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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金陵之风起云涌(一)

    第七十一回_越陷越深

    公孙瑛回到城里,把山庄发生的命案报告给礼部尚书陈伯求。陈尚书赶忙到四方馆找到了护送玲珑公主来京的滑国礼部侍郎潘大人,二人一同进宫,将凤鸣山庄发生的命案奏报皇上。梁帝一听,十分恼怒,又满腹狐疑,吩咐不要把案子交给京兆尹府。他把悬镜司首尊夏庚召进宫,命令夏庚亲自负责调查此案。夏庚当天就带着仵作,跟随公孙瑛和陈、潘二位大人一同来到凤鸣山庄。

    话说蔡嬷嬷把玲珑公主交给了太子带来的宫女照看,自己走进外殿看望萧泓奕。她看到萧泓奕早晨跟随公孙瑛从内殿出来,心中疑惑,好奇心驱使她想问个明白。

    萧泓奕这时独自坐在大殿里,一动不动,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蔡嬷嬷来到萧泓奕身边,关切地问道:

    “昨晚内殿出事了,公主说她的两个侍女都死了,殿下你没事吧?”

    萧泓奕看着蔡嬷嬷说道:“难道嬷嬷怀疑是我做的吗?”

    蔡嬷嬷赶忙说道:“不,不,殿不要误会,我看到殿下从内殿里出来,心里疑惑,想问问清楚。”

    萧泓奕没有搭话,蔡嬷嬷见饭菜原封不动,说道:

    “不论出了什么事,也要吃饭呀。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去。”

    蔡嬷嬷端起饭菜向外走,萧泓奕急忙叫住她,说道:“嬷嬷等一下,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去找宝中,带他来见我。”

    蔡嬷嬷说道:“一上午都没见到宝中的影子了,侍卫们也在找他呢,殿下找他何事?”

    萧泓奕说道:“昨天傍晚我与公主在花园相遇,宝中拿酒给我们喝,我和公主都醉了。那酒一定有问题,喝了两杯就醉醺醺的。我怀疑有人故意害我,杀死公主的侍女就是为了不让她们阻止我和公主乱性。只要找到宝中,就能查明真相。”

    蔡嬷嬷听二皇子说乱性,吓得睁大眼睛,说道:“大家把山庄都找遍了,没找到宝中。如果真是他搞的鬼,我猜他早就逃跑了。”

    萧泓奕说道:“宝中是东宫的太监,能跑到哪里去呢?嬷嬷是山庄的老人了,对庄子最熟悉,麻烦嬷嬷再找找看。”

    蔡嬷嬷说道:“既然殿下这么说,我就去找找看,可是你一定要吃饭呀。”

    一个时辰后,蔡嬷嬷返回大殿。看到热过的饭菜依然没有动,她嗔怪地对萧泓奕说道:

    “殿下怎么还没吃饭?又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萧泓奕拉住蔡嬷嬷的衣袖,问道:“我让嬷嬷去找宝中,嬷嬷可曾去?”

    蔡嬷嬷说道:“我到宝中的屋里去过了,发现了这个。”说完,她从怀里摸出了两个酒壶,拿给萧泓奕看,只见酒壶上刻着春玉院三个字。萧泓奕说道:

    “春玉院是京城的风月场所,山庄里怎么会有春玉院的东西?”

    蔡嬷嬷说道:“咱们山庄里肯定不会有这些东西,一定是宝中带来的。他几天前才来到庄子上,说是太子安排他伺候公主。”

    萧泓奕脱口说道:“这酒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迷酒,只有风月场所才有。宝中是太监,他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一定是别人交给他的,难道…?”

    想到这里,萧泓奕浑身直冒冷汗。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大哥会下圈套陷害自己,说道:“请嬷嬷把这两个酒壶收好,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蔡嬷嬷说道:“我晓得,等找到了宝中,再与他对质。”

    悬镜司首尊夏庚来到山庄,已经是出更时分。仵作开始验尸,查找死因,最后发现两个侍女的眉心都有一个红点,是被人用针刺入眉心而毙命。这种杀人手段只有职业杀手才会采用,不易被办案人员察觉。

    仵作验尸后,向太子和各位大人们做了汇报,详细叙述了侍女的死因。公孙瑛站在太子身后,听到侍女的死因,气愤难平。太子听完汇报,对夏庚说道:

    “既然首尊大人亲自查案,那我就把庄子交给悬镜司全权控制。我先带泓奕回城,陈大人,潘大人,你们有什么打算?”

