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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以后我护你

    若生微微躬身低头接过我手里的佛文经书,直到进了宗殿,吉胡言称佛堂已经备好炭火。西海公主却独独问了达真世子,便让吉胡带她过去,让我自己帮法师整理,回去时给她传句话便可。

    西海公主的性子很随和,也不受宫中规矩的约束。

    入了佛堂,若生赶紧放下手中的经书,在火坑旁放了蒲团让我坐下,又给我倒了热茶,再将衣架放在火坑旁让我脱下斗篷。一气呵成,他这才又挑了挑炭火,让屋里更暖和些。

    “若生,我帮你整理一下经文!”

    “不!”他从我手里接过茶杯,又为我添了热茶,“我来便行,你先暖和一下!”

    他对我温柔的笑了笑,这便起身整理佛经,看着他埋头整理佛经的认真样子,我心中很是温暖,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当真还能再与若生相见。

    此刻他也抬眸来看我,见我也正看他,便露出梨涡来笑如阳光。

    “安饶在笑什么呢?”

    “想当初我为了从达真世子那里获取你的讯息,便用你母亲酿的葡萄酒去贿赂他。哪知世子如何也不告诉我,我在门外求了他好些天,陛下还误以为我要做通敌叛国的事。”我喝了两口茶,又道,“既然他与你熟的发糊,何不早些与我说,却害得我白白吞了天子的一整壶烈酒,至今都不敢碰酒味儿了。”

    若生不敢大喜大悲,只得低头努力憋住笑,手里转动着佛串,好一会儿又才抬眸看我。

    “我十六岁加持,二十岁受具足戒,因身负要职不容丝毫差错,这些年我近乎足不出门。达真不知你我事,便不敢告诉你。”

    我看着若生,我知道他不愿修佛,可命运将他一步步推向政治相争的前端,不容他愿意或是不愿意。

    此时若生起身入了内阁,出来时手里抱着陶罐,他放在我身旁。

    这是…

    “安饶,我未曾食言,再见你时便亲手送你葡萄酒!”

    我听罢看着他,便又抱着陶罐打开封盖,这是他母亲所酿,我双眼酸涩,这一刻我不得不感激神佛的赠予。

    正如那位身带异香的师父所言:离别是为了更好相遇!

    “安饶,让你等了六年,若生实在罪过。”

    我抱着酒坛,心中哽咽,“无论何时,若生到底是来了!”若生,我依然记得你说过,二十二岁是你劫难的开始,但愿这趟大魏你没有来错,也但愿我们的重逢带给彼此的是恩,而不是罚。“若生,你以后都不会再喝葡萄酒了是吗?”

    若生眼里闪烁着悲伤和无奈,低头捻动佛珠,好一会儿才抬头,眼里却闪着泪光。

    “若生可以看着你喝。”

    我笑了,尽管我知道他心中的无奈,而我笑也是因为我自己也无奈。

    我跪在那尊佛像前,将酒坛放在一旁,取出怀里的佛串双手合十虔诚膜拜:但愿我们的重逢是上苍的怜悯,而不是对若生与我的惩戒。

    “若生,以后在大魏我护着你!”我回头看着若生,他正立在我的身后。

    他的眼里总是很温柔,“不,是我护着你。”他眼里似乎隐藏着很多话,却又不能说,因而显得很是无辜和委屈,“过去这些年我来的迟,未能保护你。如今得神佛垂怜了却我这遗憾,我定以性命护你周全。”

    我知道若生一定说到做到,他和贺兰熙一样重信,我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

    “若生,昨夜聊的晚,可有耽误你休息?”

    他摇头,“与安饶说话,若生不觉困乏!”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满脸的温柔,“我白天补了一个时辰,也便够了!”

    我抿着嘴忍不住笑了,若生偏了偏头想知道我笑的原因。

    “若生,我在天子身旁当值时闹了笑话,我因犯困将额头磕在了砚台上,弄了一脸墨汁,好不窘迫。”

    若生听罢皱了眉头,微笑的神情一下严肃,“那么,天子可有罚你?”

    我摇头,“天子这次很仁慈,非但没罚我,还准我回屋休息了会儿。”

    若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探了挂在木架上的斗篷,这便取下递给我。

    “安饶在天子身侧当值,未免惹罪还是早些休息,到底天子不是每天都会这般仁慈。”

    他将斗篷再次递给我,又转身拿了手炉,只见他蹲在地上,将炭火放在手炉里面,他小心翼翼而又认真的样子让我心中越发温暖。

    待他一切完毕后再递给我,“我并不用这些,正好给了安饶!”

