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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梅岭之火寒毒(二)

    第十九回滑城

    滑国皇帝叫秦晟,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身体孱弱,患有痨病,长时间在皇宫里养病,朝堂一切事务都交给太子打理。滑国皇城的规模只相当于金陵城里的一个王府,秦晟生性节俭,因此深受滑族人民爱戴。

    这天,秦晟突然临朝,召见大梁住滑城的使节、成义伯洪印,祝贺大梁太子订婚,并表示滑国将派出特使参加中秋节梁太子的婚礼。他将一封亲笔信交给洪印,请他转交大梁皇帝陛下。

    洪印回到自己的住所,反复端详滑国皇帝的亲笔信,揣摩里面的内容。滑族的小妾在一旁张罗茶水和午饭,午饭过后,便拥着小妾上床小眠。

    滑国太子秦邕生性懦弱,娶了大俞的千惠公主为妻,虽然掌握着朝政大权,可是一切家务政务都是千惠公主做主。千惠公主事事为大俞考虑,而大俞与大梁势同水火,让滑帝深感忧虑。滑国夹在两个大国中间,时刻都有灭国的危险,因此平衡与大俞和大梁的关系迫在眉睫,只有做到不偏不倚,确保中立,才能维持国运长久。于是秦晟打算把一个女儿嫁给大梁的太子作侧妃,与大梁联姻是巩固两国关系的最好办法。这封亲笔信就是写给梁帝萧道坚请求联姻的。

    洪印虽然是大梁住滑国的使节,但实际上是个闲差。洪印祖上有功于大梁,封了伯爵,他本人曾任鸿胪寺卿,负责对外交往。由于他处事随性,惹得梁帝不喜,干脆合并了礼部和鸿胪寺,将外交事务全部交给礼部负责。洪印没能争得尚书职位,心中不忿,处处与礼部掣肘,然后被弹劾削职。梁帝念其祖上有功,安排他出使滑国,常驻滑国,一边维护与滑国的关系,一边收集情报,平日没事,拿着朝廷的经费请客送礼。

    午睡正酣时,洪印被狗的叫声吵醒。门童来报,说有大梁的客商求见。洪印起床,小妾打来清水让他洗脸,然后来到客厅,只见两个年轻人等候在那里。

    洪印满吞吞地坐上主位,肥胖的身体瘫在座位上,仍然睡眼惺忪。他努力睁大凸起的眼睛问道:“你们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儿吗?”

    林燮和蔺正来相互看了一眼,林燮说道:“小民梅石楠,豫州李马县人,来滑国贩运皮货。前几天我们在路上遇到大俞的人,听他们说要前往金陵与我大梁不利,特来禀告大人,请大人通知我大梁朝廷,认真应对。”

    洪印不以为然地说道:“大俞与我国边境不通,有商人假道滑国到我国境内经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需要北方的马匹和皮货,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林燮说道:“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是大俞的小王爷,化名公孙,还有一个武功高手,称呼玄将军,正跟随商队前往金陵。听他们说要在金陵对武陵王不利,想掌控我们大梁的麒麟军。这个玄将军武功了得,请务必转告武陵王,多加防备,在金陵擒拿这些人。”

    洪印闻言吃了一惊,大俞的小王爷到滑国游玩他是知道的。这个小王爷好像叫什么任奇列,很怪的名字,有些骄横跋扈,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他怎么可能去金陵呢?

    洪印不住地打量林燮和蔺正来,心想,这两个布衣百姓能提到大俞的小王爷,可见所言不虚。于是对林燮说道:“你们提供的消息很重要,不要再对他人提起,我自会处理。你们这是要去滑国哪里办货呀?”

    林燮回答道:“明日会取道梅岭,办完货就回豫州。”

    洪印说道:“那就祝你们一路顺利,请吧。”说完站起身,示意小妾送客。

    离开使节住所,林燮松了一口气。他的父亲曾经是麒麟军的副帅,征战北境多年,直到负伤不治去世。武陵王对他们兄妹二人多有照顾,林燮对武陵王十分敬仰,决不能眼看着武陵王和麒麟军吃亏。

    林燮五人和冯氏父女到了滑城,住进了恩济堂。休息一日,蔺正良的伤还没有好,不能长途跋涉,留在恩济堂养伤,也顺便在滑城雇佣商队,以便把林燮采集的货物运往大梁。林燮与蔺正良约好,在一个月之内,蔺正良带着马队到梅岭脚下的梅龙镇与众人会合,然后进山装载货物,返回永州。

