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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母亲勤俭持家

    母亲的节俭从我记事的幼年起,至母亲去世,半个百年过去,她饱含风霜,生活简朴。六七十年代供用粮食、布匹时,她背着父亲偷偷地藏过粮食布证,以防灾年我们饿肚子,穿不暖。十多个年头,十年九旱,她背着全家人,悄悄地藏过各种调味品,生怕逢年过节吃肉时没有花椒大料。她利用五年时间,藏下了近三斗小麦,我结婚前奉献到了全家人面前。村上的老犍牛,石磨前转了整整三天,结婚前后一连几天食用馒头和吃面条,现送朋友亲戚都绰绰有余。她藏过小米,各种豆类、油籽,生怕饿人年份再次发生。

    更使人无法理解的是,无论六七十年代还是改革开放后的数年,每顿饭吃完后本来碗里什么也没有,可母亲还要伸出长长的舌头将碗舔的干干净净,生怕丢下一个米粒,一小块面片菜叶。直到母亲去世的前三年,无论吃捞饭还是吃面条,她没有倒过一碗捞饭米汤,没有倒过一口煮面条的面汤。老两口无论自己做饭还是保姆做饭,总要预计好锅子里舀多少水,全家人或他们老两口当顿饭,捞饭的米汤必须正好喝完。

    母亲口中经常说的一句话,我是被饿怕了。这句话如同她的座右铭,一旦我们浪费粮食,或者埋怨她,嫌她舔碗底不雅观,她总是用这句话提醒我,提醒我们兄弟姊妹。父母一生中,仅发生了一次严重的旱灾,但好端端的三个亲人,均被活活饿死。母亲能不怕么?两位老人会忘记么?

    从我童年的记忆中,一直到老两口进入七十岁高龄,之前争吵月月有数次,打架年年有发生。功过是非轻重缓急,当儿女的无法评论,可我们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多数的争吵均是由做饭产生,好饭差饭,饭稠饭稀,都成了他们争吵的摩擦点,情景严重了,父亲压不住脾气,动手打了母亲。父亲一生经历了好多动荡,可总觉得让儿女们不要穿得破破烂烂,走在村里让人看得起,甚至于羡慕。吃的也不要太差,按每年初冬计划好的,第二年隔几天吃一顿窝窝头,隔几天吃一顿捞饭和三合面条,每顿稀饭下多少米,既不稠也不稀就行,不要过分受饿,不要自己人折腾自己人。可母亲不这么认为,她总要在计划好的下锅米中,想办法少一勺,甚至更多,计划三五天吃的捞饭,她总要推迟一两天,或者时间更长。

    父亲多次端起那一碗照见月亮的稀饭,初次一碗不说什么,当第二碗、三碗舀在碗里时,他发火了,“这灾茶什么时候吃到头,让我怎么有精神去地里干活?黑夜孩儿们饿的怎么睡觉?”

    母亲也不想少说一句,“你想吃海菜席我也给你做,可家里没有这东西呀,辛辛苦苦受一年,能分多少粮食,既要缴公粮,还要考虑孩子们穿衣裳、买布、买线,又要防止有个七病八痛,我也想吃的好,想吃稠的,有吗?”

    父亲性直,说话不拐弯抹角,母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加之她那能言善语的一句句顶撞,顶的父亲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男人的威严,男人的不示弱,不怕你个不省油的灯,父亲的拳头就向母亲的身上挥去,母亲哭着,甚至于嚎着,并不停地唠叨着。

    初开始的争吵,我和二弟也哭了,站在一旁不吃不喝,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凤林和娴娃年龄小,不懂事,母亲一边哭一边说,妹妹饿了,要吃妈妈的奶,爬在她身上乱扯衣裳,她发火了,一把掀开妹妹足足有一米远,她嚎了,两只小腿不停地蹬着,并在炕上打滚。三弟不懂事,把这场斗争根本没放在心上,两碗稀饭喝饱了,拿起这丢那样,母亲的火正没个发处,就将手伸到了三弟凤林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两下,他放声大嚎,两个小的都在嚎啕大哭,母亲也在不停地哭诉唠叨,我的眼泪也哗哗的流着。二弟卡林小时候既调皮又倔强,他从不掉一滴眼泪,可眼睛不时的蹬着父亲那凶悍的脸。

    两个孩子的嚎啕声,母亲的哭诉声,汇成了一曲既悲壮又心酸的交响曲。这乐声在这个家庭响过多次,声音一起我的心碎了,身子骨软了,我无奈彷徨,父亲经常因吃饭一事和母亲争吵斗争,深深的伤害着姊妹四个的心灵,经这个家庭所有人造成了心灵深处的创伤。

    只要一发生争吵,两三天这个家只有三弟和四妹活泼,家里的气氛紧张到使人无法喘气。门里院内死一般的沉静,好像鸡狗也懂得人性,不叫唤一声,不明一句。父亲对着一次次争吵,从不放在心上,挂在脸上,争吵一结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回家该说什么照说不误,好像根本没发生争吵一样。母亲的记性比他强,两三天内不想和他说一句话,总感觉转不过弯来,这口气咽不下去,可父亲的大度以及开朗的性格,将这一次次争吵斗争毫不挂在心上,斗争结束没出三天,还是笑脸相迎,话声不断,搞得母亲哭笑不得。

    在家里每顿饭的稀稠或改善生活上,母亲几乎不怎样听父亲的话,饭照样稀,交糠拌菜的窝窝头照样吃,补丁摞补丁的衣裳照样穿。

    1975年,记得我高中毕业那年,二弟才十七岁,父亲又为吃饭问题和母亲争论不休,以致发展到又要打母亲的地步。二弟心急了,顶撞了父亲几句,并严厉的说:“以后再不许你打我妈,要打就打我吧!”

