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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今日长枪挑祭酒

    处处迷瘴,不分日月。山川河流不辨来路,黄猿先天方向感知超群,一路匆匆直插,速度也是不差。

    但是将行进南诏百多里,座下黄猿就止不住哀嚎。此时方觉,身上的皮毛干枯剥落,显露出熏得干瘪的肌肉,僵硬,腥臭。

    黄猿忍痛,向后直背,跪下,把天魂从背上滑落,正面观拜,兽语明言,再往前去,怕是赴死。拜后发足狂奔,逃离这不知天地的雾气。天魂就像睡着一样,身体笔直站着,脚下一颗珠子蚊香盘样的旋转盘升,托着人魂不曾落下。

    人魂心中憋闷,大意了。

    这里的雾气是有毒的,人魂只是三魂之一,五感里,口鼻一体。嗅与舌是人魂的主感。黄雾大起,间杂有麻醉腐蚀的毒,人魂深入百里,积累颇深,待到体感不适爆发时,他已经不能动弹。

    此刻它与曹观南在沟通。

    曹观南一直深睡于脑海松果体内。他的经历就是看着人魂在这异域的行事作为。

    现世的研究,松果体有如同眼睛一般的结构功能。有人在异物接近眉心处,有压迫感。更有确切指出,松果体调节我们睡眠模式和昼夜节律,它是唯一保持孤立于血脑屏障系统,并接收比身体的任何其他地区较高百分比的血流量的区位。

    而吴天等施展道术法诀的修为,正是指尖从眉心抽取。

    天魂的修为损耗,一开始是所得的兽丹,现在画圣伪亡,道丹还在成型。不得已需要从曹观南本体里筹借一番。

    天魂口口声声好言相劝。一口一个人民大义,又天下兴亡,或斩妖除魔。说的不搭四六,而曹观南一声不发。就在它准备放弃时。

    “我还能回去么?”曹观南轻声问。

    “现在看来,有点难度。里面那个东西,老道儿说是从我们以后来的。不知道,它是不是知道我们的短处。”人魂思考答道。

    “那我有些梦里见到的,是真的错开的时间里,我的经历。对吧。”

    “欸,你怎么。。。?是了,你现在松果里,可以自己观梦了。那,这个事情原因,我们三个必须提前入世。原因不知,最少现在的我不知。在数算显现里,确实为最稳的因果切点。”人魂也不隐瞒。

    “我错过了,你们都是最好的。那我呢?有人问过我么?”

    “肯定是问过的,而且你答应了--不过,不是如今的你。所以,你要么自己跟自己妥协,要么你修行足够,自己去问问自己。”人魂回答。

    “人生取舍,其实都是妥协。你忽悠天禄说的,此刻的你还是不是你自己,这个此刻的你说的不算的。是未来的你,才能给的了答案。”人魂卖弄的接着说。

    “其实,翅蛮西夷说过一种问题。忒修斯之船(TheShipofTheseus),最为古老的殊辩思想之一。最早出自一个普鲁塔克的记载。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这是悖论,你理论是那艘船,物理上又不是。人跟船相同。所以,你怎么知道,你将来会后悔的选择我们?毕竟,你只能代表你现在,而将来时的你,代表你整个人生啊。”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么?”

    “这问题简单多了。你不要高看自己,也不要高看我们,大家一样都是芸芸众生。而你只是个独立唯一的时空符号,我们只是寻找一个对应时空的唯一符号来包容我们。这个符号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唯一符号重要,代表你我能建立联系。所以,不是我们选择你,而是符号对应的是你。我们只有找你。

    若是青牛儿,它也不知道对应只自己的符号是什么,在宋可能会是条豹子,也或许是镇关西,哈哈。在汉朝,说不定就成了李广射杀的虎--虎死了,就去不了。没得挑,才是唯一,唯一都是定数。”

    “听不懂,不想懂。我怎么帮你?”曹观南烦躁着。

    “会道德经么?”

    “道可道,非常道。。。那个?”

