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剑池出来,并没有像第一次进去的时候通过那个幽暗的洞道。而是进入迷雾后,转眼间便来到了洞口之外。洛尘眯了眯眼睛,外界的阳光果然比剑池内的更为灼热。

    远处仙山耸立,山脉连绵,如同一条条巨龙隐藏在云雾之间。各种类型的飞禽在耸山峻岭之中或高低起伏,或绕山盘旋。不时还有一些修为高深者或驭兽而去,或御器而来,好生热闹。

    顺着青石古道,洛尘与剑八一路要下走去。洛尘被四周壮丽的仙境所震撼,寻找着各种话题照顾剑八,因为剑八自从踏出剑池那一刻起就闷闷不乐。

    等到洛尘说得口干舌燥之时,已经日落西山了。火红的落日把这片云海烧得滚烫滚烫的,甚是壮观。这时候洛尘才发现他们以凡人的速度在下山,这怕要走上十几年才能去到目的地啊。洛尘无奈地跟剑八说:“剑八师妹,我们是不是应该飞过去?”

    剑八一副“就你话多”地表情撇了一眼洛尘,连斗嘴的兴致都没有。小手一挥,一片红彤彤的枫叶从袖里的储物袋飞出,在两人面前化成一大片枫叶飞舟。洛尘还是第一次看见剑八飞行器物,竟然不是一柄飞剑?我们是剑修啊。

    剑八好像看出了洛尘的疑惑,说:“这是剑四师兄和剑五师姐临行前送给我的。我们剑奴的剑,不宜用作飞行。”这么说起,洛尘才留意到,他还没在剑池内见过任何一人的剑器出鞘呢。第一次见剑四和剑五的时候他们虽然在舞剑,但用的是木剑。洛尘没有多问,归咎到《九天御劫灭魔剑诀》可能对他们的剑器有什么影响了吧。

    不过剑八真是剑池内的宠儿啊。

    有了飞行器物,才一刻钟,就到达了目的地——云海剑台。这里是建立在剑峰正东方的一柄巨大石剑剑柄末端平面之上的剑台楼阁,方圆足足一百里。

    据说是一万年前,威名赫赫的魔道修士——魔龙真人,驭黑水魔龙前来剑峰要强娶当时的剑池圣女,与剑池圣女展开争斗。最终,魔龙真人座下的黑水魔龙被《九天御劫灭魔剑诀》的剑六:飞沙扬土凝聚而成的巨剑,一剑穿透龙头,钉死在了剑峰东方底下。其巨大的身躯化成了如今雄伟的山脉之一,峰底的龙头位置化作了一片死寂的黑水沼泽,是剑峰中有名的险地。

    经过了一万多年的沧海桑田,这柄高入云海的巨剑已经被万物所依附,永久的成为了这片天地之间的一道造化。剑身之上有着许多剑峰筑基期、结丹期的弟子开辟的修行洞府。

    洛尘和剑八在规定的平台中一降落,就引来了众人的驻脚围观,一阵窃窃私语弥漫了开来。洛尘发现这些围观者的眼神不大友善啊,而且修为真是高!十来个人有四分之三是筑基期以上,只有包括洛尘在内,寥寥五个炼气期圆满。身后还陆续有人御器飞来,能御器飞行的都是筑基期以上强者。

    这就是顶级宗派的实力吗?不是说筑基很难吗?

    一道金光直接飞到门前现身,居然撤了一眼洛尘他们,冷哼一声,不屑地进去了。洛尘震惊的不是被他鄙视,震惊的是放在外界都能够开山立派了的结丹期修士,在这里也得下来步行而入。

    “滚开!”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怒喝。

    还没等洛尘来得及反应,剑八已经一把将洛尘拉到身后护着了。洛尘原本所站的地方被一阵无形的掌风冲击而过,掌风与地板的剧烈摩擦生成绚丽的火花四溅。

    洛尘定眼望去,只见三名筑基期弟子,正一脸嚣张的看着他们,其中一人还没有把手掌收回呢。如此明目张胆的偷袭,还是偷袭一个炼气期圆满的同门!

