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一节 人死如灯灭

    忙完这一切，孔林竟有点喘不过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力的摇摇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一边抽烟一边冲着站在那边的小女孩勾勾手。

    女孩乖巧的慢慢走到孔林跟前，原本之前有些暗淡的身影，在吸收了孔林那一点指尖血后，反而清晰了不少。“别怕，”孔林深吸一口烟，有点呛到了，连咳两声，“是不是很奇怪，刚才不过被我手随意点了一下后，就觉得身体不受控制了，一下被吸到那个男人身体上了？”

    女孩点点头。

    “不用在意，这只是一个小把戏而已，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刚才我和张凯的对话你也听到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费那么大的劲找到我，是还有什么没了的心愿吗？”

    听了孔林的话，女孩的神情有点落寞，原本想借着孔林的手救二伯的，结果人也没有救到，反而看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家人。爷爷虽然很忙碌，但是在她身边时总是笑容可掬非常疼爱的样子，今天见到爷爷的另一面，心理上受到的冲击太大，在印象中和蔼可亲的亲人竟是这般的冷血无情。

    孔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索性岔开了话题，“算算时间，你在外面的时间呆得也不算短了，再不回去，恐怕你就真的回不去了，到时候你会怎么样，你知道吗？”

    女孩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你家的事，我不想参和，我也参和不进去”，孔林望着天上惨白的月亮，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什么本事都没有，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记者，刚差点还被灭口了，也只有眼睛还能看到点东西，不过，看得不多，而且这也没什么用”。

    孔林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定定的看向她，“张楚楚，一入黄泉路，前尘往事尽可抛，我劝你别想那么多，还是尽早赶回殡仪馆吧，说不定还赶得上阴差引路，不然，头七一过，你可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

    张楚楚面露戚容，她从来没在乎过自己会不会入黄泉路，或者自此消失不见。自从父亲离世后，她的生命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暴自弃，跪在父亲灵前她心底默默说过，要好好长大，以后照顾母亲、二伯、爷爷。

    可是事情的发生总是那么猝不及防又难以理解。

    还记得，那天家人因为要参加集团的一个招商酒会全都外出，剩下感冒的她一人在家。原本她只是一个人坐在楼下的花园，闭上眼睛，静默地嗅着花香，感受着阳光抚上肌肤的温暖。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一阵心里发慌，什么凉凉的东西贴着她的后背往上爬，睁开眼，想要抬手却发现手冻住了般完全动不了了，整个人好像被困在了自己的躯壳里。张楚楚大声的喊叫、奋力摆动身体，却是感觉自己越缩越小，最后缩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儿，透过眼睛这扇窗户看着自己这幅躯体不受自顾自的起身，往屋内走去。

    看着眼前那双手把小熊床单剪成丝丝缕缕，看着手把腰带系上喷头底座，看着自己的头穿过那个结，所有自杀应有的窒息感、疼痛感她都没有感受到，自己好似一个旁观者，木然的看着一切发生。

    直到，好像被巨大的压力挤出来的她站在旁边，看着浴缸里那个断了呼吸的自己，下意识的想要救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那副已然没有呼吸的躯体。

    她想要出去找人求救，手直接穿过门把手，落了空，张楚楚眼一闭，身体冲着门顶了过去，睁眼一看，自己已经站在门外了，身后那扇木门依旧紧闭着。爷爷、母亲、姑姑正急急忙忙的冲上楼，使劲的敲着她房间的门，最后冲开门，看到浴室里那个她，张楚楚跟在旁边不住的叫嚷着，可是没有人搭理她，没人看见她在旁边嘶吼哭泣，整个她好似被隐在了空气中，飘忽、无影、无声无息。

    直到跟随家人来到殡仪馆，张楚楚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躺在冰棺里的那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一样的白色纱裙，黑皮鞋，白色的蝴蝶结，一样的五官，就是断了生命体征的自己。原来，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躯壳的灵魂。

    张楚楚开始发抖，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有潜藏的心理问题，是不是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就有自杀的念头，所以，才会有了被身体被控制了的错觉。

    那一刻的她，心惊到双手缩在胸前不住的颤抖，看着趴在那具躯壳上哭泣的母亲，张楚楚心如刀绞，想要钻回那具躯壳，重新活过来，告诉母亲，看，我没事，一切都是梦而已，却一次次地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弹了出来。

    “小姑娘，别折腾了，人死如灯灭，我老太婆在这里守了那么些日子，还没见过谁能回魂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楚楚回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