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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女司机翻车

    我不喜欢夏令时,它会让四月凌晨四点的夜色比想象中更加漆黑。不过,我喜欢四月,喜欢四月温存的夜幕,喜欢四月柔软的皮毛。

    “四月。”我轻声呼唤。

    敏捷的小动物从副驾驶座位一跃而起,如同轻功表演一般跳到挡风玻璃下的驾驶台上,脚步逆时针画出一个半圆,踩着方向盘扑进了我的怀里,前爪的肉垫儿抓挠着紧身T恤半高不低的领口,轻轻拨弄我脖子上的圆环玉佩,动作柔和熟练,带着浓浓的撒娇味道。

    “你这猫儿,依旧如此好色,”我伸出右手兜住那皮毛油滑的小小橘色身躯,这样他就不必费力地蹬着我腰间的皮套来保持平衡。“不跟你计较,宝贝儿,和我一起看星星吧。”

    如此对着怀中的雄性生物喃喃低语的同一时间里,我用左手调节座椅,向后倾斜了三五十度。

    沿着高高在上的遮阳板,我的目光穿透巨大的挡风玻璃,停留在远方天空。

    小时候就已经知道,那是北冕座。

    时隔十几年,我依然记得当时的对话。

    “爷爷,那里有一圈儿小星星呢。”莱芒湖畔,我伸出左手,对着远方的夜空指指点点。

    “小雪,我的小甜心。那是夏夜的北冕座,克里特公主阿里阿得涅的王冠。”

    回答的西班牙语充满磁性,略带沧桑,字正腔圆而隐含温柔,如同跳动的音律符号,跳进了我的心房深处,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直到此刻,依然如此。

    克里特公主。凌晨四点的克里特公主,是否香梦沉酣呢?我不知道,她在天国,天国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但是,此刻的我,却已倦意沉沉。坐姿虽然歪斜,却出奇地舒服,再加上怀抱中的猫儿蹭蹭,我已经懒得起身进入生活舱躺到床上。就此小睡吧。

    咚咚咚……

    我慢慢睁开眼。天色已亮,星空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朵朵乌云和点滴细雨。

    车窗外,一只高举的粗壮手臂抓着皮夹子,亮闪闪的警徽在拂晓的细雨中格外耀眼。

    随手解开安全带落下左窗,我的目光探向外面。四月早已从怀抱中跳出,卧在副驾驶前面的挡风玻璃下,悠然自得。

    “司机先生,哦,不,司机小姐。知道您的车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是一位年轻的警员,身材高大壮实,有着意大利人常见的棕黑色卷发。

    确认安全以后,我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知道,警官先生。路基损坏导致卡车右前转向轮组陷落,无法继续行驶。我要投诉本地道路管理部门。还有,可以劳驾讲法语不?除非您不介意我的意大利语只有幼儿园水平。”

    “好吧,又一个充满法式傲娇的法国姑娘……原谅我的法语可没有您设想的……那么流利。对了,您先向我解释一下,发生事故以后,为什么不……及时报警?”英俊的警员停停顿顿,似乎在用力搜寻自己脑海中所有的词汇和句式。

    “听说意大利人喜欢睡懒觉,我不忍心打扰警官先生们凌晨四点的美梦。还有,我来自苏黎世,不是法国姑娘哦。”

    “那,为什么不放置……三角警示牌?虽然这里过往车辆很少,但是,像您这样,在车辆故障之后无所作为,是……很危险的,而且不合常理。”

    “因为我觉得呀,热那亚凌晨四点的星空十分美丽,简直和你们意大利男人的眼睛一样……所以,抱着猫儿,看着星空,我就睡着了。”

    这句恭维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欣赏到了久违的年轻男人脸庞红晕。

    “请问尊姓?我现在就帮您……呼叫道路救援。”

    “迪亚兹。”我一边回答,一边把驾驶证向他出示了几秒钟。

    等待救援的时间里,我回到了车上,打开音乐发呆。过了一会,手机送入一条消息。

    “姐姐大人,你在苏黎世还是在洛桑?我回洛桑了。想你哦,爱你,拥抱你,回来陪我。”

    胞妹自幼与我不在一处,一见面就撒娇也罢了,发个消息都是如此肉麻。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

    “晓雾,我在出任务的路上,从巴塞尔到热那亚。明天——最晚后天回国联系你。”

    回完消息抬起头,看到左侧后视镜里黄色小皮卡打着双闪出现。救援车来了。

    两名工人用千斤顶顶起卡车左前轮,铺上一块大钢板,让我向前行驶五十米,然后在路面设立三角锥,等待后续施工填补地面塌陷。

    卡车离开事故区域之后,我拉起手刹找到钱包下车,翻出VISA信用卡垫付了救援费用,随手把钱包塞在了胸口。工人们收起工具准备离开。

    “等等,先生们。我要投诉。我对热那亚的道路维护水平有严重意见。”我拦住了两位工人,朝向看起来是主管的那位年长者,飞快地搜寻着我脑海中有限的意大利语词汇,“如果有人运输重型货物,车速过快,是不是会因此翻车,造成伤亡?”

