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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金陵围城之绝地重生(七)

    第一百一十三回_酝酿风暴

    自从与老令公见面后,萧泓奕盼望着赤焰军早日到来。他也期盼能与城里的大统领周胥取得联系,了解京城和皇宫里的局势。

    蒙三勇来到凤鸣山庄保护萧泓奕,这让萧泓奕感到更安全。

    一天,邢嬷嬷从外面带来一个人见萧泓奕。萧泓奕一见,惊喜万分,原来邢嬷嬷带来的人是夏江。萧泓奕激动地说道: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和悬镜司都好吗?快说说京城的近况。”

    夏江见了萧泓奕,也十分激动,说道:“我都好,就是挂念殿下,为殿下担心。大统领和谢大人也都十分牵挂殿下,这次是他们让我出城寻找殿下的下落。我先到了琥珀山庄,老令公告诉我殿下在这里,我就赶过来了。”

    萧泓奕问道:“从琥珀山庄到凤鸣山庄,你没遭遇右路军的拦截和搜查吗?”

    夏江说道:“自从老令公上次来凤鸣山庄见了殿下以后,就悄悄让庄丁在山里开辟了一条小路,从千秀峰直通凤凰岭。我是从小路过来的,一路顺利,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萧泓奕欣喜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见到你真高兴。我也一直想与你们取得联系,可是老令公的人进不了京城,幸好你们还能出城。”

    夏江说道:“右路军封锁得很严,没有丞相的手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出京城。我是借口查案,才勉强被允许出城。”

    萧泓奕说道:“你快说说,城里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夏江把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萧泓奕听,还特别告诉他,大统领周胥和兵部尚书谢大人都支持他,萧泓奕听了,十分感激。夏江说出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首先要追查信的来源,抓住幕后主使。同时,希望梁王能调动赤焰军进京与右路军抗衡。一旦条件成熟,萧泓奕就可以择机进宫,在皇上面前澄清自己,揭露右路军围城的阴谋,重新掌控局面。

    夏江的一番话说得萧泓奕心潮澎湃,他借玲珑公主的美食款待了夏江,让夏江有些受宠若惊。夏江在山庄留宿一晚后,与萧泓奕告别,他要在出城令的期限内回城。

    自从见了夏江之后,萧泓奕的心情大好,他竟然主动找玲珑公主为她吹箫,这不免让玲珑公主心绪不宁,春心荡漾。这天,她约萧泓奕到后花园吹箫,不让侍女陪同,把邢嬷嬷也支开了,只有她和萧泓奕坐在凉亭里吹箫,享受二人世界。亭内红梁绿柱,亭外风和日丽,暖风习习,夏意浓浓。二人轻衣薄裳,扶箫弄曲,宛如一幅才子佳人的画卷。

    几曲过后,萧泓奕还想卖弄,说道:“大梁的宫廷乐谱里还有许多前朝留下来的曲目,学的人不多,我却基本都会。来,我再吹一首前朝的芙蓉曲,你听听,看好不好听。”

    玲珑公主放下手中的竹箫,轻轻说道:“不忙,先歇息一下。”

    说完,她从石桌下取出一个酒坛子和两只酒杯,不慌不忙地把酒杯斟满,将一杯递给萧泓奕,说道:

    “殿下吹箫,想必口干舌燥了。来,饮了这杯酒。”

    见到玲珑公主斟酒,萧泓奕顿时打了个激灵,他盯着酒杯,神经好像被黄蜂蜇了一下。同样是在这个凉亭里,他曾经喝了一杯酒,然后就与玲珑公主做了错事。虽然那是两年前的事,可仍然记忆犹新。他没敢接酒杯,而是支支吾吾地说道:

    “公主,咱们吹箫品艺,酒就免了吧。”

    玲珑公主面带微笑,情深意切地说道:

    “品箫是高雅之事,怎能无酒?”

