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才算是烟火人间
这年头没有真正的笨人，哪怕是远离大城、偏隅一方的小镇百姓，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生存之道。
这些年来，临河镇一直太太平平，波澜不惊，因此玄真观也少人问津。
玄真观前后两任观主，上任观主青华老道因为爱占小便宜，且花边名声太多，尽管拥有“炼气十一层”的实力，却早早被贴上了“不太靠谱”的标签。
至于上任才一年的新观主陆吾，长期在先师羽翼下过活，因此声名不显。除了类似朱明远这样的死党之外，大多数镇上百姓对陆吾基本上就是“性格温和”“一副好皮囊”“会算卦”这样的基本印象。
但是这一次却是大大的不同。
纸鹤寻人，一些有见识的百姓说不定见过江湖术士的类似把戏，倒也不足为奇；而救回张狗儿，也可以算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但是踏波而行这一手露出来，却真正惊到了那些一路寻来的村民。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一道金光符打得河面上亮如白昼，一位风采翩然的道长手托孩童立在江面，衣衫猎猎而动，世外高人的架势端得十足！
不仅如此，在陆吾声称树林有小鬼的时候，有些村民还在勉强抗辩，但是鬼虫一出，就算再倔强的人，也不由得大大的动摇了起来。
黑血变成小虫，还能飞起来朝七窍里钻，这等诡异古怪的事情发生在面前，陆吾的警告，在这一刻变得分量十足。
这些村民回到镇里之后，便成了最好的宣传员。他们趁着还没熄灯之前，四处窜门，口口相传，言辞稍稍夸大一些也是应有之理。
及至陆吾火烧槐树林之时，镇上那些还没睡下的村民，大多亲眼目睹了十余里之外火光冲天、映红半边天际的景象。
联想到昨夜陆观主声称要“准备一番”“斩草除根”的话语，这些村民哪里还猜不出树林那边发生的大战？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朝槐树林赶来。
一看之下，哪怕是最有见识的村民，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高大茂密的槐木化作满地焦炭，无论灌木荒草还是虫兽鼠蚁，统统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偌大的树林竟然被生生烧成了白地。
原先的树林，除了一地漆黑之外，竟然再无半点生机！
这些村民大多烧过荒，也见识过山火的威力，一把火点起来往往三五日不得熄灭。即便是烧透了，也会残留不少树桩残骸，哪会像这样，烧得空空荡荡？
他们哪里知道？这南明离火无物不焚，哪怕大石头也烧成一地石粉，更别说这区区的槐木……
“只怕这位小陆观主……放的不是普通火、烧的不是普通小鬼啊！”
愣了半晌，才有人小声感叹着。
“当年青华观主可有这份本事？”
“只怕也是没有……”
“可见这位小观主有真本事啊！”
“你们来看看，好大的两把铁钩……”
“这不是猪肉佬用来挂肉的吗？怎么掉在这里？”
这些生活经验丰富的农夫、猎人、工匠围着树林打转，不断议论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将一点点细节逐一拼凑起来，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年轻的新任玄真观观主陆吾，是一个真正有道行、有本事的高人！
得出这个结论，这些村民哪里还坐得住？急忙赶回家里，拿了供品香烛匆匆朝玄真观赶来。哪怕用不着陆观主降妖除魔，先结个善缘总是好事。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常年香火不盛的大殿中，已是烟火缭绕。大大小小数百支线香，把偌大一个香炉插得满满当当。
成堆的供品供果装在竹篮里，靠墙摆得整整齐齐。院里院外粉刷打扫得焕然一新，墙角最不起眼的杂草也都拔得干干净净。
水井也被重新掏过，两个簇新的木桶摆在井栏边，连轱辘都新换了一个。
——破败了十几年的玄真观，从未如此干净整洁……有人气。
至于陆吾，整整一个上午都坐在卦摊前没有起身，大多是为了求一张平安符、镇宅符，更有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咧着没牙的嘴，絮絮叨叨说自己家里闹鬼……不过根据他们所叙述的故事，闹耗子的几率可能更大一些。
一直忙碌到了午饭时分，还不等陆吾开口，张二嫂已经带着几个村妇主动收拾了厨房，烧起大锅，蒸上馒头，忙得不亦乐乎。
也不等陆吾招呼，凡是还逗留在道观的香客，都规规矩矩的去领了一份斋饭，或是围在小桌边、或是蹲在后院，头也不抬的唏哩呼噜吃将起来，不时还能听到“玄真观的吃食就是香！”“我家婆娘在家里时，那一手厨艺简直难以下咽，如今你看看这大馒头……可见玄真观的风水着实是好！”