    “对对对,你就念叨这个,我这儿给你个全乎的。念完拉到。”人魂闭目,把心中一缕执念扯成方板,字体闪动显现。

    “呃,好多字不认识。”

    “咳,草率了,是篆书。来来,换这个。”天魂一抹方板,一行行繁体字覆盖。

    “这。。。我尽量。”

    天魂听了一阵,属实有点纠结。干脆就教了起来。有些段落,忍不住加了自己的道法见解。百人生百念,人魂的说法有很多偏向于无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天魂的解释就直白残忍。天地良心都是无视人间阶级的。不是天地视万物为草狗,而是这草狗里即使出了草狗中的圣人,圣人也是遵循天地法则,视低于自己地位的人,为草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天地不是风箱,他是像风箱一样,把这种草狗思维递减压缩。真的只有草狗命的百姓,反而最不重视草狗,祭祀完毕,捡回去烧火,没有敬畏之心。真正的刍狗命运的人,只懂得活着。最真的刍狗草狗,活着都不配。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不对的,天永远不选择。适者不是学会生存是学会了剥夺。剥夺就代表因果关系。”

    “算了,不扯这些了。修道才修思。你大体懂了就行。”人魂说着,舒展上身,伸个懒腰,却俯身蹲下。声音变得浑厚。

    “吾身,善破邪审恶。”

    人魂蹲下时,身后显现一尊巨大卧虎。人魂的身形做金光,给卧虎镀进生气。虎目狰狞,凶光流转。

    人魂,龙七,狴犴。(这个就不多解释了,就是刑狱衙门经常看到的老虎头。龙七子。主严明断案。)

    曹观南苏醒控制身体,狴犴威压现形。曹观南此时盯着狴犴,觉得自己有动漫主角的感觉。

    这不就是魔神谭斗士么,还有个白老虎。

    狴犴通想,扭头喷了一口鼻息。

    “腌臜货!”

    “就想想呗,嘿嘿。”曹观南讪讪笑。

    狴犴低头,带着背上的曹观南直插南下。十万大山间,本有修士万数,此路走来,能见者不过寥寥,存留大多是主修丹毒强火者。修为低一些的,在黄雾之中,只留下一点点流萤的丹华。

    留有大丹者,内里尚保存一息魂魄,小的,如若不管,只需再经黄雾削减月数,就华光不再。

    狴犴一路,审视判断,大珠而孽恶者吃了千把,有善果者,与所有小珠一视同仁,让曹观南归拢并装在道袍内的武袋里。

    前方一顶天地床帐,那制式却是后世的拔步床。(明后期开始流传)

    垂流着的灰白纱帐,风吹而舞,黄雾随纱帐舞动间垂流而出。

    灰白里,有人盘腿坐打。狴犴判命,人头处有古拙文字,标明正身。最上字眼,狴犴脱口。

    “眚(sheng)!”

    帐内人首摇头又点头。

    “䳐(ci)鸟。”

    (注释:䳐鸟詹鸟鸟,其色青黄,所经国亡。在女祭北,䳐鸟人面,居山上。就是乱国的一种鸟。)

    帐内点头。

    “祸事。”狴犴与䳐鸟同代,判词断恶。

    心念告知曹观南。

    “䳐鸟凶威。坐道召人。”

    曹观南懵。“我不会啊?”

    “汝念经,吾临身。”

    狴犴起身,往曹观南身上扑下。

    “你进过道庙,想着道庙的样子。什么时候,你想的道庙开门。就算成功!”

    扑身曹观南的狴犴一通嘱咐。手中左擎尾锏,右握画圣珠。双手交错十字

    “判术:狱牢。”

    一百单八道雷扯着明暗分叉,从黄雾上空落下。错杂交错,结成方正的囚牢,困锁住此处天地。黄雾也不再喷出,无风,无气,时间暂止。

    拔步床内,䳐鸟起身,用嘴左右勾起纱帐。未曾想,它身后还有一无头人端坐。

    狴犴判术观望。

    “刑天!”旋即皱眉,不对。

    曹观南里头倒是来了精神。

    “哪呢?哪呢!”

    看到一尊无头的人身,也是很诧异。原因简单,它,太小了。

    只有一个臂膀长度,虽然一身肉腱子,手里也持有一把斧子。但是迷你的像一个玩具。也不怪被鸟遮挡。

    狴犴手中尾锏挥动,引发雷牢电火,一道鞭痕破空而发。纱帐本来卷起,自发的垂落遮挡住攻击,抖动之间,反把电火甩回。狴犴错步躲开,雷火回归牢笼。

    狴犴判人物妖兽有法,死物法宝这类,它无法辨别。竭力抽凝了百多道鞭痕,从四面八方挥向拔步床。正面纱帐反射,左右两面,有装饰用的金箔阵纹,鞭痕触动便被收容。后面动静大了些,有二面前后绣妆铜镜。后面的收,正前的归拢迸射,反倒速度威力更大,狴犴一个不查,双臂树立格挡,身上道袍被轰碎袖子,腰腹以下破烂不堪。

