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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前夕(上)

    说实在的,当方季平看见那点灯火的时候,有些想哭。

    老姚的第三把本命武器、老李的内扣结界……他偏头问:“老王,咱从京城出来到现在再回去,过了多久?”

    “才几个月吧。”王初元轻轻掐了一把付与洋水嫩的脸蛋,不太在乎这些,即使上次来京城没给他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才几个月?”方季平失笑,他突然发现他的适应能力其实相当强悍,毕竟在他目前活着的十几年人生中,安稳也算上了上头。

    他还想说什么,马车内张焘不满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把洋洋还我?”

    和许多老人一样,他们不说小名,也不说什么昵称,他们只会笨拙的从三个字两个字或者幸运的四个字中挑出一个字来用叠词叫他们,张焘比起“成林”“妤圆”更喜欢叫她洋洋,被方季平吐槽土也没关系。

    他没关系,王初元关系可大了,王初元扭头欲哭无泪的说道:“张老爷子,成林是我捡回来的孩子啊,您这……”算不算鸠占鹊巢?

    张焘一把掀开马车帷布,“我比你大!带孩子肯定比你有经验,她以后嫁人肯定是我把关!”

    张焘伸手就抱走付与洋,王初元怕扯疼她只好松手,坐在一旁生闷气。

    马车内,张焘摸了摸付与洋的头,轻声说道:“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你的夫家必定是我挑的,王初元那时候也不大,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可不能讲万一……”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忍不住看窗外的风景,他答应黎正把这件事处理好之后就去九州城,他从未去过那里,说是一城,真正有颗跳动心脏的也只有一人。

    他是个喜欢烟火的人,他喜欢京城。

    “前提是我能活下去哦。”张焘拍拍她的脸蛋,付与洋还小,对于生死没什么感触,比起张焘还是更喜欢王初元,她向着马车帷幕走去,又被张焘一把抱了回来,没多久就被逗得咯咯直笑。

    ……

    方季平都想好了,在离京城大门十米的地方减速就来得及。

    城门大开,一中年男子满脸杀气的走了出来,他行走速度明明极慢,却在眨眼间便来到马车三米处的地方,方季平骂了一声,死死的向后扯缰绳。

    前蹄高高扬起,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中年男子一扯前蹄,一掌打穿马肚子,血肉飞溅落在雪地上染红了莲花点点。

    方季平弃车跳到地面,猛地扭头看向中年男子,一句有病,被姚成安死死地捂了回去,他低声提醒:“那是京城妖窟镇守使,章向北!”

    “几境?”他一把拍开姚成安的手。

    “那肯定是封王级九境啊。”

    方季平动作一下子顿住,看向雪地中的血肉,又若无其事地伸手接雪花玩。

    神护城以南暖阳常在,京城九月飘雪,本来方季平还挺不适应这种变化的,现在不适应也得适应!

    “张焘,滚出来!”中年男子在赶走方季平等人后又撕下面上的冷静,怒火直烧苍穹。

    张焘站在残木上大大咧咧的说道:“哟,章向北,我才出去几天,不至于专门来迎接我吧?”

    付与洋还被他抱在怀里,此刻有些紧张的四处扫荡,看见王初元眼神一下子不动了,看的王初元心疼的很。

    那么大一个娃,章向北自然也没法忽略她,挑了挑眉,还没说什么,张焘冲他扬起下巴,沾沾自喜的说:“这我闺女,可爱吧?不像你,八十好几了,连个老婆都没有。”

    章向北死死的盯着付与洋,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们遭了什么孽,除了王忆再无后代,我说上次你出关怎么身上一股胭脂味——孩她妈是正经人吗?”