    我拿在手中很是欢喜,若生站我面前低头看我道,“即便要说的话太多,但若生不能因自己的喜好而让安饶受罚。”

    后来我认为得把葡萄酒放在他这里是最好的,我可以在他这里饮酒,与他聊天,将有他的地方当做我避风的归宿。而这样堂而皇之地从宗殿抱着一壶酒离开,总归引人遐想,势必对若生或者世子不善。

    我与他出了屋子,又随吉胡请示了西海公主。此刻西海公主脸上有两团红晕,我搀扶她时才发现她饮了酒,她看了几眼身后的达真世子,便偷偷与我说:我没有醉!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西海公主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又望着前方叹了一口气:天儿,黑的真快!

    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因而在跨过门槛儿时她倒了过去,我搀扶她的时候顺势将达真世子拽了来,西海公主这便扑在了达真世子的怀里。

    我退后一步看着达真世子搀扶着西海公主,天上虽有落雪,却觉得异常美好!突然感觉不到雪的降落,我抬头看见了油纸伞,又回头看去,若生正为我撑着伞。我微微一笑与他跟在达真世子与西海公主的身后,我们没有说话,就安安静静地走在雪中。

    “若生!”我小声地喊着。

    “我在!”

    听见他的回答,我望着前面的两人,“世子何时回鄯善呢?”

    “得看天子的意思!”

    “那么…”我停住脚,若生也随即停止前行,“他还会再来么?或者,西海公主能一起去么?”

    “佛说,缘起缘灭皆是缘,倘若无缘无相见,有缘何惧相见难。”

    若生的声音很轻,却又让人听得悲凉。

    “若生,那我们呢?有缘或无缘?”

    “异国相隔,六年分别,却能万里重逢,这自然是有缘。”我听罢抬眸看着若生,他眼里闪烁着光芒,有坚定也有信心。

    “可是若生,这难道不是我们自己争取的么?倘若你未能名声在外,而我未曾寻过达真世子,又如何有今次的重逢呢?”若生听罢沉默片刻却又恍然大悟,微笑着点头认可,我又道,“所以,有缘无缘都能人定胜天!”

    听见他轻微的笑声,此刻达真世子搀扶西海公主离我们有些距离,我们只得跟上。

    “人定胜天…”若生默念。“安饶,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我也不知道。倘若不可以,我和若生怎会重逢,倘若可以,我又为何改变不了贺兰熙的宿命?

    “陛下!”

    “皇兄!”

    我抬眸看去,天子在左右灯火的映射下使得脸色很是阴暗可怕,罗辛常侍低头不敢说话,一旁的吕宗皱了眉头也不敢抬头,另一边颤抖着的是西海公主的贴身宫婢与内侍。

    天子示意西海公主的宫婢与内侍送公主回去,西海公主担心天子惩戒达真世子,这便跪在地上。

    “皇兄,阿宁没醉,是阿宁想尝尝鄯善的葡萄酒,便央求世子讨了几杯。”

    天子未语,只是阴沉着脸。

    “皇兄,真不关世子的事。是阿宁没规矩。”

    天子依旧没有回答西海公主,只是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向我。

    我跪在地上,“是安饶未能及时阻止公主贪杯,安饶甘愿受罚。”

    西海公主又道,“也不关安饶的事,安饶一直在帮法师整理经书。”西海公主低头轻声道,“是阿宁实在无聊,便找了世子。”

    天子走到我身旁,俯身片刻,又才起身看向西海公主,“寡人还得夸你义气?”

    西海公主轻声道,“阿宁不敢,但阿宁实话实说。”

    天子又道,“已是戌时,天寒夜重不在殿里呆着,竟还跑去贪酒,你是越发不知规矩。你是公主,言行举止均是表率。”

    “阿宁也是想着天寒夜重便给安饶作伴的。”

    天子冷喝一声,“你还强词夺理!”西海公主不再多说什么,天子道,“还不送公主回去!”

    宫婢与内侍这才赶紧将西海公主搀扶起身,公主还要再说什么,罗辛常侍赶紧示意公主不要再惹怒天子!

    好一会儿天子才道,“世子是时候回鄯善了,如今法师如约而至,寡人也不可言而无信。待法师过些天同寡人前往灵隐寺再次讲法,若讲法成功,寡人为法师建寺,再派大军护送世子回国并继承王位。”天子对若生看似尊敬,“法师以为呢?”

    只听得若生回,“全凭陛下圣意!”

    便见天子的裙摆到我身旁,“起来吧!”我这才起身,天子又道,“那便不扰法师静修了,法师这几日只管整理讲法所用之事,若有所需,世子尽管向罗辛提议。”

    世子与若生行礼恭送天子,我跟在天子身侧直至永安殿,与罗辛常侍及几位宫婢伺候天子宽衣,我碰到天子脖子时,天子扭头看我。

    “你去添些炭火。”

    我应声退下。

    就在我正专心添置炭火时,天子又道,“待你暖和些再来伺候!”

