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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如梦归来

    身后传来踩着厚厚的松针、依然能感觉到震颤的脚步声。岳雪莲知道是谁,她没有回头,心脏咚咚咚急促地跳动着。

    柳晓楠站到岳雪莲的身边,眼望着前方,如同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你留给我的那封信,被我撕碎了,葬身在这片海面上。”

    “应该的。”岳雪莲侧身看了一眼,见柳晓楠目不斜视,她也正视着前方,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就完了?!”声音很粗暴。

    “你还想要怎样?”岳雪莲转过身,横眉冷对。

    柳晓楠张开双臂:“你不觉得欠我一个拥抱吗?”

    岳雪莲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扑进柳晓楠的怀抱。紧紧地相拥,无声地相拥,只有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许久,岳雪莲哭诉着:“我以为你会永远把我当成仇人,再也不理会我了。”

    柳晓楠松开一点岳雪莲,悲怆地说:“你曾是我的妻子,我能怎样恨你?我该怎样恨你?看了你留给我的那封信,三年的浪漫之约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我希望我们永不见面,否则我会恶毒地对待你攻击你,伤害你也伤害我自己。我没想到你会回来,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发现我根本恨不起来。可我必须做出恨你的样子,不然对不起我自己。”

    岳雪莲松开柳晓楠,拿出纸巾擦净泪水说:“谢谢你把我当成你曾经的妻子,我没有勇气见你,可我必须陪伴我父母回来,给柳叔叔给你一个交代。得知我背叛你,我父亲对我暴跳如雷,他想一个人回国,我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也幸亏我母亲及时赶到美国,我父亲才肯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我用我一生的幸福,换来一个团圆的家,对此我不后悔。只是对你的那份亏欠,这一生是没法弥补了。”

    “你无需弥补,我和孟想想生活得很好。”

    “如痴如梦终究是个神话、是个传说,你和孟想想才是现实中的真实夫妻。小孟心地纯净善良,没有那么多的奢望,会是个好妻子。”

    “这次回来也好,省的还要跟孟想想偷偷摸摸地联系。”

    “你不要怪孟想想,当时都是我的主意,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现在,尤其想知道那个伍艳丽到底是谁?”

    柳晓楠看着岳雪莲:“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参加笔会吗?你说你不相信爱情,我说真爱过不敢忘。伍艳丽就是我初恋的那个纺织厂挡车工,丈夫离世了,一个人带着一个残疾的孩子,日子过的艰难,我把她们母子俩接到这里安顿下来。”

    岳雪莲沉吟着点头:“现在我明白了,你为什么把那块伤过你的礁石立在那里,刻上‘爱之源’三个字。你丢失了一种爱,你用更多的爱,填充了你的精神世界。”

    “到底是小岳老师,依旧懂得我的心意。”

    “不敢做你的小岳老师了,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

    整整一个下午,他们站在山崖边,谈论着各自的家庭、老人和孩子。岳雪莲劝说柳晓楠不能放弃文学写作,文学是他立足的根本。

    柳晓楠说他不会放弃,只是眼下心中杂乱,俗事太多,无法静下心来写作。等到年老时,放下一切俗务事,还会重新捡起笔来的。

    晚饭后,柳晓楠带着岳老师一家人沿着海滩散步,参观他的养殖场。他提前给孟想想打了电话,晚上不能回家,不能把客人独自留在养殖场。孟想想说她也不能带着孩子去养殖场,让他好好陪着他的岳老师林阿姨。

    走到海湾的上游、水库边,回望着整个海湾,岳子凡说:“晓楠,你这里犹如桃花源,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柳晓楠说:“如果老师和林阿姨有一天想落叶归根,我这里是最好的养老场所。”

    岳子凡看着林一丹:“你看,晓楠做出了邀请,我们是不是得考虑一下?”