    刚刚还冷酷无情的章向北,突然唠叨起来,左手转了一圈,血肉挤在一起,灵力争先恐后涌入其中,马的轮廓渐渐浮现。

    方季平从来不信什么死而复生,但在这一刻才发现,如果两人境界相差太多,一切皆有可能。

    章向北是个连马都不忍心杀的镇守使,同时也是独自一人开拓京城妖库的镇守使。

    章向北是个很矛盾的人,不止在方季平等人心中,在张焘心中也是如此,张焘向王初元点了点头,笑着问章向北:“眼熟吗?王家的孩子。”

    章向北愣了愣,刚才还有一副小辈而已打不死就行谁在乎的态度,现在一扭头下意识的挂上慈祥的微笑,向几人颔首。

    “让他们进京城没问题吧?”张焘装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章向北轻皱起眉头道:“现在妖窟同龙骨山一起暴动,京城防守达到了甲级,便是我也没法……”

    张焘把付与洋放在地上,看着她飞奔向王初元,转身对章向北说道:“你又不傻,没了我的掩饰,也能知道洋洋非我亲生之女,可王初元确实是王家仅剩的血脉。”

    “章向北,我忘不了李鸩,你也忘不了王忆。”

    “王府灭门的那一天,明明只有你可以救你,但你却犹豫了,亲眼看着王忆死在你眼皮子底下,身为镇守使却救不下抗战一线的将士,他们可不是死在妖窟,而是死在了地面,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章向北无动于衷看着他。

    张焘突然觉得五十年真的可以改变许多,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被章向北一巴掌拍在头上拍忘了,他转头怒视。

    章向北向方季平方向大方挥了挥手,“你们进城去吧。”

    两个老人辍在后方,大雪纷飞中,章向北低声说道:“我会死守京城妖窟,那时你专心处理龙骨山便是。我带不回忆,你总要带回李鸩吧。”

    话罢,他加快脚步。

    一城镇守使事务繁多,可没多少时间浪费。

    也不知怎的,张焘的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

    一进城方季平就发现不对劲,商铺全部被停,随处可见的待卫队,见到陌生面孔齐唰唰地对他们行注目礼,章向北身影一闪而逝,同时扔下一句“可信”。

    当即他们就没了兴趣,又扭头去干自己的事。

    方季平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说道:“这灵力也太浓了。”

    “是呀小朋友。”妇女站在他们面前眉眼弯弯,“我看你濒临破境,建议你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吐纳几口,不然下次可没有这么安全了。”

    方季平上下打量一眼,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妇女,这才大着胆子开口询问:“前辈,知道些什么?”

    妇女点头,她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她缓缓说道:“妖窟暴动。”

    方季平动作顿住,干巴巴地重复一遍:“妖窟……暴动?”

    妇女笑着说是。

    虽说方季平从未见过妖窟暴动,但他可没忘了李松寒师尊是如何陨落的,也没忘了狐儿台秘境,可也是因为镇压暴动才形成的。

    所以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事她会说的这么淡定啊?!

    妇女轻轻拍了拍手,歪着头说道:“都别紧张,只要章镇守在就不会有事。”

    姚成安从她出现后视线就没离开过,他始终认为在哪里见过她,眼熟的很!听了这话,姚成安突然说道:“您是世家的人?”

    “里山姜家,姜唯。”妇女笑道:“姚首席,我们见过的。”

    “啊,对。”

    姚成安自认记忆力没有那么好,不然也不会认不出手下败将司马慎。

    这样的人,却一直没有忘记儿时随师参加过的周岁宴。

    当时姚成安还不是姚首席,姜唯也不是妇女。

    年轻女子坐在主位上笑得甜蜜蜜,连与同样位于主位上的年轻男子对视都掩饰不住。

    在那个前辈八十不结婚的年代,河饶崔生与里山姜唯二十五岁就诞下后代。

    年幼的姚成安对幸福的第一印象是她给的。

    “不知崔家主何在?”姚成安下意识的询问,妇女笑容不变,“夫君随章镇守入了妖窟,我则留在地面接应,刚好还能照顾哆哆。”

    姚成安了然,说了一句不太吉利的话,“活着就好。”

    妇女也不在意,眼神闪了闪,由衷感慨道:“是啊,人活着就有希望。”

