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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夕阳尽头(一)

    “姐姐早上好啊!”

    “啊,玥,又一大早就开始帮忙了吗。”

    “嗯!昨天用过的神谕转化器我把它拖回来了。”

    一个8岁左右的男孩子拖着一台连着管子的机器,身上的衣服并不算干净,但也并不是很脏,黑色的头发似乎被谁打理过,至少看上去并不凌乱。

    他每走一步都要顿几下喘口气,作为小孩子来说这个东西还是有点重,不过男孩很努力的一点点把转化器拖到了一个开出了缺口的小铁屋,这里就是他们的“储物库”。

    过程中年长的短发女孩一边处理手上的机械,一边始终微笑注视着他,并没有直接去帮忙。

    “哈……哈……”男孩大喘了几口气,回过头,瘦小的食指中指分开比出一个“v”字,“我做到了,姐姐!快夸我!”

    “哇哦!做的漂亮!今后可以把转化器的工作都交给我们小玥了呢~”说着说着女孩逐渐沉下脸看向一处长满了野草的地方,一个搭起来的军用帐篷看起来格格不入,语气变得很冰冷,“我们小玥比起某个混饭的好多了。”

    小男孩也望向那个补过很多次的军用帐篷,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嗯……那个大哥哥虽然又邋遢又阴沉,但是他好几次都帮我们击退了荒神诶……啊对了!今天我还要照顾哥哥的神机!先走了姐姐!”

    跟姐姐说完后,小男孩小跑跑到帐篷外,掀开了帐篷钻了进去。

    “神机啊……那家伙,真的是AGE吗……”姐姐喃喃自语了一句,接着低下头继续修理着机械。

    帐篷里很暗,一张床铺铺在最边缘的地上,折叠桌上杂乱的堆着罐头盒和捏扁的啤酒罐,一把双刃型的红黑色神机倚在旁边,头顶上挂着几件衣服,像是没洗干净一样还时不时滴着水。

    ——在那之下,裹着外套的白发少年面朝里侧睡着。

    “还是那么乱啊……”

    “乱点不行吗……反正没什么意义……”

    突然一句低沉的声音传遍帐篷,把刚进来的小男孩吓了一跳,本以为还在睡着的人坐起身,一手撑着地一手搭在膝盖上,许久不打理的头发和步入青春期疯长的胡子,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名才十六岁的少年。

    凌乱的刘海下隐约能看见借着渗进帐篷的日光反射的红色血瞳,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且怠惰,黑眼圈缠在眼睛周围,看上去并没有睡过几次好觉。

    “哥哥,早上好啊!”名叫玥的小男孩缓过神,重新捡起笑容挥了挥手。

    “玥……啊,又有荒神入侵了吗?”白发的少年的语气很慢,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我会处理的……你们……”

    “不是啦,没有荒神入侵,今天我还是跟之前一样帮哥哥整备神机,没有其他情况哦。”

    “嗯……这样啊……嗯,那……老样子拜托你了……”

    白发的少年转过头,熟练的拿过床头的一罐啤酒,掰开,一饮而尽,随即捏扁又扔到了一边,重新裹上外套,整个人缩了缩,又躺了下去。“……老样子,如果还有人不喝啤酒的话就给我。”

    “帝月·银!”

    一声怒吼从玥的身后传来,是之前在修东西的短发的姐姐。

    “击退荒神确实算你的功劳,但是无论是寻找物资还是整理这个避难所你都不管,亏玥当时还提出收留你!”

    “姐姐,姐姐!”男孩赶忙扯了扯姐姐的衣角,“别这样吧,银似乎是有很多苦衷的。”

    “……让她说,玥。”银依旧蜷缩着睡在地上,讲话的时候连脸都没转过来,“凯丽又没说错,应该让她说……”

    “哥哥!”

