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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只有一辈子

    一颗紫色的水晶球高高地悬浮在空中,神秘而优雅地湮灭了所有的黑暗。像一只谩讽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心底深处的不安,然后连带着黏稠的血肉,把它们一同从我的身体里拽出来。

    我不由感到一阵从毛孔深处散发出来的寒冷,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吐。我知道我在害怕,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让我突然间想抓住些什么。

    我甩甩头,想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可是我越想要抛却,就越是难以理清。水晶球的光芒,依旧不离不弃地笼着我。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巫尘苍瓮的声音从浩渺的虚空中传来,在他开口的瞬间,那些恣张的紫色光芒像收到指令一般迅速缩回了水晶球里安静了下来,水晶球变成一颗透明的冰球,死寂地悬在那里。

    “紫光。”我不冷不淡地开口。

    “之前呢?”巫尘仿佛在有意提示着我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我猜不到。

    “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我慌张地还欲说些什么,巫尘的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我是问你,你看到泽诺了吗?”

    “我……没有。”垂下头去,我依然在害怕,一刻不停地害怕,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

    “那个地方,叫真命谷。只要你一直走一直走,你就会看到你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紧张地盯着巫尘唇的启合,在他的口中,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我的灾难。我似乎已经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我盯着他的唇,抓住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

    “说够了没有。”冰冷声音破空传来,仿佛从血液里拎起的湿漉漉的冰凌,带着可怖的威严,让人不敢忤逆。

    我回过头,玄心逆光站在大开的门内,她的脸被埋在阴影里,但我依然感受到了她凛然的怒意。门外的雪光在她的身后汹涌地翻飞。

    我第一次看到一向安静从容的玄心竟然迸发出如此凌利的气势,透着难以抗拒的压抑和比泽诺更加冰冷的残酷。

    巫尘的身子在高坛上僵持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头去:“神女。”

    玄心走过来拉我离开,我看了看略有不甘的巫尘,顺从地跟着玄心走了出去。虽然我很想知道巫尘要说的故事,可是,直觉告诉我,我不能听。

    踏出殿门,古典的宫殿不见了,还是从前其貌不扬的小茅屋的样子,玄心放开我的手,郑重地说道:“米朵,你还会看到这个故事,这是承诺。”

    我点点头,承诺?如果我答应,我真的不知道是对是错。

    积雪碎裂的声音在米朵耳畔痛苦地尖叫起来,转过头去,泽诺默默地站在一株雪落树旁,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站多久了。”

    “不久。”

    “骗人。”米朵终于破涕为笑。

    泽诺看着米朵满脸泪渍又蛮不讲理的样子,心疼地笑出来:“没骗你,等你多久,都不算久。”

    索尔和玄心坐在辞世溪边,月光在积雪上舞蹈着跳进雀跃的溪流。

    终于不用再站在辞世桥上听岁月如乱世溪一样从自己脚下淌过,不用孤单地凝望着对面那幢空的阁楼,伫立,叹息。索尔望着只有一轮圆月的浩渺夜空,问玄心:“赤末族为什么没有星星?”

    玄心说:“因为神不愿让巫师通过占卜星象知道更多的秘密。”

    “好可惜。”

    “不过这里的月亮很亮,很完满。”

    “神很公平吧。”

    “……或许,是这样。”玄心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玄心问道:“赤末族和宫帏里的生活,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索尔笑着说:“这里的生活很安静,像没有波澜的湖面,没有人会去争什么,抢什么,零晶城里的我们随时都会死在突如其来的暗杀里,不知活了多久之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来到赤末族,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每一次看到你,我都会庆幸自己又活了一天,我又可以看到你,陪着你,再活一天。”

    玄心轻轻地笑着,不置可否,索尔静静地望着玄心毫不在意的面容,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有些话,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些话,却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因为那个人不重要,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像那个人一样轻贱。

    凉如秋水的脚步在索尔的身后站定,索尔回过身去,那个把他从死神手里拽回来的青衫男子正若有所思地站在他和玄心的身后,剑眉星目,俊朗清逸的面容上错落着细致的笑容,如月流辉。衣衫随风而起,温文尔雅,气宇轩昂。

    玄心诧异道:“师父?”

    “跟我走。”

    玄心为难地看了看索尔,站起身,跟在玄清后面踏雪而去,一阵冰凌一般尖锐的雪片裹紧长风朝索尔席卷而来,索尔下意识地躲避开,那阵雪花在外面纷杂一片,遮住了他的视线。待那阵风潮过去,辽阔的雪夜已没有了玄清和玄心的影子。只剩索尔一人空守一地月光铺洒,感觉时光好长好长。

    玄心跟着玄清回到玄天林。千百万年的光景并没有在玄天林留下一丝伤逝的划痕,它依然青笼苍翠,逸散着远古的味道,还在不停地生长着,永远没有悲伤地向上,向上。

    “你想让米朵看到一个新的故事?”玄清背对玄心负手而立,开口问道。

    “嗯。”

    “即使改变了,又能怎样?”玄清的语气很差:“你能给她一个新的希冀,可你能改变命盘里的结局吗?”

    “不能。可是所谓预言,不过是根据命盘的转向做的推测而已。不到最后一刻,谁也预见不到。”

    “没错,纵使神也做不到。但任何一件细小的事情都可能影响到命盘的转动,你是神,不要背叛神的意旨。”

    玄心冷冷一笑,依然没有松口:“师父,我想你是明白的,不然你何苦在此画地为牢,隐居在玄天林千年不问世事?”

    “你!”玄清被玄心堵得不知说什么好,良久,他长叹一声:“也罢,但是索尔……”

    “师父!”

