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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达真世子回鄯善

    将母亲送至灯市外,在乳娘与阿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母亲招了招手,我上前去。

    “安饶,放不下就不放,这不是罪过!”

    我不明白母亲的话,母亲却对着若生双手合十行了礼,便转身进了马车。

    直到马车行远,若生到我身旁,轻声道,“安饶,生辰安乐!”

    我回头看着若生,相视而笑。我们行走于灯市的繁华人群中,他身着僧袍格外显眼。

    “若生,这样会影响你么?”

    若生看着我,“凡所见相可为空相或为有相,心若不异,则万法一如。若生不惧,安饶何忧?”

    我心中深感荣幸,将笑容摆在了脸上。

    “今日是安饶生辰,能让安饶欢心,是若生的心愿。”

    此刻周边有叫喊声与欢呼声,似乎是西土的驱蛇术,周围有人群纷纷前往。我曾有幸见过,因而有些激动,一把抓着若生的手腕走到人群。

    周旁之人时而惊恐时而拍手叫好,或有人因害怕而后退,若生跨步到我身旁为避免人群将我撞倒。

    而后又参观了吐火吞火的杂技,只见一团火冲我扑来,若生伸开手臂再快速移步到我跟前。身旁仍然有惊恐的声音,那火势之大似乎能吞噬眼前之人。而此刻若生如神圣的神灵般低头看着我,他为我挡住可能会存在的危险,我心中有些颤动,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身旁喧哗吵闹的声音霎时不见,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他身后的火光时明时暗。

    人群在杂技的带动下时而害怕时而兴奋,后退躲闪之时又撞了若生,他被迫朝我迈前一步,我们险些碰在一起,但此刻已是我们重逢后靠的最近的一次。

    他的脸上泛起红晕,我也双颊发烫。

    许久,若生张了张嘴,几番踌躇后轻轻喊了声,“安饶…”

    我赶紧道,“这儿太吵闹,我另外带你去个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我们来到桥旁,那儿有人放河灯,也有人放天灯。

    我指着天灯,“我也用天灯许过愿的。”望着远方长河里的河灯,心中感慨,“我曾许愿能将我的思念带给远方的若生,若生果真站到了我身旁。”

    回头看着他,他双手掐着佛珠也看着我。

    “我还许愿,能用一半寿元换阿熙康健,可为何却不灵了呢?”

    “安饶!”若生微蹙眉头,眼里流露着担忧和心疼,“或许,她是换了种方式,或是换了个地方重新活着。那个地方,有关心她和她关心的一切。更或者,就连你也在。”

    是真的么?

    我看着若生,他说,“在那儿,她来去自由。她可以无时无刻陪着你,终将某一天你们便会重逢,正如你我。”

    我用首饰换了一盏天灯,若生帮我举着天灯,直到天灯升高飞向夜空。我赶紧双手合十,却不知道许下什么。

    最后只道:愿国泰民安,天下无战。愿我爱的及爱我的平顺安康。愿身旁之人年年岁岁永相随。

    我看着飞远的天灯,它能将我心中所愿送达天际,传达给神佛吗?

    我回头看着若生,却发现若生一直在看着我,他微微一笑又才望着即将消失的天灯。

    “安饶,不负你愿,往后生辰若生都会陪你度过。”我听罢点头,若生又道,“过去的亏欠,若生今后一一补偿。”

    “若生,能与你重逢已是万幸。”

    此刻亥时已过,我们担心天子寻他,这便转身往回走。

    “达真祈求天子出宫,一还西海公主帮衬之情,二因我想陪安饶过生辰。”

    我听罢停下脚步,心中有些躁动。

    若生的眼神太多情,我不敢深看。此刻想起父亲的话,我心中更是不安。到底我与若生身份不同,不能也不该有父亲所说的感情。何况若生与我只是亦师亦友的少时情,也不会更不可能存在别的情愫。

    我脸明显发烫,此刻低头,思绪万千。

    突然看到若生伸来的手,我抬眸看向他,却听见一声,“法师,古尚书。”

    我惊慌失措地扭头去看,却是赶来的吕宗,他示意我们应该回去了,天子也有了倦意。回去时天子与西海公主同乘一车,我也有幸陪同西海公主坐在旁边。而若生与达真世子在一辆车。

    我帮助罗辛常侍服侍天子就寝,我们退下时天子叫住了我,待罗辛常侍退下,天子上前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是祥云的样式,他为我插在发髻上。

    “方才在集市上所见,没想到一支玉簪却是多人看中。如今看来,倒是你和它有缘。”

    我行礼,道了谢,天子招人命我退下。

    第二日,天子带人与若生及世子去看了修建佛寺的地方,就在平城。天子下发指令,全国征集修建佛寺之人,于世子起身之日开始动工。那日,乃黄道吉日。

    回去服侍天子就寝后已是酉时二刻,天子突然对我说道,“你常说与达真世子续学佉卢文,明日他便回去了。这些年,他也不曾做过什么危害我大魏之事,你就代我去与他道个别罢!”

