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神父
乌鸦的叫声撕碎寂静。
从树冠飞离的群鸟消失在林荫遮蔽的影子里。
“泥……金帐？”
李承妍按下不安，“没有。”
约翰用余光瞥见她依旧在摩挲的手指，安慰道，“快到了。”
车开过那片广阔的玉米地，人迹终于多了起来，虽然天色昏暗，但似乎没有什么人开灯，一个老妇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内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一条老狗沉默地趴在门侧。
“Sheisholyshit!”约翰的话在半路转变成了惊叫。
老皮卡几乎九十度大转弯，锁死的车轮带起尘烟，发出刺耳的尖叫。
“Diduseeit?”李承妍喃喃道。
一辆卡车凭空出现在了狭窄的小路上，径直撞向了皮卡，而驾驶位上……空无一人！若非约翰反应速度快，两个人现在八成已经是车下亡魂了。而那辆卡车碾压过皮卡刚刚所在的位置后又凭空消失。
“Yeah......I......Iseeit.”约翰用带着颤音的语气结结巴巴地回答，话音才落，质疑的语调抬高上扬，几乎快要破音，“Wait!YoucanspeakEnglish?”
“oh.....OfcourseIcanspeakEnglish！”李承妍模仿着他的语气回答。
“……”
约翰的五官可怜地皱了起来，显得十分委屈，但他还是坚强地重新发动了车子。
李承妍沉默了几秒，揉了揉鼻子，说了声抱歉。
约翰眨了眨眼，小声回答，“没关系。”
车子不断前进，看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整个小镇却始终保持沉默，偶尔有一两声犬吠，也很快被沉沉的寂静压下，再无声响。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来自东方的驱魔人？”李承妍问。
约翰愣了一下，扶着方向盘的手抽动了一下，接着又握紧了，“是神父说的，他做出决定，只有驱魔人才能回应法阵的召唤，您忘了吗？”
“可能是溺水，脑子不太灵光。”李承妍面不改色道，“那这身体是哪儿来的。”
约翰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像是沉浸在什么不美好的回忆里，许久才低声回答，“是……上一个被恶魔附身的人。”
“可以跟我说说吗？”李承妍缓声道。
“马上就到了。”约翰回答。
大概真的是思想不同，李承妍远远看着那座连院子里都戳满了十字架的宅邸只觉得恐怖，但约翰对此接受良好，甚至脸色也好了很多，从下车的速度来看，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李承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小院。
门被敲开。
一个穿着长长黑袍的老人，约莫六十多岁，面容庄严冷静，或许还有些慈祥。
“午安，神父（Father）。”约翰说。
“午安，我的孩子。”老神父开口，“都进来吧。”
神父的房子比整座小镇加起来还要光明，暗金色的壁纸，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充满宗教气息的油画，没有落款，有的甚至油墨都没有干透，银色的烛台伫立在东方的等人高的雕像之下，冷色的日光穿过花窗映出温暖的颜色，就连咸腥潮湿的空气也仿佛被过滤般变得清新舒适。
“莫娜修女应该已经告诉你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对吗？”神父问。
“是知道一点。”李承妍毫无形象地倒在沙发上，“但是只是知道怎么来的，我希望知道更详细的，毕竟咱们驱魔的方法不太相同。”
“也许你是对的。”神父有些怅然道，他转身走进了卧室，从床下拽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这些照片都是从人们手中收集到的，我们曾经多次尝试驱魔，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照片里的人形态各异，但能看出来，每个人都有一双标志的西方恶魔眼，没有眼白的纯黑色眼球，四肢折成人类无法完成的形状，浮现在面部的血管细密笼罩。
图片下是厚厚的、沾染了某种黑色液体的纸。
“那上面是被恶魔附身者的罪孽，你真的想看吗？”神父突然问。
李承妍的手一顿，随即冷笑一声，拿起了几张纸，“您都把人请来了，再问想不想做，是不是有点晚了？”
神父垂下眼帘，叹了口气，攥紧了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
李承妍猜他一定在念圣经之类的东西，但想法也只是一瞬间就从脑子里溜走了。
那些罪恶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怖，恶魔增强了人的力量，给与人们最为渴望的，而人类被放大的渴望正是罪恶的来源。
很俗套的，关于灵魂的交易，就像是地狱和人间，又或者天堂的货币。即使是驱魔人，也拿着自己的灵魂做着不知道几手的灵魂交易。
谁也不知道最开始打开地狱之门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与魔鬼交易带来的短暂好处让人迷了眼，不断有恶魔被召唤出来，血淋淋的祭坛、被活祭的少女……
这是一座城市，现在的人口却还没有一个小镇多，那些失去的人口，全都已经魂归地狱。
因恶魔而死的人，都将由恶魔获得灵魂的所有权，而能消灭恶魔的，除了关回地狱，就只有更强大的恶魔了。
李承妍不打算掉入其他信仰的逻辑闭环里。
如果游戏的目的是希望她解决掉恶魔，那就不能玩他们定下的游戏规则，怎么会有人赢得了庄家？她必须另开棋局。
