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子时已过
子时已过。
黄青在黑夜中处理一身的血污，如野兽舔舐伤口，他看见胸口的五根血手指，又有一根，永远的暗淡无光。
少年心中一悸，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该死的血手指，不是集满十二个时辰才会永久暗淡，而是一过子时，即刻暗淡无光。
他心中一阵烦躁。
他起身去将死绝的金枪长白鱼拖曳至水浅处，按照孔方兄之前教授给他的秘术，他取出那枚“上善谋生”的铜钱，“上”字略亮一点，这是在吞噬了银骨境暗门弟子和倒霉妖兽的生命之后，获得的一丁点“苍蝇肉”，不够塞牙。
黄青有了前两次的杀生经验，此刻显得十分熟练，先是念了一一连串生涩隐晦的符咒，最后双指并用，夹住铜钱，探入金枪长白鱼的鱼口之中。
孔方兄跟他说过，此乃“杀生决”，可杀活物，亦可杀死物。
活物不言而喻，至于死物，则大有讲究，如金枪长白鱼这种断气不久的，便属于死物范畴。
所谓死物，死去最初之时，并非完全死绝，其肉体之中，尚且还存留大量生命，但若达到一定时间，如一月，一年之后，死物才会真正的死绝，其中生命，自然就化为了虚无缥缈之物。
黄青看见金枪长白鱼这具庞然大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著消瘦，如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枯萎至树叶全数凋零，一毛不剩。
一刻钟之后。
他看见金枪长白鱼的躯体已经变得干瘪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取出鱼口中的铜钱，定睛一看，“上”字已经亮了一横。
“孔方兄。”黄青心中喊道。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一个小孩模样的人飘了出来，一脸享受，精神饱满。
黄青呵呵一笑。
“小子，下次你要是再给我整出这种狗屁破事，我可不舍命救你了，他娘的，直接耗光了我十之八九的精元，才施展出‘五行小遁’中的‘小金遁术’，瞬间将你遁逃至百里之外。”
孔方兄心有余悸道：“这种五行遁术，一般的结丹真人来施展都够呛，轻则境界下跌，重则修行止步，无望大道。但凡我体内精元少一些，当场身死道消，死无葬身之地，还好你小子一下子搞来这么多的生命……”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突然顿住，看向一具干瘪尸体的金枪长白鱼。
“诶？这……这是你杀的？”孔方兄揉揉眼，一脸不可思议。
纵然这金枪长白鱼已死，他还是一眼就探知出其生前的修为。
黄青笑了笑，大致讲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孔方兄听完后，哈哈大笑，直拍少年肩膀，他豪迈道：“他娘的，小子有种！”
他又跑到金枪长白鱼的残骸附近，跳来跳去，仔细看了很久之后，大声叫道：“小子，这条大鱼死之前其实已经突破了金筋境，迈入了冲气境，身上各部分的价值直接翻了一番，你小子命真好。”
黄青笑而不语。
“对了。”孔方兄小跑回来，他抖了抖手腕，笑了笑，“我可以帮你汲取出金枪长白鱼的精血，这些精血，足够让你突破到银骨境，还可以抽出它体内最硬的一根鱼刺，为你量身打造成一把杀伤力极大的佳兵。”
“说但是吧。”黄青看了孔方兄一眼。
“嘿嘿。”孔方兄狡黠一笑，他往下道：“但是，你要给我大量的生命，具体呢，就是……”
他拿出那枚铜钱，指着那个“上”字说：“一半，这亮起来的一横的一半。”
黄青吸了一口气，他好奇问道：“你要这些生命做什么？”
孔方兄有点不好意思，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道：“其实也没啥大用处，就是嘛，我这人喜欢收集生命，上善谋生嘛，万物的生命转化成我体内的精元，我就可以做很多事，具体就不告诉你了。”
“商人嗜钱如命，我亦如此，只不过是将金钱换成了生命，这算是一种怪癖，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给我大量的金钱，我也会很开心地收下的。”
他又一本正经说，“不过，我只要金精铜钱，红露和切玉不收的，只有金精铜钱才能转化成生命，其他两个只能和灵气互换。还有，那残本《剥皮篇》是我免费赠送给你的，之后银骨境的《换骨篇》就……嘿嘿。”