    “好了,我们走,玥。”

    凯丽攥紧了拳,用力的掀开帐篷帘走了出去。玥看着生气的姐姐,又回头看了看像只受伤等死的狼的银,默默轻叹了一口气,上前几步双手抱起银的两把神机,临走时小声说道,“姐姐总是会预留一部分啤酒给你的,晚点我去拿就好了。”

    见白发的少年没有回应,小男孩也不再多留,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帐篷。

    玥抱着神机来到避难所最高的地方观测台,盘着腿轻轻把神机放在地上,打开小箱子拿出了一些专用的神谕药剂和工具,然后拾起其中一把神机,横着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整备。

    日轮从荒漠的地平线缓缓升起,小男孩的脸也被铺上了暖暖的一层光纱,他浅浅的仰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真的很漂亮啊,天空的颜色,你说末日前的地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玥抚摸着神机,脸上洋溢着温柔和幸福,脑海里幻想着,“现在我只能在那些零碎的终端机里面查到一些,草原,花圃,河水。没有荒神的世界,大家能开心的玩,玩累了就回家吃饭,哈哈。”

    神机微微颤动了一下,玥没怎么注意,笑了笑,“现在的话,只有像银这样的英雄可以守护我们这些弱小的人,我们至少不用担心晚上会被吃掉,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的四肢不见了,哈哈,那也太滑稽了。”

    “果然我还是太贪心了对吧。”男孩有些害羞的鼓着脸,用工具把神机刀刃上的凝块去掉,有些松弛的装甲拧紧,“我自己现在有凯丽姐姐在,又幸运的遇到了哥哥,当时自己被扔下来的时候一度以为死定了呢,哈哈。”

    玥就这样边说话边整修神机,黑色珍珠一般的眼瞳充满了希望和憧憬。他四年前也是被抓到港湾即将被实验的AGE之一,但因为身体太弱在回到港湾前就被那些人从车上扔了下来,靠着求生的本能,拼尽了力气,不知道连滚带爬了多久来到了这个避难所的门口。

    “救……救……我……”

    也就在那时,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自己,一瞬间自己把那个身影永远记在了脑海中,比自己高很多的短发少女握住了自己的手,嘴里念叨着什么。

    “姐……姐……”

    “救……救……”

    “……我……”

    晚上冰冷的空气似乎能把自己的喉咙都冻伤,但紧接着在失去意识前,自己立刻被拥入了怀中,隐约感觉到她在奔跑,心跳跳的很快,不久后来到了一处避风温暖的地方,身体也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避难所是不能被允许进入港湾的“普通人”的聚集地。为了生存下去,每个人都要去经常的外出寻找物资,以往来说失踪和死亡的概率都很高,然而在这个港湾,奇迹总是会降临,不仅物资能被找到,也鲜有荒神袭击。

    在这个只有20人的港湾里,作为第21人的最小的孩子,大家都很疼爱他,玥这个名字也是姐姐凯丽给他取的,听说是在终端机上的传说故事里看到的字,就这样,他与大家一起度过了四年的时光。

    “嘿嘿,现在我也终于能帮上一点忙了。”玥有些小骄傲的晃了晃脑袋。

    “玥——差不多可以下来喽!”

    “知道了!姐姐!”

    玥收好工具放回到小箱子,一把抱起神机一路小跑下来,哼着终端机上听过的一些歌的曲调,尽管完全听不清楚唱的什么,不过旋律很容易就记下来了。

    围着燃烧的火焰,凯丽把沸腾的水里煮好的罐头用折弯的辐条当夹子夹出来,分发给了避难所的大家。这些罐头大多都是受到灰域种袭击的灰域跋涉船里剩下的物资,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才是现在的生活方式。

    “姐姐,我把这个拿给哥哥。”玥把袖子卷起来包住手,接住了一盒罐头。

    “去吧去吧,我们就不客气的先吃喽,哈哈哈。”

    “呀,小玥真的很懂事,对谁都很善良。”

    避难所的大家就像宠自己的孩子一样夸着玥,玥吐了吐舌头,还是把目光移向姐姐,凯丽先是看向了帐篷,叹了口气,默默的点头,玥这才一蹦一跳的拿着罐头到帐篷里。

    “来,凯丽,这是我的那份。”

    “还有我的。”

    “老样子哈,凯丽,这是我的。”

    几个中年的大叔和阿姨在玥走之后把罐头放在了凯丽的旁边,笑着摆了摆手就离开了,凯丽没有说话,站起身微微鞠躬,年轻一点的其他人看着也只是笑了笑,大家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你们不行哦,还是要好好吃饭的。”凯丽貌似猜到了他们的想法,眼神望着他们,不过那不是埋怨的目光,而是充满了难过和恳求。