事实上，游戏迫使她掉进了这盘棋，但此刻她真心实意地想解决掉这些该死的恶魔！
“您对我的召唤能持续多长时间？”
李承妍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
“……还有三天。”神父回答。
约翰的眼睛里藏不住的震惊让李承妍的心情好了起来，“那么，这里有没有图书馆、藏书楼之类的地方？”
“当然，小约翰（Johnny），你带这位……小姐去吧。”
“哦，好、好的。”
图书馆里除了二人，只有一个年迈的管理员，两个人走进去的时候他正窝在躺椅里睡觉，桌子上铺着一层黑黄的油布，布上压着一只银灰色的收音机，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还有一本掉了皮的黑皮笔记本，里面夹着一支笔。
或许是在睡觉，他闭着眼睛，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收音机里时不时传出几声电流音，断断续续的语言完全无法连接。
两个人掠过他奔向了神秘学分类的专区。
即使是市中心也静得不像话。
街边的商铺大多开着门，但空无一人，厚重的尘埃覆盖了大半，瞧着已经很久没有营业了，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散乱的零碎物品，像是经历了一场什么紧急事件。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她是我的姐姐。”
约翰说。
李承妍揉着酸痛僵硬的脖颈，从书中拽出自己的注意力，认真地看着约翰。
约翰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他沉默了许久才又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李承妍抱住了这个男孩儿，砸在肩上的泪珠滚烫。
“她会回来的。”李承妍道。
毕竟这只是一场游戏，她离开了，这个角色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
约翰小声应了，重复道，“她会回来的。”
等了一会儿，察觉到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李承妍才开口问道，“回去吗？”
“……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看见夜晚的样子。”约翰胡乱擦去了眼泪，只是眼眶依旧红润。
或许就需要看一看那些家伙真正的样子。
李承妍在心里想。
“你饿吗？”约翰问。
“还行。”
李承妍走到窗边，注视着夜色里的城市。
图书馆并不是这座城市里最高的建筑，也不需要是，站在顶楼可以看见零星的灯光，而回到二楼就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那亮灯的是什么地方？”李承妍问。
约翰凑上前看了看，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恶魔酒馆。
李承妍迟疑了一瞬，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不太好，还是考试用的听力跟现实生活有所出入，“你刚刚说……恶魔（Devil's）……酒馆（Tavern）？”
“没错。”
“恶魔开的酒馆？”
“哈……也许吧。”约翰不甚愉快地回答，“至少它在恶魔的庇护之下，里面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和恶魔有契约在身的。”
“那可有点意思。”李承妍若有所思，“去吃点什么？有危险吗？”
“说不危险那一定是在骗你，即使没有恶魔，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去酒馆也很危险，毕竟没人知道里面的家伙到底是人还是畜生，上帝一定会惩罚他们的。”
“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呢？你愿意吗？”李承妍问，“我需要对我的敌人多一些了解。”
“当然。”约翰回答，“如果你需要的话。”
两个人离开了图书馆。
管理员眯着的眼睛又睁开了一点，那里面没有丝毫睡意。
街灯昏黄，疾驰的皮卡是唯一的声响。
“神父进行过几次驱魔？”
“我知道的有十几次吧，只成功了一次。”
“那为什么你们不逃走呢？”
“无论你逃到那里，只要契约还在，灵魂就注定属于魔鬼。”约翰回答，“莫娜修女就是唯一的那个成功案例，她在为其他人驱魔时被附身，是神父为她驱魔。”
从树冠飞离的群鸟消失在林荫遮蔽的影子里。
“泥……金帐？”
李承妍按下不安，“没有。”
约翰用余光瞥见她依旧在摩挲的手指，安慰道，“快到了。”
车开过那片广阔的玉米地，人迹终于多了起来，虽然天色昏暗，但似乎没有什么人开灯，一个老妇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内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一条老狗沉默地趴在门侧。
“Sheisholyshit!”约翰的话在半路转变成了惊叫。
老皮卡几乎九十度大转弯，锁死的车轮带起尘烟，发出刺耳的尖叫。
“Diduseeit?”李承妍喃喃道。
一辆卡车凭空出现在了狭窄的小路上，径直撞向了皮卡，而驾驶位上……空无一人！若非约翰反应速度快，两个人现在八成已经是车下亡魂了。而那辆卡车碾压过皮卡刚刚所在的位置后又凭空消失。
“Yeah......I......Iseeit.”约翰用带着颤音的语气结结巴巴地回答，话音才落，质疑的语调抬高上扬，几乎快要破音，“Wait!YoucanspeakEnglish?”