    出发这天,廉慧姐弟与冯氏父女俩先到滑城外等候林燮。林燮与蔺正来见了大梁使节洪印后,出城与众人会合。虽然天气炎热,冯燕玲依然披着皮垫肩,左手臂套着皮袖,那只猎隼站在她的肩膀上,双目炯炯有神。蔺正来一见心痒难耐,缠着冯燕玲,非要与鹰做伴,让冯燕玲教他如何训鹰。一行人一路向北,约么走了百里路,到达梅岭脚下的梅龙镇。梅龙镇是滑国最北的小镇,有几百户人家,隶属甘城管辖,可是又与甘城隔着三四十里宽的梅岭。

    第二十回同福客栈

    同福客栈是梅龙镇唯一的客栈,住店的人大多是来梅岭采办山货的客商。林燮曾经与师父在这里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与梅龙镇里许多人都熟悉。

    客栈门口有一个黑衣人牵着一条大狗不停地转悠,见有客人来,赶忙闪身让路。众人走进客栈,店小二殷勤地迎接,把马匹领进马棚拴好。林燮没见过这个店小二,问道:“钱掌柜在吗?”

    小二莫名其妙地回答道:“哪个钱掌柜?我们掌柜的姓刘。”

    林燮心里泛起嘀咕,这家客栈的主人姓钱,难道是换了主人?

    众人走进大厅,林燮看到客栈没什么变化,和两年前一样。他向小二要了三间客房,廉慧和冯燕玲一间,廉允和冯继有一间,自己和蔺正来一间。

    晚饭时间,六人来到客栈的餐厅,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靠墙边的一张餐桌坐着一对父女,在默默地用餐。

    六人找了一张大桌子坐下,招呼小二上饭上菜,还要了一壶酒。

    不一会儿,一个佣人端来饭菜,林燮认识这个人,不会说话,客栈里的人都直呼他哑巴。林燮站起身,笑着和哑巴打招呼,哑巴见到林燮,慌忙转身离去,让林燮大惑不解。

    几个人吃着饭,墙边那对父女不时地扭头向他们这边打量。男的是个中年人,面容清瘦,眯缝眼,神色傲慢,衣冠精致但是凌乱。女孩儿生了一张瓜子脸,柳叶眉,衣服干净整洁,恬静秀丽,大概十一二岁,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向这边瞟来瞟去。

    小二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吃饭。这时,一个衣着华丽、胖嘟嘟的中年人从外面走进来,热情地和众人打招呼。小二介绍道:“这是我们客栈的刘掌柜,得知你们是从梁国来的客商,特来问候。”

    刘掌柜向众人施礼,林燮站起身拱手还礼,刘掌柜说道:“欢迎诸位住宿小店,小店的饭菜如何呀?诸位准备在小店住上几日呀?”

    林燮回答道:“我们这次来梅岭采办一些山货、毛皮和梅酒,打算运回大梁贩卖,可能会在贵店住个十天半月的。”

    “好,好。”刘掌柜说道:“多住些日子,有事情尽管吩咐。小店是本镇唯一的客栈,欢迎各方来客。”

    林燮问道:“请问掌柜的,我以前来过梅岭,住过贵店,不知以前的钱掌柜现在何处?”

    刘掌柜怔了一下,笑着说道:“钱掌柜半年前把客栈转让给本镇的刘员外了,他已经离开了梅龙镇,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刘掌柜说完,匆匆离开。林燮坐下慢慢吃饭,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感觉客栈不太正常。以往这个季节,采办山货和梅酒的客商很多,可是今年却冷冷清清。

    墙边的那对父女吃完饭,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中年人回头又看了一眼林燮等人,忽然问道:“诸位是从琅琊阁来的吗?”

    林燮非常惊讶,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这个衣着华丽却又显得十分邋遢的人。

    中年人见无人答话,摆摆手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吃饭,你们吃饭。”说完,领着女儿转身离去。

    林燮六人赶紧吃完饭,回到客房里,关上房门,聚在一起商量。

    廉允抢先说道:“他怎么知道我们是琅琊阁的人?”

    林燮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知道他们来自琅琊阁,廉慧、廉允和二公子都是第一次下山,冯家父女是滑国人,从来没去过琅琊阁,难道这个人曾经去过琅琊阁?

