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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可会辅佐我

    他神情平淡,却又皱着眉头,“国库用来安定国需,百官捐赠也只保一时。”

    对啊,百官捐赠的无非是自己能有多出的而可以不用的,比如快过期的米粮,穿过的旧衣。

    此时已到晌午,便见远处草棚下有几位比丘师父忙碌着。篝火,架锅,淘米,做饭,一派娴熟,似乎已成习惯。也有前来搭手的流民,还有一些追逐的小孩,直到炊烟袅袅,便有流民拿着碗具前来排队盛饭。

    “你看,同是普渡众生的师父。道者只能炼丹制药,而这些比丘沙弥却能亲近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

    我听后心中为此一震,似乎体内穿过一道暖流,又听他说:“前者修身,后者修心。篆符驱邪,求神庇佑到底不如以己之力解黎民之苦。”

    的确,如今道学与佛学在中原与北土成两派宗教,各有信徒,两派影响力都很大。道派是中原汉人自远古便传承下来的,历史渊源且丰富。佛学是从别的国度传入中土,再迅速扩展到中原周围的国家。两派之间虽是并立,却也有勾斗,为了巩固自己在民众心中的地位,以及政治权利的稳健,两派间的较量也影响到两派信徒的心态和站立。

    看得出太子对佛派很是认可,认为他们才是真正普渡众生离苦得乐的宗教。

    “太子为何不将他们安置在平城?”

    他摇头,看着我:“不可,天子脚下不可出现流民。既影响天子国都的威严形象,更会引起平城百姓的恐慌。彼此经历有异,眼界也便不同,共存势必引起大乱。”

    对他的看法心中不由地产生震撼,他总能想的这样周全。流民眼见天子脚下的平城国民如此安居乐俗,自然心中产生不平,一旦心中态度有变就会产生怨气,从而造成危害。而平城百姓也会因为流民的行为产生恐慌,势必会造成平城大乱。作为都城,每年前来平城的他国使者不计其数,倘若平城大乱自然会有损大魏威严。

    他的做法当真是让人敬服,既帮助了流民,也维护了国威,更让大魏上下信服。我心中对太子的看法又多了些亲近,之前因为他散发出来的气势让我对他敬而远之,更多的还有怕。

    远处的师父一一施粥,太子伸出手向我递来,我踌躇了片刻,他道:“若要了解民心,便得亲临民生。走,带你去感受一下他们的生活。”

    侍从要来了三个空碗,沙弥给我们一人盛了一碗粥和馒头。太子接过碗与馒头,吩咐侍从再给我一份,我拿在手上同他与流民坐在一起,侍从立在旁边,太子专程吩咐他也一道坐下。

    原来侍从叫吕宗,本是小士兵,当年太子第一次率兵出征,便征选了一批士兵陪他练武来提升自己的战力,其他士兵因畏惧太子身份,便保留实力。唯独这位吕宗为人实诚,不仅击败太子,还不小心将太子刺伤,所有人都以为他性命不保时,哪知太子指着他道:孤亲征之时,必得有他。

    后来他便随太子一起出征塞上,还替太子挡下一箭救了太子一命,此战大胜便班师回朝。此后他就跟随太子身侧,贴身保护太子安危。

    听罢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吕宗,吕宗长的很斯文,却成天板着脸,但他对太子却唯令是从,忠心不二。

    太子径直喝着碗里的粥,吃着手中的馒头,还一边与流民交流。他吃的很香,并不像临时伪装。我也端着碗喝了几口,即便回大魏有些日子,可我还是不怎么习惯吃大魏的食物,包括馒头我也觉得太过绵软,还是怀念若生母亲烤的馕。

    我怕流民误会了我的做法,因而一直喝着粥,即便不去吃馒头。而太子还在与流民交流着,还问他们如何看待当今局势,以及对大魏朝堂的看法。流民们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没有战乱,百姓安居乐业,不再饱受背井离乡与妻离子散的痛苦。柔然总是侵扰边境烧杀抢掠,又有刘宋与大魏相争,如此一来,周边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

    太子道:“欲让敌人敬畏,必得实力压制。若不能使其诚服,便要使其忌惮。”

    所有人停住手中动作,纷纷抬头看向太子,竟向太子跪下,太子惊慌失措,赶紧命吕宗搀扶他们起身。

    其中一人道:“公子谈吐不凡实非常人。公子如此高贵之人却与我等同食这粗鄙之物,将来定然身居高位。”