    我听后很是震惊,他不是不许我与达真世子走的近么?

    见我疑惑,他又道,“第一,只可在若生法师的佛堂。第二,明日不许再去送别。记住,这是寡人最大的限度。”

    天子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示意我离开。有时我真的看不懂天子,不知道他的心中到底有多少筹划,似乎我们所有人的未来都在他的计划中。

    我不得不怕他…

    走在夜里,伸手抚摸着天子戴在我发髻上的簪子。突然觉得,就这么等着与若生重逢,好像心里并未满足,总觉得还缺少了什么。

    到了宗殿的佛堂,里面的灯光还在,也不知世子可有收拾好行李。走近些听见了里面的对话,他们用的鄯善语。

    “王兄,辛苦了!”

    “我愿而成真,是喜非忧。”

    “王兄,达真知晓你这些年的执着与不易。可是你们的身份实在悬殊。”

    “达真,你应该懂我的。能近距离看着她,也便够了,我不敢再多奢求。她到底是女儿家,善良美好的安饶是值得更好的将来。”

    “可你真就甘心么?”

    屋内安静了…

    我的心也跟着颤抖。

    “她不知你,你不知她,明明是彼此的执着却要承受着世俗的束缚。”达真世子说罢,门内依旧安静,好一会儿又听得达真世子说,“明日达真便启程回鄯善了,王兄,保重。”

    “达真你呢?甘心么?”

    一声叹息,达真又道,“除非,鄯善首先能摆脱柔然的压迫,或是有了让大魏忌惮的实力。否则鄯善迟早会成为黄沙中的枯木,谁都能轻易攻破。”

    这一刻,我才发现他们聊的内容已经不是我能参与的了。达真世子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天子拓跋焘也曾与我说过,鄯善还不至于让他赔上一位大魏的公主。

    “王兄,达真必须提醒你,要小心大魏的天子,他不是简单的少年天子,他有着天狼的野性以及雄狮的狠厉,你要时刻保持冷静。另外,天子跟前尽量不要与安饶太多往来。”

    我听罢震惊。

    “安饶不知,她以为天子怀疑的是她对大魏的不忠,其实天子在意的是她对拓跋焘的不忠。王兄,安饶于大魏天子而言,不是普通女官。王兄自幼聪慧,想必知晓达真话意。”

    门内再次安静,我也在思索着达真世子的话,直到吉胡开了门有着惊异,回头看着达真世子。

    我行礼,“陛下让安饶前来问世子话。”想起方才听到的,我心中还有些五味杂陈,又道,“世子的行李可准备妥善?”

    达真世子微笑,“达真没什么行李,只是…”他回头看着身后,“放不下法师。”

    “世子放心,安饶在,法师便在。”

    达真世子看了我好一会儿,留几分无奈的深情点点头再走出门,抬头望着天空,哽咽一番,浅笑几声很是凄凉。

    “来时,思念故土。走时,牵挂心中…终究难完满。”

    他摇头苦笑,叹了一口气,对我行了礼便转身去。长廊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尽头,寒风刺骨,冻的人心凄苦。

    “世子,不要放弃,因为有执念,才能走好你想走的路。人定胜天,哪怕看不见结局,你若不弃,必会相依,不要低估了女儿心,她会等你。”我心中颤抖徘徊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抬眸看着黑暗中的世子,“正如我当初遥遥无期,等待若生一般。”

    世子身形有些晃动,许久才回头来,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世子说,“没有可能的将来,达真不敢许诺。莫让有心人产生希望,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

    安静的可以听见呼吸声的长廊里传来一声叹息,世子颤抖着说,“达真,不敢给她希望。”

    达真世子离开,留我在原地沉默…

    世子对西海公主无疑是有心的,可是正如他说的,除非鄯善有足够让大魏忌惮的实力。公主的婚姻从来不能自行做主,所以从一开始天子就不允许西海公主接近世子。

    “安饶!”