不提道观里忙成一团，眼见日头偏西，观外又来了两人，都是身穿锦袍的富家少爷，其中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朱明远。
“你说的就是这里？”
“是啊！”朱明远很是倨傲的一笑，“这里的陆观主是我的至交好友，上次我遇到的蝇妖何等凶恶？被他一记天雷，活活劈成了齑粉！”
“如果他都帮不到你，只怕这临河镇便没有第二个人能帮到你了！”
另一名富家公子来了精神，迈步走进大门，耳边听着村民的议论，又远远见到坐在殿外卦摊边的陆吾，正笔走龙蛇，画下一张张玄奥难懂的符文，十足的高人神棍模样。
他心里多了几分指望，等前一个百姓拿着镇宅符欢欣鼓舞的而去，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着陆吾的手臂，嚎啕大哭起来。
“陆神仙，你可要救救兄弟啊！”
“你哪位？啥事啊？”陆吾莫名其妙，想要将他拉起来，却不料那人只坐在地上放刁耍赖，死活不肯起来。
这一番哭得人人侧目，幸亏朱明远急忙赶了过来，打躬作揖给众人赔了礼，这才苦着脸站在一旁，指着那富家青年介绍道：“陆兄弟，这位是潘璧，我的……咳咳，哥们儿！”
“你的哥们？”陆吾愣了愣，“怎么哭着喊着救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
潘璧脸色顿时苦了下来，长叹道：“陆神仙啊，那啥……我在外面养了一房小妾，不合被我婆娘发现了！”
“哦……”
陆吾点了点头，忽然起身就走。
香客都吃得差不多了，我还饿着呢！
耽误贫道吃午饭！
“哎哎哎！”潘璧急忙起身拉住，叫道，“陆神仙，你怎么掉头就走啊？”
“废话！”陆吾瞪了他一眼，“你养小妾的事找我干什么？我难道还能去跟你老婆说，你这小妾是妖精，勾了你的魂魄、迷了你的心智？”
出乎陆吾的意料之外，潘璧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撞翻了卦摊，签筒哐啷掉在地上，竹签摔落一地，引得周围香客的目光都朝这边望来。
“你……你……”
他指着陆吾，脸上全是震惊无比的神色，半晌才叫道，“原来陆神仙早就算到我的来意！”
陆吾被他夸张的举动吓了一跳，反问道：“什么来意？”
他忽然反应过来，诧异道：“难道……你真的打算让我去指认你小妾？”
见潘璧连连点头，陆吾一皱眉，眼神顿时冷漠下来。
养了一房外妾，遇到吃醋的正房闹事，为求自保翻脸不认人，居然要找人指认小妾是妖精？
这算是什么行为？帮渣男祸害良家？
见陆吾不言不语，脸色阴沉的模样。朱明远反应过来，急忙扯着陆吾的衣袖叫道：“陆兄误会了，咱们寻个僻静地方慢慢说……”
这些年来，临河镇一直太太平平，波澜不惊，因此玄真观也少人问津。
玄真观前后两任观主，上任观主青华老道因为爱占小便宜，且花边名声太多，尽管拥有“炼气十一层”的实力，却早早被贴上了“不太靠谱”的标签。
至于上任才一年的新观主陆吾，长期在先师羽翼下过活，因此声名不显。除了类似朱明远这样的死党之外，大多数镇上百姓对陆吾基本上就是“性格温和”“一副好皮囊”“会算卦”这样的基本印象。
但是这一次却是大大的不同。
纸鹤寻人，一些有见识的百姓说不定见过江湖术士的类似把戏，倒也不足为奇；而救回张狗儿，也可以算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但是踏波而行这一手露出来，却真正惊到了那些一路寻来的村民。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一道金光符打得河面上亮如白昼，一位风采翩然的道长手托孩童立在江面，衣衫猎猎而动，世外高人的架势端得十足！
不仅如此，在陆吾声称树林有小鬼的时候，有些村民还在勉强抗辩，但是鬼虫一出，就算再倔强的人，也不由得大大的动摇了起来。
黑血变成小虫，还能飞起来朝七窍里钻，这等诡异古怪的事情发生在面前，陆吾的警告，在这一刻变得分量十足。
这些村民回到镇里之后，便成了最好的宣传员。他们趁着还没熄灯之前，四处窜门，口口相传，言辞稍稍夸大一些也是应有之理。
及至陆吾火烧槐树林之时，镇上那些还没睡下的村民，大多亲眼目睹了十余里之外火光冲天、映红半边天际的景象。
联想到昨夜陆观主声称要“准备一番”“斩草除根”的话语，这些村民哪里还猜不出树林那边发生的大战？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朝槐树林赶来。
一看之下，哪怕是最有见识的村民，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高大茂密的槐木化作满地焦炭，无论灌木荒草还是虫兽鼠蚁，统统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偌大的树林竟然被生生烧成了白地。
原先的树林，除了一地漆黑之外，竟然再无半点生机！
这些村民大多烧过荒，也见识过山火的威力，一把火点起来往往三五日不得熄灭。即便是烧透了，也会残留不少树桩残骸，哪会像这样，烧得空空荡荡？
他们哪里知道？这南明离火无物不焚，哪怕大石头也烧成一地石粉，更别说这区区的槐木……