    妇女下意识的看向王初元,疼惜与懊恼交织在一起。

    张家与王家都惨遭灭门,星落李家甚至沦落到了为张家做仆,妇女却独独心疼王家。

    龙骨张家张焘,星落李家李鸩,他们如今都是封王级强者,妇女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们之前的苦楚,对他们只有尊敬,王初元不同,现在在姜唯眼中,他就是个在艰难世道中痛苦前行的小可怜。

    没聊上几句,妇女便转身离去,最后倒对四人说了一说:“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方季平捋了一下世家,偏头问道:“老王,为啥这个王家没有个前缀啊?”

    王初元笑着解释道:“世家与宗门最大的区别便是功法传承不同,天山游只要天山门的人愿意教,谁都可以学,世家可不行,比如之前在狐儿台修双城的那个少女就是例子,再比如姜家后人终其一生五境而已,功法威力强却不宜修炼才显珍贵,绝大部分的世家便以此为前缀,如星落李家、里山姜家,河饶崔家,也有一部分有封地,并以封地为前缀,如龙骨张家与北海章家,所以你明白了吗?”

    方季平一头雾水,试探性的说道:“京城王家,所以京城都是王家的?”

    “是王家要功法没功法,要封地没封地。”姚成安一语道破天机,王初元无奈说道:“所以我父亲才会着急让我修炼病骨啊,说实话,我真不知道王家是怎么入的世家?”

    世家可不仅仅代表一个大家族,人族大家族那么多,能被称为世家的也不过京城的这么几个,世家百世扎根京城,辅佐镇守使镇守妖窟,他们是人族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此重要的角色,王家那般普通,为何能位列于此?

    病骨一向是四人间的禁忌话题,当下无言。

    李松寒前进的脚步停住,奇怪的挠了挠头,商铺都停了,怎么还有糖葫芦呢?

    ……

    李鸩又做梦了,梦里雪很大,他们几人走在街道上,他买了根糖葫芦,张焘吃了大半,剩下的他也没捞着,王忆和章向北抢,结果落在了雪地上,黎正拍手叫好,李鸩难过的很,张焘又给他买了三根才把他哄开心。

    当时李鸩只以为他是为了糖葫芦开心,现在再想起来才发现哪里不对。

    开心于感人心之暖,开心于被关怀之甜,开心于处盛世之安。

    他怔怔地看着前方,那时他才多大?好像也没有过去很久,嘴里好似还有糖浆的甜。

    “小明王做噩梦了吗?”

    阴魂不散,李鸩暗骂一声,压根不去理它,闭上双眼。

    “话说你要杀了我吗?我陪了你五十多年,我们甚至差一点就do了哎!”

    李鸩脸一下子红透,却不是害羞,而是气恼,他猛的睁开双眼,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就是瞎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他也不过是在山洞里突破太累了,在龙骨架里睡着了而已,怎么就那啥了?

    只能说妖兽的脑回路太奇怪!

    “太让人伤心了吧,我真身也很好看的。”

    李鸩拿起石头上的长剑迈步就要砍了那破骨架,忽然皱起眉头,“你最近很奇怪,为什么?”

    “我想让你爱我。”

    “为什么?”李鸩哼了一声,鄙夷之意溢于言表,人族与妖族之间是种族之争,早已不死不休。

    “人向往爱,人不会对爱的人动手。”

    “你怕我杀了你?”

    骨龙的声音没有响起,算是默认了。

    李鸩笑得玩味,“别说我还不爱你,我就是真爱上你了,又如何?你以为我是那种生命中只有爱情的呆瓜?”

    “你会杀了你的爱人吗?”

    李鸩对答如流,“我会杀了你。”

    “没有余地?”

    “绝无余地!”

    骨龙再无动静,李鸩不以为然,那些妖王都一个德性,修为越高越贪生怕死,它现在估计正在想新的法子。

    爱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啊,李鸩从不否认这件事,正因如此他才气愤。

    ……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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