孔方兄笑而不语。
黄青扯了扯嘴角，他说：“后面的事后面说，先说精血和佳兵的事，我同意了。”
孔方兄双眼笑成一条缝，开开心心跑去金枪长白鱼那收拾残骸去了。
黄青看见他手中的铜钱，那个“上”字只剩下一横的一半发光发亮了。
孔方兄拿了报酬，劲头正足，他回头，好意提醒道：“你可以先过来捡拾这湖面上的完整鳞片，和扒下它身上的无损鳞片，用《剥皮篇》的记载方法，换下你身上妖兽皮。”
“这条冲气境的金枪长白鱼，它身上掉下的鳞片，足够让你突破至铜皮境圆满，再辅以其精血，两日便可破境入银骨。”他又补充一句，“骨和筋你都记得收集起来，日后有用。”
黄青应了一声，便跳入湖中，去收集鳞片。
这长达十丈的金枪长白鱼，身上掉落的鳞片有千片之多，除去被天雷毁掉的和破碎的，只剩下半数，他耗费了一个时辰之久，才尽数搜集，搬运到湖边，堆积成一座小山。
这时，孔方兄也带着十个小瓶和一根两丈高的鱼刺，回到这里。
他将十个小瓶交给少年，又吩咐道：“这十瓶里各自装有五滴精血，你突破到铜皮境圆满之后，每隔两个时辰，便取出一瓶，滴下五滴精血，精血自然而然会在你那层铜皮上铺开，时时刻刻的灼烧着和锤炼着你的肉体，如此反复十次之后，你将入银骨境。”
“切记，两个时辰只能滴下五滴，反之，自损修为。修行之路，循序渐进为上，切忌好高骛远，一蹴而就。”孔方兄最后一脸凝重道。
黄青轻轻点头。
孔方兄则拿起那根尖长鱼刺，摇身回铜钱之中，为少年打造趁手佳兵去了。
黄青便着手准备“换皮”一事，他先前已有一次“换皮”经验，现在倒是不那么生疏了。
他按照已经记在脑海中的《剥皮篇》，将这小山高的五百鳞片尽数焚烧成一小撮白粉，最后大概十斤重，再朗朗念咒，那些鳞片白粉如听神之号令，自行散在空中飞舞旋转，终而成一层青铜色的一寸厚人皮。
接下来，便是剥皮。
黄青面无表情的念诵咒语，金黄色的怪异符文从他口中鱼贯而出，最终一一打进他的全身各处，那层坚固的铜皮一刹那，松弛膨胀。
他用力一扯。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只能看见远处有一个人，在穿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他好像十分的费劲和困难，反复来回套穿了好几次，那件古怪衣服都没能安稳的穿在他身上，只一刹那，或弹开，或掉下，或有裂开的迹象。
这是类似于寄生者和宿主之间的排斥异己。
一场互相攻伐的持久战。
那边传来少年痛苦的嘶吼声和哀嚎声，还有那边的那边，三更雨，一声声，滴到东方发白之时。
……
同月同时同地。
这边却没能得到月光的青睐，只能看见残月高挂，照下大地，叶是碎叶，地是裂地，一派萧索凋零的破败景象。
这似乎是一处禁忌之地，但还在金精山后山禁地之内，但一定是更深处，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一股不寒而栗的危险感和压迫感。
正如那从山洞深处走出的一个人。
或者说，半个人更为恰当，他下身有两条粗壮的男人腿，胫毛旺盛，而上身却是古怪的景象，鱼身鱼鳍鱼头，没有人头，但却有着两只如下肢两足一般粗壮的手臂。
活脱脱一个鱼人。
他操着一杆五尺长，百斤重的柱杖，金银两色，分别镶出一个怒目圆睁的恶蛟首级，左边金黄，右边银白，就在这柱杖的头部。
“我儿……死了……”
他说话时口齿不清，如刚刚学会说话的婴儿，就连情绪也不能把控到位，说这话时，应该是悲伤和苦痛，但他却只是一脸木然，没有半点感情，包含在其中。
这是一条还未完全蜕变成人的妖兽。
“我儿……死了……”他又说，眼神木讷。
他将手中金银恶蛟杖重重砸地，大地震动，颤抖不已。
“报仇……报仇……”
他反复念着这两字，往远方的黑暗一步一步地走去，叶落在他身上，瞬间化为齑粉。
……
月光所照之下，一块撑天柱地的巨石，巍然屹立，巨石上有一面黑壁，黑壁上什么都没有。
不对，有一片更重的黑影。
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之下，这一片黑影的轮廓显得分外明晰，是一个人，是断了一臂的人。
他从黑壁中射出。
“银骨境大成期了……看你……怎么逃……“
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如山洞里的阴风，吹来吹去，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久久不散。
