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魔王

    灰暗的世界里,一束光缓缓亮起。

    格雷有些迷茫,感到手足无措,但一抬头,那幽灵女就在自己的身前。

    莫名的安定下心来,格雷才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破落——这便是第一的,也是唯一的印象。

    低矮的平方分布在狭窄的道路两侧,四周宛如夜晚一般的黑暗。

    格雷站在路中间,仅仅靠面前那幽灵女手里亮起的光才能看到些许周围的环境。

    不对,这种窒息般的压迫感……

    格雷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一片黑暗的空中。

    没有月亮,没有星辰,甚至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街道上也仍然是一个人都见不到。

    这是一座……城市?

    是的,这是一座死掉的,被废弃了的城市。

    幽灵女的声音缓缓传来:“这里,和你们人类所说的贫民窟很像吧。”

    格雷老实的点点头,问道:“你到底是谁,带我来这里要干什么?”

    “凡人,不要急躁,你是被选中的人,这般怯弱成何体统。”

    幽灵女不满的说完,深处那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

    这一瞬间,这死寂的世界活了过来。

    天空突然“亮”了起来,格雷抬头望去,只能看到漫天星辰闪烁,而不见月亮在哪儿。

    “我,只是一个卑微而又恶劣的仆人,我,侍奉于伟大的、唯一的王。”

    “而你眼前的,便是王的故乡。”

    格雷愣了愣,下一瞬间,一个鬼魅的身影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他愣愣的看着那面部被阴影笼罩的人影一瘸一拐的走进一条小巷。

    灵魂视野对那人影没有任何反应,这说明那只是一个影像,类似于玛娜造出来的影子。

    “凡人,跟随我来。”

    幽灵走进小巷,格雷缓步跟上。

    这时,他也察觉到了那人影的不对劲,因为他一瘸一拐的动作让格雷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脚,这才发现他的脚下居然是一双蹄子,而非人脚。

    亚人?

    这便是那幽灵口中的王?

    等等,幽灵是魔物,而不是亚人,更不是人类,难道说她口中的王是……统治炼狱和恶魔的王?

    魔王???

    那只存在与神话故事里的家伙,不是早就被消灭了三百多年了吗?

    说起魔王的名字,无数人都会感到颤抖和恐惧,因为那代表一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灾难。

    三百多年前,魔王横空出世,带领着恶魔和一批堕落亚人,摧枯拉朽般攻下了大半个西大陆和几乎一整个盖亚群岛,生命被屠戮殆尽,异端被尽数清洗。

    那场恶毒的统治持续了接近二十年,最终,站队人类的教会测付出巨大的代价召唤了神迹,召集了整个大陆的力量,才终结了这场战斗。

    人类、精灵、矮人、龙、亚人,五个种族建立的国度发起了联军,牺牲了接近三分之二的兵士后才推翻了那场混沌的统治。

    其中,亚人因为自身有一部分种群被魔王统治,自甘为魔王的爪牙,导致在这场战争中正方的亚人为了证明自己,身先士卒,最终牺牲最大,甚至一度接近灭绝。

    而人类阵营因其短暂的成长期和巨大的基数,则是在百废待兴的战后缓缓的站到了大陆的顶端。

    然而野心总是没有尽头的,人类的扩张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是将原本就十分发达的奴隶产业发展到了异种族的身上。

    精灵和矮人两个古老的种族联手抵抗,才给了亚人族喘息的机会,但事到如今他们生存的空间仍然不容乐观。

    时至今日,亚人地位地位,而战后的人类却日益强盛。

    所以,造成着一切的那个魔王,竟然是一个亚人?

    带着好奇,给了跟进了小巷,却目睹了一场丑陋的交易。

    那有着蹄子的亚人从一个高大的熊人手中接过一个简陋的铁丝笼子,将一个钱袋递了过去,嘴里嘟囔着什么话语。

    这是一场交易,而商品,则是那笼子里的一个人,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是一个枯瘦的人类孩子,蜷缩在铁笼子里的他看起来仿佛是一只病怏怏的小动物似的。

    然而眼前这影像似乎并不能记录声音,格雷并不知道交易双方说了什么。

    但随着两人越来越激烈的肢体冲突,格雷猜测这场交易并不顺利。

    那孩子也被带来的那一方一怒之下扔到了一边。

    看到这里,对奴隶交易十分敏感的他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不可一世的魔王,居然是一个奴隶贩子?”

