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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世子达真

    回到宫中,西海公主说鄯善国的王后病重了,想在有生之年再见见世子。这便派了使臣前来,与天子请求放世子回一趟鄯善。

    天子并未当即答允,只说柔然一事尚未平息。

    天子之意是怕世子回国没了压制鄯善的筹码,倘若在柔然的利诱威逼之下顺从了柔然,那就当真适得其反。

    西海公主为了这事主动找上天子,认为天子不仁义,倘若这当真是人家母子的最后一面可就太狠心了。天子说她妇人之见。

    西海公主还在争辩,拓跋焘怒道:“那鄯善国世子之事,你何来怒气?操心的尽是些无关紧要。”

    西海公主却道,“你既说我是妇人,那我就是妇人之心怜悯他。他不远千里身在异国本就可怜,却还见不到病重的母亲。”

    许久才听拓跋焘又道,“他何来诱惑竟让你们一个两个都重视?”听了一声嘲讽的笑,“他果真不安分。”

    又听西海公主道,“还有谁么?”

    没听见拓跋焘回她,不一会儿西海公主便出了来,嘟着嘴一脸不乐。

    听闻柔然再次侵扰大魏边境,此次更是肆意,意在挑衅拓跋焘,认为他年纪轻自然能力匮乏。拓跋焘一是为了振奋军心,二为安抚民心,三为天子威严,便决定治兵西郊,择日北伐。

    三个月后,于始光二年的十月,拓跋焘亲自率大军舍辎重,轻骑前行并只带十五日粮草穿过沙漠,分五道并进漠南大举北伐柔然。

    拓跋焘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将柔然重挫,十五日粮草,这便说他只给了自己十五日的时间。倘若粮草用尽,他们即便不会战败,也会被饿死。

    他出征那日,正好是我出宫休假之时。我立在不远处看着他一脸正色危言,不怒而威,我却又不得不担心他这一举动。我不曾亲眼目睹战场上的血雨腥风,但却也能感受到场面的残酷,十五日,无论是他还是将士都有些莫大的压力。他倘若出了意外,大魏可怎了得?

    他大喊:此战定能凯旋而归,得胜回朝,出发!

    他勒马前行时余光瞥见了我,我清晰的见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严肃的面容多了点缓和,侧脸而来微微闭唇扬了嘴角后转身驾马而去。

    大军消失于眼前,我站在宫门外久久未能回神。

    我再次见了贺兰熙,却在街上碰见乳娘与一个男子拉扯争执,走近了才发现是阿财的父亲。我喊了乳娘,问了由来,原是阿财的父亲赌博欠了债,逼迫乳娘给他些财物,否则便在我家府外闹个不休。这般无赖真得治治,既然与乳娘再无关系,却还这样咄咄逼人,实在欺人太甚。

    拓跋焘说的对,此人就是个深渊,永远填不满,倘若再依他要求给了财物,将来势必如同跳蚤黏在身上。

    “乳娘与你再无瓜葛,你若还来叨扰她,我势必带你见官。”

    他并不畏惧,扬言道:“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往日也供她母女吃住,她休想赖账。”

    我把乳娘拉在身后,怒声道,“那你就等着见官罢!”

    说罢我拉着乳娘转身离开,就听见一声惊恐大叫,我回头见他抓着贺兰熙,扬言若要带他见官,他便划伤贺兰熙的脸。

    乳娘吓得哭出声来,周边也围了许多人,乳娘急的跺脚,说这样多的人,一定会毁了我的名声。我哪里管得了名声如何,他若真伤了贺兰熙,我定让他付出代价。

    我轻声道,“放开她!”

    阿财的父亲直让我不许送他见官,我依旧面无表情,轻声道,“我不是与你谈条件,我只说最后一次,放开她!”