    “嘿,小丫头,护情人的动作很快啊。”出手偷袭的瘦个子弟子,一脸不满地走过来,凶神恶煞地吼道:“谁让你躲开的?”说罢再一次举起手来,一巴掌朝剑八可爱的脸蛋扇下!

    “住……”洛尘哪能让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从瘦个子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全力运转神识,做好防御准备了。当瘦个子抬起手的那一刻,洛尘就扑身上前护着剑八。

    “啪!”这一巴掌扇在洛尘的头上。将他扇飞了出去,在坚硬的地板上如打水漂一般漂了三下,又滚出三丈才力歇。剑八颤抖着身体,双手死死地抓住裙边,低着头不敢动弹。瘦个子见状再次举起手掌来!

    洛尘愤怒地唤出镇魂剑,不会飞行和瞬移的他只能把法力作用在双腿之上,爆发出惊人的动力,一剑刺出。

    瘦个子抬起的手正好转势,两指夹住了洛尘全力刺来的镇魂剑。洛尘牙根都咬出了血也未能再令镇魂剑移动一毫!筑基初期与炼气期圆满,一纸之隔,实力上竟有如此之大的差异吗。

    洛尘不顾后果,在瘦个子挑衅的神情中,发动了绝招——剑九:神魂灭识!镇魂剑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剑光穿透而出。把瘦个子冲飞五丈之外,落在地上口吐白沫,毫无生息了……

    围观的众人纷纷惊讶地后退一步,一脸的震惊。怎能不震惊,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在自己大院里被就这么一剑,形神俱灭了!!!这叫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剑八双手捂住小嘴,眼神颤抖着看着趴在地上喘气的洛尘,芳心已经是百感交集,翻天倒海,不能自主了。她是真没想过他会如此的冲动,对方可是筑基期修士啊,你这个炼气期圆满的家伙,不会审时度势的吗?

    “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弟子!!!”空间中一股强大的灵压降临,四周的植物纷纷被压垮在地。另外四个炼气期圆满的弟子都经受不住这样恐怖的灵压而单膝跪下,才勉强稳住,没有趴下丢人。接着一道金光降临在瘦个子尸体身边,一俊朗男子威风凛凛地现身。

    瘦个子的两个同伴立刻上前拜道:“见过师尊!”

    瘦个子的师尊扫视一眼,看见持剑脱力的洛尘,眼睛一冷。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了。一摆手阻止了另外两个弟子的告状,说:“你们先滚进去。惹事生非也要学会保全自己。不然,死不足惜!”两弟子连忙认错,灰溜溜地跑了。

    空气一时间仿佛都停止了,全场只剩下洛尘的喘气声。没人敢在结丹期圆满修士面前出声,生怕被迁怒。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结丹期圆满修士,对上这两名剑奴,也会无可奈何。

    “你们是出来参加剑锋争鸣?”结丹期强者终于打破了沉默。

    剑八点了点头,低声解释道:“是的。钟师叔,剑九不是故意的。请你……”

    结丹期强者挥手打断了剑八的话,“技不如人,就如我刚才所说,死不足惜!不过,你们剑奴的威风,不逊从前啊。小小炼气期圆满的小子,就开始持剑残杀同门了。神魂灭识,好个神魂灭识,让我这徒弟魂飞魄散,不得重生。”

    剑八连忙跪下帮洛尘求情:“钟师叔请恕罪!是我们没有教导好剑九师弟,日后我们定会负荆请罪!”

    结丹期强者此时也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实属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以势压人,还是连他最终也无可奈何的剑奴。如其在这里自降身价,不如从其它地方找回场面。

    “哼,你们好自为之!”