    父亲正怒气冲冠,没出发泄,顺手从切菜板上抓起菜刀,用力向二弟身上丢去,他左躲右闪,落在了二弟的大腿上部,裤子砍烂了,鲜血不停地往外流。母亲着慌了,一边哭一边为二弟止血,可由于菜刀砍进去足足有一寸深,无法止得住,父亲也着急了,找了一块新棉花,点着火,用手接着按在伤口上,血总算止住了,可父亲的眼泪也不停地掉着。他心动了,将二弟慢慢扶着躺在炕上,哭诉着说:“大就这个脾气,火来了什么也不怕,火过去不计较任何人任何事。今也是我一时冲动,不计后果,你妈是你的亲妈,你是我的儿子,我会狠心这样打你吗?今天是跟鬼了,好像不由我的,你不要计较。以后,我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不和你妈争吵了。”

    母亲不停地一字一句数落着父亲:“你不是打你的儿子,你是在打敌人。你怎狠心丢出去切刀呀!这是刮在大腿上,若是要命的部位,怎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的天哪,感谢你长眼,救了儿子一命。”母亲又放声嚎啕。

    邻居家来人了,文林哥嫂也过来了,他们个个打劝母亲,严厉的批评父亲,使这场斗争总算平静下来。

    这件事传遍了村子,好心的纠五六、王长柳、王拉摇以及家门自己的哥嫂都不同程度、不同时间、地点数落了父亲的过分,并指出:“孩子们都大了,快娶媳妇了,你们两口子经常争吵不太好听吧。出不了两三年你就要当老公公当爷爷了,还不改脾气,村里人、山头的人怎样评论你呀!你这脾气要尽快改的,不然以后娶儿媳妇他们不会尊重你,更看不起你。”

    说来也怪,自此次事件后,父亲的暴躁脾气确实改了很多,母亲做的饭稠饭稀他不过问,也不吭气,大口大口的吃。在家中,无拘无束,该说什么干什么,用自己的行动取信于家里五口人。

    冬天的两个月,农村的女人比较清闲一点,男人们在这个季节的白天,赶上牛车进城啦粪拉炭,早上五点左右启程,晚上五六点回来,不到二十天时间。再给队里牛驴侧干草,储存第二年春夏吃的草,干活时间也就二十来天。男女老少参加农田基本建设,修梯田、打地坝的时间也就十多天,剩余三四十天是男人们最逍遥自在的时候、大约在春节前后。白天老者、年轻人坐在一起玩纸牌、打扑克讲故事。女人们缝新补烂、碾米磨面,有时候三五成群走东家转西家,围坐在一起,有的纳鞋底鞋帮,有的缝补新衣服,搓几根麻绳,准备纳鞋底用。年轻女人、未出嫁的闺女纳鞋垫,鞋垫表面绣着“一帆风顺”“恩爱一生”“吉祥如意”等,她们围坐一起,家中。门外笑声朗朗,惊天动地,说东家议西家,好不热闹。

    我的母亲,当年也属于中年人,本来也可以拿上鞋底出去热闹一番,可家务事多的数不胜数。根本没有出去和他们聊天、拉话、取乐的时间。因此,就召集这个,叫叫那个来我家串门聊天。

    左邻右舍的女人们来了,母亲非常高兴,大方至极。家里过年的米黄酒做好了,她热上一小锅,每人一碗热腾腾的黄酒递到来客手中,她们一个个坐在炕上,两腿盘的老圆,拿出了自家的针线活,一边喝着黄酒,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相互聊天说笑。

    母亲从小当了童养媳,外婆对缝新补烂指导的很少,价值眼睛近视,穿针引线和我的奶奶差不多,靠自己的品劲从大小针眼上穿过去,有时父亲、我、二弟帮助穿穿针。尔后,母亲再缝制,剪裁衣服、鞋底、鞋帮,多年来要靠父亲或者村子里其他人帮忙来完成。

    来我家串门的女人们,在完成自己针线活的同时,要帮母亲给我们全家人裁剪新的衣服、鞋底、鞋帮,多年来村子里女人帮助母亲干过这些活。六口人的上下身穿着都裁剪好了,缝制就靠母亲一个人去完成。每个冬季,几乎天天如此,起鸡叫、睡半夜,为全家人缝新补烂。

    从我记事起,就对母亲冬天的熬夜敬佩至极,本来全家人睡得比较迟,大约是十一点左右,一觉醒了,母亲还在煤油灯下不是缝衣服就是纳鞋底,有时线团搅合在一起,搓的麻绳纳鞋底打结了,很难解开,母亲发火了。我在睡梦中被她的骂声惊醒,出表狗的人,专和我怄气,不让我顺顺利利的缝。我睁开双眼,半醒半睡的说,妈呀,您缝衣服处在一起,又要骂我们几个。我我们让麻线缠在一起了么!母亲笑了,并说缝的好好地缠在一起,交成一颗疙瘩,你说气人不气人。我爬了起来,为母亲揭开这个疙瘩。

    因此冬天的母亲,一定程度上比夏秋季节还忙还累。

    改革开放以后,家家户户生活水平发生了质的变化,人们脸上的笑容多了,皱纹少了,可干活的时间,强度倒增强了不少。每个家庭少则二三十晌土地,多则四五十晌,喂牛羊猪一应俱全,我已结婚另立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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