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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阳光明媚的早晨

    民国三十年,一月五日,一个冬日里难得的阳光明媚的早晨。

    法租界环龙路250号。

    苏维在自家卧室里,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醒来。

    他眯缝着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朝阳斜照入户,时间应当还早,又伸手去够床头红木柜子上的马蹄表。

    才7点半,还能再睡个回笼觉。苏维又摊回大床上,把自己埋进松软的棉被里,心想着,毕竟昨天坐了十几小时的越洋航班,深夜方才抵沪,时差都没调整过来,现下还困得很。想来家人也体谅自己舟车劳顿,不如再睡个回笼觉,中午再起来吃饭。

    苏维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可他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了。

    一定是屋里头太热了,苏维想。他背上已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喉咙里干的很。

    实在热得很了,苏维只能翻身下床,赤脚踩着进口的纽西兰羊绒毯走到窗前,伸手把昨夜已经打开一道缝隙的窗户完全敞开。

    呼——

    冬日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屋檐上残留的点点细雪闯进这间温暖的卧室,在他脸上留下丝丝凉意。苏维站在窗前大口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困意消散,顿觉腹中有饥饿之感。也罢,左右是睡不着了,换身衣服下楼吃早餐吧。

    洗漱完毕,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又是一阵热浪袭来,苏维扯了下领口看了眼脚下镂空的铜板,心想这暖气开得也太足了些——是的,这屋里温暖如春的原因是因为通了暖气。不止这个卧室,整个洋房各个房间和过道都架设了暖通管道,锅炉在地下负一层的厨房边上,彻夜有人守着。暖水通过管道流经各个房间地板,地面的暖气口处镶嵌一层镂空的铜板,为了兼顾美观还刷了一层浅蓝的漆,铜板下装着管状式暖水汀,热浪从铜板镂空的花纹处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房间里是一整套的红木家具,低调中透着奢华,墙壁上贴着暖黄色图案描金边的墙纸,暖色调的装潢让人心理上感觉更热了。

    老实说,苏维不大喜欢这种取暖设施。他在达布列颠留学时,家家户户都有壁炉,温度低了自己添两把柴就好;而这种锅炉集中供暖有个弊端——离锅炉越近的房间越是暖和,反之则冷。苏维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血气方刚,大清早的给他热出一身汗来。

    苏维打开房门,正撞见王妈在给他门口的两盆绿植浇水。

    王妈看见他,眯起眼睛笑到:“三少爷起来啦?早上好呀!几年不见,咱三少爷也是个大帅小伙喽,王妈我都认不得啦……”这当然是夸张手法,王妈一口东北口音,民国二十年时,由苏维母亲娘家人做中,介绍到家里来帮佣,至今已有十个年头。王妈手脚勤快,做事也利落,人又心善,深得母亲信任。

    离家在外几年未见,王妈两鬓又斑白许多。苏维想到同样久未曾见的母亲,一时心中触动,问到:“母亲已经起来了?”

    “已经用过早饭啦。太太如今觉少,昨夜又睡下早,早上天不亮就醒来,现下已经在佛堂里念经了。”王妈回答到。

    母亲自父亲过世后一向深居简出,虔心礼佛,一篇经文动辄二三个小时,想来是要在佛堂里待到晌午。

    于是苏维只得暂时打住去看母亲的念头,先下楼吃早饭。房门开着,一阵穿堂寒风刮过,王妈看着大开的窗户顿时又念叨起来:“哎哟三少爷,这大冷的天作甚敞着窗户?晚上要着凉的……”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卧室里关上窗。

    苏维只得说道:“夜里暖气烧得太足了,只能开窗散散热。”

    王妈关上窗又开始给他整理床铺,听了这话点头到:“今早太太也说暖气烧得太足了些,如今三九的雪天,想来也是下面的人怕给太太少爷们冻着了——一会儿我就去给守夜的人说,叫他们少添煤渣……”

    苏维听着笑了笑,转身沿着回转扶梯往下走去。

    楼下,苏维的二哥苏澜已经吃完了早饭,正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今早刚送来的《申报》。

    用早饭的地方并不是餐厅,正式的餐厅就在扶梯的右手边,里边是一张西式的长餐桌——二十来个人也坐得下,餐厅顶部是奢华的水晶吊灯。只是母亲并不喜欢西式,且“餐桌逾大,更显人之凋零”。大哥大嫂不幸离世后,未免母亲触景伤情,遵从她的意思在扶梯口正对面的偏厅处摆上一张中式红木桌,不大,但一家人围聚在一处用餐,更有家的气息。

    四四方方的餐桌,苏澜这一边两张椅子,旁边空着的那张椅子上铺着苏绣椅垫和靠枕;他的正对面居中放着一张椅子,上面只一个蒲团;他的左手边是两张并排的椅子,有垫高,分别是布老虎和小白兔的图案。

    于是苏维在他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一旁的帮佣忙给他舀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

    苏维看了眼早餐,中西合璧,中式是清粥小菜,并一屉灌汤包,一篮蟹壳黄,一壶豆浆;西式有三文治,烤肠,蔬菜水果沙拉,牛奶。鸡蛋有水煮蛋和香煎荷包蛋。

    见他坐下,苏澜放下茶杯,对他说:“去看过母亲了?”