    冯继有说道:“你们都不认识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却知道琅琊阁,说明他对琅琊阁很熟悉,是不是你们的口音或者衣着有琅琊阁的印迹?”

    廉慧说道:“我想是这样,咱们琅琊阁都是自己染布做衣服,我们现在穿的衣服颜色蓝里透绿,很特别。”

    林正来站起身,仔细打量廉允的头巾,又看了看林燮的头巾,然后把冯家父女也打量了一番,说道:“看来这个人和琅琊阁打过交道,咱们要小心了。”

    林燮说道:“说得对,要对这个人多加留意,不能麻痹大意。梅龙镇地处偏远,一向平静,民风朴实,从未听说过强盗和杀人越货的事情。琅琊阁素来名声很好,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麻烦,咱们抓紧时间,办完事情就尽早离开这里。”

    晚饭后,天色尚早,林燮带着众人离开客栈,来到镇子里。

    客栈位于镇子的南端,几个人沿着镇子中间的大道一路向北走,在一个飘着“李记刀剪”招牌的铁匠铺前停下脚步。林燮向里面张望,喊道:

    “李大哥在吗?”

    一个黝黑壮实的中年汉子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众人,问道:“客官是要买刀剪吗?”

    林燮说道:“李大哥,还认得我吗?”

    中年汉子仔细打量了一下林燮,说道:“你是赤焰子道长吧?你没穿道服,又剃了胡须,还真不好认。都请进吧,里面坐。”

    李大哥把大家让进店铺,问道:“莫不是道长还俗了?这次来梅岭是探矿还是采药?”

    林燮回答道:“这次主要是探矿,麻烦李大哥帮忙找几个可靠的人,带上几头毛驴和木桶口袋,明天跟我们进山。工钱我都交给你,你看着分配,你看如何?”

    李大哥爽快地回答道:“行呀,只要有钱,找人不成问题。”

    林燮说道:“我看你这里地方宽绰,想租用你的库房和炉灶,方便吗?”

    李大哥依然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我这里有的是地方,你随便用。”

    林燮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交到李铁匠手里,说道:“我还想请李大哥帮忙打造几件家什。”

    李铁匠接过图纸一看,连忙还给林燮,说道:“这个不行,这个不行,你这是要让我吃官司呀,我不能打造兵器,官府知道了我要坐牢的。”

    林燮又把图纸交回到铁匠手里,说道:“我特地在滑城打听过了,没有那么严重。刀剑不开刃就行,何况我又不是让你打造刀剑,我多给你银子。”

    李铁匠犹豫地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说道:“你这是要打造狼牙棒。那咱们可说好了,出了事不要说是我做的,还用原来的料打造,什么时候要?”

    林燮说道:“半个月吧。以后我们会天天来这里麻烦你,还要请李大哥多多包涵。”

    和李铁匠谈完,几个人回到客栈,打水洗漱,一路疲累,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几个人早早起床,牵了马来到李铁匠处。吃过早饭,与李铁匠找来的帮工一起进了山。

    林燮带着众人沿着通往甘城的山路,来到梅岭主峰东侧的悬崖下。这里乱石林立,草木稀疏,林燮走进一个山洞,指着洞里的岩石告诉大家,只采集有白霜的石头,然后砸碎,装到布口袋里。

    廉家姐弟和冯氏父女都投身到采集劳动中,林燮则带着蔺正来向山谷深处走去。

    山谷的最低处有一个泥潭,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林燮使劲儿用锄头扒开表层黑泥,里面慢慢涌出黑色的泥浆。林燮说道:“这种黑泥浆其实是一种火油,可以像灯油一样点燃。如果这种油沾在人身上,会把人烧死,水都浇不灭。”

    蔺正来用手捞起一些儿黑泥,放在鼻子底下问了问,撇了撇嘴说道:

    “难闻,呛鼻子。用这个烧城门肯定好使。涂在箭上,点着了,专门射重甲骑兵,火油沿着铠甲的缝隙流进去,谁也受不了。这可是打仗的制胜绝招呀。”

    林燮说道:“这个地方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明天咱俩带着毛驴和木桶过来,每天装两桶,带回梅龙镇。”

    蔺正来露出不情愿的神色,说道:“只是咱们俩能行吗?林大哥,不如我和小允子换换,他力气大,他能更好地帮你。”

