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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木村疗养院

    夜幕降临,本来就静得不得了的库木村更是如同被世界按下了暂停键,连虫鸣都没了声响。与老太太的小院儿相隔最远,处于路西头挨着街道的一处建筑,锈迹斑斑还断了一半儿的牌子上,赫然印了三个楷体大字——“爱心疗”,这三个字乍一看有些奇怪,但如果将它补全,“爱心疗养院”,正是邢星此行毅然决然进村的目的,也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地方。

    清晨来的好快,邢星还舒舒服服做着梦呢,就恍惚间听到了院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她强烈的好奇心让她想要听清楚人家在说什么,可惜对方说话的语速快,且说出口的话方言味儿又实在太重,以至于邢星总是听不明白,这一听不明白,邢星就着急,着急着着急着,居然就这么从梦乡里出来了。

    揉了揉眼,邢星在迷蒙中短暂思考了一下自己在哪儿,接着,外面的一句极为清晰的话带着浓浓的方言冲进邢星的耳朵里。邢星恍然大悟,哦!来库木村了!紧随其后的是迅速清醒。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突然被上了机油和发条,邢星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爱心疗养院,姐姐,这都是正等待她的两件大事,可没有时间在舒适暖和的被窝里赖床了!邢星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叠好被子,整理了下床铺,接着穿着老太太给她提前准备好的、看着丑但穿起来软软的布鞋当拖鞋,走出了屋子。

    果真来了客人。邢星看到院子里坐在石榴树下的又一个老太太,慈眉善目,胖乎乎的,很是可亲的样子。这位新来的老太太同样也是头发花白,戴着塑料镜腿已经褪色的老花镜,一双眼笑眯眯的朝邢星看过来,看的邢星也忍不住露出来个笑模样。

    “哎呀这囡囡漂亮的嘞,秦嬷,你是从哪里领来的这个女娃娃?”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问旁边陪同坐着的秦嬷,似乎是这个发音,邢星听不准,只能取一个最相近的音来记。原来昨天跟她相伴去打水,又好心收留她住下的老人家叫秦嬷。邢星弯着眼睛看向秦嬷,莫名从她一向没什么明显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丝的骄傲?好像自己被外人夸奖了,这位老太太也跟着与有荣焉似的。

    “这丫头是来问路的,”秦嬷跟新来的老太太讲话,语气熟稔:“阿柳,你在这儿住的时间久,知道这儿有个疗养院吗?”

    “疗养院?”阿柳婆婆想了想,接着一拍手,问道:“是那个爱心医院吗!我们这儿可没什么高级的地儿,就一个老李头开的小诊所,剩下的唯一能称得上高级的就是那个爱心医院了,疗养院不疗养院的咱不清楚,就是有个什么不舒服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去小诊所,大毛病就去爱心医院,那里头高级玩意儿多,光看着就觉得安心得很,什么毛病都好啦!”

    阿柳婆婆似乎对她口中的爱心医院很是尊敬,言语间对那所爱心医院很是推崇夸赞。邢星隐约有种预感,觉得阿柳婆婆嘴里的爱心医院应该就是她要找的爱心疗养院,再不然两者总会有些关系,否则哪里就能这么巧,同一个村子的两个建筑的名字里都带了“爱心”这两个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邢星心头一松,杏眼里的笑意就更多了,不久前她还苦恼该怎么开口跟人家村民们打听疗养院的事儿,结果今早一醒答案就自动自觉的自己找上门儿来了!真是好幸运!

    这一切多亏了秦嬷呢!邢星朝秦嬷投去感激的一眼,要不是秦嬷把她随口提的有关爱心疗养院的事情放进了心里,刚才就不会主动和阿柳婆婆谈这件事,更不会有阿柳婆婆的主动告知了!

    “阿柳婆婆,”邢星蹲下身子仰着脸满目的纯真无害:“婆婆对那所疗养…那所医院了解的多吗?可以跟我说一说那所医院的事情吗?比方说常在那里住院的人里,有没有一个眼睛不好、年龄样子跟我差不多的小姑娘?”