    陈伯求说道:“我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明天与太子殿下一同回城。这里出了命案,婚礼是否还要如期举行,我要请示皇上。”

    滑国的潘大人生气地说道:“侍女遇害,大梁已经亏欠我们公主,婚礼必须如期举办。我留在山庄守护公主,等候重阳节的迎亲仪仗,贵国决不能食言。”

    看到潘大人生气的样子,太子不好再说什么。他吩咐侍卫们把外殿的房间多收拾出几间给大人们住,自己反而与公孙瑛住到了庄外。

    第二天,太子带着夏庚在山庄巡视了一遍,吩咐留守的侍卫听从夏大人的指令,然后就带着二弟和陈大人回了城。

    太子将萧泓奕带到东宫,让他在宏德殿等候,自己匆匆去养居殿见父皇。公孙瑛见太子离去,也跟着离开了东宫,独自一人走进了宝通商社。

    太子进了养居殿,看到高湛正在服侍皇上喝茶,他走到近前施礼,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梁帝坐直身体,对太子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话要对你说。”他示意高湛到殿外等候,继续说道:

    “陈尚书刚刚来过,讲了凤鸣山庄发生的事。我问你,山庄地处皇家园林,由东宫侍卫把守,方圆十里没有闲杂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命案呢?滑国千里送公主来和亲,亲事还没办,公主的贴身侍女就莫名其妙地被杀了,还是在你的庄园里被杀,丢人都丢尽了。你好好想想,我们该怎样补偿人家。”

    太子上前一步,说道:“公主侍女被害,实在是意外。我已经将山庄交给了夏庚大人控制,由他指挥破案,一定要还滑国一个公道。我此刻来见父皇,是有另外一件大事要禀告。”

    梁帝端起茶杯,斜眼看了看太子,问道:“什么大事?难道还有更难堪的事情吗?”

    太子搓了搓双手,说道:“是的,此事更加难堪,请父皇听了千万不要动怒。”

    梁帝细细地品着茶,慢慢地说道:“说来听听。”

    太子略微清理了一下喉咙,说道:“泓奕从梁洲回京,按照父皇的旨意,住进凤鸣山庄。谁知他在前天晚上,冒天下之大不韪,侵犯了滑国公主。”

    梁帝听了,惊得扔下茶杯,双目圆睁,两鬓通红,大声说道:“你说什么?泓奕侵犯公主?”话音未落,被茶水呛了嗓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太子赶忙上前给父亲捶背,说道:“父皇息怒,父皇请息怒。”

    过了好一阵儿,梁帝缓过劲儿来,怒容满面,骂道:“这个孽障,真是无法无天,竟然做出这种天打雷劈的事。他人在哪里?快,把他带来见我!”

    太子回答道:“泓奕就在我那里,我这就带他来见父皇。”说完就要转身出殿。

    梁帝忽然摆了摆手,说道:“等一下,你肯定泓奕做了这样的事吗?”

    太子说道:“启禀父皇,我在山庄问过泓奕,他亲口承认。那天晚上,他侵犯公主之后,一直睡在公主的床上,直到第二天早晨。”

    梁帝抓起桌子上的茶具,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声骂道:“这个无耻的孽障,真是气死我了。如此说来,那两个侍女也是他杀的了?”

    太子说道:“这两个侍女死得蹊跷,悬镜司的仵作验尸后,说是被职业杀手所杀,不像是泓奕所为。”

    梁帝说道:“如果不是泓奕所为,也一定是他的手下所为。”

    太子说道:“夏庚大人正在现场查案,泓奕从梁洲带来的亲兵都被禁足在山庄外面的侍卫营地,逐个排查。”

    梁帝点点头,说道:“泓奕的所作所为,胆大包天,是大罪,你看应该如何处置?”

    太子说道:“这要看杀害侍女的凶手究竟是谁了,如果泓奕与侍女的死没有关系,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梁帝忿忿地说道:“还有挽回的余地吗?侵犯滑国公主,只这一条,滑国就会不依不饶。我们一直在与大俞争夺滑国,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与滑国的关系会一落千丈。我看泓奕是该尝尝坐牢的滋味了。”

    太子说道:“也不尽然。泓奕让公主失身,当然要负责任,但未必就到了坐牢的地步。父皇您看,出了这样的事,我与滑国公主的婚事恐怕就不能再继续下去。如果此事传出去,有失两国颜面。我们不妨大事化小,让泓奕迎娶滑国公主。这样一来,看似天大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化解了。”

    梁帝听了,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说道:“好,这也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滑国公主受到如此亵渎,她怎肯嫁给泓奕?”

    太子说道:“我们都不了解这个公主的秉性。我在山庄询问过公主,这个公主支支吾吾,没有半句对泓奕的咒骂。我猜她对泓奕的侵犯半推半就,自身也有瑕疵。听说公主练过武,她能让泓奕如此轻易得逞,还能容忍泓奕在她的床上睡到天亮,想必此事不能全怪泓奕。我们就顺水推舟,我看她八成会答应嫁给泓奕。丑事不能张扬,我们私下知会滑国,让他们心知肚明,我猜他们会接受现实。只要泓奕与公主能在一起过日子,也算是两国联姻成功。”

    梁帝听了,微微点头。但一想到泓奕顶撞自己,拒绝与言家小姐订亲,也不娶许姑娘,却去侵犯滑国公主,就恨得牙根痒痒。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得合情合理,可是如此便宜了这个孽障,只怕他今后还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必须对他有所惩罚才行。”

    太子说道:“我这就去找陈尚书,让他马上终止婚礼筹办。父皇要不要亲自审问泓奕?”