    阿财的父亲神情有一丝慌张,却又觉得我一介女儿家自然不能奈何他,这又昂着头颅。我知晓贺兰熙重名节,好在他只是抓着贺兰熙的手臂。

    “你也配威胁安饶与你谈条件。”

    贺兰熙很怕,但又神色故作镇定,她此刻还想着我,她本就谨小慎微。她应该担心名节受损,或是被毁容的。

    此刻有侍卫巡城,见围了许多人,便吼了声“何事”,阿财的父亲一慌张松了手,我上前将贺兰熙拉入怀里,再狠狠踢了一脚在阿财父亲的腹上,他捂着肚子转身一瘸一拐的跑开。此刻侍卫上前来,我自报身份让他们追上阿财的父亲,再以父亲的名义让他在牢狱呆上几月,反省自过。

    乳娘一路自责,我拉着贺兰熙的手再不敢随意放开,她那样柔弱,我真担心她受到伤害。我安慰乳娘不必自责,这事本就是我从一开始未曾处理周正,这下他入了牢狱想必就会老实些。乳娘担心阿财,我说回头让人给他送些米粮便好,乳娘几番答谢。

    回到府里后我与贺兰熙呆在闺房里,眼见四下无人,贺兰熙一下扑在我的怀里嘤嘤抽泣,直说方才可怕了。我抱着她,笑着安慰道,“可方才并不觉得你怕,反而还英气。”

    贺兰熙抬头仰视我,委屈道:“我那是装的,可心中怕极了。”

    我擦拭着她的眼泪,安慰着,“可方才我的阿熙的确很英气呢,你还维护我,哪里怕呢?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贺兰熙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我知晓,所以我不能怕,不能让你乱了阵脚,这样安饶才能冷静的想办法。”

    为她继续擦拭着眼泪,“阿熙理应如是,冷静方能不乱心神!”

    后来贺兰熙回了梁郡公府,我也回了宫中。

    西海公主问我整天在屋子里抄写什么,那日她来看我时才道:你整日在屋里就为抄佛经?

    我点头,她抓起身旁的佛经坐下看了一番,又问:“抄这些有何用?”

    我笑了笑,只道,“赎过,祈祷,求安心。”我放下手中的笔看着一脸清澈的西海公主,“安饶只能做这些,愿他们平安归来。”

    西海公主双臂放在木案上,朝我前倾身体来,“哦~”她偏了头瞪着一双好奇的眸子又问,“那么,哪份儿是皇兄的呢?”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西海公主,她只是看着我狡黠而笑。她一拍木案而起身,对我说道:“安饶,我带你见一个人。”

    不等我回答,她便抓着我的手起身离去。她一路活蹦乱跳,我跟在她的身后见她如同飞舞的蝴蝶,倘若我心中了无牵挂,那么我也该是这样的吧。当初在古达纳时,我也是这样无忧无虑,甚至天不怕地不怕的。

    只希望这样动如脱兔的公主,能一直这般开心快乐。

    见我不曾跟上她的脚步,她转身抓着我的手迈步前行。

    这里是一处有些偏的宫苑,西海公主敲了敲门,便见门打开后是一位身穿异服双手环胸行礼之人,我见过这服饰,这是鄯善国的服饰。我心中一惊,便见那人伸了手,西海公主拉着我的手继续前行。

    进了屋,里面摆置与大魏的风格不同。

    “世子!”

    西海公主用着鄯善语,便见一人正在看书卷,他抬起头来,五官立体,双眼深邃,眉毛粗浓,长的有些饱满,让人觉着温文尔雅。他的头发是棕褐色的,他微微行了礼,起身。

    “公主又来了解鄯善风俗了么?”世子用着有些僵硬的汉语问。

    又来?

    看来他们之间已经很熟了,原来这便是鄯善国的世子。只是他的长相有些眼熟,我闭目想了想,对,他眉眼之中有几分若生的模样。

    西海公主摇头,将我推出,“给你引荐,这是我的鄯善语老师,安饶。”

    世子沉思小刻点点头,想必是在理解西海公主的语言,这便对我行了礼,我赶紧回礼。

    “那么,您会鄯善语?”

    我点头,道,“回世子话,幼时曾学过,可不是很精通。”

    他双眼泛红,我也双眼泛红,他道,“您去过鄯善么?”

    “不常去,但我所住之地离鄯善国不远。”

    西海公主说,往后她带着我来与他聊天解闷,这样就不会那般思念亲人了。世子微笑着行礼,言说公主好意让他感动。

    西海公主对他很友好,世子或许身份缘故,对西海公主很是客气。我为他们翻译对话,西海公主言里言外皆是开导,我或许也看懂了西海公主对世子的殷勤。

    回去的路上,西海公主一脸满足,突然停下来轻声道:我倘若帮了皇兄,他便也会帮我罢?

