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二）

    夏小叶在小清山下的清河镇已经游荡了三天。昔日有阿巴的庇护和师父的供养，她从未觉得在清河镇生存有这么难，而今，荷包日益见底，若再赚不到钱，别说之前定下的目标买张出清河的船票，就是吃饱肚子也难了。

    起初夏小叶还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自以为好歹是个小清教的弟子，粗重的笨活自然做不来，替人写信的活又嫌挣得太少。想找到份能惩恶扬善，锄奸锄邪的“江湖”工作，结果被人狠狠地嘲笑“话本传奇看多了”，现实中哪里有那么多恶人可除哇。

    好吧，她屈服了。

    “哟，小子，后悔了？”招募文书先生的那位书生嘲讽地看着她，“喏，这是你的摊位，代写一份两百文，你七我三，成交？”

    夏小叶算了算，虽然很不满意要给这破书生分成，但无论如何，能比较“干净”地挣钱，就答应了。

    那人指了他身后最角落的摊位，一张桌，一摞纸，一笔一砚。其他摊位排队的人一长串，见着来了个新的文书先生，自觉地排到她跟前。

    夏小叶深吸了一口气，这是要写到天黑的节奏啊，不过，这也是能赚到天黑的节奏啊！提笔，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抬头面向问第一位顾客……

    就这样待在清河镇当文书先生不知多久，反正下山时树上的叶子还刚开始黄，现在已是落木飘零的时节了。满地都是焦枯的叶子，每天到了摊子上，先要扫一扫。

    给人写信真不是件容易事儿，排队的人总是一位接着一位，不停地写写写，手都有茧子了，这段时间写的字加起来比她原来一年写的都多。那位书生看着文文静静的，催起人来顿时就貌若活阎王，从天蒙蒙亮，一直到日头，再到天黑到需要点灯才能继续写时再让他们收摊，搞得她眼睛酸痛，时不时还有点头晕耳鸣，不然就威胁撤他们摊位，若不是现在处境窘迫，她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顿！

    唯一有趣的地方便是可以欣赏到各种各样有趣的信件，有弱丈夫怕悍妻而只能偷偷给青楼姑娘寄相思信的，有渣男为上当受骗的姑娘写承诺的，有互相赠与对方拙劣诗句而洋洋得意的……就比如现在她正写的这封，是个什么岚山城的江湖帮派，正招募人去楚州挑战什么“齐云阁”，去者赏一百金，现只差一人。哈哈哈哈，齐云阁是什么小派，竟然需要一百金，这价钱得写多少张信才赚来呀……

    等等……一百金……只差一人……

    “先生？”那来等着拿信的汉子见夏小叶愣着不动了，忙提醒她，“小心墨，快要滴到纸上了……”

    “咳咳，”夏小叶回过神，道，“你们什么什么派……”

    “霁光清清阁。”那人忙道。

    “……”好烂的名字，夏小叶默默吐槽，“总之，贵派看我如何？”

    “……敢问先生名号，师承？”

    “在下……槐序叶。”起了个好烂的名字……但先用这个男名将就将就，“师承咳咳，师承燕占飞。”

    “燕占飞？可是小清教出身的双刀第一的燕大侠？”

    夏小叶故作高深地点点头。

    “那真是名家子了，先生深藏不露啊！”那人十分单纯地信了，深深一拜，“那请先生速速与小人一道，见一见阁主！”

    成了！夏小叶喜于形色。但在离开之前，还有件大事要办。

    她径直朝正悠哉读着书的管事书生走去。

    啪！——“你这臭小子干什么！敢打我？”破书生被她一巴掌甩在地下，捂着腮帮子一脸气急败坏地瞪着她。

    “嘿嘿，小爷我看你不爽好几天了，臭读书的！”夏小叶学着曾见过的地痞流氓的模样，一脚踏在椅子上，呲牙叫道，“爷马上就要去办大事了，特地来道个别。”说罢，一脚把椅子踢到书生身上，砸得他嗷嗷直叫。

    “你别欺人太甚！”书生爬起来，抓着椅子冲她扔过来，身边观客纷纷躲闪。夏小叶目光一沉，顺手抽出跟在她后边的那位霁光清清阁汉子的佩剑，对椅子一顿劈。椅子的裂成几份，伴着众人惊异的目光，砸到地上。再无声音质疑反对。

    夏小叶利落地把剑插回汉子的剑鞘中，潇洒地大步离开。

    爽！既有着装逼成功后的得意，又为这段时间出了口恶气，阴霾一扫，刚下山的夏小叶又回来了，真正的江湖生活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