    梁帝刚要开口让太子把泓奕带到养居殿问话,可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说道:“先让这个孽障在你那里住几天吧,传我的话,让他禁足。”

    太子刚才的一句话触动了梁帝敏感的神经,“马上终止婚礼筹办”。太子曾经极力反对迎娶滑国公主,滑国公主到了金陵后,太子主张让公主住进了凤鸣山庄。泓奕从梁洲回京,也由太子安排住进了凤鸣山庄,然后就出了事,这难道是巧合吗?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梁帝喊来高湛,说道:

    “你去找人通知夏庚,凤鸣山庄的案子要尽快查。有了眉目,马上向朕汇报。”高湛答应了一声,跑出养居殿。

    公孙瑛离开东宫后,不走大道,沿着小巷拐弯抹角,从后门进了宝通商社,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元虚老道的房间。

    元虚正在屋内打坐,面对着墙上的一幅画像念念有词。这是摩崖洞霓悟天师的画像,据说霓悟天师是十洞阎罗的弟子,被民间崇拜者奉为真神。元虚老道就是霓悟天师的门徒。

    听到有人进屋,元虚纹丝不动,开口说道:“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轻易来这里找我。如果有事的话,我会派人去找你。”

    公孙瑛站在元虚身边,拱手说道:“请义父大人原谅,因为事情紧急,只能前来打扰。”

    元虚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对公孙瑛说道:“坐吧,有什么急事?”

    公孙瑛坐下,急火火地说道:“滑国公主的两个侍女被杀了,是不是仇九干的?是义父指派的吗?”

    元虚垂眉说道:“是,是我派仇九去帮你料理后事。”

    公孙瑛拍了一下大腿,抱怨道:“义父要帮忙,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呢?这下可捅了大篓子。山庄里死了人,悬镜司在查案,一定会连累太子。”

    元虚说道:“你认为悬镜司能查出凶手吗?我猜他们查不出来。如果他们查不出凶手,那么最大的嫌疑人是梁王,怎么会连累到太子呢?”

    公孙瑛说道:“山庄里死了人,太子作为山庄之主,多少要负责任。依我看,完全没有必要杀了侍女。仇九绑了她们就可以了,把事情闹大了,反而不好收拾。”

    元虚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告诉你吧,仇九不但杀了那两个侍女,连那个小太监也杀了。”

    公孙瑛大吃一惊,问道:“义父,这是为什么呀?”

    元虚说道:“你和太子都太年轻了,你们搞得那套把戏实在低劣。为了摆脱滑国公主,就让二皇子喝迷酒,侵犯公主。不错,这样做是能摆脱公主,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傻瓜都会猜到这是太子设下的圈套。梁王颜面尽失,他一定会心生怨恨,成为太子的敌人。太子与常人不同,他在继承皇位的路上会遇到重重困难。如果梁王与太子为敌,一旦让他看破太子和你的秘密,就会立即上奏。再加上假皇孙的事,太子的储君之位还能稳固吗?所以,如果你们想陷害梁王,就不能只把公主甩给他,而是要把他彻底打倒,让他彻底失去皇上的宠爱和信任,让他自身难保,永远不能对太子构成威胁。这些你懂吗?”

    公孙瑛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义父深谋远虑,远胜我们小辈。可是宝中是太子的人,为什么也要杀掉?

    元虚说道:“他是个太监,无论跑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他突然失踪,官府必然会通缉他。一旦他被抓获,你们这些下三滥的伎俩必然会砸了自己的脚。我叫仇九杀了他,完全是为了保护你和太子。”

    公孙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道:“义父,恐怕有不妥之处。我曾让宝中事后务必毁了迷酒,不留证据。仇九杀了宝中,不知是否将迷酒毁掉了。如果迷酒没有被毁掉,让悬镜司发现了,就坏事了。”

    元虚转了转眼珠说道:“仇九不在,等他回来,我问个明白。”

    公孙瑛着急地说道:“来不及了。宝中引诱梁王和公主喝了迷酒,他们乱了性,必然会怀疑酒有问题。悬镜司在山庄查案,万一迷酒落到悬镜司手里,有迷酒作证,皇上一定会认为是太子设计陷害梁王,对太子大大不利。不行,我这就回宫告诉太子,让他赶快派人去山庄搜寻那两瓶迷酒,决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说完,他勉强向元虚施礼,匆匆离去。

    元虚面无表情地看着公孙瑛离去,然后冲着里屋说道:“你们出来吧。”

    仇九和玄臣二人从里屋走了出来,仇九不屑地说道:“这个半男不女的家伙还挺聪明。不过侯爷,他对您可不大恭敬呀。”

    元虚说道:“是呀,他有了太子作靠山,在东宫颐指气使惯了。虽然名义上他是我的义子,可终究不是自己人,靠不住。”

    仇九说道:“我在离开山庄之前,把迷酒放在小太监卧房的橱柜里了。酒壶很普通,如果不细看,就看不到玉春院三个字。如果悬镜司忽视了,太子派人去搜,一定能搜到,那该怎么办?”