    我不明白西海公主话里的意思,她也不管我是否明白,便对着我傻傻的笑着。

    此后,西海公主带着我去寻世子的次数便多了些,因而我与世子也便熟了些。

    那日又遇见武威公主和始平公主,始平公主不爱说话,但是却喜欢笑,她不像西海公主那样笑的肆无忌惮,她很温柔,她会用宽大的袖子或是书卷挡着嘴笑。

    “她不会是动了少女情怀罢?这还找了个老师来。”

    武威公主一脸不屑,始平公主掩嘴浅笑,“阿宁性子最巧,自然好动。”

    武威公主瘪了瘪嘴,“她哪里是好动,她是屁股上生了花儿,坐不得。”

    始平公主看着叉腰不服气的西海公主,满脸笑意。西海公主指着武威公主道,“就你爱数落我,你是嘴里生蝉静不下么?”

    武威公主道,“我是你阿姐,数落几句是在指点你。”

    西海公主翘着嘴,“你留着口德往后指点你郎君,可别拿我练本事。”

    “不知好歹!“武威公主说这话时,西海公主已经拉着我离开,身后又传来武威公主的话,“不过质子罢了,除非他回去做君王。”

    公主要么和亲,要么下嫁王孙贵族,如果西海公主当真心悦鄯善国世子,陛下岂会让堂堂公主下嫁呢?公主的婚姻,是要能为天家带来利益的。

    “安饶,皇兄会放他回去么?”

    西海公主很想帮助世子,我大概是能理解的,因为在她眼里,世子内心的无助便也是她内心的无助。可是帝王眼里会有真情么?他们更为看重的还是王权霸业吧?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西海公主,我算了算,还有三日便是北征军归来的日子。倘若此次大胜,天子就不得不正面对待世子回国一事了。

    世子说,真是难得,远在异国他乡,到底还能遇到会鄯善语的人与他往来。

    他忧郁的眼里露出一丝光芒,的确,西海公主会去陪伴他,可终究语言不通。然而会鄯善语的大魏人也就那些使臣,他们又岂会与一个身为质子的世子往来呢?正如陛下当年对我说的,世子并非来学习那般简单,他的行踪皆在天子眼下,那么谁敢冒着被君王怀疑的生命危险去接触他呢?

    我可算是例外了,在西海公主的引荐下,我堂而皇之的去见这位世子,也是我胆大妄为了。可我入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见他么?

    “安饶,您可有心事?”

    世子用着僵硬的汉语问我,我惊异,西海公主也惊异。

    “世子为何这样说安饶呢?”

    世子摇摇头,添上茶水,用鄯善的语言说道,“那是达真看错了。”他放下茶壶,又轻声道,“可达真总觉得安饶似乎透过达真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

    我端起茶杯的手颤抖了一下,茶水撒了出来,我赶紧拿衣袖擦拭,又道,“安饶失礼了。”

    世子不再多说什么,西海公主听不懂我们的语言,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我们。后来我借故问西海公主可有什么话要对世子说的,西海公主无非是宽慰世子,更表明自己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回国看望母亲的决心。

    回去后西海公主一直不曾忘却我与世子说的话,她问世子究竟与我说了什么,会让我那样失礼。

    我看着西海公主,行了礼,“安饶要寻的一位朋友,便是来自鄯善。”

    西海公主赶紧拦下我,“是男是女?”

    我弯腰行了个礼,轻声道,“是男是女不重要,只是安饶欠他一样东西,得当面还他。”

    西海公主点点头,咬了咬嘴唇,“安饶,你与我帮世子回国,我让世子帮你寻找你的那位故友。”

    我没有回她,单纯的西海公主有些急迫,抓着我的手问我如何。

    我叹了口气,“我尚不知世子可识他。”

    西海公主翻了个白眼,“傻呢,你去问一问世子呀。”

    我看着西海公主,偏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公主,您很在意世子。”

    西海公主红着脸,“我喜欢他的眼睛。”我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西海公主却叹了一口气,“他们说,公主的婚姻都不是自己做主的。可是安饶,我想自己做主。”

    她说罢甩着宽大而飘逸的衣袖离开,我看着她如飞舞的蝴蝶般穿梭在花苑。我和她一样,明知道自己的婚姻不能自己做主,却还是拼了命的想去改变这样的束缚。

    我们都不想被权益操控,想选择自己喜欢的模样去活着,可我们终究只是女儿家,真能如愿以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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