    “呼”一场突然其来的风波,终于平息。但云海剑台上炼气期圆满的剑奴一式剑九秒杀筑基初期修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玄道宗!据说,消息传进执法剑阁的时候,执法长老一剑劈断了案台,怒喝了一句:“剑奴小子!”

    剑峰之巅,白须老者李斌正在把玩着他与阵峰那号称“万年一现”的天才弟子陈曦合力炼制的新玩具——周圆浑天剑仪。这是以阵峰之宝——乾坤浑天仪为基础,融入李斌自创的周圆十二剑诀而炼制成功的特殊剑器,品质达玄级一品之高。

    这还是炼制之时,由于李斌的周圆十二剑诀所蕴含的天道剑意太厉害,陈曦决定以比原方案低一级的天材地宝炼制,设置了可以后期再融入相应的珍宝来提高品阶的成长特性。

    毕竟世上少有一步到位的事情。大器晚成,才顺乎天道,不会被天道所忌。

    巴掌大的周圆浑天剑仪那代表天、地的双环此时包含的不是星辰,而是十二柄一节指头大小的精致银色飞剑,无数的星辰被刻印在了小飞剑的剑身之上,随着天地环的不规律转动,它们在天地方圆之内也绕着圆心环绕,在天地环的控制之下,他们永远不会在同一个球面上相遇。

    突然,李斌苍白的剑眉微动,感知到了云海剑台的事情。不禁大笑起来,连拍三下大腿。随即冷言道:“自古皆是八、九出刺头啊!是剑诀有什么地方出现问题了吗?”说完,玄级一品特殊剑器——周圆浑天剑仪被他屈指一弹,化作流星,从剑峰之巅悄然落下。“去找你的有缘人吧。”

    玄级一品特殊剑器,玩完就扔,剑峰之主就是这么霸气。

    剑八扶着虚弱的洛尘,在一路剑峰弟子的鄙夷目光中进入属于他们剑奴的四合院。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直到剑八把洛尘扶上床,准备转身给他倒杯水时。

    洛尘一把拉住剑八,虚弱而坚定地说:“我,我会保护你的。”像极了一个在捍卫自尊的男人。

    剑八眼神恍惚,身体顺着洛尘的拉力坐下,微微靠着洛尘,低着头轻轻说道:“剑九,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我们稍微忍耐一下就过去了。不必为了我与人再起争斗。”

    洛尘想说什么,却好像受到了什么力量影响,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剑八似乎在期待着某种回应,却等来了洛尘的沉默。不由得微微失望,起身去给洛尘倒水了……

    深夜,无心睡眠的洛尘轻轻推门而出,他有点想离开这个令他压抑的地方。走在恒古不变的青石上,洛尘失魂落魄地走着。想起未出剑池时的豪情壮志,自以为修得天级三品功法,怎么也能越级争斗一番。来个英雄救美,在剑八面前展示主角般的风采。

    幻想很完美,现实很残忍。

    洛尘把剑八一直以来跟他的打闹,当成了筑基期强者与炼气期圆满的差距,差距不大啊,有时候洛尘还能打一下剑八的小手呢,真认真起来,也不一定会输。

    洛尘冲到一处云亭之中,对着沉寂的云海大叫了一声,似要把今天的所有憋屈通通释放出来:“啊!!!”

    “哎哟!”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惨叫。

    洛尘猛一回头,便看到一个衣着洒脱的男子,摔在地上,一身的酒气涣散开来。“你是谁?”

    “嗝!”醉酒男子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指责道:“你小子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鬼叫什么东西!把我的美梦都吵醒了。你知道,能梦见冰凌,是我这一生中最后的梦想了吗?”说到最后,醉酒男子居然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去,痴情男子?