    元虚说道:“刚才是我大意了,随口告诉他小太监被杀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太子的人,不能让他们把迷酒毁掉,迷酒是扳倒太子的把柄。”

    仇九说道:“我和玄将军再去一次凤鸣山庄吧,在太子的人到达之前,想办法把迷酒交给悬镜司的人。”

    元虚说道:“不可,把迷酒主动交给悬镜司,恐怕会引起怀疑。只要把太子派去的人杀掉就行了,这样还可以把事情搞得更大,一箭双雕。”

    仇九说道:“那我们马上动身吧,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走得急切,不要让他抢了先。”

    元虚说道:“玄将军自己去凤鸣山庄办这件事就可以了。仇九留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东海为了嫁公主,送来了几十匹白马,都在武陵王手里。这些白马出自东海的白马庄园,都经过特殊的训练,只认哨不认人。你马上去东海的白马庄园,找到驯马人,许以重金,然后把他带到九安山。重阳节后就是秋季围猎,九安山三面悬崖峭壁,我们要给箫家一个意外的惊喜。”

    公孙瑛几乎是跑着回到东宫。太子也刚好从养居殿回来,公孙瑛不敢告诉太子自己刚才去了宝通商社,他不想让太子知道自己还有个义父公孙印在金陵。太子一直以为他是孤儿,只会唱戏,从而两人成了断袖之交。

    公孙瑛谎称忘了嘱咐宝中销毁迷酒,担心被悬镜司发现。太子一听,大发脾气,指着公孙瑛的鼻子责备道:

    “你真没用,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环节,这不是等于告诉了悬镜司有人给泓奕下了圈套吗?父皇一定会认为是我干的。”

    公孙瑛低眉顺眼,唯唯诺诺,说道:“都是我的错。不过,公主失身的事高度保密,连滑国使臣和礼部陈大人都不知道,只要公主不说,悬镜司就不可能知道。或许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现迷酒,我们派人潜入山庄,偷偷毁掉迷酒,还来得及。殿下要赶快拿主意,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太子背着手来回踱步,说道:“你去把七伢子和李三喊来。李三对山庄非常熟悉,他去过春玉院,知道迷酒的模样,派他去山庄毁掉迷酒最合适。七伢子可以保护他,毕竟悬镜司也不是吃素的。”

    夕阳西下,玄臣打马出城,奔向凤鸣山庄。他先沿官道行了二十里,然后上了一条专门通向山庄的路。天逐渐黑了,在接近山庄时,他下马步行,以免惊动山庄外的侍卫。就在这时,两匹快马擦身而过,奔向山庄大门。玄臣下意识地想到,可能是东宫派来的人到了。他把马在树林里拴好,黑布蒙面,走到山庄的围墙边,纵身越过围墙,抽出腰刀,在黑暗中悄悄摸向内外大殿之间的一排厢房。

    白天,夏庚带领悬镜司的人把山庄的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手下都累了。他们在内外大殿之间的庭院里搭了一个帐篷,吃完晚饭后,就都安歇了。夏庚独自一个人在庭院里打坐,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在睡觉前反省过去一天所做的事情,然后谋划第二天应该做的事情。玲珑公主和宫女们都睡了,潘大人和蔡嬷嬷夫妇也都回去安歇了,整个山庄一片寂静,月光皎洁,虫鸣婉转。

    就在夏庚打坐完毕,准备就寝时,忽然发现厢房外蹲着两个黑影。他急忙俯下身,藏在花丛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两个黑影。只见黑影在厢房外静静地蹲了一会儿,悄悄打开房门,一前一后溜进厢房。夏庚刚要起身靠近厢房,只听见厢房里传出一声惨叫,接着是急促的刀剑相交的声音。一扇窗户被撞开,一个黑影迅速窜出,消失在黑夜里。夏庚急行几步,想追赶,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帐篷里睡觉的悬镜司府兵们都被喊声和刀剑声惊醒,纷纷跑出来。夏庚示意手下点燃火把,把厢房团团包围,自己带着一个掌镜使,推开了房门。

    一股寒气迎面袭来,夏庚下意识地一低头,一道寒光从头顶闪过。他将手中的长剑向前刺出,可是刺了个空。随着身体的惯性,他闪身进入屋内,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他长剑折回,向黑影刺去。黑影挥刀格挡,刀剑相交,夏庚右臂酸麻,他大吃一惊,对手力量之强大,超出他的预料。他借力向后退了两步,黑影闪身出了房门,与紧跟在夏庚身后的掌镜使撞了个满怀。掌镜使来不及使剑,左掌用力拍向黑影。黑影撞上掌镜使,也吃了一惊,也一掌拍过去。二人同时出掌,也同时中掌,只见掌镜使向落叶一样飘了出去。黑影没有片刻停留,跃过花丛,消失在黑夜里。夏庚追出房门,大声喊道:

    “大家小心,刺客厉害。”

    掌镜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师叔,您没事儿吧。”

    夏庚说道:“我没事,你伤着没有?”

