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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是假?

    夜里确实没睡踏实,不过却不是因为秦嬷口中的“鬼故事”。

    就在秦嬷话音刚落的下一瞬间,邢星立刻打算动身去阿柳婆婆家里找阿柳婆婆听故事,只不过人还没走几步,秦嬷家小院儿的门被推开,赫然映入眼帘的,正好就是邢星心心念念的阿柳婆婆。

    “阿柳婆婆我正准备去找您呢!婆婆同意您告诉我……”话说到兴头上,邢星突然卡了壳,她这才看清这位再次造访、平时总笑眯眯的老太太的脸,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阿柳婆婆……?”

    “阿柳?”

    秦嬷从邢星身后转过来,同样眼底的笑意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诧异惊疑:“你怎么了!”

    阿柳婆婆常挂在眼角眉梢的笑意不见了。她圆润的脸颊上全是斑驳的泪痕,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湿着,显然在来的路上她也没有停止哭泣。悲极痛极,以至于连抬手擦泪的举动都做不出来,只顾着快些寻找一个能遮挡住她遭受的伤痕的避风港。

    “进屋,倒水。”

    前一个词是给阿柳婆婆说的,后一个是吩咐邢星的。邢星当即跑进厨房,手脚麻利的倒好水跟在两个老太太身后,前后脚进了屋子。

    “喝水,慢慢说。”

    邢星进屋正好听见秦嬷放软了语气说出的话,她轻轻的把盛了温热的水的杯子放到阿柳婆婆跟前,又伸手放桌子上一叠纸,退到秦嬷身后的同时忍不住心里跟着担忧。

    “秦嬷……”阿柳婆婆像是回不了神,她嗓子是哑的,目光呆滞,让人光是看着就很心疼。

    “我家固固的死……不是意外……”

    像一道惊雷当空劈下,秦嬷和邢星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心被吓得一哆嗦,随之而来的震惊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

    固固?阿柳婆婆那个生病意外死亡的女儿?怎么突然从意外成了蓄意呢!邢星跟秦嬷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惊涛骇浪。

    “阿柳,话不能乱讲的。”秦嬷用她枯瘦如柴的手牢牢抓紧阿柳婆婆的手,试图唤醒恍若三魂丢了七魄的老太太:“固固已经离开好多年,是你亲手送走的,现下怎么会搞错,你不要轻信别人。”

    “不是的,”阿柳婆婆执着的摇头,眼里很快又涌出泪来,她声音悲痛如杜鹃啼血,让人听在心里也跟着难过:“原来晴子才是对的那个!这么多年……我太蠢了!我太傻了!我对害了我女儿的凶手不停的夸赞,我心里全是对他的感谢,我被蒙在鼓里这么久,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秦嬷!秦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是他杀了我女儿!我对着一个凶手笑!我真该死!我真该死啊秦嬷!怎么办啊秦嬷!我好痛我好痛啊!”

    阿柳婆婆又哭又笑状似癫狂,即使是没什么经验的邢星也觉得这种情况好像是要不好!她趁已经上手制止阿柳婆婆伤害自己的秦嬷力气尚足,连忙跑出门去找不知现在在哪里的吴朴婶婶。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也是最熟悉的帮手就只有吴朴婶婶了!

    千万别找不到啊!邢星边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边在内心祈祷,老天爷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和她开玩笑!邢星跑的呼呼喘粗气,胸腔里似乎燃烧着一团火,烧的她鼻子里喉咙里都全是铁锈味儿。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邢星看到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眼泪恨不得飙出来!她开口喊人,激动的嗓子都劈了:“吴朴婶婶!吴朴婶婶!!”

