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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宝刀

    几片浮云遮住了太阳,带来了些许短暂的清凉。玛莉蜷坐在书房落地窗户边的沙发上,把头歪靠在了窗户旁边的墙上。日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却只得照亮下巴的一角。

    因为天气炎热,玛莉今天只穿了一条不是很长的裙子,赤着两脚踩在沙发的坐垫上。她时不时地调整姿势。两脚抬起时,坐垫上留下了被汗水浸湿的凹痕。

    沙发前的小圆桌上,罗克送的八音盒仍在按着设定循环播放着那段玛莉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旋律,桌上的红茶冒着袅袅热气。玛莉抱着双腿蜷坐着,五枚脚趾不停地分开又合拢,抓握着空气中不存在的东西。

    此时,她正痴痴地看着窗外,那是一副奇妙的画卷——那是一片被青草覆盖的广阔原野,一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鹿正被两匹疾驰的马穷追不舍。

    一辆黑色的马车。

    骑马的是一对父子,儿子在前面任凭马儿在这片草地上撒欢奔腾,他的父亲则在后面一边骑马奋力追赶,一边大喊道:“柴斯特!慢下来!你想摔死自己吗!”

    “父亲!我就快追上它了!”说罢,柴斯特从身上摘下了弓,两脚使劲催马在跑的快一点。黑色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向着宅子驶来。马儿顺从了柴斯特的意思,将罗克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柴斯特!慢——”

    未等罗克说完,柴斯特已熟练地将箭矢搭在了弓上,弓被拉成了满月,他在等待时机。只听得弓弦发出凌厉的一声,箭射了出去……

    马车冲着柴斯特的马直直地撞了上去。霎时间,只剩下大宅门前传来的几声响鼻和一声嘶鸣……

    玛莉摆正身子坐了起来,赤脚踩在了地毯上,她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才发现红茶已凉多时。

    “梅里!”

    “夫人?”几天前才新雇来的年轻女仆风风火火地推开书房门回应道。

    “动作慢点,不用这么着急。去准备一壶好茶、再把咖啡煮上,有客人要来了。告诉一声阿尔,就说‘我在书房会客’。”

    “是的,夫人。”梅里转身离开了。

    玛莉站起身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在镜子前补了补因为汗水而略微花掉的眼妆,再次好好确认了待客的微笑面具是否足够完美,换上凉鞋,随手关掉了八音盒,下了楼去。老仆阿尔已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阿尔,一切都安排好了吧。”

    “是的,夫人。宅邸现在一尘不染,该处理的也都处理好了。”阿尔喘了口气,“我叮嘱梅里去准备茶点,在客人进屋前就能在书房中布置好。”

    “做得好,阿尔,你去准备开院门吧,我在房门口等着他们。等我们进去后,你从书房外等着,等我喊你的时候,你就把那东西拿过进来。”

    “好的,夫人。”

    “辛苦你了,阿尔。”

    “这是我的职责,夫人。”说罢,阿尔就向着院子的大门走去。

    ……

    马车停在了大门前,车夫麻利地从车上下来,毕恭毕敬地拉开了马车的门,乘车的男人上半身大部分被车体挡住,仅露出来名贵面料制成的裤子和一节袖子,袖口的玳瑁纽扣收敛且含蓄。此刻他正用带着戒指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由一整块祖母绿雕刻的镶金手杖。

    “日安,尊敬的艾弗特罗德·冯维克·海恩斯夫特·丹沃公爵。”玛莉冲着马车屈膝行礼,“大人,今日屈尊到访,未能远迎尊驾,还望恕罪。”

    “免了这些繁文缛节吧,玛莉·卡斯达洛夫人。”公爵上身前倾,阴影下露出了一双灰色的眼睛,“我今天可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的。话说,我的老朋友在哪儿呢?”

    “如果大人您说的是罗克的话,很是抱歉,他今天有些不得不亲自去做的事。”公爵扶着马车的门框走了下来,玛莉侧过身让出了大门,“但如果您说的是另一位的话,那很遗憾,您能见到他,可他却再也见不到您了。”

    “好啊,罗克阁下真让我放心。”公爵走上了台阶,玛莉伸出手引他走进了宅子,“既然罗克阁下不在,那就把我们敬爱的泰洛恩达侯爵请来吧,玛莉夫人。”

    “如您所愿大人,请您在书房稍等片刻,请。”

    “你们家的那个小家伙呢?”公爵同玛莉闲聊道,“我记得是叫柴斯特吧?他去哪儿了?”