    掌镜使痛苦地摇摇头,夏庚一看就知道他受伤了,说道:“你先躺下,不要动。来人呀,召集东宫侍卫进庄守卫,保护公主。”

    玲珑公主和潘大人被庭院里的吵闹声惊醒,都跑到殿外观望。夏庚吩咐东宫的侍卫们仔细搜查山庄的每个角落,可是没有发现刺客的踪影。于是他命令东宫侍卫守住内殿、外殿和后花园,自己重新回到厢房,勘察刺客案发现场。

    悬镜司府兵报告,厢房里有一个刺客毙命。夏庚上前查看,就着火把的光亮,他看到一个黑衣蒙面人躺在厢房的地上,胸口插着一只铁锥。一个东宫的侍卫扯下黑衣人的蒙面巾,惊呼道:“这不是李三吗?”

    夏庚问道:“什么李三,你认识刺客?”

    侍卫支支吾吾地说道:“他是侍卫李三,怎么会是刺客呢?”

    夏庚再次探了探李三的鼻息,确认已经死亡。于是拔下胸口的铁锥,说道:“暗器射中了心脏,凶手也是个刺客,而且武功高强。”他拿着铁锥在火光下仔细察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柄铁锥和杀死夏良的凶器一模一样。仇人现身了,夏庚顿时气血满胸,目露精光,长吁了一口气。他用李三的衣服擦干了铁锥上的血,揣进怀里,对侍卫说道:

    “你确认这个人叫李三?是东宫的侍卫?”

    侍卫点点头,夏庚说道:“那你就向太子殿下如实汇报。我天亮回城,你们守在这里。记住,不要打扰公主,也不要干扰悬镜司查案,听见了吗?”

    侍卫拱手说道:“是,请夏大人放心。”

    夏庚自言自语地说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会有刺客。”

    第二天一早,夏庚进宫,在养居殿觐见梁帝,梁帝迫不及待地问道:

    “夏卿,凤鸣山庄的凶杀案查清楚了吗?”

    夏庚谨慎地回答道:“陛下,此案很蹊跷,山庄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凶杀案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梁帝好奇地问道:“发生了许多事情?还有什么事情?”

    夏庚说道:“待臣一一向陛下禀报。有些事情难以启齿,陛下听了请不要动怒。”

    梁帝已经知道了泓奕侵犯公主的事,有了心理准备,说道:“你说吧。”

    夏庚说道:“臣勘验了凶杀现场,也对山庄里所有人员做了调查询问,初步判断这起案件是针对梁王殿下和滑国公主的有预谋的犯罪。”

    夏庚说完,抬眼看了看梁帝,见梁帝面无表情,他继续说道:

    “臣到了凤鸣山庄以后,当天夜里秘密询问了梁王殿下,基本了解了案情的经过。梁王殿下自梁洲返京,入住山庄后与玲珑公主偶遇,二人相谈愉快,梁王殿下还与公主扶箫吹曲。东宫的太监备了酒水让梁王殿下和公主饮用,接着二人就在酒后乱性,做了不该做的事。第二天,公主睡醒后发现侍女被杀。梁王殿下被东宫长史公孙瑛从床上叫醒,才知道自己铸成大错。我与陈大人和滑国的潘大人赶到山庄,验尸后认定侍女是被职业杀手所杀。我查遍了山庄的每一个角落,发现东宫的太监已经被杀人灭口。所有这些都证明有人设计陷害梁王殿下,波及了公主。此案的现场已经勘察完毕,所以臣就赶回来向陛下禀报。”

    夏庚简述完毕,原以为梁帝听了梁王与公主乱性会勃然大怒,谁知梁帝面无表情,他猜想太子已经向梁帝禀告过了。

    过了一会儿,梁帝说道:“你说有人预谋陷害梁王和公主,那你说说看,什么人会如此猖狂?”

