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后来到底是凑巧路过的阿柳婆婆勇猛无比的冲进诊所，把已经眼睛通红神志都有些不清的晴子婆婆给制止住的。邢星哪里亲身经历过这阵仗？她两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说句实在懦弱的话，她刚才就想甭管这老太太发什么疯先跑再说的，结果腿没有力气，一点儿劲儿都使不出来，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惊慌害怕到极致，浑身是真的会没有力气、手脚全部不归自己支配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从心里生出一股“爱咋咋地”的自暴自弃来。
邢星愣愣的待在原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晴子婆婆张牙舞爪的时候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欺骗自己没有处于危险之中，无目的无差别攻击的那两条虎虎生风的胳膊错伤不了她。
乱七八糟，堪比闹剧。
阿柳婆婆力气大，可到底年纪大了支撑不了多久！此刻邢星终于缓过了神，等能顺利站起来走几步的时候，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拖着自己，尽可能的找来了另一位帮手——吴朴婶婶！不是邢星不想拉更多的人来帮着一起制服莫名发狂的晴子婆婆，毕竟人多力量大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可库木村人本来就少，在外面溜达的人就更少了，能遇见吴朴婶婶那都属于烧高香撞大运的事！且这可是吴朴婶婶啊！下地轮锄头轮一天都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年轻…相对年轻的“大力士”！有吴朴婶婶作为帮手热心帮忙，势必一个顶三个！
果然，邢星拉着吴朴婶婶回到诊所时，阿柳婆婆马上就要制不住狂躁无比的晴子婆婆了！吴朴婶婶审时度势，当机立断的上手，本来快要占据上风挣扎出来的晴子婆婆立刻再次处于下风。这么僵持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在绝对的力量制衡下，晴子婆婆终于安静了下来。
邢星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她没敢上去帮忙，也幸好她没有胡乱添乱。阿柳婆婆累的气喘吁吁，却仍惦记着受惊的小姑娘，转身轻轻拍拍邢星的后背作为安抚，语气温柔:“你没出手是正确的，我和阿朴或者说我们整个库木村的人都知道怎么对付晴子，不至于伤到她，也不会让她误伤了我们，你要是冒冒失失出了手，反而会让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可能会糟糕。”
听到这番解释，邢星一直藏在心里因没能帮上忙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她朝和蔼看着她的阿柳婆婆感激一笑，不自觉投向晴子婆婆的视线里带了一抹担忧:“婆婆，晴子婆婆没事吧……”
“好闺女你别担心，”看似牢牢压制着晴子婆婆，实际分寸拿捏十分得当的吴朴婶婶言语爽利，显然没把晴子婆婆的发狂当一回事。“老毛病，睡一觉就好了！睡醒了半点儿事没有！”
那就好！吴朴婶婶不似作伪的语气和值得信赖的态度让邢星瞬间放了心。心神一放松，邢星这才留意到阿柳婆婆额头湿漉漉的，似乎是刚才出的汗还没有干。邢星连忙摸口袋，她有往口袋里装卫生纸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果然，今天她换上的外套口袋里依旧有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卫生纸。
“婆婆，擦擦汗吧，省的凉着了。”
“好孩子。”
阿柳婆婆接过卫生纸，手还微微颤抖着，一看就没有缓过来。
“丫头，你问了晴子姐什么？她平时不常发疯的。”
“我问了晴子婆婆关于库木村的事情，晴子婆婆告诉我，库木村之前发生过半夜女人哭的事，后来还出现了怪兽…”邢星只顾着自己说，没发觉一旁的阿柳婆婆和吴朴婶婶原本轻松的神情在听到“怪兽”这两个字时，猛的一变。“都是我不好，我只顾觉得怪兽是无稽之谈，晴子婆婆觉得我没有信任她，才……”
“……不怪你。”
静默片刻，吴朴婶婶开了口，说话的声音有些发虚，神情也多少带了点儿不自然:“……怪兽么，确实听起来蛮吓人的哈，那什么，阿柳姐，我看这丫头因为晴子姐吓得不轻，你把她送回去吧，这孩子是住秦嬷那里吧？”
“……是，我把她送回去，”阿柳婆婆和吴朴婶婶背地里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接口:“叫秦嬷煮个疙瘩汤，好好稳稳她的神儿，省的晚上睡觉做噩梦！”
邢星就这么被糊里糊涂、满怀好意的给送了回去。秦嬷接到尚在懵懂状态中的邢星，还没来得及张嘴问什么，就看到阿柳婆婆拼命又隐秘的朝她挤眉弄眼，样子滑稽又好笑。