    萧泓奕结结巴巴地说道:“上次饮酒,犯下大错,要引以为戒。”

    玲珑公主说道:“上次的酒出自别有用心人之手,这次的酒,出自我手,能一样吗?”

    萧泓奕神情紧张,额头冒汗,低头说道:“我怕不胜酒力,再犯错误”

    玲珑公主附身盯着萧泓奕说道:“你就那么怕犯错误吗?你不妨抬起头来说话。”

    萧泓奕不敢抬头,说道:“公主,我真不敢喝酒,你到底想怎样?”

    玲珑公主认真地说道:“我还能怎样?你做了错事,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想想,是也不是?”

    萧泓奕惶恐地说道:“公主靓丽如明月,聪明如冰雪,泓奕怎敢妄想。”

    玲珑公主把脸一沉,放下酒杯说道:“殿下好矜持,真是个好男儿。我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你慢慢想吧。今天就到这儿,改天一同品箫,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答复。”

    玲珑公主飘然离去,萧泓奕呆坐了半晌,思绪万千。他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娶玲珑公主,出事之后,他曾经答应父皇娶公主以弥补过失,可心里却从未当真。现在公主亲口说出来,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他感到痛苦,他一心想娶乐瑶,可是却先娶了许姐姐,还要娶言穗,现在又要面对玲珑公主。他身不由己,感觉自己太窝囊了。他端起石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流下眼泪,大声感叹道:

    “老天爷呀,你这么难为我,是为了什么呀!”

    他此刻盼望酒被下了迷药,可以让他一醉不醒。

    接下来的几天,他把自己圈在外殿里不敢外出,生怕遇见玲珑公主。

    这几天养居殿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在太医的精心医治下,梁帝终于醒了。皇后看到皇上醒了,不是在第一时间出言抚慰,而是马上把哥哥钟裴找来,把中书令柳齐喊来,她要趁着皇上清醒,把储君的事定下来。

    诚王和胤王时刻关注着养居殿,他们此时也不敢怠慢,跟随皇后一同来到养居殿。皇后劝说皇上让泓麒复位东宫,国一日无储君就一日不得安宁,诚王和胤王则极力推荐四皇子泓纪。梁帝目光呆滞,不置可否。良久,梁帝才含含糊糊地说道:

    “泓麒,泓奕,泓麒,泓奕,哦,哦,我要见景欢,景欢,景欢呢?”

    梁帝说完,头一歪又陷入昏迷。中书令柳齐生气地一跺脚,对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请不要再为储君之事劳烦皇上了,可否过些时日再议?皇上需要静养。”

    皇后不高兴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储君,这是头等大事,怎可拖延?”

    柳齐说道:“既然是大事,那就请在座的诸位事先商量好,然后报与皇上最终裁断。不要在皇上面前争论,让皇上着急上火、心力交瘁。”

    钟裴说道:“柳大人说得有道理,虽然储君之事应该由皇上圣心独断,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难做取舍。最好还是由在座的诸位先达成一致意见,辅助皇上做出最后的决定。诚王爷,胤王爷,你们说是不是?”

    诚王摸了摸胡须说道:“钟大人不就是想让俊王复位吗?我们已经争论了许久,恐怕很难达成一致意见。”

    钟裴说道:“诚王爷,晚辈实在想不通您为什么如此反对俊王。俊王和泓纪都是您的孙辈,难道俊王与您有私人恩怨吗?与泓纪相比,俊王已经成人,有战功,有经验,是可靠的储君之才,难道不是吗?”

    诚王不屑地说道:“我反对俊王复位,完全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着想,没有任何私欲。刚才大家都听到了,皇上反复呼唤景欢的名字。我想问问,景欢现在何处?俊王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儿子找回来呢?皇孙失落民间,岂不是我皇族的奇耻大辱?”