    “迪亚兹小姐,你不是不会讲意大利语吗?”年轻的警员在一旁插话。

    “帅哥,你先等会,别说话。意大利语我只会投诉。”

    这句话显然惹恼了维修主管。“司机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抱歉,先生们。我不是投诉您二位,我是要投诉整个热那亚,或者整个意大利的道路管理部门。”

    “您好大的口气,来自外国的这位小姐……是不是如果我们不受理您的请求,就无法离开此地了?”

    “是的。”我的左手习惯性地伸到了右侧小腹前,把衣摆向下拉了拉。细雨滴滴未尽,紧身T恤已经潮湿了,腰间皮套的形状露出了一大半。

    维修主管露出若有所思不怀好意的微笑,转身对年轻的警官耳语。

    当我悠闲地转过身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

    我认识眼前这支手枪,那是相当熟悉的贝雷塔92,意大利警察的标准装备。

    年轻的警员已经后退到三米外,双手持枪,保持着警戒姿态。这家伙还真是训练有素,动作也勉强算得上敏捷且悄无声息。

    “对不起……真的抱歉,迪亚兹小姐,请你把双手放在身后并拢,慢慢的。”

    我没有质疑或反抗,理所当然地被背铐了双手。

    “怎么啦,帅哥,这位年长稳重又热心对待外国司机的意大利维修工,投诉我非法携带武器入境了吗?”我盯着年轻警员开始颤抖的双手,“先把枪收起来吧,我已经不对你构成威胁了,可以不用十一颗子弹对准一个年轻瑞士姑娘的脸庞了吧?”

    警员把手枪插回腰间。“迪亚兹小姐,这边请,警车里面谈。”

    警车打着双闪停在事故地点后方三十米处的应急车道上。车门被拉开以后,我灵巧地钻进了后排,双手背在身后挺胸端坐,通过前窗看见不远处的维修主管喊上年轻工人驾车离去,他的举止神情之间隐约透露着报复的惬意。

    意大利警员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但并未点火发动车辆。

    “迪亚兹小姐……我早就看见您腰间的皮套了,但实际上我并不想拘捕,您根本不像危险分子……只是有人举报,我总得有所响应……”

    “帅哥警官,难道下一步剧情不应该是跪到你面前咬开裤子拉链做点什么羞羞的事情嘛……?”我盯着他好看的眼睛笑嘻嘻地讲了一句半生不熟的意大利语。

    被我言语调戏之后,意大利警官英俊的脸庞变成了白里透红的红萝卜,径直红到了耳根。

    “您可别戏弄我了,像您这样的绝色美人,我做梦都没敢想过那些在捷克小电影里用五百欧元就会发生的剧情。……咳,咳,您看看,您害得我都说了些什么话!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请忘掉它。您是苏黎世人……瑞士公民有自由携带武器的权利,但是很抱歉,这里是意大利。您能出示任何枪支相关证件吗?”

    看到英俊面庞如此窘迫的神情,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比如什么样的证件呢,帅哥警官。”我摇了摇脑袋,让自己的发梢摩擦肩头的肌肤——每当穿着无领T恤的时候,我就非常迷恋这种无厘头的少女行为。

    “随便什么证件,比如说运输军用物资的证明,持枪证,狩猎证……或者,”他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正在录音中的执法记录仪,对着我半闭上了眼睛,“或者,电子版的也可以,只要让我看一眼,您就可以离开了,嗯,我现在能看到就行,您懂的,对证件拍照留存并不是必需的。”

    “抱歉,这些证件我都没有,作为风度翩翩善待女性的意大利男人,您现在可以拘捕我了。”我这完全是摆烂的情绪啊。

    年轻的警员叹了口气。

    “要是妈妈知道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我就把年轻漂亮的外国女司机送进了警局,肯定又会骂我活该快三十岁还单身……”他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对不起,请出示您的护照或身份卡。看来真的需要录入您的个人信息到警方违法记录里面,虽然我并不想这么做。”

    “卡在我胸口的钱包里。反正被你拷了双手,你自己拿吧。”

    于是第三次欣赏到帅哥脸红。他哆嗦着两根手指,抽出我的T恤领口的黑色皮夹子。

    “林雪苹·迪亚兹·德·维瓦尔……似乎在历史电视剧里见过这个姓氏。”年轻的警员一边念叨着,一边把我的身份卡按在警车车载电脑的电子识别区域。

    “嘎……嘎……”

    伴随着刺耳的警告音,车载电脑屏幕上原本浅灰的身份信息界面在一瞬间变成了同心双层的大红方框,中间弹出窗口上两个巨大的单词“拒绝访问”。

    “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告诉我无权读取您的身份。迪亚兹小姐的身份卡被消磁了还是系统出错了……”