黄青在黑夜中处理一身的血污，如野兽舔舐伤口，他看见胸口的五根血手指，又有一根，永远的暗淡无光。
少年心中一悸，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该死的血手指，不是集满十二个时辰才会永久暗淡，而是一过子时，即刻暗淡无光。
他心中一阵烦躁。
他起身去将死绝的金枪长白鱼拖曳至水浅处，按照孔方兄之前教授给他的秘术，他取出那枚“上善谋生”的铜钱，“上”字略亮一点，这是在吞噬了银骨境暗门弟子和倒霉妖兽的生命之后，获得的一丁点“苍蝇肉”，不够塞牙。
黄青有了前两次的杀生经验，此刻显得十分熟练，先是念了一一连串生涩隐晦的符咒，最后双指并用，夹住铜钱，探入金枪长白鱼的鱼口之中。
孔方兄跟他说过，此乃“杀生决”，可杀活物，亦可杀死物。
活物不言而喻，至于死物，则大有讲究，如金枪长白鱼这种断气不久的，便属于死物范畴。
所谓死物，死去最初之时，并非完全死绝，其肉体之中，尚且还存留大量生命，但若达到一定时间，如一月，一年之后，死物才会真正的死绝，其中生命，自然就化为了虚无缥缈之物。
黄青看见金枪长白鱼这具庞然大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著消瘦，如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枯萎至树叶全数凋零，一毛不剩。
一刻钟之后。
他看见金枪长白鱼的躯体已经变得干瘪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取出鱼口中的铜钱，定睛一看，“上”字已经亮了一横。
“孔方兄。”黄青心中喊道。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一个小孩模样的人飘了出来，一脸享受，精神饱满。
黄青呵呵一笑。
“小子，下次你要是再给我整出这种狗屁破事，我可不舍命救你了，他娘的，直接耗光了我十之八九的精元，才施展出‘五行小遁’中的‘小金遁术’，瞬间将你遁逃至百里之外。”
孔方兄心有余悸道：“这种五行遁术，一般的结丹真人来施展都够呛，轻则境界下跌，重则修行止步，无望大道。但凡我体内精元少一些，当场身死道消，死无葬身之地，还好你小子一下子搞来这么多的生命……”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突然顿住，看向一具干瘪尸体的金枪长白鱼。
“诶？这……这是你杀的？”孔方兄揉揉眼，一脸不可思议。
纵然这金枪长白鱼已死，他还是一眼就探知出其生前的修为。
黄青笑了笑，大致讲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孔方兄听完后，哈哈大笑，直拍少年肩膀，他豪迈道：“他娘的，小子有种！”
他又跑到金枪长白鱼的残骸附近，跳来跳去，仔细看了很久之后，大声叫道：“小子，这条大鱼死之前其实已经突破了金筋境，迈入了冲气境，身上各部分的价值直接翻了一番，你小子命真好。”
黄青笑而不语。
“对了。”孔方兄小跑回来，他抖了抖手腕，笑了笑，“我可以帮你汲取出金枪长白鱼的精血，这些精血，足够让你突破到银骨境，还可以抽出它体内最硬的一根鱼刺，为你量身打造成一把杀伤力极大的佳兵。”
“说但是吧。”黄青看了孔方兄一眼。
“嘿嘿。”孔方兄狡黠一笑，他往下道：“但是，你要给我大量的生命，具体呢，就是……”
他拿出那枚铜钱，指着那个“上”字说：“一半，这亮起来的一横的一半。”
黄青吸了一口气，他好奇问道：“你要这些生命做什么？”
孔方兄有点不好意思，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道：“其实也没啥大用处，就是嘛，我这人喜欢收集生命，上善谋生嘛，万物的生命转化成我体内的精元，我就可以做很多事，具体就不告诉你了。”
“商人嗜钱如命，我亦如此，只不过是将金钱换成了生命，这算是一种怪癖，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给我大量的金钱，我也会很开心地收下的。”
他又一本正经说，“不过，我只要金精铜钱，红露和切玉不收的，只有金精铜钱才能转化成生命，其他两个只能和灵气互换。还有，那残本《剥皮篇》是我免费赠送给你的，之后银骨境的《换骨篇》就……嘿嘿。”
孔方兄笑而不语。
黄青扯了扯嘴角，他说：“后面的事后面说，先说精血和佳兵的事，我同意了。”