    “休得无礼,凡人。”幽灵女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愤怒,缓缓的走上去,凌空虚抱铁笼子,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手段给那触碰不到的孩子一丝温暖。

    哪怕她知道这是已经过去的事情,自己根本触碰不到他。

    哪怕她知道自己身为幽灵根本没有体温,反倒是会吸走人类的体温。

    她跪在黑暗的小巷中,宛如名画中的圣母般,怀抱着那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凡人,觐见陛下吧,这位,便是那几乎结束了黑暗统治的,才能与功德皆无上之人!”

    “这位,便是吾等唯一侍奉的主,永恒的——王!”

    格雷愣住了,一瞬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魔王……是人类?

    下一刻,横跨了时空,格雷和那影像中的那孩子对视上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死寂,沉默,黑白分明。

    那是一种麻木,宛如将行就木的人。

    可他的手中和心中,却一直紧紧的抓住希望。

    那是高大亚人和有蹄亚人争执间,被男孩抢到手中的一把钥匙。

    “咔哒”

    明明没有声音,格雷的脑中却自己补出了这开启锁扣的声响。

    交易双方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而男孩则是钻出了那狭小的笼子,仰望天空,享受着自由的空气。

    同时,异相突生。

    无尽的锁链从虚空中涌出,牢牢的缠绕上男孩的手臂,随即,一把尖锐的匕首从手心弹出。

    那黑红色的匕首,小而精致。

    但对于对面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亚人来说,却宛如修剪指甲的刀片般精致。

    无声嘲笑还在继续,可男孩却已经起跳,在空中将双手握住巨剑举起。

    ——那匕首燃烧起深红的火焰,缓缓化作了一把比男孩还大得多的巨剑。

    接下来,便是一场表演般的屠杀。

    他宛如一只蝴蝶般优雅的行动着躲开攻击,又宛如野猪般狂暴的砸下剑刃。

    似乎仅仅是片刻,从缝隙中钻出的男孩身后只剩下两具尸体。

    一具头被拍进胸膛,一具上下半身分离。

    面对着这血腥的画面,幽灵女却宛如看到了什么至高的艺术结晶似的伸开双臂,似乎是在歌颂这一幕。

    “这一刻便是陛下的诞生,果然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腻啊……”

    格雷无法认同,皱起眉头看着这眼前的一幕,感觉简直是玷污了杀人的艺术。

    巨剑真是野蛮的武器,和匕首优雅的一击致死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到底哪里美了?

    突然,头上有些痒,格雷伸手一摸,却拿下了一根黑色的羽毛。

    这是……

    格雷突然想起来,那位邮差似乎给了自己一个所谓的祝福来着。

    他拉开袖口,那黑色的羽毛印记果然在发烫。

    这个举动难免被幽灵女看见了,她看了一眼四周已经飘落的无限羽毛,不满的叹息了一声。

    “跟的可真紧啊,没办法,加快进程吧。”

    她一个瞬身出现在格雷身边,拉起格雷,下一刻周围的环境便再一次消散,重组。

    这一次,格雷眼前的场景,让他感到十分眼熟。

    那是一排黑色的石碑,从中间最高的一块依次向两旁排列。

    格雷:“!!!”

    这是梦里看到的那个场景!

    “看你的反应,应该已经见过这里了吧。”

    格雷脸一垮,道:“不,我不认识这里。”

    “随你吧,时间紧迫,我要给你看一个东西。”

    忽然,天空中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阴影覆盖住了格雷,他抬头看去,却是吓的瞳孔一缩,四肢僵硬。

    那竟是一只龙头!

    没错,就是龙!深红鳞片,金色犄角,暗红瞳孔的巨龙!