    意大利帅哥的喃喃自语被警车内的电话铃声打断。他接起了电话。

    “您好,长官。啊,卡宾枪骑队罗马总部?……是的,有人举报迪亚兹小姐携带武器入境。……立即释放并保护她的安全?是,是,遵命,长官。确认,马上执行。”

    卡宾枪骑队是意大利共和国国家宪兵部队,独立于海陆空军之外,由国防部直接指挥。理所当然的,年轻的警官飞快地解开了手铐。

    “迪亚兹小姐,您可以走了,我送您回到卡车如何?对于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抱歉。”

    “我不走。”我瞪着他,揉了揉手腕以缓解酸痛,“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现在又让我走。起码,得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莫不成是想一直听我管你叫意大利帅哥?那只是因为我的意大利语水平有限,不懂得别的称谓罢了,不见得我想给你生宝宝哟。”

    “克里斯·里奇,二级警士。”克里斯已经渐渐习惯了被我戏谑,这次脸红得没那么彻底,“我会努力学习法语的,但是……现在的水平也很有限。能为您再做点什么吗?”

    “英俊的警官先生哟,既然现在交流如此费力,讲英语不就好了。”我换了英语,“克里斯,你请我吃个鸡腿堡,带辣椒的,吃完我就走。”

    “那,我开着警车带您去买……不过,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先把您的钱包整理好。……啊,这不就是枪支相关证件吗?”克里斯的英语水平与我接近,虽然说不上流利,交流却也不成问题。

    钱包的另一层插着与身份卡同样大小的一张卡片,简约大方的法语字体在晨雨笼罩的警车内并不明亮的光线映衬下,闪烁着微弱的金光。

    “亚特兰蒂同盟欧洲防务部,少尉……“克里斯尚未读完军官证上的文字,就连忙把它和护照卡一起小心翼翼地插回钱包,恭恭敬敬双手递还给我,”迪亚兹小姐,不,迪亚兹少尉,如果您愿意的话,……二十分钟以前我拔枪那一瞬间,就已经饮弹身亡了吧?听说防务部的军官枪法出神入化……”

    我心疼地白了他一眼。

    “我可没打算让九毫米帕拉贝鲁姆弹在你的眉心留下红色印记然后跑到军事法庭上哭诉。对了,别称呼军衔,那个称呼听起来好像我是个间谍一样。记住,我只是个翻车的女司机!我们可以不必以您相称。我管你叫克里斯,你管我叫小雪就好。”

    这天的早餐,以热那亚郊外山路边上快餐亭外遮阳伞下小桌上的香辣鸡腿堡和常温可乐完美告终。最重要的,全免费嘛。

    “小雪,最后一个问题。”一起吃完早餐,克里斯问我。

    “想加脸书就直接搜索林雪苹·迪亚兹。注意不是瑞典的林雪平,把k改成x。”我抚摸着怀中的猫儿,把一小块鸡肉送到他嘴里,“四月,乖哦,宝贝儿,再聊十分钟,我们就启程。”

    “谢谢,我会加的。但不是这个问题……”

    “你出枪太慢,肩肘动作不够协调。把枪套挂载位置前移一英寸,多练几次试试。”我一边抢话头,一边瞟着退去的乌云和渐渐出现的阳光,伸手从迷彩九分裤的口袋里摸出一支唇膏,随意在自己嘴唇上涂抹。

    “感谢长官赐教,我一定会照办并且反复练习。不过,也不是这个问题。”克里斯这次语速飞快,不容我再打断,“我想知道你那喷绘着尼尔小姐姐的漂亮卡车所运输的货物和大致价值,这样可以比较方便地写完今天的工作日志,毕竟,小雪,你懂的,这是一起由我全权负责处理的单方面交通事故。”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工作的年轻男人果然是可爱啊。而且,这个意大利大男孩,竟然也喜欢主机游戏,能认得出尼尔小姐姐。这样的男娃,不撩一撩他,有点说不过去呢。

    “二十万支冠状病毒疫苗,从瑞士巴塞尔的药厂送往意大利热那亚。价值四百万欧元。承运单位是阳雪集团公司苏黎世物流运输总部。”

    “带枪的年轻女司机独自跨国运送贵重的生物疫苗?”克里斯顿了顿,“欧洲时报报道过阳雪集团掌门千金、出生在苏黎世的林雪苹,难道就是小雪你?不过……报纸上可没有说她的美貌如此令人神魂颠倒……”

    四月冲着卡车的方向喵呜了一声。我抱着猫儿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克里斯旁边,低头轻轻用嘴唇贴了一下英俊面庞上的干净又饱满的额头,柔婉地送上一句耳语。

    “欧洲时报也没说苏黎世的林雪苹腰间永远实弹上膛的格洛克17挂着三十八条人命。如果克里斯不想成为第三十九条,下次逮捕小雪之前,记得准备粉色带天鹅绒的手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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