    洛尘觉得这三更半夜遭遇一个痴情醉汉,不是一件好事情。反正也发泄完情绪了,还是赶紧回去修炼才是。想着,就偷偷挪步准备离开。

    怎料,洛尘才刚挪步到醉酒男子的上方,就被他一把抱住大腿,眼泪鼻涕一通往洛尘的剑服上擦。惹得洛尘一身鸡皮疙瘩,怎么用力都抽不开来。

    “嗯?”醉酒男子忽然发现了什么,看着洛尘玄墨色的剑服愣神了一下,然后抬头向代表着洛尘如今名字的左胸刺绣看去。

    “剑九?原来是小师弟,小舅子!”醉酒男子大喜,顺着洛尘的身体爬起来,抱着他的肩膀大笑地摇晃着:“小舅子呀,小舅子!”

    洛尘被摇得发晕,挣扎出来说:“停!这位师兄,你怕是喝醉酒认错人了。”

    “呜呜呜,我就是认错了爹妈。也不会认错你这身剑奴的剑服。当年,本该为我穿上新衣的冰凌,最终穿上了这套剑服。苦哇,哥哥我苦哇。”醉酒男子又大哭了起来:“从那时候起,我每日在此仰望剑池,就是为了等她出来。我要告诉冰凌,李青山会一生一世地等待她!”

    洛尘回头看了一下云海,好家伙,这里别说剑池了,剑峰主峰都看不见,天下人谁不知道剑池是在剑峰主峰内部的。

    洛尘更加认定是遇到疯子了。便不想多言,对李青山作揖告辞。李青山不知是有意还是醉酒无意,身体醉步前倾,左手如持剑刺出,直取洛尘右边太阳穴。洛尘敏捷地侧身避开,然而刚从眼角边擦过的剑指,顺势横扫。从外人视角里,李青山好像只是醉身上前伸手想要拉住洛尘的肩膀,结果没拉住,手指从洛尘眼角边擦过,然后横向收手而已。

    但这个掐着剑指收手的动作在洛尘眼中却如一柄利剑横削而来一样!

    是剑法!

    洛尘昂头向后弯腰,险险避开这横削一剑。怎料,剑指横削至洛尘胸前上空之时,李青山手臂化剑为肘,一肘击正中洛尘胸膛!洛尘被这突然其来的肘击打得身体在空中像个虾公一样弯曲着,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在身体与地面撞击的那一下,洛尘依靠强大的神识控制住身体,立马旋转身体从李青山的脚边翻滚躲避。因为,李青山已经一脚踢了过来。一连贯的攻击丝毫没有停顿,还没等洛尘来得及调整身形,那高深的剑指又顺势而来了!

    一时间,云海剑台最东边的一处云亭之中,两个身形正在近身肉搏,应该说一醉酒男子以指为剑打得一剑奴少年狼狈至极。他们没有施展惊天的法术,反而就像凡间的武林剑客间切磋武艺一样。

    洛尘全力转运着剑诀功法,吸收着天地灵气,因为他的法力在李青山流畅的攻击中飞快地损耗,不然身体根本就跟不上李青山的攻击速度。即便有天级三品功法的加持,这时候竟然跟不上消耗了,洛尘心中大惊。

    这个醉酒男子李青山是什么来头,没用使用法力争斗就已经逼得他陷入绝地了。

    就连储物袋中的镇魂剑也没有半息的时间让他取出,洛尘肺都快要炸开了。

    李青山浑然天成的剑法把洛尘逼上了绝路,就在洛尘法力枯竭的前一刻,李青山用腰间的酒葫芦一股烈酒灌进了洛尘的嘴里。

    洛尘顿时感受到一股烈火顺着他的口腔一路燃烧到五脏六腑。随后一股淳厚的灵力汹涌而出,快速地被身体吸收,即将枯竭的法泉顿时再次全力运转起来。

    “呼”一口浊气吐出,洛尘眼神之中升起一团不屈的火焰,一身凌冽的剑气冲天而起,两指成剑,第一次作出反击!

    两人四指隔着剑气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剑气冲击波横扫而去,把最近的石桌给震碎了出去。两人四目相对,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透露的决意!

    一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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