    太子微微一笑:“说笑了,我与…”

    他回头看着我,又扭头道:“我与家妹受母亲吩咐,前来行善积德,并非什么贵人。”

    其他人纷纷点头,太子又道:“我们母亲乃佛家信徒,因不便外出,我兄妹这才替她前来。”

    又有人道:“听闻这些草棚是太子吩咐搭建,以供我们遮风避雨,太子还召集百官为我们捐赠衣粮。公子倘若能传话,请替我们向太子道声谢,也愿佛祖佑他安康,好人必有好报。”

    我回头看着他,此刻的他神圣的犹如天神降临,我想他定然会是大魏的好天子。

    又座谈了小会儿,他这才起身向几位师父行礼感激,问了他们在哪处寺庙修行,又说了些其他的话,这才归还了碗具带我离开。

    身后传来细声细语,说什么郎才女貌之类的话,我听后觉着被误会理应澄清,刚转身而去,却被身旁的太子拽着手腕带离。

    回去的路上,我们仍然同乘一辆马车,吕宗坐在外面驱马前行。

    “太子,方才流民言语中有所误会,为何不制止或是澄清呢?”

    他闭目养神,嘴里却道,“于我并无损害。”

    “可臣女到底…”

    到底我未出阁,况且又是女儿家,他乃男子,又是皇室,自然无所畏惧,可我却不能有损名声。

    “谣言止于智者,何况他们说说而已,并不识得你我身份,不足为惧。”

    他的回答让我心中很是不满,他太过我行我素了,只在意自己得失,毫不重视别人的名誉与意愿。所以我暗自告诫自己,还是与他多多保持距离,免受其害。

    “你还没吃?”我听后抬头看去,他正微微睁眼低头看着我的手,我这才反应过来,也看了一眼手中的馒头,说道,“安饶还不习惯大魏的饮食。”

    说罢他一手夺过我手中的馒头,径直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我赶紧伸手“哎”了声,他微微扬眉问我怎么,我低了头红着脸,轻声道,“殿下,这馍被我咬过一口。”

    他浅浅的“哦”了一声,并未扔掉,还狠狠地又咬了一口,我皱着眉头好奇地看着他。他举了举手里的馒头道,“你可知这么个馍,是能救回一条命的。”

    我沉默了,听他继续说,“流民大有几天几夜未曾进食的,莫说你咬过,就是你含进嘴里的,有时也是他们的救命仙丹。”

    可…

    “可您并非流民。”

    他将手放在膝上看着我,狡黠一笑:“你无病无疾,更没下毒。”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也保持原状盯着我,父亲说他提倡全民从简节约,难怪那日回来发现平城上下都穿着朴素。

    这样的东宫太子,我到底在害怕他什么呢?我们少时一起学习,陪他伴读,也算两小无猜,不过多年未见,我仅凭传言和想象便对他敬而远之。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他又并非我所想的那般目中无人。

    此刻突然一阵颠簸,太子没有坐稳直接朝我扑来,好在他反应敏捷两手放我身侧撑住了自己,否则定会闹出尴尬的情形。

    吕宗拉开帘子忙问“殿下可无碍”,却见我们此刻举止,多少有些非礼勿视,吕宗赶紧放下帘子,我更是羞愧不已,好在看到的是吕宗,否则定然有损我的名誉。

    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马车还在不停的颠簸,我憋红了脸快要溢出眼泪却又不敢出声,他这才觉着的确很为不妥,便在我额头重重一扣后又坐了回去。我因受痛闭了眼,却将眼眶里憋的泪顺势挤了出来。

    “安饶!”听见他喊我,我这才抬头看他,他叫的很轻,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去。“若要救济流民,又不动国库,你可有妙法?”