    听邢星这么问,一旁正要起身离开的秦嬷顿了顿,回头看了邢星一眼,又重新坐了回去。邢星没发觉秦嬷多少有些异样的行为举止,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了阿柳婆婆身上。

    阿柳婆婆看上去很是喜欢邢星。她看邢星问的模样诚恳又带着好奇,忙认真的搜寻自己的记忆,试图从长年累月积存下的繁多记忆中尽可能多的翻出来与爱心医院相关的内容,好说给面前蹲着的、漂亮乖巧的小囡囡听。

    “哦!有了!”阿柳婆婆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带有比秦嬷重得多的方言味儿,但听得出来,她在努力把每个字吐露的更加清楚,尽力让邢星理解起来不费力。“医院里有一层楼不叫大家进,大家伙儿看病啊开药啊打针啊都去一楼和二楼,三楼是封起来的,有穿着白衣服的男娃娃专门看着,说是里面有对身体有影响的药物,为了我们好,才不许我们进去。咱们村子里的人都挺听话的,而且人家尽心尽力的医治我们,我们都很高兴很感谢,所以也自觉不去给人家添麻烦。”

    “婆婆,那个医院一共有几层呀?”

    “一共三层呢,”阿柳婆婆掰着手指头给邢星看,神情很是自豪:“那个医院是我们这儿最高级的地方,每一层都铺着白白亮亮的瓷砖,走在上头跟镜子一模一样,把人都照的清亮的呢!”

    “三楼也是吗?”

    “这个咱不知道,”阿柳婆婆摇摇头,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邢星的头顶,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她:“不是说了嘛,没有人去过三楼的呀!”

    这关爱傻子的眼神……邢星装傻充愣的嘿嘿笑了两声,再接再厉继续问:“那医院一楼看病,二楼打针拿药吗?”

    “对的,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少,他们好辛苦的一楼二楼来回跑,幸好当年咱们村里的人也少,不然人家那么累咱们也觉得不好意思的。”

    哦,一共三层,一楼和二楼是看病的地方能够自由出入,三楼有人严格看守,说是当成了药物存放的储存楼层。可邢星怎么听怎么疑心那里大有文章,不像是存放物品的地方,反而是里面有什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难不成……姐姐被关在了第三层?可是……这不是个疗养院吗?把人好好的关起来做什么?难道二楼拿药的村民听不到三楼被关起来的人来回走动发出的声响吗?

    这些猜测太过匪夷所思,邢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到最后甚至怀疑起之前想的“爱心医院”和“爱心疗养院”有关系或者两个就是一个的想法是错误的了。邢星皱起眉,感觉自己又想叹气了。

    “阿柳啊,你不是说你有个闺女当初在什么医院住过……我倒是没怎么记,这么一提,你闺女那时候住的是爱心医院?”

    秦嬷适时的开口,引得邢星再次振奋了精神。原来阿柳婆婆有个女儿在爱心医院住过?那她会不会对那个迷雾团团的爱心医院更加了解?

    邢星满怀期待的看向阿柳婆婆,谁知这回阿柳婆婆竟一反常态的沉默起来,没了笑模样,唬的邢星话到了嘴边却迟迟开不了口。这是怎么了?阿柳婆婆怎么看起来有点难过?

    “唉……”阿柳婆婆叹口气,随后硬扯了个笑出来,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是说固固啊?她命里福气少,不然这会儿还能跟这个囡囡一样陪着我说说话解解闷儿哩……”

    啊?!听这话里的意思……那位姐姐…那位阿姨已经去世了?!

    邢星呆怔片刻,随即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却只干巴巴的憋出来一句:“婆婆您别太难过……”

    秦嬷看样子似乎对阿柳婆婆的女儿去世的事情也不知情,她同样愣了愣,半晌抬手拍了拍阿柳婆婆的后背:“什么时候的事儿?阿固走怎么也没听你说起过?”