    “吃,我们一直吃的,放心吧,不会让小玥担心。”

    凯丽这才放下心,重新坐了下去,也就在这一小会,他们把新的罐头悄悄藏在了靠近的仓库背后。

    短发的女孩打开罐头,小心翼翼舀了一小块人工合成肉放进嘴里,明明很烫,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现,相反,泪水从脸颊划了下来。

    “我现在……也……”

    “凯丽,别哭别哭,别让孩子看见。”一旁的年纪大一些的女孩抹去了她的眼泪,“你是姐姐,玥的姐姐哦。”

    “嗯……嗯!嗯……”

    “哥哥!这是你的那份哦!”

    玥端着罐头跳进来,银听到声响,慢悠悠的拿开盖在身上的外套,揉了揉眼睛,“啊……到吃饭时间了。”

    “你真的在睡觉啊,哥哥。”

    “呵……我除了当个打手还能做什么吗。”

    银随意的用手把头发一捋,让自己的眼睛能看见玥,玥的黑色瞳眸闪闪发亮,银迅速躲开了男孩那明亮的目光,就像是怕对方会被自己污染一样。

    “老样子……放那里吧,谢谢你啦,玥。”

    语气依然很颓废,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少年朝气。玥挑了一处折叠桌上比较干净的地方,放上了依旧热气腾腾的罐头。

    “趁热吃哦,哥哥。”说完玥就后退离开了帐篷。

    “过于接近我会变得不幸的啊,小子……”银扶着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内衬的衣服都裂开了,裤腿也是破破烂烂的,“什么狗屁AGE……还英雄……到头来还不是走狗……呵……”

    银坐到折叠桌前,看着满桌的啤酒罐,自嘲般笑了起来,“什么力量,什么强大,什么守护,到头来就我一个而已……海格!玛茵!!!我对不起你们俩啊!!!”说着甩开了手臂把桌上的啤酒罐全部扫落到地上,头重重砸在桌上。

    “煽动又怎么样,成功了又怎么样,都是假的!假的!!!啊哈哈哈!!!假的……假的……”

    银痛苦的捂住耳朵,死死咬着牙,表情狰狞,“早知道就带着你们直接走了……我早知道就带着你们就走……直接带你们逃……为什么啊!!!为什么!!!海格……玛茵……啊啊啊啊……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

    白发的少年绝望的碎碎念着,帐篷外的小小身影伫立了一会,悄悄的走开了。

    “玥,怎么那么久?”姐姐叉着腰站在面前质问道,“大家都吃完了哦,下次不准再那么久了知道吗,小孩子要按时吃东西。”

    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不起姐姐。”

    “好了好了,快吃吧。”凯丽其实也只是装作生气,很快就拿出了一份刚刚煮好的罐头,把上面的水都擦干,放在了玥专属的小桌子上——其实就是避难所的小石块堆砌的,不过对于玥来说,这就是他最棒的佳肴圣地。

    “好耶,谢谢姐姐!”玥开心的小跑过去,打开罐头就吃了起来,“呜哇!”

    “怎……怎么了,玥,不好吃吗?”姐姐走到玥的身边小心的探过头,而玥直接吃了一大口,边嚼边说,“超好吃的,这个好像是人造肉诶,这是大家新去的那个船里找到的吗,太好吃了!”

    “啊,嗯,那就好,那就好……”凯丽眼神瞟向了另一边给自己打着圆场,“太好了,我还以为难吃……”

    “姐姐也一起吃吗,我们一起吧。”玥高兴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凯丽也能坐下来,女孩愣了一下,看着玥天真无邪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坐在了玥的最旁边,“姐姐看着你吃就好,毕竟是女孩子,要减肥的嘛~”

    “但是姐姐太瘦也不好,不管姐姐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姐姐!”