    我看着他,他扬了扬眉,一脸诚恳地看着我,微微而笑。

    不动国库,靠文武百官不是长久之计,百姓自己都刚过温饱,怎有余力救济他人。那么,只有靠商人,但商人流动大,不受朝堂控制。但大魏贵族依然有“贱商意识”,他们贬低商人地位,认为商人奸邪,手段卑劣,而又“自命清高“很是不认可商人。而且商人流动性大,不好掌控,不如务农的贫民安分守己好掌控,因而自古以来帝王都是“重农轻商“。可一旦国库空虚,税收的农物可解温饱,不济财物。然农民只能缴纳农物,最终财物还得靠商人提供。

    可商人只讲利益,如果没有提出让他们满意的条件,他们自然不会大大方方将钱财拿出来救济流民。毕竟救济的名义还是属于朝堂,与他们而言并无益处。

    他还在等我的好建议,可我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又何必再问我呢?那么他无非是想转移话题,或者是想有个人替他说出这个建议。得罪人的事,他堂堂监国的东宫太子怎能承担?

    “商人游走各国,唯利是图,他们不为权,而为钱财,自然不屑于区区一些救济物。”

    听我说罢,他双眼泛出光芒。的确,一介女流鲜少有这些思想或是认知,在大魏而言,虽然大魏女子不如中原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不会有我这般胆量或胸怀。这些还是多亏父亲在古达纳时的“身份”,他称自己是商人,因而他得学着商人的作风行事,也会让自己学会许多务商的技巧,或是了解商人讯息。

    他也经常与古达纳的村民探讨商人之事,古达纳去鄯善赶集听到了消息或是行情也会来同父亲讲述与探讨,我也就在旁耳濡目染了些。这样同其他大家闺秀相比较,我也能勉强算得见识丰富,学识渊博了。

    “可惜朝堂无法掌控商人去留,又如何说服他们配合朝堂捐赠救济粮物?”

    他带着欣赏的目光一脸期待,我不敢随意发表看法,他或许看出我的顾虑。便靠着马车,闭了双目养神,嘴里却轻声说道,“安饶,你但说无妨。”

    商人游走各国,聘请的佣人更是遍布天下,他们的钱来自五湖四海,物种丰富,他们拥有的,可以说比王孙贵族还要齐全丰富。但是要视钱财为命的商人免费拿出,无条件的赠送给流民,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且不说受王权控制的官僚或是王孙贵族都只是扣扣搜搜的拿出小部分,更莫说这些不受朝堂掌控的商人了。

    “要他们主动拿出自然不可能。”

    说罢我看着闭目养神的太子,他的头轻轻点了点,不知道是赞成我的说法,还是因马车颠簸的缘故。

    他没答话,是在等我继续。

    “商人好财,但要在大魏的务商之路平坦顺畅却又不得不仰仗官僚。他们虽有钱,但无权。如若犯事牵连家中,或是交易受限,他们没有权势只得靠钱财请求通融。”

    我说罢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他嘴角微微倾斜上扬,又慢慢睁开眼来看我,“大魏以理服人,怎能随意限制他人自由或是随意定罪?”

    看来他早就想到这个方法了,又想让他们拿出钱来,又不能显得天子强权压制。倘若官逼民反,只会适得其反,那么要他们自己拿出钱财还不能有怨言,那就得按照他们的行径要求他们。

    “那就在商言商,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只见太子一下睁开双眼看着我,许久才哈哈大笑开,惹的吕宗停了马车打开帘子看过来。吕宗一脸茫然,却又见太子开怀大笑,又看着我,我也只是一脸爱莫能助,不知何故,吕宗皱了皱眉头又退回去继续驱赶马车。

    “用商人的手段与他们交易,再以王权查处他们在大魏的违法行为。既让他们拿钱抵罪,又让他们敬重王权,好一个先礼后兵。”太子自言自语,看来十分满意我的回答。

    的确,用金钱换来王权的宽恕,既让他们觉得理所应当,又让他们哑口无言。而对于天子来说,我已经放纵你们藐视大魏王法律例,为了国家利益,你也要给我一些好处。最后这些所谓的“处罚”还以捐赠流民的名义分发下去,又得了好名声,自然对他们往后的经商之路打好标牌。

    何乐而不为?都得了好处,岂不最好?

    他们不会有怨言,甚至心甘情愿。流民之事得到解决,大魏王权的好感受到提升,这是天子和百姓都如愿以偿的好事。

    “安饶,你还是原来的你。”我看着他,他笑道,“你一直都是我的福星,感谢上苍又把你送了回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他,我只是觉得说出这些建议主要是想解决流民的事。而正好我们的出发点一致。

    “小时你便说过,长大了要辅佐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如今可还作数?”

    可我不过一介女子,如何辅佐你呢?幼时玩笑话而已,我又何德何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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