    “吼……”

    巨龙不停的发出警告般的低吟,但幽灵女轻轻挥手,示意它退下后,它便不得不一丁点都不情愿的退开,消失在了黑暗中。

    “看来上次你和它相处得不太愉快。”

    被当场拆穿,格雷也不感到尴尬,只是摸摸鼻子不说话。

    可不是不愉快吗,人一口就给自己喷死了。

    格雷总算是知道那次清醒前为什么眼前那么亮了。

    多半是被那龙一口龙息喷醒了。

    所以这里,是精神的世界,是幻境吗?格雷的心中有了猜测。

    幽灵女似乎是不想再浪费时间,缓缓的走到了那些几十上百米的石碑前,站在了最高大的那一块前。

    那块石碑足足有三十米宽,百米高,碑上没有文字,却画着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

    幽灵女的身上传来一股悲凉的能量,仿佛是在默哀。

    “陛下,虽然我仍不明白您的选择,但只要是您的命令,我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愿您得到安息……”

    接下来,便是一段用格雷听不懂的语言说的意义不明的祷告词。

    做完祷告,幽灵女才转过头,看向格雷,道:“时间不多了,我只能将一部分事实告诉你,剩下的由你自己判断。”

    “你是被它选中的人,我相信你会做一个正确的选择。”

    幽灵女缓缓的伸出手,指向天空。格雷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

    随后,幽灵女语出惊人道:“这片星空,是虚假的,是囚禁生命的囚笼。”

    “所谓的神明,只不过是一群愚蠢的寄生虫!”

    “生命从来不需要一个主宰一切的意识!”

    “我们,是叛逆者,是无能者,更是那些虚伪蛀虫的刽子手!”

    幽灵女将手缓缓的收回,捧在胸前。

    “那些重重叠叠,无穷无尽的虚假星空,终有一日会被撕裂。”

    “我们,才是正义的!”

    “而你,是被选中者,是这份使命的继承人!”

    “也许你会走上错误的道路,也许你会迷茫在十字路口,但你的命运早已在真正的星空中被铭记。”

    “孩子,你早已在漩涡中心了,平静只会是暂时的。不要逃避,拥抱力量吧,为了你自己,为了生命,也为了……你所爱的人。”

    这是幽灵女的最后一句话。

    紧接着,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格雷眼睛挣到了最大,四周的一切竟然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化作了光点消失。

    那幽灵女的身影也渐渐消失。

    周围仍然是那条街道,可格雷身边的路人却一个一个的停了下来,缓缓的看向天空。

    格雷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却差点吓个半死。

    天,碎了。

    没有一片乌云的晴朗天空,竟然如同镜子般破碎,边缘锐利而不平整。

    而那破碎的中心,则是一整片无穷无尽的深邃星空。

    那星空中的每一颗星辰,都无比闪耀,远比之前夜里任何见过的星辰都要来的美丽、璀璨。

    随后,那星空中,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

    格雷眼前一花,最后的视野中只见到一瞬的闪烁流光。

    下一刻,时间停止了流动。

    世界停滞了。

    街上迷茫的路人那表情定格在了这一秒,天空中落下的碎片也停滞了。

    格雷胸口处,白光闪烁,那是他得以窥伺灵魂力量一角的关键道具:牧笛。

    这也让他的意识保持着清醒,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却无法操控自己凝滞的身体。

    下一刻,暴怒的声音从天空中响起。

    “哈!雷!路!亚!你该死啊!”

    那声音宛如雷霆,轰隆隆的,随之便是令时光倒流的无穷伟力开始了回溯世界。

    碎片一片片的回到天空,把那破掉的天空重新补完,变回了那晴朗的白天。

    而格雷周围的人也开始了到步行走,像是倒带的录像似的。

    格雷的意识陷入了一瞬间的黑暗。

    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是在街道上,在旅行者协会门口。

    宛如一场诡异的幻梦似的,没有幽灵女,也没有那雷霆般巨大的怒吼。

    格雷宁愿相信那一切都不是真的,也不愿相信自己卷入了一个死了三百年的魔王的纷争之中。

    但很可惜,他手里的一个东西,似乎是为了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似的,咯了他一下。

    他缓缓的抬起手,看向手里的东西,那正是先前时间停滞时见到的那一抹流光。

    那是一把匕首,精美而又锋利的黑红色匕首。

    那是在幽灵女的幻境中见到的,那位幼年魔王手中的所持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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