    钟裴反驳道:“皇叔差矣,皇上刚才的话是病重产生的臆想。众所周知,景欢病殁快一年了,太子妃心痛过度也随着去了,此事休要再提。”

    诚王哈哈一笑说道:“太子妃和景欢根本就没死,皇后和钟大人难道真的不知情吗?只怕纸里包不住火,真相是瞒不住的。”

    皇后生气地说道:“齐妃和皇孙病殁,按国礼发丧,举国哀悼。皇叔虽然是长辈,但也不可无礼,妄加质疑。”

    钟裴说道:“刚才皇上反复提起泓麒,却丝毫不提泓纪,想必皇上心中只有泓麒,没有泓纪,泓麒复位才是皇上的心愿。我看两位皇叔就顺从皇上的意志吧,俊王复位,不会忘了您二位长辈的支持。皇上在大病之前,曾有意削减爵位,减轻朝廷负担。我敢保证,俊王复位后,一定会保留两位王爷的世袭爵位,使世代相传,并且还要增加封地,以示恩宠。”

    对于钟裴突然开出的条件,胤王看上去有些动心,但是他没说话,他不善言辞,都是亲哥哥诚王替他说话。诚王也不是没有动心,可是他支持的人是萧泓珺,他是萧泓珺父亲的忘年交,他要助萧泓珺复位,他相信从萧泓珺那里得到的好处会更多。

    当年诚王和胤王两兄弟被他们的皇帝哥哥嫌弃,只有当时的太子箫道忠对待他们兄弟二人友好,一口一个小叔地称呼他们,还为他们争取宫里的各项权益。箫道忠被废,他们曾极力辩护,这次箫道忠的儿子回来复仇,他们打心眼里支持,一心要辅助他上位。

    诚王和胤王兄弟俩与皇后抗争,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从京城的整体局势来看,朝堂完全被皇后一派把持,俊王的优势越来越大。萧泓珺虽然承袭了王位,却被外放到永州,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回京。虽然麒麟军已经驻军金陵城外,可是萧泓珺依然不能进城。京城里只有他们两个老王爷对付皇后一派,实在有些支撑不住。诚王脑筋一转,说道:

    “我说过了,我不是与俊王本人有恩怨,咱们就事论事。泓麒小时候乖巧伶俐,聪明好学,又是皇长子,复位储君,本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他被废的缘由不能被忽视,如果泓麒改正了缺点,我当然会支持他复位。我倒要问问,他身上的缺点改正了没有?”

    钟裴说道:“俊王复出后,痛改前非。他奉诏去齐州讨伐东海,现在重新入朝参与朝政,十分干练,深受百官拥戴。”

    诚王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听说泓麒不近女色,有怪异癖好,可有此事?”

    皇后大声辩解道:“全都是些市井流言,胡说八道,子虚乌有,你们怎么能相信?”

    诚王说道:“既然皇后娘娘否认,那最好。要想成为储君,有一个必备的条件,那就是要有子嗣,可以保证江山永续。我听说梁王府的许妃又有了身孕,年底就要生产。刚才皇上提起泓麒就联想起景欢,可见皇上对皇孙非常期盼。好像刚才皇上也提到了泓奕,泓奕即将有后,而泓麒还单身一人,就凭这一点,泓麒恐怕连泓奕都不如吧。”

    皇后气愤地说道:“泓奕已经被外放,而且他行为不端,祸国殃民,为百官唾弃。他身背谋害丞相之嫌,早就失去了储君的资格。梁王府即将迁出京城,他有后又能怎样?难道说两位皇叔要转过头来支持梁王吗?”

    诚王摆摆手,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不要多虑,在对付梁王这件事上,我们完全与娘娘一条心。可是俊王二十多岁还孑然一身,复位恐怕不妥吧。”

    皇后气哼哼地说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

    诚王眼珠一转说道:“我听说滑国有一位公主滞留在我大梁,本来要与泓麒成亲,不想中间出了变故,这门亲事就被耽搁了,而且还惹得滑国愤怒。既然太子妃已经亡故,不如让泓麒续弦,完成这门与滑国的亲事,再谈复位不迟。”

    此言一出,倒让皇后头痛起来。她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的,让泓麒娶妻确实是一件难事,为了迎娶滑国公主之事,母子之间已经不知吵了多少回。但是现在的情形与两年前大不相同,为了储君之位,也许泓麒会痛痛快快地答应。想到这里,皇后说道:

    “泓麒与滑国公主的婚约还在,他们理应成亲。如果泓麒娶了滑国公主,二位皇叔是不是就支持他复位了呢?”