虽然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嬷还是按下心头的疑惑，默不作声的带着已经调整过但仍看得出不对劲的邢星回了她的房间。邢星的脸色还有一点苍白，眸子里是带着倦意的无神，或许累极了，又或许遇到了惊吓，总之，这孩子跟早上刚出门时明媚充满活力的状态大不一样。
看着邢星自动且娴熟的躺到床上裹上被子，秦嬷悄悄带上门离开，去院子里寻一个完整的答案。
“早上还好好儿的……”
“晴子发病了。”阿柳心知肚明秦嬷要问什么，于是打断她的话先说重点:“小丫头约摸是想去找老李头，不过肯定是找不到的，老李头也真是，这么多年都改不掉人不在也不关门的习惯。”
“怨我，我忘了把老李头每个月十四号不在诊所这件事告诉她了。”秦嬷懊恼的皱起眉，随即疑惑:“她不知道扑了个空，晴子不是不知道啊，这事儿不是都知道么。”
“也不怪晴子，这几年她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都多少次了，呆着个脸坐诊所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也是巧了，这回她俩倒是遇上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叹口气，有点疲乏的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才接着说:“合该是天意，这丫头和晴子两个人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说着说着说到那怪东西了。”
“？什么怪东西？”
秦嬷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阿柳婆婆好像杂乱无章随意比划出来的形状，才恍然大悟，可紧接着她的脸色就变得十分僵硬:“……是那东西……？提它做什么？！”
“哪里是故意提的，是不小心带出来的嘛！”
“那也难怪晴子要发疯……”秦嬷同样不愿意将话说的直白，混浊的眼睛流露出一抹不忍。
“谁说不是呢！”说着，阿柳婆婆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度，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犹豫不决:“你说这些，要是小丫头问起来……”
“糊弄过去吧。”
“啊？”
“嗯。”寂静的昏暗里，秦嬷的声音显得无比冷漠，她再次强调，似乎也是跟自己确认:“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两位老太太在院子里谈论了半晌，随后便一直沉默。院子里静得出奇，太阳收敛起最后一丝余晖，两位老太太就这么一动不动坐成了两座雕像。
邢星房间原本开了一条缝儿的窗户被一双细白的手轻轻合严实，本该在床上重现蚕蛹形态的邢星披着外套蹑手蹑脚的从窗边走开，猫儿似的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
一闲下来，夜晚和白天就变得格外漫长。
自从前两天邢星从自己房间没关严的窗户那里偷听到秦嬷与阿柳婆婆的对话，那之后，邢星就没再兴冲冲的整天出院子寻找过线索，不管是关于她姐姐的，还是关于这个库木村的。她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些事情一般，每天起床就拿个小凳子往院子的阴凉地儿里一坐，一坐就差不多能坐一整天，耐性出奇的好。偶尔她也会刷刷手机，但因为库木村信号差，秦嬷住的这个院子又没有WiFi，所以邢星对于玩手机也不怎么热衷，总是拿起来看两眼就作罢，仿佛这个手机只是为了方便看时间才不离身。
待到第三天，秦嬷终于看不过眼了。
“怎么？来旅游？”秦嬷站在邢星的跟前，瘦小的身影竟然像一块儿倒下去能要人半条命的巨石，压迫感不可谓是不强。“没有想做的事了，就回去。”
“不嘛，”邢星难得撒娇，只当自己听不出秦嬷话里的好赖。“库木村这个地方人杰地灵，好像一个世外桃源，在这儿我什么烦恼都不见了，是个逃离世俗喧嚣的好地方呢！”
“……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之间态度转变这么大，怎么说起话来阴阳怪气这么不中听。
邢星见秦嬷一脸严肃，和一开始刚见面时的模样高度重合，就也收了笑，明亮的杏眼里是淡淡的疏离:“婆婆，我特别感激您能给我一个吃穿不愁的栖身之所，我也特别感激当年您可以勇敢的收留我生病的姐姐，让她拥有了更大的逃出牢笼奔赴自由的可能。”
“说这些……”
“所以婆婆，我对您一直都是真心真意的，我把您当做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来看待，如果您愿意，我甚至想要等事情了结以后带您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因为您曾在我给您看我的相册的时候，感叹过外面大好河山的壮丽和美好。”
“不用。”
听到这个答案，邢星露出浅浅的微笑，仿佛这个答案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顺从无比的点头:“我觉得也是，婆婆应该不在乎我对您有多想亲近，多想回报您对我和姐姐的好。”
