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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七回 下江南

    半圆洞前,混伦江静静地流淌,春花已经开过,南岸和对面山上一种红粉色花朵夹杂在翠色中,分外妖娆。

    近处河岸边的水草里,小野鸭刚刚出壳,一群群像一团团小毛球一样跟在母鸭后面“啾啾”叫着,荷塘的新叶几乎覆盖住了水面。

    天空蓝盈盈的,如果手可以摸到的话应该是柔软的,蔚蓝的天空稀稀落落散开着一团一团的白云。楚浩走过太多地方,对门口的景色习以为常,太久没在意了。

    西边两个山崖下,河边陡然变窄,水流湍急,山崖一侧挂着三架水车,用来捣舂造纸用的材料。

    一种树的果子是造纸的主要材料,秋天,每棵树上可以采集几百斤,打开浅棕色的硬壳,里面是颜色更浅的絮状物。果子表面之所以形成外壳,是这些絮状物密集地被一种树胶样的东西凝固住。

    把果子略微淘洗,浸泡,加上一种有丰沛透明色汁液的水草梗,用水车带动捣舂,舂成白色的纸浆。

    纸浆兑进一定比例的水,搅拌均匀,拿起葫芦瓢,倒进镶嵌了细密竹帘的长方形木架上,抖动均匀。放在一边晾干,揭下来便是一张柔然、轻盈、洁白、细腻、任性十足的纸。

    细竹帘滤出来的纸浆,直接倒在木板做的长方架子上,经过沉淀,倒到上面的水,留下细密的沉淀物,晾干,揭下来,是另外一种质感极为细腻的纸。

    纸的软硬和吸水程度,可以通过兑水的多少和加入水草汁液的多少来控制。

    这种纸的制造工序相对江南造纸要简单很多,省去了很多程序,成本也就非常低廉。运输路途远,但是成本还是远低于其它材质的纸。

    楚博夫妇近两年被安东都护府当成昭示和平旗杆,当然也不断遭到当地反动势力的攻击。楚博厌倦了辽东的是是非非,躲到山后郡不出门,潜心读书、作画。

    他不出去,也不许泉芳蕊去,地方官发公文催促多次,楚博索性想出个远门。听说楚浩要去江南,他想趁此去传说中的江南游玩,也是乐事,只是出门一定要带上泉芳蕊,以防泉芳蕊自己去安东。

    楚旷要搭船送宛溪澄回娘家,从楚旷到了山后郡,还没有带宛溪澄回过扬州,此次正好与兄弟相伴出行。

    半圆洞口安装了手腕粗的铁杆栅栏,有两个陡坡阻挡,彻底安全了。下面的山坡,用石头筑起了十几丈见方的码头,这里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四面的山挡住了强风,是理想的港湾。

    齐夫人不同意楚浩带弟弟和弟媳,走运河还可以接受,海上风浪难以预估,怕万一有什么闪失。

    秦姨背地里劝她:“夫人说这话,浩听了要伤心的,浩这几年大半时间在海上,怎么不见夫人担心,两个小的要出门,您就舍不得?”

    “浩在外闯荡惯了,旷和博鲜少出门,何况媳妇儿也要跟着。”

    “孩子们憋在山后很久了,想出去散散心,就随他们去吧。”

    “山后有什么不好,有山有水,景色美,比之天上都安逸。”

    “咱们是不管那世间的事儿了,可溪澄总要回娘家吧。”

    “哎,都不说生孩子,我不催她们,她们倒心安理得。”

    “夫人一向不会计较这个。”

    “老爷可不这么看,就是忍着不说,老爷觉得自己老了,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孩子们想干什么他都不管,可心里难受啊。”

    “是啊,老爷困在床上,脾气是有些见长。”

    夫人听了反倒笑了,尽管楚涛卧床,可在山后郡这几年,是她们婚后最安逸的日子。

    家人把楚浩一行送到半圆洞口,夫人千叮万嘱,恋恋不舍。

    金属龙骨的船只体量加大了数倍,船上装载了九条救生小船和一艘中型船只,因为他们此次不经过贸易区,除了一些送到州胡岛的纸张,没有载其它货物。食物、水和衣物备的非常充足。

    海船沿靺鞨所谓的蓝海(日本海),经安东都护府和新罗东海岸,到新罗的居漆山郡靠岸。

    高山阻隔,新罗东岸的居民大多不知道西北部发生的战争,甚至都不知道唐朝,不认识银子和铜钱,他们大多要用布匹、丝绸来交易,居民以打渔为生,当地基本不产粮食。

    李前瞻给他们提供了详细的路线和地图,标出了多个商队驻扎口岸。李前瞻在新罗的居漆山郡置办了商社,这里是商队去往倭国的主要落脚点。

    商社里有唐人、原高句丽人、原百济人、新罗人和倭国人,维护着商社来往的十几艘船和岸上的货物。社佣知道他们的上司是李前瞻,商社的主人他们称之为金主,而这个金主是谁,谁也没见过。

    商社外面也挂着和船上一样的虎鲸图案。商社里唯一的唐人叫艾林莫,父亲是靺鞨人,母亲是汉人。当楚浩把钱款和留给李前瞻的信交给他时,他才猜到眼前的人就是他们的金主,他把所有人员都叫来给楚浩行礼。