    林燮看了看二公子,知道他想和冯燕玲在一起,他迷上了冯燕玲的那只鹰。于是说道:“好吧,明天我和廉允来这里,但是你一定要听慧姐的话。你不在我身边,我可是不大放心。”

    二公子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听慧姐的话。”

    采集活动按部就班地进行。林燮把运回来的火油装进大酒桶里,封装严实。他把运回来的石粉放进大锅里用水煮,然后把石头渣子倒掉,再慢慢把水蒸干,剩下淡蓝色的盐末。林燮将盐末小心翼翼地收好,蔺正来知道林燮在干什么,廉慧姐弟俩莫名其妙,冯氏父女也不太明白林燮这么做的用意。

    第二十一回华疯子

    几天过去了,这天大雨倾盆,林燮他们只能在客栈里休息。午饭时间,六人来到餐厅,前些天遇到的那对父女正好也在。餐厅的一个角落里还有另外两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用餐,他们看见林燮六人走进餐厅,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仔细打量。

    林燮没太在意,大概是住店的客人吧。大伙儿选了张大桌子坐下,吩咐小二上饭菜。就在这时,那对父女忽然凑了过来,中年男子的眼眯成一条线,笑嘻嘻地对林燮说道:

    “让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姓华,名风,是个郎中。年轻人,你怎么称呼呀?”说完,不客气地在林燮身边坐下,女孩儿坐在旁边。

    林燮警觉地站起身,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怪人,猜不出他要做什么。

    冯继有站起来,挡在林燮身前,慢悠悠地说道:“我姓冯,你有什么事吗?就跟我说吧。”冯继有怕林燮年轻缺少经验,不会应对。

    华风看了看冯继有说道:“没什么,我看这位兄弟身高体壮,但是印堂发暗,恐怕是身体有恙。出于医者本能,我想提醒一下这位兄弟,我这么说不会太冒昧吧?”

    廉允听了,脸上不悦,呛声说道:“你这人说话真可气,你才有恙呢。”

    冯继有对华风说道:“见笑了,我也是个郎中,我怎么没看出来我兄弟身体有恙呢?”

    华风瞪了冯继有一眼,不屑地说道:“你是郎中?笑话,滑国有多少郎中,谁的医术高谁的医术低我全知道,就没你这一号,你骗谁呢?”

    林燮拉了拉冯继有的手臂说道:“冯大哥,你先坐,我想听听这位华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林燮坐到华风的对面,对华风说道:“谢谢先生关心,请先生说说看,我哪里生病了?”

    华风翻了个白眼,捋了一下衣袖说道:“这里不是求医问药的地方,我就住在客栈的后院,你要想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就跟我来。”

    廉允不满地大声说道:“别信他,他胡说呢。吃咱们的饭,别理他,你看他那副模样,哪里像个郎中。”。

    廉慧灵机一动,想考验一下华风。滑城恩济堂的首座叫蔺贤,在滑国很有名气,如果华风说的话可信,那么他一定会认识蔺贤。于是插话说道:“你说你认识滑国所有的郎中,那你认识蔺贤吗?”

    华风哈哈大笑,说道:“你说的是滑城恩济堂的首座吧,手下败将,手下败将。琅琊阁也算是名声在外,可总是让这个蔺贤丢琅琊阁的脸,真不像话,哈哈哈哈。”

    华风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廉允和蔺正来,两人不约而同站起来,刚要回嘴,林燮向大家做个了手势,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后说道:

    “大家继续吃饭,我和郎中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说罢,林燮站起身,向华风示意可以跟他走。

    蔺正来站起身说道:“要去,大家一起去。”

    华风没起身,露出用不屑的神情。

    林燮对大家说道:“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

    华风站起身冲着林燮说道:“小女留在这儿吃饭,咱们走。”

    华风撑起雨伞,两人出了餐厅后门,走向客栈的后院。店小二紧紧跟在二人身后,见外面雨大,就指使一个身披蓑衣的佣人跟随二人。

    华风带着林燮来到客栈后院的一间草房门口,推开门,说道:“进来吧。”

    林燮迈步进屋,迅速打量屋内。这里不是客房,更像是佣人的住所,有内外两间。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定睛一看,地面摆满了各种药罐,里间屋想必就是卧室了,看来这个郎中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了。

    蓑衣佣人也跟进了屋,靠着门框,盯着二人。不一会儿,廉允也冒雨跑到门口,廉慧不放心林燮,让弟弟跟着。

    华风递给林燮一个草垫,客气地说道:“年轻人,请坐,屋里乱,别介意。”

    林燮盘腿坐下,华风也坐下,面对林燮。

    华风示意林燮伸出左手,一边给林燮诊脉,一边问道:“年轻人怎么称呼?”