    “小丫头?”吴朴婶婶愕然的转身,眼睛瞪得老大:“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阿柳婆婆……”邢星停下脚步,把手搭在吴朴婶婶的胳膊上寻求依靠,要不然她真怕自己没说完正事就倒地上。“快去秦嬷那里……阿柳婆婆……”

    “行我知道了!”吴朴婶婶是个会从破碎的语词中提取重点的,她用力握了握邢星的手,语气里全是赞赏:“好闺女今天真是累着你了,你慢慢回,别担心,我这就过去!”说完,吴朴婶婶留她在原地休息,转身立刻朝秦嬷小院儿的方向飞奔。

    邢星见人已经过去了,再没有自己能帮的事,于是丝毫形象也不顾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缓一缓缓一缓,邢星恨不得整个人就地睡倒。太阳早就落山了,吹来的风带着凉意,不过此时的邢星根本不在意风凉不凉,她整个人猛的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简直每一处都在疯狂叫嚣着累和痛。

    天要黑了邢星才起身,她这会儿已经恢复过来了,走在路上,邢星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风吹得人有些冷。

    从之前零星的只言片语里邢星能够拼凑出个大概。一向开朗乐观笑脸迎人的阿柳婆婆,唯一能戳中她的软肋、唯一能让她崩溃到不能自已的,就只有那个早就去世的女儿。如果一个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女儿生病救治无效、由于不可抗因素而意外去世的理由的母亲,经过多年时光的冲刷,终于渐渐与悲痛讲和,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了,突然有一天,她得到一个女儿当年是被人故意杀害的惊天噩耗,这么多年的自我救赎与开解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这个噩耗带来的打击不可谓是不大。

    邢星无法与阿柳婆婆感同身受,但想也能想象得到,阿柳婆婆该是多么心痛与难受。更何况,邢星想起之前阿柳婆婆言语间提到爱心疗养院的那位杨大夫时发自内心的赞赏与感激,顿时心一揪,更加替可怜的阿柳婆婆感到难过了。

    而秦嬷的小院儿里,及时赶到的吴朴婶婶成功拦住了妄图自伤的阿柳婆婆。满头银发乱糟糟的老太太正愣愣的坐在堂厅的椅子上,整个人如同一具没了精气神儿、丧失了生机的提线木偶,只不过,她身上多年来用顽强意志作为支撑、维持她正常生活的线已经断了。以后阿柳婆婆该怎么继续生活呢……邢星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平日里老太太脸上露出的笑颜,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迈着沉重的脚步回了院子,刚进屋,邢星就看到路上一直在心里念叨着的阿柳婆婆。

    老太太的面容比自己预想的更加憔悴得多。邢星眼底露出不忍,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觉得此刻在这样看似平静实际浓烈的情绪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贫瘠匮乏的。

    不等邢星找借口逃离这个只是待着就让人想要掉眼泪的地方,阿柳婆婆沙哑的声音就传进了她的耳朵:“小丫头,听说你是来这里找人的?”

    “啊?”邢星没想到老太太开口是问这个,莫名条件反射的看向一旁陪在老太太身边的秦嬷,见秦嬷动作轻微的点了点头,她才放心的据实相告:“对,我是来找我的家人的。”

    “怎么会想着来这里找?”

    “我其实找了很久,直到上个月才得到反馈信息,说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济市北望区库木村的爱心疗养院。”

    阿柳婆婆是第一次听邢星讲这个。她身子渐渐坐正,神情变得认真,努力理解她的话的模样让邢星看在眼里禁不住心头一暖。

    “那……你家人也住在疗养院吗?”阿柳婆婆继续询问,因之前痛哭到现在仍然红肿不曾消退的眼睛闪过一抹紧张:“她也是杨靖手底下的病人?”

    “为什么这么问?”邢星敏感的察觉出老太太问出这句话后周遭的气氛出现了变化,她不由得心跳加速,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她快速在脑子里捋,试图从过往的所知和有可能忽略的细节中搜寻出杨靖这个人有可能和姐姐产生的联系。

    杨靖是爱心疗养院的大夫,阿柳婆婆的女儿的死疑似和那位杨大夫有关,无独有偶,晴子婆婆更是时时刻刻将杨大夫“记挂”着,固执的认定自己女儿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邢星捋到这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她开口,带着些不可置信:“我姐姐是因为被杨靖虐待才出逃的?!”

    邢星转头死死的盯住秦嬷的眼睛,对即将揭晓的答案期待又恐惧:“婆婆,我姐姐身上有没有……有没有伤口……或者已经愈合的伤疤?”