    诚王犹豫了一下说道:“这,这还要看泓麒能不能答应迎娶滑国公主,皇后娘娘就这么有把握吗?”

    皇后说道:“儿女的婚姻由父母做主,滑国公主就在京郊,我现在就让内庭司抓紧筹备,择良辰吉日在东宫为他们举办婚礼,有什么可难的?”

    诚王说道:“但愿如皇后娘娘所说,泓麒愿意迎娶滑国公主。可是在东宫举办婚礼有些不妥,泓麒已经没有了太子的身份,使用东宫恐怕有僭越之嫌。”

    皇后眼睛一瞪说道:“泓麒一直住在东宫,百官都无异议,怎么不妥了?”

    诚王说道:“俊王暂住东宫,属于借住而不是拥有,婚礼应该在俊王府举办才对呀。”

    皇后说道:“除了东宫,京城里就没有俊王府,你们这是故意刁难。”

    诚王说道:“这哪里是刁难,我是在维护皇家的声誉。皇子娶亲是大事,一定要妥善安排才是。俊王拥有自己的府邸,只是不在城里而已。凤鸣山庄不就是名副其实的俊王府吗?听说滑国公主一直住在那里,婚礼在那里举办,再好不过了。”

    皇后好像恍然大悟,说道:“对,凤鸣山庄的确归泓麒所有。那好,泓麒的婚礼就在凤鸣山庄举办。等我安排好一切,就请诸位王爷参加婚礼,然后共同推举泓麒复位。如果有人食言,我绝不客气。”

    皇后面色严峻,昂首挺胸地走了,钟裴和柳齐也跟着走了。胤王不解地看着诚王说道:

    “大哥,你当真要支持泓麒吗?只让他娶个亲,这条件也太低了吧。”

    诚王的脸色十分难看,有些后悔地说道:“是我操之过急了,便宜了他们。但是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我都没有实权,左右不了局势。这京城俨然就是她钟家的天下了,实在是可恶。要想改变局面,非孤注一掷不可。咱们走,出城去见泓珺。”

    皇后亲自定了俊王的娶亲之日,这让礼部尚书陈伯求和滑国的使节潘大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难道皇后娘娘不知道凤鸣山庄里发生的事吗?两国皇上已经达成默契,让二皇子泓奕娶玲珑公主,可是现在又变了。潘大人赶紧加急传书回国,征求本国皇上的意见。礼部则是按照皇后娘娘的旨意,筹备婚礼。

    对俊王娶亲倍感关注的人当然少不了元虚,萧泓珺已经把俊王娶亲的事情告诉了他。这天,元虚和萧泓珺坐在玄天观的后花园里商量事情,李笃和任奇列站在旁边。元虚掐算着日子说道:

    “端午节举办婚礼,也就是十来天的时间了,来得及,还来得及。我们这次务必要一击而中,上次的失误决不能再发生了,我们只有这次机会了。

    萧泓珺说道:“这次俊王出城有三千禁军护送,难度比上次大很多。”

    元虚说道:“你有两万人马,要全部压上去,这会是一场大战。”

    萧泓珺说道:“我虽然有两万人马,但想要在短时间内一举歼灭俊王的三千禁军,恐怕力量还显不足,舅舅能否从右路军借些兵将?”