“别曲解我的意思。”
“不是吗？”邢星反问，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透着无辜，像是真的不清楚答案才反问，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不然婆婆怎么会在明知道我有多着急了解库木村的旧事，多迫切的想搜集更多不管有用没用的信息的时候，故意要求别人瞒着我！”
“……”
没想到这才是这几天小丫头变得吃错药一般不正常的原因。秦嬷脸色一僵，不自觉低头躲避了邢星隐隐带着质问的目光，过了好久才低低讲出一句:“……知道那些对你没好处……”
“这是瞒着我的理由吗？因为婆婆觉得这是在为我好？”
被问的哑口无言。
秦嬷无奈的别开眼长长的叹出口气，心里既对面前这小丫头不识好人心感到生气，又不由得冒出来一点总算搞清楚事情原委的释然。她看着真的生起气来倔强的扭过头不理人的小姑娘，梨花花瓣一样娇嫩白皙的脸上晕出淡淡的红，那是心里头憋着一口气的证据。气性这么大，以后要是没人迁就，日子可过不顺心的。不知想到什么，秦嬷眼底的眸光黯淡下去，算了，说不定这个气性大的小姑娘能走出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结局呢，秦嬷暗暗在心里思索，到底还是不忍心，话音里情不自禁的带了点哄人的意味:“有些事瞒着你是为你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胆子小这件事，难不成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吗？愚蠢。那些事又吓人又离谱，跟你又没什么关系，有什么好听的？”
听这话里的意思……？邢星抬眼，眼底还留存了一丝丝怀疑:“要是我就是想知道呢？婆婆会告诉我吗？”
“不会。”
不等邢星失望的撇嘴，秦嬷慢条斯理的补充:“我又不是一开始就住在这儿的村民，哪儿能什么都知道？这种事你去问阿柳吧，她疗养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关于库木村的事倒是了解得很。”
“婆婆不是让阿柳婆婆不告诉我那些事嘛！”
“现在让了。”
邢星终于笑起来，她心里因为觉得被喜欢的人伤害和背叛的伤口“啪”的一声消失了，她看着仍旧板着脸不轻易露出笑模样的秦嬷，感动又感激。
“谢谢婆婆！”邢星高兴的朝秦嬷用力拥抱了一下，然后低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还有……婆婆对不起，我把您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误会了您，这几天还对您摆脸色，是我做错了。”
性子是好的，秦嬷注视着乖巧向她道歉的邢星，心中宽慰:“去找阿柳听鬼故事，别吓得你晚上睡不着觉！”
邢星愣愣的待在原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晴子婆婆张牙舞爪的时候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欺骗自己没有处于危险之中，无目的无差别攻击的那两条虎虎生风的胳膊错伤不了她。
乱七八糟，堪比闹剧。
阿柳婆婆力气大，可到底年纪大了支撑不了多久！此刻邢星终于缓过了神，等能顺利站起来走几步的时候，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拖着自己，尽可能的找来了另一位帮手——吴朴婶婶！不是邢星不想拉更多的人来帮着一起制服莫名发狂的晴子婆婆，毕竟人多力量大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可库木村人本来就少，在外面溜达的人就更少了，能遇见吴朴婶婶那都属于烧高香撞大运的事！且这可是吴朴婶婶啊！下地轮锄头轮一天都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年轻…相对年轻的“大力士”！有吴朴婶婶作为帮手热心帮忙，势必一个顶三个！
果然，邢星拉着吴朴婶婶回到诊所时，阿柳婆婆马上就要制不住狂躁无比的晴子婆婆了！吴朴婶婶审时度势，当机立断的上手，本来快要占据上风挣扎出来的晴子婆婆立刻再次处于下风。这么僵持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在绝对的力量制衡下，晴子婆婆终于安静了下来。
邢星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她没敢上去帮忙，也幸好她没有胡乱添乱。阿柳婆婆累的气喘吁吁，却仍惦记着受惊的小姑娘，转身轻轻拍拍邢星的后背作为安抚，语气温柔:“你没出手是正确的，我和阿朴或者说我们整个库木村的人都知道怎么对付晴子，不至于伤到她，也不会让她误伤了我们，你要是冒冒失失出了手，反而会让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可能会糟糕。”