    夏庚拱手说道:“臣在山庄查获两瓶迷酒,这种酒只有风月场所才有,梁王殿下和公主正是饮了迷酒才导致乱性。公主时刻有侍女陪伴,侍女一定会阻止这种错误发生,所以凶手便杀了公主的侍女。仵作验尸确认侍女是在当天夜里被杀害的,侍女的手脚都被捆绑,手段残忍。臣认为,梁王殿下与公主乱性,谁能获益,谁就有嫌疑。谁获益最多,谁的嫌疑就最大。”

    梁帝怒容满面,注视着夏庚,胡须微微颤抖,说道:“夏卿有话可以直说,不用绕弯子。”

    夏庚说道:“启禀陛下,据梁王殿下所述,东宫的太监拿酒给他与公主喝的时候,公主的两个侍女都不在身边。事后侍女被杀,太监也被灭口。凶手是个职业杀手,杀人手法怪异,目前尚未将凶手抓获。可是整个案件的前前后后都像是东宫所为,有理由怀疑太子殿下就是幕后主使。”

    梁帝说道:“夏卿不可妄言,太子是储君,自从参与朝政以来,多有建树,德行有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说不定有人阴谋陷害梁王,并嫁祸于太子。”

    夏庚说道:“昨天晚上,山庄里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有刺客深夜闯入山庄,其中一个刺客丧命,经过指认,刺客是东宫的侍卫,名字叫李三。山庄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的私产,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来往,为什么要让侍卫身穿夜行装,偷偷潜入山庄呢?”

    梁帝听了,吃惊地问道:“你确定刺客是太子的人?他进入山庄是行刺公主吗?”

    夏庚说道:“刺客没有行刺公主和潘大人,也没有袭击我和悬镜司的人,而是潜入了太监的寝室。我猜是为了寻找遗落的迷酒,迷酒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梁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指使太监让泓奕和公主喝了迷酒,导致他们乱性。同时他又派杀手将侍女杀死,使公主失去了保护,事后再把太监灭口,是吗?为了销毁证据,太子昨夜派手下偷偷潜入山庄,是吗?”

    夏庚说道:“臣认为是这样。迷酒是最重要的证据,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有风月场所才有。臣找到的两瓶迷酒,一瓶叫欲幻烧,是给男人喝的;另一瓶叫情丝绕,是给女人喝的。只要饮用少许,就会乱性,不能自持。梁王殿下和公主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饮了迷酒,再加上没有侍女从中阻止,因此犯下错误。迷酒来自玉春院,只要查明何人从玉春院买过迷酒,就能锁定本案的主犯。”

    梁帝说道:“如果说太子的嫌疑最大,可是他为什么要陷害弟弟和滑国公主呢?”

    夏庚说道:“臣有一些猜测,可是不敢妄言。”

    梁帝说道:“凡是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朕恕你无罪。”

    夏庚拱手说道:“谢陛下。悬镜司服务于陛下,本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臣就直说了。最近宫里宫外已经有流言蜚语,说太子有龙阳之癖,不近女色。他为了推掉与滑国公主的婚约,才出此计策。滑国公主失了身,自然不能再嫁太子。”

    梁帝听了,心头一痛,眉头紧锁,用手摸了摸胡须,说道:“何以见得?如果说太子不近女色,可是他终究大婚了。古代皇室有龙阳之癖者有之,可是也都娶妻纳妾。再者,宫里从来没听说过太子妃抱怨。相反,二人恩爱有加,不久前还诞下皇孙。这说明太子不是绝对不近女色,他用不着采取如此下策伤人性命,还陷弟弟于不义。”

    夏庚忽然跪下,俯首说道:“太子是储君,关乎我大梁万世基业,臣万不敢妄议太子。可是太子弱冠前屡屡拒婚,这次迎娶滑国公主,也是百般推辞,确实可疑。近来有市井流言蜚语,说太子宠幸戏子出身的公孙瑛,而太子妃与侍女丽蓉也有金兰之好。太子久居外院,太子妃独处内院,二人互不相扰,无实际婚姻生活。最可怕的是,有流言说皇孙并非太子妃所生。如果不澄清这些流言蜚语,恐怕会日久生乱,不利于我大梁国泰民安,望陛下明察。”

    梁帝听了夏庚的这番话,又是一阵胸闷。官宦家的子弟,生活优越,大多数在弱冠前娶了妻妾,而太子对娶妻纳妾十分反感,吵闹过多次。他曾经担心过太子性情怪异,是否能胜任储君。无奈,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他寄希望于太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能懂事成熟。今天夏庚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看来市井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庚说道:

    “夏卿所言,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为了与滑国的邦交,此案不易涉及太子。侍女被杀,我们一定要追查杀人凶手,但是泓奕与公主乱性之事到此为止,你要让手下的人都禁口。”

    夏庚说道:“臣遵命。”

    梁帝继续说道:“关于太子的龙阳之癖,朕命你暗中查访,连同太子妃一起查。特别是景欢的身世,是重中之重。如果发现有悖于德行伦理的事情,及时奏报于朕,但是不要惊动朝堂和后宫,你听明白了吗?”