    感受到邢星渴望的否定答案的迫切心思,秦嬷闭了闭眼,随后摇摇头,坚定的说道:“没有。”

    “淤青呢?淤青也算!”

    “确实没有。”秦嬷直视着邢星慢慢涌现出诧异和惊喜的眼睛,语气依旧低低沉沉的发闷:“…丫头,婆婆不骗你,你姐姐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儿被打被…被虐待的痕迹……”

    看着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的喜悦和松快越来越满,秦嬷艰难的硬起心肠,残忍的泼下一盆冷水:“但是丫头,你还小,有的事情不了解…有的人骨子里流的就是黑乎乎的坏血,他……他……”

    秦嬷“他”不下去了,她叹口气,不忍心看到那双明亮清透的眸子中失去代表希望的光彩。

    “我来说吧。”阿柳婆婆接过话头,决定自己做这个坏人,把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腐朽和脏污给捅出来。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做,这个小囡囡漂亮又乖巧,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恨不得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再把所有的污渍给遮住,不让她看到。可是……阿柳婆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尚处于惊慌状态中的邢星,心中暗叹一声,没有人能一直帮她把那些不堪入目的脏东西给遮住,她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她在寻找她的姐姐,在找到她的姐姐之前,与其未来哪一天毫无防备的被她见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不如由她们来打一剂预防针,痛一点,却好过单纯天真的对潜在的伤害没有一点防备。

    “婆婆,您到底要说什么呀?”邢星有些着急,事关邢月,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所有哪怕无从辨别真假的信息。

    “我的女儿固固发丧仓促所以不太清楚,但我特意问过晴子,晴子告诉我,她女儿裴裴死的时候,浑身上下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被殴打虐待的痕迹,只腿上的一道浅得快要看不出痕迹的伤疤,那是裴裴小时候在灶台边摔倒翻了东西下来烫的。”

    邢星再次心跳加速,她无意识的伸手抓自己的衣领,好像明明穿惯了的衣服突然勒住脖子让她喘不过来气儿一般。

    “当然,丫头,这只是猜测,”阿柳婆婆见她面色苍白,嘴唇上血色褪去,到底还是不忍心的安抚她:“所以刚才才有那么一句多嘴,想着问问你,你的姐姐是不是在杨靖那王八蛋手底下治疗,如果是……大概也逃不过被他欺负。”

    “我不知道。”邢星摇头,眼神带着悲怆和愤怒:“但我知道她一定受了委屈,不然从小性格就那么好的姐姐不会选择逃跑这条路!”

    说完,邢星突然又想起什么,神色变得不大自然。她是从小生在市区长在市区的,接触到的不论是医生还是护士大都本性善良,害人的事情不会做,反而经常听到病患家属不理解甚至不理智时举刀相向的情况。在她心里,医护人员是有良知的,算是弱势的一方……不过这些顾虑邢星不知道该不该提,刚才她被一股脑涌来的信息塞满只放任感性占上风,静下来想一想又觉得没有证据的事很难说定,但挑这个时机提出来这些……显然不太恰当。

    “怎么了?有话就说。”

    吴朴婶婶眼睛尖,发现了邢星要说不说的纠结,出声推了她一把:“我们这会儿都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你也不用顾忌什么,心里有事儿问就是。”

    “没错,你直说。”

    三位加起来超过二百岁的婆婆婶婶们一齐朝她看来,都耐心的等着为她解决心中疑惑。

    她们一共四个人聚在这小屋子里,好像妇女互助联盟。邢星不合时宜的想,竟然莫名其妙的凭空多了不少勇气,把顾虑果真甩在了脑后。

    “两位婆婆,婶婶,”邢星语气带着郑重,眼中透着认真:“我们不好随意冤枉一个医生,当然如果他确实做错了,我们也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他。一个人做什么事都应该有个目的或者有个动机,我不是为杨靖辩解,只是,他如果是杀害固固姨、裴裴姨甚至差点害死我姐姐的凶手,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受害者们有嘴巴,但她们为什么受到了伤害却不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们还没有搞清楚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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