    元虚瑶瑶头说道:“绝对不可。南宫太已经萌生退兵之意,他绝不会与皇后和俊王为敌,我们的计划不能让他知晓。”

    萧泓珺陷入了沉思。元虚说道:“你曾经提起过,羽林营的司马腾曾经是你爹的侍卫,愿意为你所用,他的手下不是有两万兵马吗?”

    李笃回答道:“我找过司马腾,右路军封城后不久他就抱病在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是他看上去不像生病,我感觉他想逃避,此人不大可靠。”

    萧泓珺说道:“两万麒麟军对付三千禁军,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缺少了天时地利人和。皇后向我发了邀请,让我在俊王到来之前,与诸位王爷先进入凤鸣山庄,我恐怕不能亲自指挥战斗了。伏击地点距离京城不足三十里,我们务必要在一个时辰内解决战斗,不然就可能被增援的禁军缠住而无法脱身。为了稳操胜券,我们需要知道俊王出发的准确时间和禁军的装备配置。”

    李笃说道:“大公子放心,我可以指挥这次战斗。虽然我久未露面,可是麒麟军毕竟是咱们自己的人,我能指挥。”

    元虚说道:“那就好。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一定要筹划周全。我派仇九进城打探俊王和禁军的消息,尽量做到知己知彼。”

    元虚说完,回头望了望四周,问道:“仇九呢?今天没见他的影子,他去哪里了?”

    任奇列斜靠着走廊的柱子,撇着嘴说道:“八成又是去城里私会他的姘头去了,他每次都是借口下山采办,可也没见他采办什么东西回来。”

    元虚摇摇头说道:“真是不堪大用,如果玄臣还在,就不会这般困难了。李将军,麻烦你进城一趟,找一找仇九。”

    仇九这时正在京城的幽兰社里享受自己的私人生活。幽兰社位于尚清河畔,比邻尚清斋,是一个风雅所在,金陵的乐师和歌舞伎大多数居住在这里。他们平时操练歌舞,有需要时就到皇宫,或者达官贵人的府上表演。他们有时也去尚清斋之类的场所演唱,获取一些收入。住在这里的人虽然属于伎流,身份卑微,但都是郎才女貌,常有富家子弟来这里寻花问柳,偶尔也会发生一些风流事件,成为京城里的谈资。

    谢玉一身公子哥打扮,这段时间频繁出入幽兰社。看门的人知道谢玉是兵部尚书的公子,所以不敢阻拦。幽兰社里的领班对于这些贵族公子哥是又怕又爱,怕他们惹是生非,爱他们出手大方。谢玉算是公子哥里的另类,他不张扬,也不争风吃醋,每次都是坐在花园的凉亭里,静静地听歌伎们练唱,特别是爱听一个叫菱蓉的歌伎弹唱。

    这个菱蓉长了一张瓜子脸,算不得十分漂亮,眼睛不大,但格外温柔有神。她弹得一手好琵琶,唱得一口好京腔,时常有公子哥来与她搭讪,但是她都礼貌地谢绝。谢玉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是为了等她的姘头,那个出钱让书生写信的人。

    一连几日,菱蓉的姘头都没有出现。谢玉多方打听,知道菱蓉的姘头并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也不常来这里。菱蓉在幽兰社里不算出色,所以不太受关注。

    这天,谢玉照常来到幽兰社的花园里听菱蓉练曲。菱蓉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一看就是个富家子弟。此人肥头大耳,不断地对菱蓉指手画脚,菱蓉举止有方,既保持了距离,也不得罪对方。富家子弟耐着面子,也不好过分,因为谢玉就坐在不远处。这个富家公子不认识谢玉,他不时地用眼睛瞟谢玉,意思是谢玉不该在这里妨碍他。谢玉只当没看见,对他不理不睬。

    过了一会儿,富家子弟终于按捺不住,走到谢玉面前不客气地说道:

    “嘿,嘿。你长眼了吗?赖在这儿干嘛?还不快走?这里没你的事儿。”

    谢玉看了对方一眼,一言不发,依旧坐着,看菱蓉弹唱。菱蓉这时看到有冲突要发生,停止了弹唱,默默地注视着二人。

    富家子弟见谢玉不理他,十分恼火,伸手去推谢玉。谢玉也不还手,只是轻轻一侧身,富家子弟推了个空,一个趔趄靠在了廊柱上,谢玉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这个富家子弟是个知趣的人,面对谢玉轻蔑的微笑,知道对方会功夫,不好惹。可是他依然嘴硬,说道:

    “你个毛头小子不在家里念书,跑到这里来干嘛?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你爹妈不管你吗?”