“oh.....OfcourseIcanspeakEnglish！”李承妍模仿着他的语气回答。
“……”
约翰的五官可怜地皱了起来，显得十分委屈，但他还是坚强地重新发动了车子。
李承妍沉默了几秒，揉了揉鼻子，说了声抱歉。
约翰眨了眨眼，小声回答，“没关系。”
车子不断前进，看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整个小镇却始终保持沉默，偶尔有一两声犬吠，也很快被沉沉的寂静压下，再无声响。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来自东方的驱魔人？”李承妍问。
约翰愣了一下，扶着方向盘的手抽动了一下，接着又握紧了，“是神父说的，他做出决定，只有驱魔人才能回应法阵的召唤，您忘了吗？”
“可能是溺水，脑子不太灵光。”李承妍面不改色道，“那这身体是哪儿来的。”
约翰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像是沉浸在什么不美好的回忆里，许久才低声回答，“是……上一个被恶魔附身的人。”
“可以跟我说说吗？”李承妍缓声道。
“马上就到了。”约翰回答。
大概真的是思想不同，李承妍远远看着那座连院子里都戳满了十字架的宅邸只觉得恐怖，但约翰对此接受良好，甚至脸色也好了很多，从下车的速度来看，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李承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小院。
门被敲开。
一个穿着长长黑袍的老人，约莫六十多岁，面容庄严冷静，或许还有些慈祥。
“午安，神父（Father）。”约翰说。
“午安，我的孩子。”老神父开口，“都进来吧。”
神父的房子比整座小镇加起来还要光明，暗金色的壁纸，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充满宗教气息的油画，没有落款，有的甚至油墨都没有干透，银色的烛台伫立在东方的等人高的雕像之下，冷色的日光穿过花窗映出温暖的颜色，就连咸腥潮湿的空气也仿佛被过滤般变得清新舒适。
“莫娜修女应该已经告诉你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对吗？”神父问。
“是知道一点。”李承妍毫无形象地倒在沙发上，“但是只是知道怎么来的，我希望知道更详细的，毕竟咱们驱魔的方法不太相同。”
“也许你是对的。”神父有些怅然道，他转身走进了卧室，从床下拽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这些照片都是从人们手中收集到的，我们曾经多次尝试驱魔，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照片里的人形态各异，但能看出来，每个人都有一双标志的西方恶魔眼，没有眼白的纯黑色眼球，四肢折成人类无法完成的形状，浮现在面部的血管细密笼罩。
图片下是厚厚的、沾染了某种黑色液体的纸。
“那上面是被恶魔附身者的罪孽，你真的想看吗？”神父突然问。
李承妍的手一顿，随即冷笑一声，拿起了几张纸，“您都把人请来了，再问想不想做，是不是有点晚了？”
神父垂下眼帘，叹了口气，攥紧了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
李承妍猜他一定在念圣经之类的东西，但想法也只是一瞬间就从脑子里溜走了。
那些罪恶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怖，恶魔增强了人的力量，给与人们最为渴望的，而人类被放大的渴望正是罪恶的来源。
很俗套的，关于灵魂的交易，就像是地狱和人间，又或者天堂的货币。即使是驱魔人，也拿着自己的灵魂做着不知道几手的灵魂交易。
谁也不知道最开始打开地狱之门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与魔鬼交易带来的短暂好处让人迷了眼，不断有恶魔被召唤出来，血淋淋的祭坛、被活祭的少女……
这是一座城市，现在的人口却还没有一个小镇多，那些失去的人口，全都已经魂归地狱。
因恶魔而死的人，都将由恶魔获得灵魂的所有权，而能消灭恶魔的，除了关回地狱，就只有更强大的恶魔了。
李承妍不打算掉入其他信仰的逻辑闭环里。
如果游戏的目的是希望她解决掉恶魔，那就不能玩他们定下的游戏规则，怎么会有人赢得了庄家？她必须另开棋局。
事实上，游戏迫使她掉进了这盘棋，但此刻她真心实意地想解决掉这些该死的恶魔！
“您对我的召唤能持续多长时间？”