    夏庚领命叩拜,离开了养居殿。夏庚走后,梁帝坐立不安,他在殿内来回踱步,心烦意乱。太子异于常人,有怪癖,虽然不齿,但父亲爱子心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皇孙的血统一定要查清楚,皇家血脉不能有一丝的含糊。如果真是太子陷害手足兄弟,杀人嫁祸,那就太让他痛心了。梁家弟兄相互争斗、反目成仇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且就发生在自己的两个哥哥身上,这样的悲剧决不能重演。

    梁帝反复思索,自从泓奕被外放梁洲后,太子挂帅征讨北燕大胜,在朝堂上出尽风头,开始网罗党羽。大臣们都有意相让,使太子内心膨胀,以至于为所欲为,害起了自家兄弟,这还了得?泓奕创立了赤焰军,击败了南楚,然后又稳定了西境,功劳不亚于太子。谁知他刚刚回京,就侵犯了滑国公主,看来太子下套陷害兄弟是确凿无疑了。那么究竟是太子容不下自己的兄弟呢?还是只想摆脱滑国公主呢?梁帝想不明白。于是他吩咐高湛,召泓奕到养居殿。

    夏庚离开养居殿后,来到东宫,恰好太子从外面回宫。太子见到夏庚,心里打了个突。他把夏庚迎进宏德殿坐下,上茶,寒暄了几句,假意关心山庄查案的事情。夏庚说道:

    “山庄的里里外外都查遍了,此案颇为棘手,凶手的杀人手法歹毒怪异,没有留下任何物证和痕迹,应该是职业杀手所为。我今天来见太子殿下,是想核实一件事。”

    太子听了,知道夏庚要询问李三的事情,他紧张地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昨天深夜,七伢子带伤返回东宫报告,在山庄里遭遇了强敌。他冷不防被暗器打伤,李三也受伤倒地,不知死活。他与对手拼了几招,应该也伤了对手。无奈对手武功高强,七伢子手臂中了暗器,不敢恋战,只好独自一人逃离。

    太子故作镇静地说道:“夏首尊有事请讲,不必客气。”

    夏庚开门见山地说道:“李三是东宫的侍卫吗?他昨夜偷偷闯进山庄,是殿下指使他这样做的吗?”

    太子一时语塞,愣了一下,说道:“请夏首尊谅解,我的确指派李三暗中搜查太监宝中的寝室。你知道,宝中在案发后失踪了,他是东宫的人,也是此案的关键证人和嫌疑人。我碍于颜面,没有主动向夏大人说明,想私自调查,寻找宝中的踪迹。如果我能亲自捉拿他归案,也许能为东宫挽回些颜面。谁知李三一去不回,难道是被夏大人擒拿了吗?”

    夏庚说道:“李三死了,但他不是死在悬镜司的手里。昨夜除了李三外,还有另外一个刺客潜入了山庄,在太监的寝室里杀死了李三。”

    太子吃惊地说道:“李三死了?刺客抓到了没有?”

    夏庚说道:“那个刺客武功高强,我没能拦住他,让他跑了。”

    李三的死讯让太子心中一痛。李三做了十年的东宫侍卫,从他十一岁被立为太子时起,李三就跟着他,保护他,谁知竟然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太子皱着眉头说道:

    “李三是我的心腹侍卫,武功很好,他到山庄是为我查案,我一定要查出杀害他的凶手,为他报仇。”

    夏庚说道:“我来东宫找殿下,就是为了李三遇害一事。我这里有刺客的凶器,请殿下过目。我们可以联手追查凶手。”说完,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柄飞锥,交到太子手上。

    太子接过飞锥,仔细看了看,然后吩咐手下去把蒙三勇叫来。他对夏庚说道:

    “夏大人,这个凶器我好像见过,等三勇来了,可以问问他。”

    蒙三勇走进客厅,向太子和夏庚施礼,然后接过飞锥,仔细察看。他说道:“这好像是那个滑国人的暗器,没错,和去年殿下拾到那个飞锥一模一样。”

    夏庚说道:“滑国人?什么滑国人?殿下去年见过这个暗器吗?”

    太子说道:“去年在府佑广场,三勇来京城卖刀,遭遇无赖。一个滑国壮汉使用过这个暗器,恰好被我拾到。这么说,那个滑国人就是刺客凶手。夏大人,你说得没错,此人武功高强,可能和三勇不相上下。”

    夏庚见识过蒙三勇的武功,他微微点头,自言自语道:“终于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一定要抓到凶手,给我的师兄报仇。”

    太子说道:“难道夏大人的师兄也是被这人害死的吗?”

