是徐公子了,谁不想嫁与徐公子?每日看那张脸便连饭都不用吃了。”

    几位小姐笑成一团,又一人凉凉插口道:“想嫁徐公子也要等鹤家小姐们挑剩下了才行,否则谁敢抢?”

    鹤晨姬皱眉看向那人,阮家的大小姐阮城玉,正想开口说什么,余光看了一眼鹤枝蔓,想了想还是不理会了。

    鹤枝蔓对那阮城玉连一眼都欠奉,这人一向对鹤家姐妹冷嘲热讽,她听来全都不痛不痒,说白了不就是羡慕嫉妒。

    “话......话不能这么说,”有一人却在这样的沉默中开了口。

    鹤家两姐妹齐齐看向那人,谁竟会在这种常见的沉默中开口?

    那是张生面孔,见大家都看她,脸都红透了,话也说不利索,“大家聚在这样的集会里,也......也是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不和谐一点呢?”

    阮城玉看着这个说话费力得像吐金子的女人,眯了眯眼,“你是哪家的?”

    “我......”那人似是被她的目光吓到,垂下目光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自己的家世。

    鹤晨姬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对她一笑,“你是哪家的?”

    好温柔......那人呆呆看她,不自觉道:“我是,城北和家的和如意......”

    “哈,新来的那个和家?能不能掂掂自己的斤两再说话?你莫不是为了攀上鹤家的高枝?”阮城玉笑得嘲讽。

    “我......我不是!”和如意不禁喊了出来。

    鹤晨姬对她笑道:“小声。明日来我府上玩吧。”说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边对着阮城玉道:“别扰了赋诗会。”

    阮城玉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诸位小姐,怎么了?”纱外匆忙进来一位侍女问道,“刚刚声音那么大,各位公子也很担忧小姐们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鹤晨姬道,“不会再有事了,请告诉公子们不必担心,继续赋诗会吧。”

    “无事便好。”侍女掀纱而出,一阵风吹过,侍女轻啊一声,连忙抓紧了纱帐盖严。

    这却被人确确实实,清清楚楚往里看了那一眼。

    那女子肤质细腻,清淡细眉,杏核星眼,发间斜戴一支珍珠双花朝露,额上戴一颗精巧蓝玉珠坠,颈上细金钩如意,更衬得面上发光。

    她一身淡蓝的身姿如丝弦起声,有清雅的音和颤颤的弦,那眼看去并不像外面传言一般,莫名地透着一股名为柔软实为强硬的神色,这样的丝弦,真叫人想亲手拨弹。

    “那纱帘内刚刚站起又坐下,对侍女答话的,可是鹤家的小姐?”

    左江流看向身侧笑吟吟问话的人,城北徐公子,徐欢房。

    “似是。”左江流平日与他也算熟识,问道,“子逸兄这是?”

    徐欢房道:“畴虚兄,我也许要和你抢一抢了。那是鹤家哪位小姐?”

    左江流哭笑不得,“那是鹤家的姐姐,鹤晨姬。子逸兄实在说不上抢不抢,若鹤家小姐对你也有意,两情相悦我做兄弟的也为你高兴。”

    “好。”

    徐欢房忽然高声道:“素闻鹤家晨姬小姐才貌双绝,今日纵使隔着纱帘竟也可感知小姐的气质香气,真是比诗还妙。”

    左江流瞪大了眼睛,“子逸兄你?”

    全场都看向了徐欢房,半晌沉默,兀然爆发出一阵嘈杂的讨论声,那边小姐们也都在震惊之后炸了锅,徐公子这是公然......公然......调戏?

    当事人此时也是面色通红,像和如意附身一样说不出话。

    鹤枝蔓的笛子差点就没拿稳,这可真是......不知如何评价。

    这话说得字字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但着实就是调戏,且不合时宜。若别人说,那当成流氓轰出去都可以,但是城北徐公子所说,不禁就让人觉得不愧是风流洒脱,不拘小节的徐欢房徐公子啊。

    “姐姐?”鹤枝蔓试探地叫鹤晨姬,果然羞到没反应了。

    看诸位小姐羡慕嫉妒的目光,鹤家的小姐真是各种生得好啊。

    “徐公子,”鹤枝蔓开口道,“有时间不如府上一叙,现在请继续赋诗会吧。”

    徐欢房遥遥一躬身,笑道:“真是情不自禁,失礼了。各位继续吧。”

    直到恢复了秩序,鹤晨姬才低声埋怨她,“为何请他来府?这种登徒子。”

    鹤枝蔓歪歪头,“姐姐看起来并不像讨厌他。”

    “我怎么不讨厌他?长得好便能在众人面前这样吗?”鹤晨姬涨红了脸。

    “是吗,”鹤枝蔓摸着笛子,“左右是几人中嫁一个,徐公子是多少人想嫁嫁不到的人,他很合适。”

    “不合适!”鹤晨姬低声喊道。

    姐姐这个样子也是头次见,真是稀奇。

    “随便你吧。”鹤枝蔓站起来,“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你怎么了?难道昨晚受了惊吓,还不舒服?”鹤晨姬问道。

    “不是,是肚子不太舒服,别担心,大概是吃食吃得太杂。”

    鹤枝蔓从后面乘船走了,却不想又引发一波猜测,公子们都在互相问鹤家小小姐为什么半途走掉,莫不是也看中了徐公子,徐公子却夸了姐姐,心情不好走掉了?

    有公子调笑他:“徐公子真是罪孽深重啊。”

    徐欢房一如既往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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