听到这番解释，邢星一直藏在心里因没能帮上忙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她朝和蔼看着她的阿柳婆婆感激一笑，不自觉投向晴子婆婆的视线里带了一抹担忧:“婆婆，晴子婆婆没事吧……”
“好闺女你别担心，”看似牢牢压制着晴子婆婆，实际分寸拿捏十分得当的吴朴婶婶言语爽利，显然没把晴子婆婆的发狂当一回事。“老毛病，睡一觉就好了！睡醒了半点儿事没有！”
那就好！吴朴婶婶不似作伪的语气和值得信赖的态度让邢星瞬间放了心。心神一放松，邢星这才留意到阿柳婆婆额头湿漉漉的，似乎是刚才出的汗还没有干。邢星连忙摸口袋，她有往口袋里装卫生纸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果然，今天她换上的外套口袋里依旧有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卫生纸。
“婆婆，擦擦汗吧，省的凉着了。”
“好孩子。”
阿柳婆婆接过卫生纸，手还微微颤抖着，一看就没有缓过来。
“丫头，你问了晴子姐什么？她平时不常发疯的。”
“我问了晴子婆婆关于库木村的事情，晴子婆婆告诉我，库木村之前发生过半夜女人哭的事，后来还出现了怪兽…”邢星只顾着自己说，没发觉一旁的阿柳婆婆和吴朴婶婶原本轻松的神情在听到“怪兽”这两个字时，猛的一变。“都是我不好，我只顾觉得怪兽是无稽之谈，晴子婆婆觉得我没有信任她，才……”
“……不怪你。”
静默片刻，吴朴婶婶开了口，说话的声音有些发虚，神情也多少带了点儿不自然:“……怪兽么，确实听起来蛮吓人的哈，那什么，阿柳姐，我看这丫头因为晴子姐吓得不轻，你把她送回去吧，这孩子是住秦嬷那里吧？”
“……是，我把她送回去，”阿柳婆婆和吴朴婶婶背地里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接口:“叫秦嬷煮个疙瘩汤，好好稳稳她的神儿，省的晚上睡觉做噩梦！”
邢星就这么被糊里糊涂、满怀好意的给送了回去。秦嬷接到尚在懵懂状态中的邢星，还没来得及张嘴问什么，就看到阿柳婆婆拼命又隐秘的朝她挤眉弄眼，样子滑稽又好笑。
虽然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嬷还是按下心头的疑惑，默不作声的带着已经调整过但仍看得出不对劲的邢星回了她的房间。邢星的脸色还有一点苍白，眸子里是带着倦意的无神，或许累极了，又或许遇到了惊吓，总之，这孩子跟早上刚出门时明媚充满活力的状态大不一样。
看着邢星自动且娴熟的躺到床上裹上被子，秦嬷悄悄带上门离开，去院子里寻一个完整的答案。
“早上还好好儿的……”
“晴子发病了。”阿柳心知肚明秦嬷要问什么，于是打断她的话先说重点:“小丫头约摸是想去找老李头，不过肯定是找不到的，老李头也真是，这么多年都改不掉人不在也不关门的习惯。”
“怨我，我忘了把老李头每个月十四号不在诊所这件事告诉她了。”秦嬷懊恼的皱起眉，随即疑惑:“她不知道扑了个空，晴子不是不知道啊，这事儿不是都知道么。”
“也不怪晴子，这几年她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都多少次了，呆着个脸坐诊所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也是巧了，这回她俩倒是遇上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叹口气，有点疲乏的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才接着说:“合该是天意，这丫头和晴子两个人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说着说着说到那怪东西了。”
“？什么怪东西？”
秦嬷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阿柳婆婆好像杂乱无章随意比划出来的形状，才恍然大悟，可紧接着她的脸色就变得十分僵硬:“……是那东西……？提它做什么？！”
“哪里是故意提的，是不小心带出来的嘛！”
“那也难怪晴子要发疯……”秦嬷同样不愿意将话说的直白，混浊的眼睛流露出一抹不忍。
“谁说不是呢！”说着，阿柳婆婆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度，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犹豫不决:“你说这些，要是小丫头问起来……”
“糊弄过去吧。”
“啊？”
“嗯。”寂静的昏暗里，秦嬷的声音显得无比冷漠，她再次强调，似乎也是跟自己确认:“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两位老太太在院子里谈论了半晌，随后便一直沉默。院子里静得出奇，太阳收敛起最后一丝余晖，两位老太太就这么一动不动坐成了两座雕像。
邢星房间原本开了一条缝儿的窗户被一双细白的手轻轻合严实，本该在床上重现蚕蛹形态的邢星披着外套蹑手蹑脚的从窗边走开，猫儿似的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