    “梅石楠,梁人。”林燮答道。

    华风有些诧异,问道:“你不是琅琊阁的人吗?没听说过琅琊阁有姓梅的。”

    林燮说道:“在下是大梁豫州商户,常年往来两国之间,贩些皮货山货,不是琅琊阁的人。”

    华风摇摇头说道:“你撒谎,你怎么可能是商人?我阅人无数,不说你年纪轻轻没有经商经验,就从你的言谈举止上也看不出半点儿商人的味道。”

    林燮没说话,盘算着如何应对。华风用威胁的口吻说道:“你最好说实话,不然病入膏肓,我可救不了你。”

    廉允在门口插话说道:“他是琅琊阁的人,那又怎样?”

    华风眯起眼睛,缓缓地说道:“你印堂发暗,心神受损,五脏不调,病得尴尬。有外人在,我实在是难以启齿呀。”

    说完,他放开林燮的手,闭目打坐。

    林燮感觉这个郎中话里有话,于是冲着门口的蓑衣佣人说道:“麻烦小哥回避一下,郎中有话要私下对我说。”接着,暗示了一下门口的廉允。

    廉允拽住蓑衣佣人,硬拉到门外,说道:“你听见了没有?我哥看病,不想让外人听到,你出来,出来。”

    天空中打了一个闪电,接着一声闷雷。

    华风说道:“你即是琅琊阁的人,那你认识蔺冉吗?”

    林燮警觉地说道:“认识,怎么了?我真的生病了吗?”

    华风没有回答林燮的问题,慢条斯理地说道:“蔺冉也是我的手下败将。不过他的医术还将就着过得去,他升任琅琊阁恩济堂首座后,曾经邀请我到琅琊阁一叙,较量医术,我胜了。可是他不服气,和我约定,十年后他会再来滑城与我较量,看谁能解火寒之毒。可惜呀,我恐怕等不到他来了。”

    林燮十分惊讶,说道:“华先生原来是琅琊阁的医友,在下实在没想到,难怪先生能认出我们是琅琊阁的人。我也听说过火寒之毒,这梅龙镇里就有感染火寒毒的病人。蔺冉的确在研究火寒毒的解药,这次我们来梅岭,他还委托我带些雪疥虫回琅琊阁交给他。先生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华风说道:“我看出来了,在你们几个人当中,你是头头。我把你叫到这里,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林燮说道:“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华风睁大眼睛,盯着林燮说道:“我想请你给蔺冉送信,让他赶快来救我,不然,他就永远得不到医治火寒毒的方法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打着雨伞冲进屋,原来是刘掌柜和店小二。刘掌柜湿了半边衣服,眼睛紧盯着林燮和华风。

    华风眯起眼睛说道:“你年纪轻轻,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如不早治,恐怕会伤及性命。我给你配几剂药,拿去煎了,每剂早晚各服用一次。记住,以后不要再放荡了,要生活检点,修身养性。你先回去吧,准备好一两银子,一会儿我把药给你送过来。”说完站起身,走进里屋。

    林燮也站起身,看了看冲进来的刘掌柜,又看了看华风的背影,他明白了,华风已经被监视了,他很可能被软禁在这里,失去了人身自由。他向华风的背影拱手施礼说道:“谢谢先生。”说完,对刘掌柜也拱了拱手,迈步出门。

    林燮和廉允小跑着回到餐厅,廉允纳闷儿地问道:“大哥,你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

    林燮示意廉允不要声张。

    廉慧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儿吧?那个郎中是什么来头?”

    林燮坐下,看了看郎中的女儿,俊俏的小脸儿十分淡定,一声不响地吃着饭。他平静了一下心情,大声说道:“没什么事儿,小病不值一提,快吃饭吧。”

    不一会儿工夫,郎中回到饭桌,将几个纸包交给林燮。林燮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到郎中手里。

    店小二殷勤地走过来,冲着林燮说道:“我去帮你煎药好吗?”

    林燮将药包交给小二,故作怀疑地说道:“你会煎药吗?”