    狴犴凝重,这是他造的雷牢,本来是怕对方脱逃,现在倒是成了斗兽场。妖兽未伏,判定未成,它自己也无法收拢。

    狴犴虎头隐现,张嘴吸气,龙族血脉的先天优势彰显。一口压缩了空气,喷薄成强压的无形兵刃。

    龙力:伏吟。

    一道道气劲回荡而含有俦劲,刚硬穿插,交错拼接又旋成龙卷。纱帐卷成齑粉,散落一地。䳐鸟背身,羽毛凌乱。那小刑天举起斧子,一臂横挡,合遮胸口。等风卷势小,一斧子甩来,狴犴尾锏拨开,反手又是一道雷鞭甩动。

    䳐鸟竟然扑棱飞到床尾一角。刑天左手横抽,又是一把斧子,劈开雷鞭,又甩过来。右手也是一样,空抽斧子,一阵丢来。

    狴犴左右挡隔,发觉斧子力道越来越大。好久没跟同期妖**手,倒是忘记刑天的天赋,奋武。此人单战,越战越勇,无限堆叠。立马闪身又躲开几斧,握住画圣珠,挥招虚画,探身躲进,刑天没了目标。反而血冷了下来。

    䳐鸟鸣嘶,哑黯难听。虚画破碎,狴犴落地,翻身一滚,警惕抬头。

    䳐鸟开口。

    “勿战。”

    狴犴不解。

    “不打了?”

    䳐鸟点头。狴犴看看刑天,也没有动作,更加疑惑。

    似是觉得不便,䳐鸟化作人性,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头暴乱的卷发,遮住面孔。她一边打理,一边说道:

    “我二人本来就困在这里,打个什么劲儿?”

    “还能困住你们?一个祸秧,一个战端?”狴犴问。

    “你看这黄雾弥漫,就是我二人的天赋混合洒落。你放开牢笼,那幔帐就会重现。这拔步床是个宝贝,可惜不怎么办人事儿。”

    䳐鸟接着道:“我是被祖城召唤而来的,前面就是我鸟族祖地,梧桐。我刚到此,就被纱幔裹挟,甩进来。刑天是自个儿跑来的,夯货一个,打不过就跑进来,还要打。蠢狗。”

    “恁娘!”刑天肚脐喝吗。

    䳐鸟冷哼:“我鸟族长,凤凰。你骂吧。”

    狴犴打断道:“这物件,你可知如何打开?我放二位离开,但切莫再生因果。太乱了,这时段。再此下去,怕两位身死道消。”

    “我记得,多宝道人有一物宝玑床。宝物眼是落魄镜。”刑天闷闷的说道。

    狴犴绕道床后,䳐鸟也转到镜子前。两人同时按住铜镜,前后拉扯。

    “不对,应有机关暗锁。”狴犴说道。

    曹观南倒是看明白了。

    “哎呀。费那个事儿。一上一下的动。老虎你往下,对面的往上。”

    两兽照做,宝玑床原型显露,一个巴掌大小的梳妆盒。抽开盒盖就现出宝物来。倒是落魄镜,取下来没有反应。

    “此物吸人魂魄。万勿小心。”狴犴犹豫。

    刑天斧头劈地,裂缝里,一阵吸力传来。这是刑天的能力,沟通九幽,其下毒力比黄雾更强。一点腐蚀更是不值一提。

    䳐鸟取下一撮头发,交于狴犴。狴犴才得以撤了雷牢。未得寒暄,䳐鸟感到祖地动静。

    怕不是梧桐树下地眼要炸裂开来。

    不曾防备,落魄镜内刀光血影,镜面里,一双手,各自持着短刃,插在狴犴与䳐鸟心口。

    䳐鸟本就修为被抽,此刻被切断心脉。重伤之下,强行提气,就要回梧桐山上去。

    狴犴反倒还好,因为这是曹观南的身体,他可以判定,此人无伤。自然可好。䳐鸟哪里无法判定,毕竟这大片黄雾,皆是因缘。不善。

    见状,刑天一头跳进裂缝里。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是埋伏。

    曹观南瞬间心痛,身受感同。

    狴犴分身出来,就要躬身施术救治。

    当下,一道飞矢射来。却如取水中。

    一个人身后,狴犴现身。

    “这次抓住你了。”

    原来前面镜中出手刹那,狴犴判时,暂停时光,与䳐鸟曹观南商谈片刻。核定详细,就用了画圣虚影。往后种种都是画像。

    而狴犴前面的持弓人,并不转头,笑声传来:

    “两个傻憨,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要的是刑天的九幽!”

    那道裂缝迸然出火。

    天上黑烟弥漫,更上面的黄雾下沉。地上的雾气结合九幽喷出的火苗剧毒入水。

    昏黄的夕阳,像是在被灼烧。

    碧水惊秋,黄云凝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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