    夏庚说道:“没错,不知三勇能否回忆起此人的样貌?我的徒弟夏江曾凭记忆画了凶手的头像,也不知道画得准确不准确。殿下说凶手是滑国人,说不定与滑国公主有关。那么滑国派杀手到凤鸣山庄来做什么呢?是保护公主呢?还是破坏两国联姻呢?无论如何,这次悬镜司与东宫联手,说什么也要抓住凶手。”

    太子和夏庚二人正说着话,黄门来报,说高公公来了。高湛传皇上旨意,召梁王殿下到养居殿觐见。太子心想,一定是夏庚向父皇奏报了山庄案情,父皇召泓奕去核实。于是他吩咐侍卫去把找二弟找来。

    得知父皇召见,萧泓奕惴惴不安地跟随高湛来到养居殿。见到梁帝,他跪倒叩头,说道:

    “不孝儿臣参见父皇,恭请父皇圣安。”

    梁帝走下坐榻,扶起儿子,仔细打量了一番。他拿起儿子的右手看了看,手上的伤疤清晰可见,那是上阵杀敌留下的,他不由得一阵心酸。一年不见,儿子瘦了许多,也晒黑了,一头蓬乱的头发,想必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他拉着儿子的手,走回坐榻,让儿子坐在身边,说道:

    “你一别一年,出行万里,领军沙场,着实让为父惦念。你的变化真大呀,我都快认不出了。”

    这是萧泓奕第一次感受到父皇如此亲切,不禁泪眼朦胧。他又跪在梁帝面前说道:“儿臣也日夜思念父皇,由于儿臣少不更事,惹父皇生气了,请父皇原谅。”

    梁帝扶起儿子,说道:“朕当然原谅你,你能回到京城就好。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养养身体。重阳节是祖母的花甲寿诞,不能让她看到你又黑又瘦的样子。”

    萧泓奕迟疑地说道:“儿臣有事向父皇禀告,不知父皇是否已经知道了凤鸣山庄里发生的事。”

    梁帝叹了口气,说道:“是呀,我正要和你说说山庄里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两三天了,你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办?”

    萧泓奕再次跪下说道:“是儿臣不小心,犯下大错。我和大哥商量过了,只要滑国公主愿意,我可以娶她。”

    梁帝让儿子起来坐下,说道:“你真是懂事多了,你能这样想,非常好。我会让礼部带话给滑国使臣,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他们一定会很生气,但是也只能接受我们的安排。最近你在京城里不要四处走动,让这件事淡下去,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萧泓奕说道:“儿臣愿意遵从父皇的安排。”

    梁帝面露微笑,说道:“你和你哥哥不同,你很有女人缘。我想过了,你这次回京,就不要再去梁洲了。给你修建的王府已经完工,你马上就可以搬进去住。这次祖母寿诞,准备在承乾殿大办特办,你的兄弟姐妹们都有寿礼献给祖母,我看你就在祖母寿宴上与许姑娘成亲,这是给祖母最好的礼物。重阳节后,我会正式晋封你为亲王,然后你再与言府小姐订婚,迎娶滑国公主,真是喜事连连呀。”

    萧泓奕听着听着,愣住了。他在回京的路上,已经打算向父亲妥协,答应所有婚事。他原本设想言府不愿意女儿远嫁梁洲,祖母也舍不得许姑娘远离京城,那么言家小姐和许姑娘就都留在京城,自己和乐瑶可以在梁洲过逍遥的日子。可是没想到父皇却让他留在京城,这怎么行?他已经承诺在梁洲迎娶乐瑶,如果回不了梁洲,何时才能迎娶乐瑶?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说道:

    “父皇,儿臣答应父皇安排的所有亲事,可是儿臣不想留在京城,儿臣想回梁洲。梁洲需要儿臣,儿臣在京城不自在,也无所作为。儿臣愿意让出王府,一生为父皇、为大梁驻守西境,请父皇应允。”

    梁帝脸上的微笑戛然而止,他看着儿子,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说道:“梁洲穷苦,哪里比得上京城?你愿意去梁洲受苦吗?”

    萧泓奕说道:“儿臣不怕苦,儿臣甘愿为父皇守卫边疆。”

    梁帝说道:“滑国是不会答应把公主嫁到梁洲的,你祖母也舍不得许姑娘离开京城,言府也不会愿意让女儿去苦寒之地,你自己去梁洲干什么?左路军已经恢复了编制,左路军可以驻守西境,用不着你去。”

    萧泓奕说道:“父皇,自从儿臣到了梁洲以后,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作用。有皇子坐镇,百姓才会安心,将士们才会用命,疆土才能安定。言姑娘、许姐姐和滑国公主可以留在京城,她们可以在京城替儿臣尽孝。儿臣也会时常回来看望她们,看望父皇和祖母。”

    梁帝不高兴地说道:“这是什么话,把家眷扔在京城不管,成何体统?我让你留在京城,是想让你参与朝政,学习治理国家。”

    萧泓奕说道:“儿臣在梁洲也可以学习治理国家,也可以学习做好一个父母官。请父皇准许我回梁洲,我可以不要亲王头衔。”说完,他再一次跪在梁帝面前

    梁帝站起身,一甩袖子,生气地说道:“你经过了这么多的历练,怎么还这样任性呢?你不要不知好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他招呼高湛,说道:“高湛,你去通知内庭司,就说梁王回京了,今天就入住梁王府。让他们派人帮忙,安排人手去王府打理一下。”

    梁帝见儿子呆跪着,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下去吧。你回去要好好想想,应该怎样做一个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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