    拉回思绪,若生立在门口看着我。他的眼神很落寞,也很伤感,应该是感怀世子的离去,也感怀世子的委屈,可我此刻却心疼他。

    他走到我身旁,“佛说,不畏将来,不念过去。若生终究做不到。”

    后来世子回了鄯善,天子为若生修建的佛寺也正式动土启工。听闻那天西海公主去送了世子,最后被天子一顿呵斥,又派人将公主送了回去。

    那日西海公主很伤心,蹲在宗殿的佛堂哭了许久,我与若生都没有安慰她。

    西海公主说:他连一声道别的话也不留下。是阿宁走不进他的心,还是他迫不及待要回去做王?

    西海公主有怎么知道,达真世子走时也很痛心。他必须要承担起对国家的责任,还想许下对西海公主的承诺,可是忠义难两全。他们之间存在的,还有一个大魏。

    西海公主双眼红肿:他是明白人啊,怎不知阿宁女儿心呢?他若无意,元宵时又怎会留一丝温存让我空欢喜?

    我为公主擦拭眼泪,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见过天子杀人,我如今也被天子紧紧地握住喉咙,西海公主的委屈我只能看着。

    我不可能让天子改变决策,达真世子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走前嘱托我不要让西海公主存有任何希望。

    “安饶,但凡他说一声跟他去,我会的。王兄疼我,定也同意的。所以,一切抉择还得看他。他的眼睛让我觉得他和我的心是一样的,可为何,他又走的那样决绝?”

    单纯的西海公主并不会想到,自己虽然是堂堂公主,但却不能做主自己的婚姻。

    我看着若生,他只是微微摇头,示意我什么也别说。

    又是一会儿,西海公主又道,“安饶,你曾说你在寻人,那么你等的这些年,可等到了?”

    我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回答。

    “你说达真世子认识,那么,他也是鄯善的是吗?鄯善的人,都会那样善变吗?”不等我回答,西海公主再次说道,“等待会是什么样的呢?会不会很苦?”

    我看向若生,回头对西海公主说,“心怀美好希望的等,并不苦。除非,等的没了希望。”

    西海公主抱着我的手,坚定地说,“安饶,你能等这些年,那么我也能。我陪你,我们各自等待心中的美好希望。直到他亲自破灭了这个希望。”我很是不可置信,虽说女子决心不容小觑,但是西海公主的决定实在让我匪夷所思。

    她,竟然决定等达真世子。

    她难道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毫无尽头的深渊么?等的时间长了,心中的希望还会一如既往的美好吗?

    “安饶,你能等这么多年,我也能。”

    可是,我们不一样。

    当初若生亲口说过会来找我,而达真世子就是怕西海公主抱着这样的希望,因而才没有对她许下任何承诺。

    一个没有承诺的未来,她真能等得起吗?

    若生微微抬眸来看我,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含义,但我想,我们定然是欢喜的。因为达真世子对西海公主的情意我和若生都明白,只是他们没有我们幸运。

    我搀扶着西海公主离开,若生一直将我们送到宗殿外。我回头看着孤零零的若生,从此,他在大魏便只有我了。

    时间很快便过去一月,天子命我前去帮若生准备佛文经书,再陪同太后与几位后妃携领命妇前去听法。天子近来带若生讲法的次数频繁了些,而他隔三差五便出宫,除了吕宗谁也不知天子在忙于何事。就连与他形影不离,同进同出的赫连昌也不曾跟随。

    讲法结束后,众人恭送太后离去。再是命妇们纷纷离去,我与母亲走的晚,送母亲离开时偏巧听见三位赫连夫人在争论。

    话语之中皆是些争风吃醋的内容,近来天子时常召见赫连氏的长公主,未能得宠的那位赫连氏心中既有不甘,也有愤恨。

    不难看出她们三人已经有了矛盾,赫连昌倒也坐的住,不曾理会三位赫连夫人的关系怎样。似乎大夏的一切当真与他毫无关系,如今安安静静做了大魏公主的夫君。

    再看三位夏国公主,昔日相依为命的姐妹今日却因一朝一夕的君王恩宠变得相互嫌隙。最初她们针对贺兰熙时我以为是为巩固大夏的安危,这才怕贺兰熙的恩宠和地位影响了她们留在大魏王宫的职责,如今来看,只怕就简单是因为那些世俗的欲望。

    按照我以往的心性或许会上前劝慰两句,到底身处异国他乡,血缘之间的帮衬始终比外人更可靠些,何必要弄的这般生分。可如今我不会了,她们相互有了嫌隙,我才能找到机会为贺兰熙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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