    林一丹对柳晓楠说:“我们在美国还有一些事物,还能发挥点余热,还想学你的父亲做些事情,不想这么早就退下来养老。如果有一天我们回国住到你这里,你可不要嫌弃我们。”

    柳晓楠说:“如果嫌弃老师和林阿姨,我父亲泉下有知,他也不会原谅我。”

    岳雪莲在旁边说:“说不定我们一家哪一天也会回国定居,你欢不欢迎我们常来你这里做客?”

    你就算了,我可不想见到那个抢走别人妻子的美国鬼子。柳晓楠说:“荣幸之至。”

    听这腔调,便是老大的不欢迎,岳雪莲说:“我希望你言行一致。”

    依旧斗嘴,斗嘴未必是坏事。散步归来,回到办公楼上柳晓楠的那个大房间里。月亮让柳晓楠教她写大字,柳晓楠高兴地答应了,找来纸墨,手把手地教她如何运笔,如何掌握汉字的结构。

    月亮学得很认真,柳晓楠教得很耐心。月亮说:“叔叔,妈妈说等我长大了,送我回中国留学,叔叔还会教我写字吗?”

    柳晓楠看了岳雪莲一眼,对月亮说:“只要你想学,叔叔一定教你。”

    岳雪莲对月亮说:“和姥姥姥爷睡觉吧,等你长大了再系统地学习。”

    岳子凡林一丹和月亮睡在大房间里,岳雪莲睡在旁边的小房间里。柳晓楠的办公室重新装修过,那张临时休息用的单人床撤掉了,他也只能睡在楼上的另一个小房间里。

    安顿好岳老师一家人,柳晓楠回到办公室,统计开春以来的投入和产出,思谋着下一步的规划。

    伍艳丽听到柳晓楠下楼的声音,看到办公室里亮起灯光,走进来给他沏了一杯茶。问道:“今晚不回家了?这几位客人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柳晓楠说:“两位老人是我爸的同学,父女两代都做过我的老师,你说重不重要?”

    伍艳丽说:“你不要忙的太晚,早点休息,这阵子已经瘦了。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来?”

    柳晓楠说:“我不饿,你休息去吧,明天还要忙一天。”

    伍艳丽离开后,柳晓楠忙到深夜才上楼睡觉。刚闭上眼睛,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他迷迷糊糊地以为是梦,身子却被一个人紧紧地搂住了。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到他的脸上:“我是如梦......”

    所有的一切都复活了,相隔十年,那个身体仍然是那么的熟悉诱人。他像一只冬眠醒来的野兽,贪婪地占有着一切。什么如痴如梦、如梦如痴,只有这个是最真实的存在。

    明知道不该,可身体想他,刮心刮胆地想。谈不上温存,只有近似于疯狂的相互占有,一次又一次。岳雪莲有些后悔,他以前不这样,这是在报复。对!一定是在报复夺妻之恨,而自己则成了报复的载体。她想要逃离,可身体不愿意。

    直到天快亮时,岳雪莲才得以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

    小睡了片刻,房门被敲响,岳雪莲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母亲走了进来。坐起身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林一丹站在床前说:“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既然你和晓楠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谈开了,我们想今天就返回滨城。拜访完以前的老同事老朋友,马上返回美国。”

    岳雪莲揉着眼睛问:“不是说好了要多住两天的吗,为什么临时改变行程?月亮还想跟着晓楠学写字。”

    林一丹说:“雪莲,你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了。”

    岳雪莲脸一红,知道父母察觉到了一切,只得服从父母的决定。

    岳老师一家要提前返回滨城,柳晓楠也不强作挽留,只把一把钥匙交到林一丹手里。他看了一眼岳雪莲,岳雪莲却把目光挪开了。

    回到曾经的家,一切都不曾改变,整洁有序,生活设施齐全。林一丹感叹柳晓楠的志气,岳雪莲暗自赞叹柳晓楠的用心。

    她的那些私人物品和书籍都不曾丢失,她的那些照片依然挂在墙上。她这才懂得,柳晓楠的那句“真爱过不敢忘!”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岳雪莲和父母各自拜访朋友同事。方娟已经结婚,丈夫是同行。方娟说:“你不让我祸害柳晓楠,我只好去祸害别的男人。”

    岳雪莲才不信她的:“你真的没有动过心?”