孔方兄双眼笑成一条缝，开开心心跑去金枪长白鱼那收拾残骸去了。
黄青看见他手中的铜钱，那个“上”字只剩下一横的一半发光发亮了。
孔方兄拿了报酬，劲头正足，他回头，好意提醒道：“你可以先过来捡拾这湖面上的完整鳞片，和扒下它身上的无损鳞片，用《剥皮篇》的记载方法，换下你身上妖兽皮。”
“这条冲气境的金枪长白鱼，它身上掉下的鳞片，足够让你突破至铜皮境圆满，再辅以其精血，两日便可破境入银骨。”他又补充一句，“骨和筋你都记得收集起来，日后有用。”
黄青应了一声，便跳入湖中，去收集鳞片。
这长达十丈的金枪长白鱼，身上掉落的鳞片有千片之多，除去被天雷毁掉的和破碎的，只剩下半数，他耗费了一个时辰之久，才尽数搜集，搬运到湖边，堆积成一座小山。
这时，孔方兄也带着十个小瓶和一根两丈高的鱼刺，回到这里。
他将十个小瓶交给少年，又吩咐道：“这十瓶里各自装有五滴精血，你突破到铜皮境圆满之后，每隔两个时辰，便取出一瓶，滴下五滴精血，精血自然而然会在你那层铜皮上铺开，时时刻刻的灼烧着和锤炼着你的肉体，如此反复十次之后，你将入银骨境。”
“切记，两个时辰只能滴下五滴，反之，自损修为。修行之路，循序渐进为上，切忌好高骛远，一蹴而就。”孔方兄最后一脸凝重道。
黄青轻轻点头。
孔方兄则拿起那根尖长鱼刺，摇身回铜钱之中，为少年打造趁手佳兵去了。
黄青便着手准备“换皮”一事，他先前已有一次“换皮”经验，现在倒是不那么生疏了。
他按照已经记在脑海中的《剥皮篇》，将这小山高的五百鳞片尽数焚烧成一小撮白粉，最后大概十斤重，再朗朗念咒，那些鳞片白粉如听神之号令，自行散在空中飞舞旋转，终而成一层青铜色的一寸厚人皮。
接下来，便是剥皮。
黄青面无表情的念诵咒语，金黄色的怪异符文从他口中鱼贯而出，最终一一打进他的全身各处，那层坚固的铜皮一刹那，松弛膨胀。
他用力一扯。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只能看见远处有一个人，在穿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他好像十分的费劲和困难，反复来回套穿了好几次，那件古怪衣服都没能安稳的穿在他身上，只一刹那，或弹开，或掉下，或有裂开的迹象。
这是类似于寄生者和宿主之间的排斥异己。
一场互相攻伐的持久战。
那边传来少年痛苦的嘶吼声和哀嚎声，还有那边的那边，三更雨，一声声，滴到东方发白之时。
……
同月同时同地。
这边却没能得到月光的青睐，只能看见残月高挂，照下大地，叶是碎叶，地是裂地，一派萧索凋零的破败景象。
这似乎是一处禁忌之地，但还在金精山后山禁地之内，但一定是更深处，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一股不寒而栗的危险感和压迫感。
正如那从山洞深处走出的一个人。
或者说，半个人更为恰当，他下身有两条粗壮的男人腿，胫毛旺盛，而上身却是古怪的景象，鱼身鱼鳍鱼头，没有人头，但却有着两只如下肢两足一般粗壮的手臂。
活脱脱一个鱼人。
他操着一杆五尺长，百斤重的柱杖，金银两色，分别镶出一个怒目圆睁的恶蛟首级，左边金黄，右边银白，就在这柱杖的头部。
“我儿……死了……”
他说话时口齿不清，如刚刚学会说话的婴儿，就连情绪也不能把控到位，说这话时，应该是悲伤和苦痛，但他却只是一脸木然，没有半点感情，包含在其中。
这是一条还未完全蜕变成人的妖兽。
“我儿……死了……”他又说，眼神木讷。
他将手中金银恶蛟杖重重砸地，大地震动，颤抖不已。
“报仇……报仇……”
他反复念着这两字，往远方的黑暗一步一步地走去，叶落在他身上，瞬间化为齑粉。
……
月光所照之下，一块撑天柱地的巨石，巍然屹立，巨石上有一面黑壁，黑壁上什么都没有。
不对，有一片更重的黑影。
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之下，这一片黑影的轮廓显得分外明晰，是一个人，是断了一臂的人。
他从黑壁中射出。
“银骨境大成期了……看你……怎么逃……“
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如山洞里的阴风，吹来吹去，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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