    谢玉听到胖子提到爹妈二字,不由得怒从心起。他年幼丧母,在他的耳边,妈这个字不是谁都能提的。胖子见谢玉脸色有变,知道不妙,说道:

    “你毛都没长全呢,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说完,他哼了一声,走到菱蓉面前,伸手抓住菱蓉的琵琶说道:

    “咱不在这儿练了,走,跟哥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哥赏你。”

    菱蓉竭力推辞,想拿回琵琶,可是胖子就是不撒手。胖子见菱蓉拒绝,十分生气,攥住菱蓉的手,就往外扯。谢玉刚想出手阻拦,忽然一阵风从头顶掠过,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菱蓉身边。来人伸手在胖子的肩膀上弹了一下,胖子哎哟一声,松开了菱蓉的手,后退两步,大声说道:

    “你,你是什么人?你是保镖吗?我告诉你,你们班头收了爷爷的钱,你敢造次,不怕丢饭碗吗?”

    来人并不搭话,也不看胖子一眼,把琵琶塞回到菱蓉手里。胖子见对方厉害,不敢造次,只是恶狠狠地说道:

    “你等着,咱们走着瞧。”然后狼狈地离开了花园。

    来人伸手理了理菱蓉额前的头发,拉着她的手离开了花园。谢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他心跳加速。是他,就是他,总是穿一身黑衣服,城外追杀夏江的是他,孤山陪同滑国人打猎的也是他。

    谢玉悄悄跟在二人身后,眼看着菱蓉走进了自己的房舍。他偷偷地在庭院里隐藏起来,等待夜色降临。

    入夜,幽兰社里一片寂静,班头带着一部分人出去演出了,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旁边菱蓉的房间里亮着灯火。谢玉脱去长衫,像狸猫一样上了房,他攀着屋檐,向菱蓉的屋里张望。

    屋里只有菱蓉和黑衣人两个人,菱蓉在烧水沏茶,黑衣人坐在榻上,吃着一个碗碟里的糕点。菱蓉说道:

    “你还在生气吗?这种事多了,要想不生气,你就赶快带我离开这里。”

    黑衣人说道:“嗯,等我办完了事,就带你走。”

    菱蓉叹了口气说道:“自从我们两年前相识,这话你说了不知多少次了。你在京城总有办不完的事,我至今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做什么的,靠什么生活。我除了弹唱什么都不会,离开了这里,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过日子。唉,你也不是一个省心的人。”

    黑衣人说道:“你又来了,你就放心吧,看我这好身手,能不可靠吗?快了,再等一些日子,我在京城里的事就快办完了,然后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日子去。”

    菱蓉给黑衣人斟茶,说道:“我孤身一人,自小在乐坊里长大,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是安静的地方。你就会哄我,也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黑衣人笑了笑说道:“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安静的地方就是自己说了算的地方,你不想见谁就可以不见,你不愿意干什么就可以不干。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不用担心没钱用。”

    菱蓉也笑了,说道:“你说得倒好,像做梦。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我靠弹唱赚钱,勉强在京城度日。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是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呢?还是镖局里的镖师?还是给什么人当保镖?这刀头舔血的行当,将来能安静吗?”