    方娟说:“我动心有什么用?人家把你的照片挂满了屋子,每个星期定期来打扫卫生,还沉浸在他的小岳老师的温柔乡里,我可不想生活在你的影子里。你可真够狠心的,把柳晓楠折磨得不轻,不再相信爱情了。”

    岳雪莲说:“换做是你,你也会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

    当天晚上,柳晓楠回到家里,孟想想跟他商量说:“得知岳雪莲回国,留在滨城的同学想搞一次师生聚会,邀请你务必参加。”

    柳晓楠说:“岳雪莲是你们的老师,不是我的老师,我就不参加了。你替我解释一下,就说养殖场正忙,脱不开身,或者说我父亲刚去世,没有心情。”

    孟想想说:“好吧,我替你跟同学们解释一下。你的岳老师林阿姨他们一家临走前,咱们是不是得在家里宴请一下。”

    “那是必须的,时间我来安排。另外,我也有件事得跟你商量一下。那个美国鬼子不肯和老人生活在一起,岳老师和林阿姨只能自己租房子住。我接受了林阿姨赠与的房子,作为回报,我想资助老两口在美国买套房子。哪怕很小很小,也是自己的家,老两口也不至于在美国到处溜房檐。”

    “这是应该的。外面的事你做主,我没有意见。”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柳晓楠和孟想想把岳子凡林一丹一家接到家里。三个孩子玩在一起,柳晓楠陪着老两口说话,孟想想和岳雪莲在厨房里忙活。

    柳晓楠带回很多新鲜的海鲜,孟想想打下手,岳雪莲主厨。

    岳雪莲问孟想想:“小孟,你那两个孩子很聪明很可爱,想没想过孩子长大后,送孩子到国外留学?国外的教学理念跟国内是大不同的,软硬件都比国内要好得多,有利于孩子将来的发展。”

    孟想想把蒸锅放到炉灶上,打着火,里面蒸着梭子蟹,窸窸窣窣地爬动着。她说:“我想过,也有这方面的打算,可没敢跟晓楠提。”

    岳雪莲不解:“你们有经济基础,我也可以帮你们照顾孩子,为什么不敢跟他提出这件事?”

    孟想想笑着:“还不是因为你。晓楠为此痛恨国外的一切,我要是跟他提出来,他一定会说我崇洋媚外。”

    岳雪莲说:“到时候让孩子们自己提出来,看他怎么办,我不信他能阻挠孩子们自己的选择。小肚鸡肠,亏他还是个男人。”

    孟想想说:“说不定晓楠真能做得出来。”

    客厅里,柳晓楠伸出手腕,晃动着瑞士手表,对岳子凡说:“岳老师您看,您当年给我买的手表,我一直戴着。走时准确,一次没坏过。”

    岳子凡摆摆手说:“晓楠,老师惭愧呀!除了能给你买块手表,其余的什么也帮不了你。”

    林一丹说:“唯一能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你母亲的病情没有复发。我观察过了,你母亲的身体算是基本上康复了。”

    柳晓楠说:“以前的事咱不提了,咱们都要向前走,向前看。岳老师林阿姨,有件事情还请二老务必答应。”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岳子凡的手上,用手按住:“这里有一百万,我不知道在美国能买多大的房子,只是一点心意。二老如果推辞,我只能搬出我父亲来说事。我父亲去世了,我想孝敬还没地方孝敬去,只把二老当成我自己的亲人。”

    岳子凡和林一丹对视了一眼,问柳晓楠:“不收下肯定不行?”

    “肯定不行。”柳晓楠露出笑意:“不瞒二老,我一年的净收入,比这些多得多。”

    第二天,滨城飞机场,柳晓楠跟岳子凡林一丹拥抱告别。他看着岳雪莲,岳雪莲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拥抱了一下岳雪莲。

    岳雪莲用一侧别人注意不到的手,在柳晓楠的肋骨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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