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电车的声音
电车的声音
春天的日子似乎会不知不觉过去。五一假期到了。
大概对五一国庆这样的黄金周最不稀罕的就是呆在学校的人了。他们有漫长的寒暑假，实在用不着和全国人民去抢机票争排队。五一正好把换季的衣服洗晒一番，勤快的人们会把五一变成真正的劳动节，家里好好打扫一番。
袁彬在五一大扫除时，爬上折叠桌，想把窗帘取下来清洗。折叠桌立刻垮下，他摔下来时倒向旁边的五斗柜，撞到了肋骨。拍片子居然断了两根。后来大家连他自己也觉得太好笑了，说当时想也没想这个折叠桌怎么承受得起自己，事后大家归纳说，人都有思维盲点。来探望的人，都强烈要求再讲一遍这个故事。大家提醒他，这么可爱的错误，将来一定要写进回忆录。对袁彬来说，住院倒是愉快轻松，除了最初的疼痛，每天看看书，等着大家来聊天。
初蓝五一假期回丽水的家了。回到上海时，袁彬立已经住院好几天了。这时候就发现当老师的无比幸福。没有进入过学生探望老师的病房的人是体会不到那种热闹的。袁彬住的双人病房，让同病房的，一位退休的老伯，陪着他的是他的老伴，只能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老两口简直成了背景。大家一进来，就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是单人病房？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东拉西扯谈天说地，病房里热闹无比。今天来了这拨，明天还有另一拨。常来的是原本就经常一起和袁彬打篮球的几个，因为个子高有力气的男生，可以轮流照顾袁彬的起居，所以普格没有课时都会过来。
初蓝几乎每天都会来探望。大多是下午从图书馆直接过来。有时会遇到普格。如果一同回学校，他会把初蓝送到宿舍楼下。
从医院到宿舍走半个多小时，路上车水马龙。下班时间更是如此。可是他们好像不以为意，似乎需要这样的喧闹，他们才可以从容的谈话。在这样的大场景里，才可以自在。每天经过一样的风景，一样的店铺，可是这条路是多么的亲切啊。
每天走过同样的路，不过好像总是有新的东西。
“每次乐中走过这里，都要说，怎么现在还有超市叫农工商的？”
“好像里面没有什么不同啊。”
“对面有家披萨店，店名就叫Story。”
初蓝看过去，一个小小的店，果然写着“Story”。
“好可爱的名字。”
“听说店主是个韩国小伙子。”
初蓝想，会不会这个韩国小伙子也在这读着书，这么诗意的名字，像是文艺青年。
“好吃吗？”
“我听说很受欢迎，很好吃。”
“嗯。”
“那哪天我们去吃吧。”普格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句话不对。他像是要收回什么似的，他立刻补上一句：“等袁老师出院了，正好来这里庆祝。”
“好啊。”
这个时间，是西点铺子里出炉的时间。香气就这样飘过来。
“我想起张爱玲说的蛋糕的香味好过吃的味道。”
“女生才喜欢看张爱玲吧。”
“其实也不大懂。乐中是学文学的，她喜欢。很久以前看《滚滚红尘》，完全不明所以。不过，张爱玲说听到电车的声音就让人很欢喜，很上海的感觉”
普格自己算不上喜欢文学，对乐中初蓝他们热衷讨论小说里的故事，都是有一种大人听着小朋友为童话故事里的人物争论谁的力气大的宽容。但是今天听到初蓝说着电车的声音让人欣喜雀跃，眼前的此情此景，觉得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下班的人，拎着菜的人，还有各种声音。啊，这里是上海！多好的上海！连这样一种喧闹都是上海独有的！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上海的好呢？在这样的喧闹里，悠悠的走着。普格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连下班时那种嘈杂拥挤都是让人欢欣鼓舞的。骑车的人对吵几句，不分胜负愤愤不平各自走开，普格和初蓝相视一笑，有一种融入市民生活的愉快。普格告诉初蓝：“黄老师说，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下午下了班去菜市场买菜，和卖菜的讨价还价，走时还念念不忘多要一根葱。”
马路对面有两三家书店。初蓝和普格当然都是常常去的，只不过不是和彼此。初蓝忽然想到他们两人一起书店里的情景。她立刻让自己把这个念头放下。心里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问，逛书店有什么不对？自己不是经常和师兄师弟一起逛书店吗？
很久以后，普格才意识到，马路对面的书店，披萨店，永远在马路对面，因为他和初蓝从来没有从这条路走过来，总是走回去。
他们的聊天是跳跃的，前后无关联的。
“你很少上图书馆自修？”
“也去。”
两人同时想到很少遇到彼此。
经过一家韩国料理。初蓝说，自己和乐中经常夜读到十二点出来吃饭。有时还和韩国的崔岳雅一起来喝啤酒，虽然自己算不算会喝，可是很喜欢那种感觉。
马路对面还有很多家各种风味的餐馆，当然顾客都是他们这些学生。其中一家是湘菜，好吃极了，初蓝说是自己和室友们的至爱，几乎是第一选择。初蓝这样说着自己的生活，普格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初蓝的交集这么少。不过，他和初蓝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啊。他对自己的想法觉得奇怪。