    看来方才天子并非是自己觉得冷,而是我的手让他感觉到了不适。

    直到天子盥洗浴足完毕,宫婢内侍纷纷退下,我见状认为天子是要安睡了,便也起身行礼退下,偏偏天子不叫罗辛常侍却叫我为他奉上热茶。我大致认为,天子是否会因为我今日见了达真世子而又生怒气?

    我很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哪知天子端了茶盏时还不忘抓了我的手。我因为上次的事心有余悸,赶忙抽出手退后一步弯腰垂头。

    “总算是不凉了!”

    我微微抬头看去,天子又道,“寡人说来也杀敌无数,你方才那手凉的,寡人险些以为哪位怨魂未散的敌将还魂诈尸了。”

    “哈?”

    天子抿嘴浅笑,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我见罢也才恍然大悟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罗辛常侍也掩嘴笑着。

    天子此刻的笑很有感染力,似乎很久没这般轻松潇洒的笑,罗辛常侍行礼道,“陛下,有古尚书在此伺候,那老奴便先退下?”

    天子微微抬了抬手腕,罗辛常侍退下时对我点了点头,意思是天子安歇之责便让我担着了。

    我有些怕与天子独处,因而不敢多言语,只能等着天子吩咐。

    “安饶!”

    天子突然喊我名字,我赶紧回道,“奴婢在!”

    天子吐出一口长气,轻声道,“你不是奴身,无需自称奴婢。”

    我回道,“安饶伺候陛下身侧,自然与别的宫婢内侍身份等同。”

    “你与他们不同,吐奚家世代为官,乃贵族。你位极尚书,官至三品,乃近身女官。”

    他此刻语气平缓温和,我也便放松心中的惶恐。我见炭火温度已经升起,便起身为天子倒了茶递在他的手中。

    安静了片刻,天子径直喝茶,我再次转身到火坑旁。

    “安饶!”

    “安饶在!”

    便听见天子传来的轻浅笑声,我微微抬头,他端着茶盏正看向我。此刻的他坐在榻上,一脚踩着木板,懒散却又安静,与以往严肃正经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你认为,阿宁对达真世子如何?”

    我道,“情如挚友。”

    “不止。”

    我听罢抬眸看着天子,所以,他能看得出西海公主对达真世子的情意。

    天子又道,“但是鄯善还不至于让寡人,赔上一位大魏公主!”

    天子这句话里隐藏了许多讯息,他又道,“公主的身份特殊,职责也特殊,作为天子家的儿女,自来婚姻便得以国家利益为重。”

    我听罢抬头看着天子,他的意思我明白,公主的职责便是捍卫国家的利益,以及彰显帝王的度量。所以在天子的眼里,西海公主的婚姻只能是选择于比从鄯善得到利益更多的国家。

    所以他要让达真世子回国的目的,便是不让西海公主与达真世子产生儿女情长。

    “包括我!”天子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很是无奈的苦笑一声喝掉茶盏中的茶水。

    他仰头叹息,又看着我,“阿宁对达真世子有情,那么你呢,安饶?你对达真世子是什么?”

    我赶忙跪在地上,“陛下,安饶信佛,安饶与世子走的近,是想续学佉卢文。安饶发誓与达真世子绝无私心,违者不得安生。”

    他定定地看着我,似乎要从我的眼里看到内心,我对世子本就无私心,自然不怕天子在我身上看到忤逆。

    “倒也无碍!”我听不懂天子话里的意思,天子起身,赤脚走在木板上,“你虽不是公主,但你身份特殊,也是不能随意。”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但又很是认真地语气说道,“还得寡人说了算!”

    我心中叹了一口气,私下无人时,天子对我仍然保持着幼时的态度,总是自称“我”。然而此刻却加了象征天子身份的“寡人”二字,想必他是告诉我,这并非一句普通玩笑话,而是来自于作为天子身份的警告与命令。

    天子的心情总是在我预料之外,我常常不知道他何时就会动怒。

    天子叹了一口气,“柔然的郁久闾大檀因病而亡,突然失去一位强劲对手,也是种惋惜。”

    原来此次与柔然大战后,郁久闾大檀牟汗纥升盖可汗便气急攻心又旧疾缠身最终不治身亡。

    “不知这位年小的敕连可汗资质又如何,可配得上‘神圣之王’的称号,又可配得上与我棋逢对手一决高下。”

    他有些自嘲而笑,对啊,他不也是柔然强将眼里的年小皇帝么?

    我尚在他这句话与上几句话中思索分析。

    “你说,”天子已经站到我身旁,“男子头女子腰不可冒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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