    “会,当然会。”小二点头哈腰地回答。

    华风把小二拉到身边,把银子交到小二手里,嬉皮笑脸地说道:“去,帮我买两坛上等梅酒,你们客栈里的酒太难喝了。”

    小二一手接过华风的银子,一手拿起林燮的药包,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华风拉着女儿离去。刘掌柜走进来,来到林燮身边,关心地说道:“客官,那人是个疯子,你可不要听他瞎说。他哪里会给人看病呀,真是笑话,他在镇上治死了人,现在还官司缠身呢。乡正刘员外让我把他扣押在这里,不许他离开,你可不要上他的当呀。”

    大雨不停地下,午饭后大伙儿回到客房,廉慧依旧关心地问林燮道:“你到底生没生病?那个郎中都说了什么?”

    林燮警惕地走到房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小声说道:“我没病,华风借口说我有病,是想找机会单独和我说话。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客栈里的人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

    蔺正来说道:“我也觉察到了,这个华风恐怕被软禁了,那些穿黑色衣服的人是专门监视他的。他究竟是什么人?”

    林燮说道:“他说他认识蔺冉师叔,是琅琊阁的医友,曾经被蔺冉师叔请上琅琊阁比试医术,还赢了蔺冉师叔。我去了他的住处,我们俩刚说了几句话,客栈的刘掌柜就闯了进来,所以没来得及深谈。”

    蔺正来说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几年前琅琊阁的确来了个怪人,和蔺冉师叔一起关在药房里好几天。父亲后来说那个人是个疯子,说恩济堂决不能接受这个疯子的用药方法。可是蔺冉师叔却对这个疯子另眼相看,还总提起这个人。原来就是这个叫华风的郎中呀。”

    林燮说道:“他让我们赶紧联络蔺冉师叔,救他离开这里,看样子,他真的出事了,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他说与蔺冉师叔有个十年之约,比谁能破解火寒毒,他说如果蔺冉师叔不救他,恐怕就永远得不到医治火寒毒的方法了。”

    蔺正来说道:“难怪蔺冉师叔对雪疥虫这么感兴趣,原来他一直在寻找破解火寒毒的方法,这个华风我们一定要救。”

    冯继有说道:“刚才刘掌柜说华风正在吃官司,有命案在身,如果被下了大狱再救人,那可就是劫狱造反了。如果要救他,现在就得救,晚了就来不及了,恐怕来不及回滑城飞鸽传书通知琅琊阁了。”

    林燮说道:“冯大哥说得对,等蔺冉师叔来救他,恐怕就来不及了,我们也可以救他。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了解清楚究竟是谁把他软禁在客栈里,如果只是刘掌柜,那就好办了,这几个客栈伙计绝对拦不住我们;第二,要查清楚这个郎中究竟犯了什么命案,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如果他草菅人命,恐怕琅琊阁不会愿意出手相助吧。”

    门外传来脚步声,店小二敲门,说药煎好了。众人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林燮接过药罐,道了声谢,顺手把小二拉进屋里,说道:“小二哥,你请坐,我有话说。”

    小二莫名其妙地问道:“客官还有什么事儿吗?”

    林燮说道:“我听你们掌柜的说,这个郎中在镇上治死了人,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这药我可不敢喝。”

    小二说道:“我们掌柜的说的没错,他是治死了人。不过,对于寻常的病,这个郎中还是能看的。喝吧,刚才我们掌柜的验过药了,是治私病的药。”

    林燮问道:“你们掌柜的也懂医术?”

    小二说道:“当然了,你们谁要是生病了,最好不要找那个华疯子,找我们掌柜的就行,他以前是镇上仁合药店的掌柜。仁合药店也是刘员外的买卖,刘员外买下这间客栈后,就让刘掌柜作了这里的掌柜。”

    林燮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个华疯子到底治死了什么人?”