    黑衣人说道:“你就别追问了,我绝对能保护你平安,让你过安静的生活。我能耕田打猎,养活你没问题。”

    菱蓉站起身说道:“你坐着,我去隔壁尚清斋叫点儿酒菜。你不常来,来了就吃点儿好的。”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扔给菱蓉,说道:

    “拿着,用我的银子。”

    菱蓉接过布袋,又还给了黑衣人,说道:“九哥,你见外了。你对我好,是我在京城里唯一的亲人,我应该招待你,我有钱。”

    菱蓉说完莞尔一笑,推开门出去了。黑衣人躺在榻上,嘴里哼着小曲儿。谢玉悄悄地从屋顶溜下来,跑到大统领府报信。

    周胥把谢家父子和夏江召集在一起,商量如何抓捕黑衣人,抓到了以后如何处置。经过几番讨论后,制定了抓捕方案。大家一致认为深夜抓捕不妥,幽兰社里有值夜的保镖,弄不好会闹出动静惊动官府,不如白日抓捕。幽兰社白天总有人进进出出,对手的警惕性不高,更容易得手。一旦抓捕成功,就借口为俊王筹办婚礼,把人藏在箱子里带出城,到周胥在城外的宅院里关押审问。

    第二天,谢玉照常来到幽兰社的花园,看菱蓉练习弹唱。那个胖子又出现了,但是不见黑衣人的踪影,谢玉等了一会儿,有些着急。就在这时,幽兰社的一个班头走过来,让菱蓉收拾一下,中午到伯爵府为伯爵夫人庆祝生日。菱蓉回房收拾了一番,出来时,黑衣人出现了,只见他殷勤地把琵琶挎在菱蓉的肩上,二人温柔地耳语了几句,胖子见了,整个肥脸被愤怒扭曲了。他看着菱蓉跟随班头离去,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

    “娼妓,真是娼妓。幽兰社就是妓馆,什么风雅,什么清流,全都是胡说八道,老子以后不会再来了。”

    他回头看到了谢玉,谢玉依旧冲着他轻蔑地微笑。他生气地指着谢玉说道:“你不要笑,我奉劝你一句,赶快悬崖勒马,不然会越陷越深,小心回家挨你娘的板子。”

    谢玉脸色突变,他最恨旁人提起自己的母亲,他瞪着眼睛、提起拳头向胖子走来。胖子见状,赶紧远离谢玉,边退边说道:

    “我是好意劝你,你别不知好歹。我走了,我走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人都走了,花园里一片寂静。谢玉确认黑衣人就在菱蓉的房间里,于是他喊来夏江,二人摸到窗前,偷偷向里面张望。房间里,黑衣人倒在榻上酣睡,二人大喜。夏江从衣袋里取出迷香,缓缓喷入房间。等了一会儿,二人捂住口鼻,从窗户跃入房间,轻而易举地将仇九捆绑起来,蒙上眼睛,大模大样地背着仇九走出了幽兰社。看门的保镖想阻拦,可是一见夏江,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开了。周胥早就备好了马车和箱子,谢玉换了一身禁军军服,拿着丞相的手令,赶着马车出了城,直奔大统领的宅院。到达城外宅院的时候,仇九尚未苏醒。范喜见了躺在地上的仇九,大声说道:

    “就是他,在悬崖下面让我吹哨的就是他。”

    不费吹灰之力抓到了仇九,大伙非常高兴,可是审讯仇九就不顺利了。仇九就像一块滚刀肉,一心想死,不肯招供。谢理出主意,把菱蓉从幽兰社里偷了出来,和仇九关押在一起,给他们好吃好喝。谢玉尝试着与仇九聊天,让范喜与他对质,与范喜一同劝说他放弃抵抗。谢玉承诺,只要他交出后台主谋,就给他一笔赏钱,他就可以和姘头一起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了。如果他不招供,就只有死路一条。

    经过几天的内心挣扎,仇九终于认输了。他实在喜欢菱蓉,憧憬着有朝一日与心爱的人过平静的日子。他坦白了一切,谢玉也不含糊,竟然与他结拜为兄弟,保证事后不会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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