    楚浩从商社增加船上的补给,换来腌菜、鱼干,他要趁着春天寒冷干燥的西北风,驶出那片海域。

    从大陆上刮来的冷风混合海上的暖湿气流,天空经常飘起雪花。

    一路无话过了州胡岛,海水逐渐变黄,浑浊,楚浩把这片海域称为黄海,而唐人都叫它金海。

    第一次经过黄海海域,楚浩亲自掌舵,根据商队报给他的信息,船不能靠岸太近,因为有内河,尤其是黄河的冲击,海底形成大面积淤积,靠岸太近容易搁浅,这也是为什么楚浩要从东部的州胡岛直接到达长江入海口的原因。

    五月风浪较小,他们需要在月底抵达,六月底离开,因为过了六月,风暴频繁,航行就很危险。

    长江入海口、东布洲顾俊沙的一个岛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湿地,水草,芦苇,荷花和广袤平静的水面围着的沙洲。大批的鸟儿飞起、降落,在沙洲上安家,近处漫天飞舞的昆虫让人睁不开眼睛,蝴蝶是唯一能辨认的品种。脚下的路都是沙土,踩上去还能冒出一汪水。

    主岛上高大、葱郁的树木遮挡,不如小岛的视野开阔,小岛没有人居住,目及之处全是自然美景,只有河道里往来的渔船穿梭不息。

    在岛上逗留两日,船队逆流而上,沿着长江一路南下,先到扬州,然后到洪州。

    长江两岸,楚旷的画久负盛名,曾得到过滕王李元婴的赏识。

    滕派碟画笔触生动巧妙,画面疏朗,笔法潇洒、飘逸,尽显雅趣。楚旷的画内容丰富,不拘形式,笔法俊逸;山水、花鸟、草虫都有涉猎,取法自然,酣畅淋漓。当年滕王想与楚旷见一面,楚旷因为逃犯身份找借口推辞,后来滕王被调回京城,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他们在苏州停留几日,由楚旷陪着到太湖、扬州、杭州、苏州游玩,又有楚旷的恩人彭老先生带着楚浩到各个商铺、庄园去介绍认识。

    楚浩此次的目的主要是越窑青瓷,他在长安见过青瓷,胎骨薄,釉非常均匀,颜色清脆莹润,只是青瓷瓷器精品极少,价格高的离谱。这次他带了薛行山来,就是为了学习青瓷的工艺。

    都说江南富庶,但是过了长江三角区,到了山阴、余姚、上虞和肖山,乡下闭塞,农人的生活很艰难,手工和商业落后。当地窑口并不多,瓷器质量也让人失望。

    楚浩去过几个略有些规模的窑口,成品瓷器要看多少都可以,工序是看不到的。楚浩先订货,再要求参观制胎和烧造窑口,即便窑主掩盖了具体的流程,薛行山大概也能学到一些改进的技巧。

    青瓷表面细腻光滑,滋润似玉,呈半透明色,极富美感,使用的是一种特殊调配的釉料。而且青瓷的品类多,造型多,楚浩在邢州刚建立的瓷窑无法企及。就算楚旷和楚博能画出造型和装饰,制胎师傅也未必能做得出来。

    顺江南运河到长江,从长江逆流而上到建康,从建康到芜湖,芜湖到池州,终于到了彭蠡湖。长江沿途水路错综复杂,到处都是湖泽湿地。彭蠡湖是水质极佳的淡水湖,湖中有座鄱阳山,当地人也叫这里鄱阳湖。

    楚浩要寻找的是一个叫昌南镇(今景德镇)的地方,据说这里也有瓷窑。

    当他们进入昌南镇,却只找到两座瓷窑,仅生产一种青白瓷,样子也很简单,在当地售卖而已。相对苏杭的精明,这里的窑主单纯的多,完全没有越窑窑主的狡猾,楚浩他们有幸能看到制胎的过程。

    薛行山看中了当地的瓷土,那种土极为细腻,内部含有某种物质,烧出来的瓷白中带青,有一种玉质的光泽。只是窑主火候上掌握不好,不能全部达到品质,偶尔能有一两件精品,犹如珍珠般珍贵。

    只要水路通,由长江通海境况也容乐观,楚浩和薛行山商量着建坊的可能性。

    楚浩也见到了江南的造纸,当地人采收一种可再生的树皮,晾干、浸泡、用石灰搅拌、蒸煮、打浆、抄纸……工序繁杂,工人辛劳。大量的石灰排到河里,杀死鱼和水草,所以当地居民痛恨造纸坊,造纸匠人只能搬到偏远的河流或者人烟稀少的山根下。贡纸要加蚕茧和疏棉,成本很高,并无可取之处。

    楚浩一路采购茶叶、瓷器、丝绸和刺绣,不时能碰上胡商,也顺便接触认识,把辽东的纸张、瓷器、毛皮试着卖给他们。

    此次他对江南大致有了了解,分化了各个行业给李林,让他按照行业派人来拓展贸易。

    江南冬季湿冷,可以销售北方的毛皮和毛皮制品。内河和运河的关卡需要继续做功课,完全走通怎么也要一两年的时间。期间只能靠当地人把货物运出海,他们再用海船运到辽东、新罗和倭国。

    经过了解,有些胡商并不走运河去洛阳再走陆路回西域,而是从长江入海口走海路回西域,这让楚浩想起几年前通过许圉师的儿子许自然认识的胡商,胡商当时跟他讲过海上也可以通西域。

    楚浩还没有到过岭南,也没有去过南海,但他能想想那是一条遥远而充满挑战的路、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他对那个世界期待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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