    小二儿有些神秘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半年前通过亲戚介绍才来这里上工的。听说刘员外早年也是郎中,在这里开了仁合药店。刘员外的公子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关在屋里不让见人。刘员外悬重赏,请遍了附近的郎中,可是谁也治不了。这个华疯子来了,拿了赏钱,住进员外家里,给刘公子治病。谁知刘公子的病没治好,他让员外家的一个佣人试药,把佣人治死了。刘员外非常生气,要把他送到甘城治罪。这个疯子口口声声说找到了给刘公子治病的方法,刘员外还想让他继续儿子治病,所以没把他送交官府,还让他住在客栈里,交由我们掌柜的看管。”

    林燮问道:“这个疯子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小二回答道:“住了很长时间了,我来这里上工之前就住在这里了。听说他来梅龙镇有一年多了,以前住在员外家里,出了事以后才住在这里。他每天都去刘员外家,给刘员外的公子治病。”

    蔺正来插嘴说道:“这个刘员外太傻了吧,疯子已经毒死一个人了,为什么还要让这个疯子继续给儿子治病呢?治死了可怎么办?他自己不也是郎中吗?为什么不自己治?”

    小二说道:“刘员外和我们掌柜的看一般的病还行,这种怪病治不了,还非得这个疯子才能治。我听说疯子曾经给当朝太子接过肋骨,当时没人敢这么做,就他敢。说句实话,这个疯子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不多说了,店里还有事,我不能在这里耽搁,一会儿掌柜的该骂我了。”小二说完,急匆匆地出了门。

    林燮把冯继有叫到自己房间,把小二的话复述了一遍,说道:“冯大叔,你看店小二的话可靠吗?”

    冯继有说道:“我的确听说过滑国有个疯郎中给太子接骨,但是没见过这个疯郎中。大概是十几年前,滑城的恩济堂飞鸽传书,请阁主派医术高手到滑城给太子看病,那时太子年幼顽皮,骑马摔断了肋骨,咯血,不能痊愈。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了蔺冉和正良,是我把他们接进城的。恩济堂最终也没敢插手给太子治伤,后来听说有个年轻的郎中揭了皇榜,把太子的伤治好了。可是其他郎中都说这人是疯子,后来还听说皇上给这个郎中赐了婚,想必就是这个姓华的郎中了。”

    林燮说道:“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人了。两年前我和师父来过梅岭,就住在这家客栈,看到过刘员外的悬赏告示。他儿子中了火寒毒,我师父治不了,后来就让我到琅琊阁学习医术。”

    蔺正来兴奋地说道:“看来这个郎中真不简单呀,我们这次遇到高人了。我们应该带他上琅琊阁,一起探索火寒毒的解法,他失手治死了人,应该是意外吧。”

    林燮说道:“嗯,一定要找华风问问清楚,他可能会告诉我们更多内情。”

    雨渐渐停了,林燮提起药罐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再去后院看看。”说完,走出客房。

    后院的草房门口坐着一个黑衣人,林燮装作没看见,直接上前敲门。过了好一阵,门开了,来开门的是女孩儿。林燮提着药罐走进屋,问女孩儿道:“华郎中在吗?”

    女孩清脆地说道:“在睡觉,你有事儿吗?”

    就在这时,黑衣人也挤进屋,站在林燮身后。

    林燮说道:“这药太苦了,我想问问郎中,是不是抓错药了。”

    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林燮和黑衣人,说道:“哪有不苦的药?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爹爹今晚要熬夜给人治病,你们都出去,不要打搅他睡觉。”

    说完,女孩上前推搡林燮出门,林燮措手不及,十分尴尬,只好退了出来。忽然,他感到手里多了一个小纸团,应该是女孩推搡他的时候塞到他手里的。他假装生气,在屋外大声喊道:“你的药有问题,还我一两银子!”

    黑衣人也被女孩儿推出了屋门,林燮故意问黑衣人道:“老兄,你也是来看病的吗?”

    黑衣人支支吾吾地嘟囔了几句,林燮没听懂,也没想听,径直回到自己的客房。

    他把冯继有和蔺正来叫到身边,打开了纸团,只见里面潦草地写了几个字,“今夜刘员外后院东厢房”。

    林燮说道:“看来这个华疯子今晚要去给刘员外的公子看病,他把地址写给我,是让我过去找他,你们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蔺正来说道:“我看是这个意思。咱俩一起去,我也想见见那个病人,看看中了火寒毒是个什么样子。”

    林燮说道:“不行,我们不知道刘员外的底细,你不能冒险。”

    冯继有说道:“我陪你去,我可以给你望风。”

    林燮说道:“好,就这么办。天黑后,冯大叔和我去刘府,其他人留在客栈,不要轻易出门。”

    晚饭时,果然不见了华风父女俩,中午见到的两个新客人也不在。林燮问小二客人到哪里去了,小二说两个人已经结账,离开了梅龙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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