    “劳您关心,他去集市上玩了。”

    “集市啊,孩子们都爱这个。异国的商人、奇妙的戏法、古怪的玩具,哪个孩子能抵御得了这些?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也偷偷跑出城堡过,就为了去看看仆人们说的漂亮舞娘。”

    “哈哈,大人,看来您的童年还真是有意思。”

    “那你可就想错了,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要一个像我父亲那样不负责任的家长的。”公爵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谈笑之间,二人已经走进了书房。

    “大人,您想喝点什么?酒精?咖啡?还是茶?”玛莉走到书房壁炉旁的酒柜边问道。酒柜的吧台上已经摆好了杯子与茶点,一旁的银制雕花壶的出水口正冒着几缕白烟。

    “咖啡就好,有没有葡萄做的蒸馏酒?有的话就加一点到咖啡里面吧”公爵坐到沙发上,“有的话就加一点进去吧。”

    “您不介意我抽烟吧,大人?”玛莉询问道,并将咖啡放在了公爵面前。

    “当然不介意,这是您的宅邸,您请便吧。”公爵两手一摊,表示了自己并不介意。

    玛莉一边从壁炉上拿起了细长的烟杆与火柴,一边说:“大人今日到此,并不只是来看望老朋友的吧。”她坐在了公爵的对面,点起了烟。

    “是,但也不是。确实我只要派个人来就足够了,或者让罗克阁下往我那里跑一趟。”公爵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但没办法啊,放心不下。我只有亲眼看到泰洛恩达侯爵的脑袋,我晚上才睡得着。”公爵尝了一口咖啡,放下了杯子。

    “您怎么不让他们把人头带过去?”玛莉吸吐了个烟圈。

    “我这可是为了你们着想,他们要是给我带回去一颗烧焦的人头,却硬说是泰洛恩达侯爵的脑袋,我可不敢认啊。再说,要是传开了我派人暗杀侯爵的消息,到时候我可能还得把你们顶出来问罪。”

    公爵把上身向前探去,玛莉配合的把耳朵递了过去,“您应该最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了吧,玛莉夫人?况且,我还没有蠢到会让政敌的脑袋出现在自己的城堡里。”说完后,公爵又一次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的确如此,大人。但您大可放心。罗克这次做的很干净,整个庄园没留一个活口,那里位置偏远,侯爵已死的消息传出去时,您计划里的变数也就都处理干净了。您只需要现在派出人马去散布侯爵染指巫术的谣言,到时候这些闲人碎嘴就只会说这是侯爵触碰禁忌的报应。”玛莉端起茶,搅动勺子,让方糖迅速化开,“整个庄园的人在一夜之间尽数死去,而且还是在尊贵的侯爵的庄园,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人为的。而侯爵的尸体又神秘失踪,人们就只愿意相信是巫毒作祟了。当三人成虎,那教会也就不得不承认侯爵染指巫术了。进一步说,教会一定会利用这事大作文章的,反正只要教会一发话,侯爵的罪名就算坐实了。毕竟,谁敢怀疑教会的判断呢?”

    “哈哈,真不愧是能垄断整个丹沃补阳药剂的女人。”公爵撑起了腮,饶有兴趣,“话说,我对这东西的方子一直很感兴趣。我听说是由什么鸟的脑子风干做的,这药的功效真有他们说的那么神?”

    “这个嘛……”玛莉喝了一口茶,犹豫了一下。

    公爵看出了玛莉一瞬间的犹豫,连忙说着:“我懂,我懂,商业机密。肯定不会乱讲的,对吧?”

    “大人您要是这样想的话,可就是让我难堪了。您能不限制我们家的生意,就已经给足我们面子了。只可惜我也就能帮着卖卖药。我只知道这药用了高山团雀的脑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草药。您要是想知道的再详细一些,那您只能去问罗克了。”玛莉放下了茶杯,“方子的事他可最清楚了,他是从某个专攻偏门的炼金大师手里搞来的,据他所说,这个炼金师似乎已经死了。”

    “不愧是经常出门在外走动的人啊,不管是认识的人也好……”他扫视了整个书房,将视线落在了壁炉上的八音盒上,“还是见过的物也罢,都比我这个天天呆在城堡里的人强啊。”

    “大人,您过谦了。不过我想,比起药的配方,您更在意都有谁买了吧。”

    “哈!聪明的女人。”公爵背着手站了起来,他在书房里踱步,“啧啧啧,瞧瞧这些小玩意儿,我妻子的都没有这里的精巧。”他走到了壁炉前,摆弄了一会八音盒,旋律也随即传了出来。又抱起胸,抬起头欣赏着挂在壁炉上的长剑,“我知道泰洛恩达侯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你买不少药,算是个大客户吧?”