    苏维说:“还未曾。母亲起得早,现已经在佛堂里颂念经文,我不好多打扰。”

    苏澜点了点头,又道:“现如今西欧已经开战,你一路长途奔波,辗转米国才回来,也是辛苦。”

    苏维就读于博明翰大学,去年夏天已经毕业。一开始确实玩心甚重,受家住雾都的同学之邀,好好游览一番代英帝国的首都。得军是七月初便开始对英发动空袭,一开始目的是诱使英军飞机出动以便歼灭,并赶走海峡中的英国军舰。八月初,小胡子下达了对英全面空袭指令,单单除去了雾都。苏维这个人傻胆大的,八月二十四日还与同学在圣加尔斯教堂附近游玩。偏巧当日得军轰炸机飞至雾都附近,本来目标是郊区的飞机制造厂和巨型储油罐,哪知有几架轰炸机偏偏迷航,竟将炸弹扔至雾都市区,炸毁了圣加尔斯教堂。

    在这场令人震惊的空袭中,无辜游客苏维不幸受伤,一枚碎弹片卡进了他左臂肩胛骨。他在乡下的同学家中修养一个多月,伤好之后战事已经白热化,得军开始对雾都狂轰乱炸,雾都大半个城市陷入火海之中,平民死伤无数,整个西欧已是乱成一锅粥了,这时哪还有甚么安全的航线来往沪上?之后只能辗转打听,先是转道睿典,再乘海轮前往米国,由米国再回到沪上时已经是次年一月了。

    说道这事,苏维忙对他二哥说:“之前我给母亲写信,只说应同学邀请,作毕业旅行,因而迟了半年才回到家中,二哥你可不要说漏了。”此中曲折,游子苏维未免母亲担忧,因此来信中并未与她详细分说。想来母亲不问世事,应当能瞒得过去。

    苏澜说:“我自然晓得,”又一面扭头对一旁管事的说道,“去叫那两个小的起来吃早饭。”又转向苏维这边说,“虽是假期,也不能让他们两个养成懒床的坏习惯,免得荒废了学业。”却是一副典型的“严父”做派。

    苏维失笑:“二哥未免太过严苛了些。”

    说来也怪,苏维印象中,病逝的父亲经商办厂,向来与人为善,笑面迎人,大哥大嫂生前也是和善人,偏生家中二哥却生性严苛,整日里肃着一张脸,竟不知他在外怎么做的生意。

    苏澜看完报纸又抬手看了看腕表,八点过了五分,想了想又对吴管家说:“到我书房里把那张金利源码头的提货单拿来。”

    苏维事不关己地吃早饭,不料苏澜接过吴管家提货单,看了一眼又放到他面前。

    苏维瞥了一眼,只注意到“BuckCentury”,“……二哥?”

    苏澜解释道:“给你订的。应当是今天到货,我记得你之前来信说已经学过车了,我要去上班,你吃了饭就自去码头提车吧。”

    竟然是给我买的车?苏维又惊又喜,真心诚意地说道:“谢谢二哥!”

    一旁的吴管家适时说了一句:“二少爷,那么我现在就给汽车房打电话,订下半小时后去往码头的汽车。”

    苏澜应允,想了想又说道:“你学的是英语。我已在公共租界给你谋了个差事,算是工部局下辖的,现在年关将至,倒也不急,过完年后再去报到。这段时间你且安心休养。有空不如学学法文,毕竟家里在法租界,以后难免要与公董局、巡捕房打交道。”

    二哥虽是一张冷面,做事实在体贴。说是休养,伤早就好了,不如尽情玩乐。十里洋场不夜城,我来啦!苏维兴奋地想。

    苏澜说完又抬腕又看了眼手表,八点十五了。苏家房子在法租界环龙路,工厂却开在公共租界小沙渡路,苏澜一般提早,九点之前会到公司。于是他便不再耽搁准备起身出门,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二嫂晚上要去兰心剧院看戏,我有应酬便不去了,既然你无事,不如替我开车接送她。”

    苏维暗地里一振,关键词提取“剧场看戏”,这肯定跟“名旦严济秋”有关,主线任务来了!于是自然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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