“只怕这位小陆观主……放的不是普通火、烧的不是普通小鬼啊！”
愣了半晌，才有人小声感叹着。
“当年青华观主可有这份本事？”
“只怕也是没有……”
“可见这位小观主有真本事啊！”
“你们来看看，好大的两把铁钩……”
“这不是猪肉佬用来挂肉的吗？怎么掉在这里？”
这些生活经验丰富的农夫、猎人、工匠围着树林打转，不断议论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将一点点细节逐一拼凑起来，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年轻的新任玄真观观主陆吾，是一个真正有道行、有本事的高人！
得出这个结论，这些村民哪里还坐得住？急忙赶回家里，拿了供品香烛匆匆朝玄真观赶来。哪怕用不着陆观主降妖除魔，先结个善缘总是好事。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常年香火不盛的大殿中，已是烟火缭绕。大大小小数百支线香，把偌大一个香炉插得满满当当。
成堆的供品供果装在竹篮里，靠墙摆得整整齐齐。院里院外粉刷打扫得焕然一新，墙角最不起眼的杂草也都拔得干干净净。
水井也被重新掏过，两个簇新的木桶摆在井栏边，连轱辘都新换了一个。
——破败了十几年的玄真观，从未如此干净整洁……有人气。
至于陆吾，整整一个上午都坐在卦摊前没有起身，大多是为了求一张平安符、镇宅符，更有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咧着没牙的嘴，絮絮叨叨说自己家里闹鬼……不过根据他们所叙述的故事，闹耗子的几率可能更大一些。
一直忙碌到了午饭时分，还不等陆吾开口，张二嫂已经带着几个村妇主动收拾了厨房，烧起大锅，蒸上馒头，忙得不亦乐乎。
也不等陆吾招呼，凡是还逗留在道观的香客，都规规矩矩的去领了一份斋饭，或是围在小桌边、或是蹲在后院，头也不抬的唏哩呼噜吃将起来，不时还能听到“玄真观的吃食就是香！”“我家婆娘在家里时，那一手厨艺简直难以下咽，如今你看看这大馒头……可见玄真观的风水着实是好！”
不提道观里忙成一团，眼见日头偏西，观外又来了两人，都是身穿锦袍的富家少爷，其中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朱明远。
“你说的就是这里？”
“是啊！”朱明远很是倨傲的一笑，“这里的陆观主是我的至交好友，上次我遇到的蝇妖何等凶恶？被他一记天雷，活活劈成了齑粉！”
“如果他都帮不到你，只怕这临河镇便没有第二个人能帮到你了！”
另一名富家公子来了精神，迈步走进大门，耳边听着村民的议论，又远远见到坐在殿外卦摊边的陆吾，正笔走龙蛇，画下一张张玄奥难懂的符文，十足的高人神棍模样。
他心里多了几分指望，等前一个百姓拿着镇宅符欢欣鼓舞的而去，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着陆吾的手臂，嚎啕大哭起来。
“陆神仙，你可要救救兄弟啊！”
“你哪位？啥事啊？”陆吾莫名其妙，想要将他拉起来，却不料那人只坐在地上放刁耍赖，死活不肯起来。
这一番哭得人人侧目，幸亏朱明远急忙赶了过来，打躬作揖给众人赔了礼，这才苦着脸站在一旁，指着那富家青年介绍道：“陆兄弟，这位是潘璧，我的……咳咳，哥们儿！”
“你的哥们？”陆吾愣了愣，“怎么哭着喊着救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
潘璧脸色顿时苦了下来，长叹道：“陆神仙啊，那啥……我在外面养了一房小妾，不合被我婆娘发现了！”
“哦……”
陆吾点了点头，忽然起身就走。
香客都吃得差不多了，我还饿着呢！
耽误贫道吃午饭！
“哎哎哎！”潘璧急忙起身拉住，叫道，“陆神仙，你怎么掉头就走啊？”
“废话！”陆吾瞪了他一眼，“你养小妾的事找我干什么？我难道还能去跟你老婆说，你这小妾是妖精，勾了你的魂魄、迷了你的心智？”
出乎陆吾的意料之外，潘璧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撞翻了卦摊，签筒哐啷掉在地上，竹签摔落一地，引得周围香客的目光都朝这边望来。
“你……你……”
他指着陆吾，脸上全是震惊无比的神色，半晌才叫道，“原来陆神仙早就算到我的来意！”
陆吾被他夸张的举动吓了一跳，反问道：“什么来意？”
他忽然反应过来，诧异道：“难道……你真的打算让我去指认你小妾？”
见潘璧连连点头，陆吾一皱眉，眼神顿时冷漠下来。
养了一房外妾，遇到吃醋的正房闹事，为求自保翻脸不认人，居然要找人指认小妾是妖精？
这算是什么行为？帮渣男祸害良家？
见陆吾不言不语，脸色阴沉的模样。朱明远反应过来，急忙扯着陆吾的衣袖叫道：“陆兄误会了，咱们寻个僻静地方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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