    玥笑着说完又舀了一大勺肉,凯丽听到这句话心里的某一处隐隐作痛,泪水不自觉的又溢满了眼眶。

    “……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没有……没有……快吃吧快吃。”

    “啊,姐姐好容易被感动。”

    “真是的,吃饭还不消停,大家太宠你了。”凯丽抿出笑容捏了捏玥的脸,“等你再长大一点吧,小家伙。”

    “嘿嘿~”

    姐弟俩开心的聊着,地平线的夕阳渐渐沉下。在那尽头的一处港湾,穿着白色大衣的金发青年快速穿梭过密集的人群,从灰域跋涉船的船头带着蓝银色的长枪型神机一跃而下、

    “可耻的叛徒!!!”

    “AGE们在干什么!他跳下去了还不趁机杀了他!!!”

    “马兰全员!杀了提尔斯!不对,提尔斯·维克多利亚!!!”

    “命令,收到,抹杀目标。”

    “啧,不用欢送了,谢谢!”金发青年左手带着一个腕轮,是标准的噬神者。下方的AGE架起了枪炮形态的神机,瞄准了飞跃而下的提尔斯,与此同时,不少直属马兰的噬神者从灰域跋涉船的甲板杀了过来。

    提尔斯咂了咂嘴,握住神机机柄,蓝白色的神谕能量灌入神机,钻头型的枪头四侧裂开,一柄血红色的欧洲式枪头赫然出现。“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宁肯杀我这一个人类,也不愿意杀人类的天敌荒神和灰域种,真是本末倒置的蠢货们!”

    话音未落提尔斯侧身躲过一发爆破弹,冲击力直接把他顶到了冲杀过来的噬神者面前,金发青年把枪横在胸前,长剑的刀刃擦着枪柄迸发出激烈的火花,接着一个转身踹飞了这个冒进的噬神者。第二位,第三位和第四位噬神者也从上空高举武器冲了下来,提尔斯深吸一口气,在对方的长枪刺过来后以最小的幅度侧身躲过,反手卡住对方的枪柄,控制住远距离攻击的噬神者的瞬间,借着下冲的惯性回身卸掉对方的冲击力,并且靠反作用力一枪贯穿了后面的噬神者,此时身下的炮火支援袭来,提尔斯松开远端的枪柄,握住贯穿胸膛的靠近枪头的机柄,一脚踏着尸体抽出神机,爆破弹如期而至把被当成盾牌的尸体炸了个粉碎。

    “论战斗经验,你们差远了!”提尔斯用枪后柄击中另一个噬神者,抓着他的头像踩冲浪板一样靠噬神者的身体硬度挡住不断袭来的炮火,直到落到地面前的一刻放开千疮百孔的尸体神机插进船身缝隙减弱了冲击力。一直在下面用枪炮形态神机支援的AGE转化成近战形态扑了过来。

    “哼。”提尔斯不屑的一笑,“别的我比不上老头子,论逃跑我还是蛮在行的!”

    说着低下头,一辆无人驾驶的军用车从后面的出击舱冲了出来,撞飞了冲过来的AGE们,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提尔斯翻身跳上车,一脚油门踩到死冲出了包围圈。

    “都给我追!不然全部给我去死!!!”指挥官站在甲板上暴跳如雷。

    “这就不劳你们了。犬饲,派出狼型AGE!”此时一个藏在阴影中的男人抱着双臂命令道,而他身旁就是犬饲博士,犬饲一脸奸笑的按下了按钮,最下方的几名AGE当即开始疯狂嘶吼,身上的神谕能量被犬饲安装在腕轮里的芯片完全释放,整个躯壳先是坍缩然后猛烈膨胀,鲜血溅满了灰域跋涉船的下层。

    “呕……这是什么……恶心东西……”几名尚在船内的噬神者只感觉肠胃翻涌不止,随时都会吐出来一样。

    几名AGE变异成了狼型的荒神,腕轮的芯片融进了他们的核心和大脑,属于人类的脏器全部摧毁,身躯变大,失去意识,一具活脱脱的行尸走肉。

    “居然还藏着这种技术,看来维尔纳的调查是对的了!那个所谓废弃实验场果然是你搞的鬼,犬饲!”提尔斯咒骂了一声立刻提速。

    “别想着能跑哦,维克多利亚的余孽。”犬饲扶了扶眼镜,指挥道,“好了蠢狗们,是时候捕食了!吃完了以后——就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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