五月，上海最好的天气。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
住了一个多月的院，袁彬可以回来休养了。还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初蓝空的时候就会过来做饭炖汤。罗伯特和乐中，朱明杰他们有时也过来，可爱的学生们隔三岔五的过来。于是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聚餐，大家七手八脚的一起做饭。这个周末的时候人更多。初蓝就会看着人差不多时，去菜场买菜。
“叫个男生一起去，不然拎不动的。”
乐中看着罗伯特，初蓝说：“不要，到时进了菜市场，卖菜的都盯着他看了。”
于是普格自告奋勇去跑腿。临出门，袁彬说：“买瓶酱油，中午我吃面，发现没酱油了。”
下了楼。
“我们买个西瓜吧？正好这么多人吃。”
“好啊。反正是你拎。”
“我拎。”他的回答简单确定。
初蓝转头看他，他在笑。出院以后，初蓝这是第一次单独和普格说话，虽然前面两回大家吃饭他也在。
上海的六月，是清凉舒适的。普格从没逛过菜市场。六月的菜市场，水果蔬菜的颜色都很好看。
原来，菜市场会是那么令人心情愉快的地方。
“今天做什么菜呢？”
“今天人多，多买一点。”
“那到底买什么菜？老要我决定买什么，我早就想破脑袋了。不然见到什么就买什么？”初蓝似乎不讲理。普格只是微笑着，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要不别想了，每种买一点，一起丢锅里，做个大杂烩。”
“好。”这样简简单单一个字，这样的理所当然，初蓝很惊讶，转头看去，他依然在笑。初蓝也低头笑了。她低头那一刹那，普格觉得心里软软的，很软很软。“你今天还去打篮球吗？怎么还穿球鞋？”普格也跟着低头看去，看到初蓝穿着的凉鞋，简单玲珑，黑色的绸带软软的绑成蝴蝶，纤细的脚，白的像透明。他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不敢再看，立刻掉开头去。
因为乐中和罗伯特奇怪的吃饭原则，他们买鱼的多。买了种类不一的鱼。分别对应清蒸，干烧，炖汤。然后决定买青菜。初蓝其实对买菜的挑挑拣拣完全外行，害怕被笑，心虚地说：“其实我也很少买菜。”不过，初蓝发现，不管自己在菜场做什么决定，普格都毫无异议，他总是那样的温和宽容的笑着。然后西瓜也买了。西瓜太重，初蓝当然拎不动，鱼有鱼腥味，青菜都会滴水，……初蓝发觉自己两手空空，再一次心虚，说，还要买瓶酱油。走到南货店，她假装内行地说：“买瓶蒸鱼酱油吧。鱼蒸出来味道清爽一点。”普格看着初蓝两手抱着一瓶酱油，忍不住笑起来：“我小时候，爷爷都是叫我去街上买酱油。”初蓝听到，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温柔，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周末又到了。买菜！为什么买菜会让人这么开心？
下了楼。
“不要买西瓜了，太沉了，拎不动。”
“那买什么水果？吃过饭总要吃水果吧。”
普格似乎答非所问：“下次放假回来，我带盐源的苹果回来给你，”他很不自然地停了，立刻又接着说：“你们吃。”
“好啊。你不知道。乐中去美国呆了一段时间，天天早餐吃苹果，每次去超市都买不一样的。她说还是那回在你们家果园里吃的苹果好吃。”
于是悠哉悠哉地买菜。
拎着菜回去的路上，初蓝的手机响了。刘明亮打来的，说要买笋干，他要烧的菜要笋干。
“他早不说，现在还得再走回去。这么多菜不要拎来拎去了。你先拿着菜回去，我自己去买笋干。”
“这没关系。我拎着没事。”普格不等回答，转身就往菜市场走。
快乐地寻找笋干开始了。正在讨论笋干到底是在哪里卖呢，是在菜摊还是杂货铺呢，迎面走来余老师，拎着菜：“咦，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买菜？”似乎是惊奇的提问，又似乎只是最无意义的寒暄。两个沉浸在对话里的人像是忽然被惊醒，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过了很久，也许只有半秒钟，初蓝听到自己说：“是大家过来一起吃饭。”这时她忽然觉得全身紧张。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在说谎，虽然说的是事实。心里很奇怪余老师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地拎着菜过去了。他该发现什么？自己说的不是事实吗？初蓝转头去看普格，他脸上有一种惶急，还有诧异，四目对望，他们看到彼此的眼光，立刻各自掉开头。在这阳光灿烂的阳光下，忽然意识到，他们只是做着大家让他们来做的一件事，一件那么平常的事，可是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
买菜，回去，做饭，吃饭，大家一样地聊天，一样地热闹。可是，从前不再了。
春天的日子似乎会不知不觉过去。五一假期到了。
大概对五一国庆这样的黄金周最不稀罕的就是呆在学校的人了。他们有漫长的寒暑假，实在用不着和全国人民去抢机票争排队。五一正好把换季的衣服洗晒一番，勤快的人们会把五一变成真正的劳动节，家里好好打扫一番。