李承妍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
“……还有三天。”神父回答。
约翰的眼睛里藏不住的震惊让李承妍的心情好了起来，“那么，这里有没有图书馆、藏书楼之类的地方？”
“当然，小约翰（Johnny），你带这位……小姐去吧。”
“哦，好、好的。”
图书馆里除了二人，只有一个年迈的管理员，两个人走进去的时候他正窝在躺椅里睡觉，桌子上铺着一层黑黄的油布，布上压着一只银灰色的收音机，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还有一本掉了皮的黑皮笔记本，里面夹着一支笔。
或许是在睡觉，他闭着眼睛，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收音机里时不时传出几声电流音，断断续续的语言完全无法连接。
两个人掠过他奔向了神秘学分类的专区。
即使是市中心也静得不像话。
街边的商铺大多开着门，但空无一人，厚重的尘埃覆盖了大半，瞧着已经很久没有营业了，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散乱的零碎物品，像是经历了一场什么紧急事件。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她是我的姐姐。”
约翰说。
李承妍揉着酸痛僵硬的脖颈，从书中拽出自己的注意力，认真地看着约翰。
约翰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他沉默了许久才又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李承妍抱住了这个男孩儿，砸在肩上的泪珠滚烫。
“她会回来的。”李承妍道。
毕竟这只是一场游戏，她离开了，这个角色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
约翰小声应了，重复道，“她会回来的。”
等了一会儿，察觉到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李承妍才开口问道，“回去吗？”
“……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看见夜晚的样子。”约翰胡乱擦去了眼泪，只是眼眶依旧红润。
或许就需要看一看那些家伙真正的样子。
李承妍在心里想。
“你饿吗？”约翰问。
“还行。”
李承妍走到窗边，注视着夜色里的城市。
图书馆并不是这座城市里最高的建筑，也不需要是，站在顶楼可以看见零星的灯光，而回到二楼就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那亮灯的是什么地方？”李承妍问。
约翰凑上前看了看，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恶魔酒馆。
李承妍迟疑了一瞬，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不太好，还是考试用的听力跟现实生活有所出入，“你刚刚说……恶魔（Devil's）……酒馆（Tavern）？”
“没错。”
“恶魔开的酒馆？”
“哈……也许吧。”约翰不甚愉快地回答，“至少它在恶魔的庇护之下，里面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和恶魔有契约在身的。”
“那可有点意思。”李承妍若有所思，“去吃点什么？有危险吗？”
“说不危险那一定是在骗你，即使没有恶魔，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去酒馆也很危险，毕竟没人知道里面的家伙到底是人还是畜生，上帝一定会惩罚他们的。”
“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呢？你愿意吗？”李承妍问，“我需要对我的敌人多一些了解。”
“当然。”约翰回答，“如果你需要的话。”
两个人离开了图书馆。
管理员眯着的眼睛又睁开了一点，那里面没有丝毫睡意。
街灯昏黄，疾驰的皮卡是唯一的声响。
“神父进行过几次驱魔？”
“我知道的有十几次吧，只成功了一次。”
“那为什么你们不逃走呢？”
“无论你逃到那里，只要契约还在，灵魂就注定属于魔鬼。”约翰回答，“莫娜修女就是唯一的那个成功案例，她在为其他人驱魔时被附身，是神父为她驱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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