    玄清转过身不再看玄心:“索尔,他必须进真命谷,也必须看到真实,这是我的底线。”

    “可……可是……”

    “玄心,你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你还是执迷不悟,你一定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真的是索尔吗?”

    “我……当,当然是为了索尔……”

    “好,我不管你是为了谁,总之索尔一定要进真命谷,不然,在他们离开赤末族之前,你不许再踏出玄天林一步。”

    僵持……垂头:“这……好、好吧。”

    米朵终于肯跟泽诺一起从雪落林里出来,她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泽诺把她扶进屋子,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玄心呢?”泽诺走出米朵的屋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索尔道。

    索尔看到泽诺目光里的躲闪,淡淡地答道:“玄清带走了。”

    这一夜,漫长得仿佛不会迎来曙光,泽诺守在米朵的门前不敢合眼,而索尔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不时地看看门外的雪夜,看看乌洛依园前的梯阶,看看不远处干燥的汉白玉辞世桥,看看斜对面的玄心小筑,想着它会突然亮起柔和的光芒,一个在风雪中归来的银发女子会站在温暖湿润的光晕中,对着自己娴静地笑。

    醒来后的米朵把自己埋进了一个坍塌的废墟,突如其来的沉默如同翻倒的墨汁,瞬间压垮了雪世界里所有的光线。整整七天,米朵不曾说一句话,泽诺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玄心早已回来,也只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索尔在玄心小筑前凝望了七天。在米朵累得睡着了的时候,泽诺会在索尔身边撑起屏障,挡开簌簌的落雪,隔离了这世界剩下的唯一声音。

    并立在索尔沉默的肩后,泽诺从侧面望着索尔望着玄心小筑眨也不眨的眼睛,轻轻攥了攥拳,抬脚从索尔的身边走过,在他叩响玄心小筑门的一刻,玄心突然打开了门,两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迎了个对面,两人顿时一愣,泽诺匆忙把目光别开,玄心也尴尬地笑了笑,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索尔。泽诺退回到索尔的身后,才看见米朵不知何时也已走了过来。米朵挤过索尔和泽诺,小心而又迫不及待地问:“女神,你说过……”

    “不错。可是在那之前……”玄心停顿了一下,,湖水般的眸子里闪着犹豫不决的光芒:“我、我想告诉你们关于真命谷的故事,或许我们都该到里面看清楚自己的宿命。”

    “真命谷?”

    “其实,我师父玄清并不是玄姻的弟子,他之所以代替玄姻守护赤末族只是因为一个千年之约。像我一样,玄姻并不是生来就有神的资格,她降生在遥远的部落大融合时期,是一个女系贵族部落中身份尊贵的皇储,名叫雪姻。”

    “雪姻!”索尔惊道,竟然是这样!原来命运中的一切竟可以如此缠绕。

    玄心没有理会索尔的惊讶,继续说道:“她之所以成为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是因为她帮助了一个转世灵界的神修回了真身。”

    “你是说――烈狱?”米朵犹疑地问道。

    “不错。”玄心轻轻点了点头:“为了让烈狱对尘世绝望,雪姻只有假装欺骗了他的感情,使他重新唤醒潜藏在体内的神的力量。雪姻成神后改名玄姻,为了弥补对烈狱的亏欠,就来到赤末族成为守护他们的神,才使得赤末族的血脉延续至今。玄姻用自己的灵力幻化出一个叫真命谷的地方,赤末族的人在成年后都要走进这里,真命谷会根据他的生辰,命盘的转动,星象的变化等很多复杂因素的综合为他锁定一个生命里的良人,也就是所谓的真命。记不得多久之前,我师父玄清失意来到这个地方,他本是伽潸芝奇人,他爱上的贵族女驭灵师将要嫁入皇室,为了躲避追杀才逃到这里,玄姻与他打赌,赌那个女子并不是他生命里的良人,他不相信,于是走进了真命谷,就这样输掉了一千年的光阴。”

    米朵心虚地缩回到索尔身边,泽诺皱眉:“你已经进去过了?”

    米朵微微点头。玄心说:“只是我把她拉出来了,所以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知道真相,再让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进去。”

    米朵肯定地点了下头:“我要进去。”

    玄心担心又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索尔,索尔摇摇头:“有你,我不要真命。”

    玄心最后把头转向泽诺,泽诺依旧冷冷地站在那儿,想了想,玄心还是问他:“如果你能在里面既看到今生,又看到前世,你……怎么选?”

    泽诺无奈地咧了咧嘴角,一副想笑的样子:“你忘了,灵界的我们,只有一辈子。”

    未知总是很诱人,只是不知道……是否所有人都能够承受得起……

    米朵:

    当我们知道了很多的事情,问原由就变得没有必要了。上次那个侍童又唤住我,可是站在巫尘的茅屋前我还是犹豫了,泽诺的真命良人,我……我真的可以吗?

    在我徘徊的时候,泽诺拉住我的手,他的手是冰凉的,可是却很有力。我知道他不想去占卜或推测些什么,或许他认为这根本就是不应该的,只是我心底那一份对未知的恐惧总也挥之不去,我还是头也不回地固执地走进巫尘了的茅屋,身后跟着那个侍童。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雕梁画栋褪去了原有的颜色变成模糊的一片,时间、空间都在飞速地转换,变成了上次我踏进来时跌入的凡世切口,凋零枯萎的花草,横陈的枯木,焦黄的土地上仍是一幅荒芜的废景,赤地千里,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我继续往前走,风云变换,景色飞快地前进,像置身于一条有去无归的路上。我看着大片大片的景物都在奔跑,心不由和一点点收紧,一点点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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