    “杨大夫嘱咐过的,固固走的时候很不好受,话都讲不出,就别再让她继续受罪,快快送走过好日子去才是要紧。”

    “那也不能不发丧……”

    “杨大夫讲啦,人死如灯灭,就这么几分钟的事情,不要拖着,赶紧送她走对她好对我也好的。”

    秦嬷一时无话,只得再拍一拍阿柳婆婆的后背和肩膀,问她:“屋里有你以前来没编完的吉祥如意手串儿,等着我给你拿出来到院子里你继续编吗,我去做饭,做你爱吃的疙瘩汤。”

    “行。”

    阿柳婆婆点点头应下,像是突然累了,往石榴树上一靠,闭眼养起神来。

    邢星不敢多打扰她,看一旁晾衣绳上有件已经晾干的坎肩儿,于是拿下来轻轻盖在了像是睡着了的阿柳婆婆身上。做完这些,邢星动作轻轻的起身,跟在秦嬷后面走进了单独在院子另一侧的厨房。

    “婆婆我来帮您吧,我需要做什么?”

    秦嬷看了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邢星一眼,指了指整整齐齐堆在灶台一角的白萝卜:“往盆里打水,把萝卜洗干净切成丝。”

    “好。”

    这是邢星会做的。邢星动作麻利的打水洗萝卜,洗完边给萝卜削皮边状似无意的挨近秦嬷问她:“婆婆,您是不是不是在库木村长大的呀?感觉您对库木村并不很熟……”

    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库木村里有个爱心医院呢,还得专门问阿柳婆婆,而且方言也不重,和阿柳婆婆相比,简直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嗯,”秦嬷漫不经心的点头,浑不在意的坦白:“我是后来搬进来的,到现在这么住着也有个……五六年了吧,上了年纪了,对这些年数什么的不怎么记得了。”

    “我听着您说话也不像当地的。”邢星认同的点点头。

    “不像吗?”秦嬷混浊的眼睛望过来,眼里除了诧异,还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么多年过去,我自个儿都快要觉得本来就是这个村子的人了,结果被你一个小丫头给说破。”

    话听着像是在埋怨,实际邢星知道老人家就是在感叹。这也是个有故事的老太太呀,邢星开始给萝卜切丝,又宽又重的刀剁在案板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在这有些沉闷又规律的动静里,邢星听到秦嬷迟疑的声音:“吃完饭你跟着阿柳去外边儿走一走,多朝别人打听打听那个疗养院,阿柳知道的不清不楚,说不准别人可能知道,库木村人少,这儿的人挺好的。”

    “好。”邢星答应着,朝秦嬷露出一个灿若朝阳的明媚笑容:“谢谢婆婆。”

    吃过饭,邢星跟在阿柳婆婆身后出了院子,秦嬷没跟她们一起,说自己不喜欢出门跟人家讲话。阿柳婆婆情绪好多了,可能的确是喜欢秦嬷做的疙瘩汤,饭桌上只她一个人就喝了两碗,要不是秦嬷拦着,说不准这位好胃口的老太太能喝下去第三碗呢!美食治愈人心,邢星看着前面阿柳婆婆的身影,放心多了,老人家能吃是福。

    库木村的村民确实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年轻人都选择外出打工了,邢星这么一路走来,见到的仅有的三个人,都是年纪不小的老头儿老太太。其中年纪最大的是她们最先遇到的老李头,也就是他开了一家小诊所,在路南边靠近东西街分叉口的地方,老爷爷八十七岁高龄,却精神抖擞谈吐清晰,走起路来腰杆儿笔直,看样子活个一百多岁问题不大!年龄相对小的是吴朴婶婶,见人未语先笑,笑声爽朗,听说喜欢在自己院子里种菜,大夏天的说抡起锄头下地就下,一点儿不带犹豫,不愧是才五十多岁的大婶,年轻就是好,身体倍儿棒!遇到的三个人里,最让邢星觉得不舒服的是第二位老太太,跟阿柳婆婆差不多大的年纪,说话却像是在怼人,跟秦嬷的直白还不太一样,秦嬷只是说话的声音冷了些,让人觉得很不好亲近,那位叫晴子还是青子婆婆的老太太,甭管你热情还是谦逊有礼,她一视同仁的说话带火药味儿,跟刚吃了两斤枪药一样,邢星被怼的话都差点儿没能说下去!

    不过,提起“爱心医院”,唯一一个明确说出“爱心医院”就是“爱心疗养院”,并且言语中对那所疗养院竭尽所能的攻击辱骂、恨不得把早就倒闭的疗养院重新建立起来拿大炮轰个稀巴烂的,也只有那位晴子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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