一闲下来，夜晚和白天就变得格外漫长。
自从前两天邢星从自己房间没关严的窗户那里偷听到秦嬷与阿柳婆婆的对话，那之后，邢星就没再兴冲冲的整天出院子寻找过线索，不管是关于她姐姐的，还是关于这个库木村的。她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些事情一般，每天起床就拿个小凳子往院子的阴凉地儿里一坐，一坐就差不多能坐一整天，耐性出奇的好。偶尔她也会刷刷手机，但因为库木村信号差，秦嬷住的这个院子又没有WiFi，所以邢星对于玩手机也不怎么热衷，总是拿起来看两眼就作罢，仿佛这个手机只是为了方便看时间才不离身。
待到第三天，秦嬷终于看不过眼了。
“怎么？来旅游？”秦嬷站在邢星的跟前，瘦小的身影竟然像一块儿倒下去能要人半条命的巨石，压迫感不可谓是不强。“没有想做的事了，就回去。”
“不嘛，”邢星难得撒娇，只当自己听不出秦嬷话里的好赖。“库木村这个地方人杰地灵，好像一个世外桃源，在这儿我什么烦恼都不见了，是个逃离世俗喧嚣的好地方呢！”
“……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之间态度转变这么大，怎么说起话来阴阳怪气这么不中听。
邢星见秦嬷一脸严肃，和一开始刚见面时的模样高度重合，就也收了笑，明亮的杏眼里是淡淡的疏离:“婆婆，我特别感激您能给我一个吃穿不愁的栖身之所，我也特别感激当年您可以勇敢的收留我生病的姐姐，让她拥有了更大的逃出牢笼奔赴自由的可能。”
“说这些……”
“所以婆婆，我对您一直都是真心真意的，我把您当做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来看待，如果您愿意，我甚至想要等事情了结以后带您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因为您曾在我给您看我的相册的时候，感叹过外面大好河山的壮丽和美好。”
“不用。”
听到这个答案，邢星露出浅浅的微笑，仿佛这个答案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顺从无比的点头:“我觉得也是，婆婆应该不在乎我对您有多想亲近，多想回报您对我和姐姐的好。”
“别曲解我的意思。”
“不是吗？”邢星反问，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透着无辜，像是真的不清楚答案才反问，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不然婆婆怎么会在明知道我有多着急了解库木村的旧事，多迫切的想搜集更多不管有用没用的信息的时候，故意要求别人瞒着我！”
“……”
没想到这才是这几天小丫头变得吃错药一般不正常的原因。秦嬷脸色一僵，不自觉低头躲避了邢星隐隐带着质问的目光，过了好久才低低讲出一句:“……知道那些对你没好处……”
“这是瞒着我的理由吗？因为婆婆觉得这是在为我好？”
被问的哑口无言。
秦嬷无奈的别开眼长长的叹出口气，心里既对面前这小丫头不识好人心感到生气，又不由得冒出来一点总算搞清楚事情原委的释然。她看着真的生起气来倔强的扭过头不理人的小姑娘，梨花花瓣一样娇嫩白皙的脸上晕出淡淡的红，那是心里头憋着一口气的证据。气性这么大，以后要是没人迁就，日子可过不顺心的。不知想到什么，秦嬷眼底的眸光黯淡下去，算了，说不定这个气性大的小姑娘能走出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结局呢，秦嬷暗暗在心里思索，到底还是不忍心，话音里情不自禁的带了点哄人的意味:“有些事瞒着你是为你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胆子小这件事，难不成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吗？愚蠢。那些事又吓人又离谱，跟你又没什么关系，有什么好听的？”
听这话里的意思……？邢星抬眼，眼底还留存了一丝丝怀疑:“要是我就是想知道呢？婆婆会告诉我吗？”
“不会。”
不等邢星失望的撇嘴，秦嬷慢条斯理的补充:“我又不是一开始就住在这儿的村民，哪儿能什么都知道？这种事你去问阿柳吧，她疗养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关于库木村的事倒是了解得很。”
“婆婆不是让阿柳婆婆不告诉我那些事嘛！”
“现在让了。”
邢星终于笑起来，她心里因为觉得被喜欢的人伤害和背叛的伤口“啪”的一声消失了，她看着仍旧板着脸不轻易露出笑模样的秦嬷，感动又感激。
“谢谢婆婆！”邢星高兴的朝秦嬷用力拥抱了一下，然后低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还有……婆婆对不起，我把您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误会了您，这几天还对您摆脸色，是我做错了。”
性子是好的，秦嬷注视着乖巧向她道歉的邢星，心中宽慰:“去找阿柳听鬼故事，别吓得你晚上睡不着觉！”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