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雏燕

    时节虽然已是夏末，但午后的太阳依旧刺眼。阳光透过庭院里梧桐树的叶隙，将斑斑驳驳的光点打在树下的吊椅上，映在叶琳娜婀娜的背上。吊椅如婴儿的摇篮般轻柔地晃动着，叶琳娜拿着一个没有封皮的小本诵读着诗歌，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孩子趴在她的膝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只以熟睡的吐息声应和着她的吟唱。叶琳娜一脸宠溺地看着爱子伊恩稚嫩的睡颜，轻轻诵着：

    “渐渐地伸出了翅膀，

    强忍着身上的伤。

    用力吹吧，无情的风。

    指引我吧，黯淡的光。

    我将从人们的头顶飞过，

    静静的盘旋在空中。

    在那片黑暗的陆地上，

    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

    远方千万束光的羽翼，

    送来的一声声回响。

    已无人为我合上眼眸，

    也已无人为我歌唱。

    可有人知晓，

    我为何会被遗忘。

    掠过了最高的峰，

    飞过了最广的洋。

    迎着初升的太阳，

    向着悠远的穹。

    与我一同前往，

    曾经的那片天空。

    “还没念完孩子就已经睡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琳娜并没有回头，她一边轻轻摩挲着伊恩蓬松的卷发，一边轻声说着，语气已经有了些许责备的味道，“杰拉，小声些，你会把孩子吵醒的。”

    倚着树的杰拉顺从地降低了声音，走过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顶，随后解下自己绣着家纹的软披风盖在孩子身上，略一思索道：“嗯……大概从你刚开始念的时候就回来了。看来上午的训练让他太累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最好让他别累到连看书的力气都没有。”叶琳娜嗔怪着，把披风的一角塞进怀里，“伊恩整个上午几乎都在打瞌睡，估计睡醒之后连一句都记不住。”

    杰拉听出妻子话音里小小的怨气，于是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按摩着她的肩膀，俯下身耳语道：“还在生气吗？别这样小气嘛，我亲爱的叶琳娜·卡捷菲尔·霍恩斯夫人。”

    “那你再给我多揉几下，我的好仆从杰拉·狄克雷维多·霍恩斯。”叶琳娜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嗯——这个力道刚刚好。”

    “谨遵您的圣旨，敬爱的女王陛下。”

    “去你的。”叶琳娜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搭上他的手背，气已经消了大半，“说起来，今天中午伊恩一回来就向我抱怨你哦。”她把头向后仰，看到杰拉与她短暂对视后，慌忙把视线移开了。“唉，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肯定和你说要当骑士，而你又说做骑士不好，对不对？”

    “没有，真的没有！”

    “真的嘛？”

    “我这次……和他说当骑士不如以后做个冒险家，自由自在多好啊。”叶琳娜听到杰拉的回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过几天城里就要举办大集会了，你带着他痛快地去玩个尽兴，让他好好亲近一下你。”

    “那你不去吗？”叶琳娜发现杰拉马上抿起了嘴唇，这是他烦恼的表现。

    “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趁着集市的机会和他把话说明白不好吗？”叶琳娜低头确认了一下伊恩还在睡，又补充说：“当然，你要是有办法能让他今晚就高兴起来，那肯定更好。”

    “但……叶，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啊，还是你……”叶琳娜听着杰拉的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连忙打断：“这事只能你自己来！到时候你把你那笨拙的舌头捋一捋，真是的！以前你明明很会说啊。”说着，叶琳娜脸颊泛上了一层红晕，四目相对，这次轮到叶琳娜别开视线，闭上眼睛。

    杰拉当然察觉到了夫人的羞意，这才放松了绷紧的嘴角，变出一抹浅浅的笑，随后俯下身子，在她桃绽似的粉唇上轻轻一吻，用力揉了揉叶琳娜的双肩，随后起身走开，“这首诗叫什么？”

    “啊，这首诗我自己写的，我打算先叫《燕子》吧。还有，午饭放在餐桌上，快去吃吧，不然就要凉了。”叶琳娜低下头，轻轻弹了弹伊恩的耳垂，“我的小燕子啊，你能飞到多远的地方呢？”

    “燕子啊，真是个好名字。”

    “妈妈？”伊恩似乎刚刚醒了，往前拱了拱身子。

    “没事的，继续睡吧。”叶琳娜轻轻拍打着小伊恩的后背，“睡吧、睡吧，我的小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