    “那些老爷们总喜欢把自己裹在黑袍子里面和我交易,或者指派自己的亲信前来取货,他们总以为只要这样就没人认识他们了。”玛莉又抽了一口烟,“但他们低估了我了,无论是通过不小心露出的家纹、手上的戒指样式、衣料的材质、口音甚至是身上的气味,我都能准确地判断出来他们是谁。教会的神父、退休的老骑士长、各大贵族家的少爷……几乎整个丹沃的上流人物都来我这里买过药。而泰洛恩达侯爵嘛,虽然我不能保证他只从我手里买一手货,但他的确是买的最少的那一位。我的要价虽然不算便宜,但也绝对没有那么高。”

    玛莉站起身来到书桌旁拿起了一本文件,“这是在泰洛恩达侯爵家里搜出来的暗帐,很显然,账上缺的这些钱可不是从我这买药的那点钱所能够补上的。”玛莉把账本扔回了桌子上,她靠坐在了桌子上,优雅的抽着烟。

    “玛莉夫人啊——”公爵面带笑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您可真是个令人胆寒的女人,我只让罗克阁下提回泰洛恩达的人头,而你却让他带回来了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东西。”

    他盯着玛莉看了片刻,“人称‘流星’的罗克阁下,他是块好钢。但是您能把他用在最锋利的刀刃上,比我强多了。您说是吧,玛莉夫人?”

    “大人,我无心和家人参与进您的斗争。我不过是一个主妇,也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我只在乎我的家人。只要我的家人平安无事,那这把宝刀就始终在您的手里。”

    “这倒是很符合一个主妇会提起的要求。”公爵伸手那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我确实可以让罗克阁下远远地避开这些无聊的争斗,但我需要另外一把快刀来斩断我的各种麻烦和问题,我可没有比罗克阁下更好的人选了。那么,现在来讲讲,泰洛恩达的钱都去哪了吧?”

    “如您所愿,大人。”玛莉从口袋里拿出了之前的“炽鹫之羽”的印,拿起了账本和一些别的零碎文件,将这些一起摊开放在公爵的面前的茶几上,“泰洛恩达侯爵的钱都去了这里。“

    “这是?哦!我好像有点印象,叫……叫什么来着?对!是叫那个什么红鸟的在底层胡闹的小匪帮吧,原来那帮派现在还在?“

    “那组织的名字是‘炽鹫之羽’,大人。”玛莉订正到,“这个印是只有他们组织的高层才有的东西,如果您想跟他们接触的话……我想‘百蝶苑’里的妈咪应该会有些线索,她曾说过有段时间那个组织的跑遍了全丹沃的妓院、窑子和赌场,搞得许多客人都不敢上门,人心惶惶的,连我的生意也受影响了。”

    “那,您觉得这是不是一把快刀?”公爵追问道。

    “虽然他们在某些时候可能会比罗克好用些,但根据泰洛恩达侯爵的信件,他们都是喂不饱的疯狗,指不定哪一天就会把主子咬死。”虽然玛莉是平静地回答公爵的发问,但公爵留意到她的语速似乎比刚才稍快了一些。

    “哈哈,不得不说,玛莉夫人,您为我考虑的还真是周全啊。您再一次用您的聪明才智让我感到了由衷的敬佩。”公爵拿起了印和文件,“我想您仆人去请泰洛恩达侯爵用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请您原谅,大人,老阿尔的年纪属实有些大了,腿脚很难说的上利落。”玛莉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口,“我这就喊他进来。”

    玛莉推开门,接过阿尔递进来的盒子,端到了公爵面前。

    公爵掀开盖子,厌恶的表情下带着一丝安心,说道:“好久不见,老朋友。”随后,摆了摆手,示意玛莉拿下去。

    “很高兴今天能同您会面,玛莉夫人。不得不说,您是少有的能让我感到敬佩的人,我以后会让罗克少参与一些事的,但你要记住——”公爵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宝刀只有被握在我自己手里,我才会感到安心,您肯定清楚这一点。”

    “再会了,玛莉夫人。”不等玛莉回答,公爵就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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