袁彬在五一大扫除时，爬上折叠桌，想把窗帘取下来清洗。折叠桌立刻垮下，他摔下来时倒向旁边的五斗柜，撞到了肋骨。拍片子居然断了两根。后来大家连他自己也觉得太好笑了，说当时想也没想这个折叠桌怎么承受得起自己，事后大家归纳说，人都有思维盲点。来探望的人，都强烈要求再讲一遍这个故事。大家提醒他，这么可爱的错误，将来一定要写进回忆录。对袁彬来说，住院倒是愉快轻松，除了最初的疼痛，每天看看书，等着大家来聊天。
初蓝五一假期回丽水的家了。回到上海时，袁彬立已经住院好几天了。这时候就发现当老师的无比幸福。没有进入过学生探望老师的病房的人是体会不到那种热闹的。袁彬住的双人病房，让同病房的，一位退休的老伯，陪着他的是他的老伴，只能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老两口简直成了背景。大家一进来，就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是单人病房？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东拉西扯谈天说地，病房里热闹无比。今天来了这拨，明天还有另一拨。常来的是原本就经常一起和袁彬打篮球的几个，因为个子高有力气的男生，可以轮流照顾袁彬的起居，所以普格没有课时都会过来。
初蓝几乎每天都会来探望。大多是下午从图书馆直接过来。有时会遇到普格。如果一同回学校，他会把初蓝送到宿舍楼下。
从医院到宿舍走半个多小时，路上车水马龙。下班时间更是如此。可是他们好像不以为意，似乎需要这样的喧闹，他们才可以从容的谈话。在这样的大场景里，才可以自在。每天经过一样的风景，一样的店铺，可是这条路是多么的亲切啊。
每天走过同样的路，不过好像总是有新的东西。
“每次乐中走过这里，都要说，怎么现在还有超市叫农工商的？”
“好像里面没有什么不同啊。”
“对面有家披萨店，店名就叫Story。”
初蓝看过去，一个小小的店，果然写着“Story”。
“好可爱的名字。”
“听说店主是个韩国小伙子。”
初蓝想，会不会这个韩国小伙子也在这读着书，这么诗意的名字，像是文艺青年。
“好吃吗？”
“我听说很受欢迎，很好吃。”
“嗯。”
“那哪天我们去吃吧。”普格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句话不对。他像是要收回什么似的，他立刻补上一句：“等袁老师出院了，正好来这里庆祝。”
“好啊。”
这个时间，是西点铺子里出炉的时间。香气就这样飘过来。
“我想起张爱玲说的蛋糕的香味好过吃的味道。”
“女生才喜欢看张爱玲吧。”
“其实也不大懂。乐中是学文学的，她喜欢。很久以前看《滚滚红尘》，完全不明所以。不过，张爱玲说听到电车的声音就让人很欢喜，很上海的感觉”
普格自己算不上喜欢文学，对乐中初蓝他们热衷讨论小说里的故事，都是有一种大人听着小朋友为童话故事里的人物争论谁的力气大的宽容。但是今天听到初蓝说着电车的声音让人欣喜雀跃，眼前的此情此景，觉得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下班的人，拎着菜的人，还有各种声音。啊，这里是上海！多好的上海！连这样一种喧闹都是上海独有的！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上海的好呢？在这样的喧闹里，悠悠的走着。普格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连下班时那种嘈杂拥挤都是让人欢欣鼓舞的。骑车的人对吵几句，不分胜负愤愤不平各自走开，普格和初蓝相视一笑，有一种融入市民生活的愉快。普格告诉初蓝：“黄老师说，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下午下了班去菜市场买菜，和卖菜的讨价还价，走时还念念不忘多要一根葱。”
马路对面有两三家书店。初蓝和普格当然都是常常去的，只不过不是和彼此。初蓝忽然想到他们两人一起书店里的情景。她立刻让自己把这个念头放下。心里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问，逛书店有什么不对？自己不是经常和师兄师弟一起逛书店吗？
很久以后，普格才意识到，马路对面的书店，披萨店，永远在马路对面，因为他和初蓝从来没有从这条路走过来，总是走回去。
他们的聊天是跳跃的，前后无关联的。
“你很少上图书馆自修？”
“也去。”
两人同时想到很少遇到彼此。
经过一家韩国料理。初蓝说，自己和乐中经常夜读到十二点出来吃饭。有时还和韩国的崔岳雅一起来喝啤酒，虽然自己算不算会喝，可是很喜欢那种感觉。
马路对面还有很多家各种风味的餐馆，当然顾客都是他们这些学生。其中一家是湘菜，好吃极了，初蓝说是自己和室友们的至爱，几乎是第一选择。初蓝这样说着自己的生活，普格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初蓝的交集这么少。不过，他和初蓝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啊。他对自己的想法觉得奇怪。
五月，上海最好的天气。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
住了一个多月的院，袁彬可以回来休养了。还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初蓝空的时候就会过来做饭炖汤。罗伯特和乐中，朱明杰他们有时也过来，可爱的学生们隔三岔五的过来。于是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聚餐，大家七手八脚的一起做饭。这个周末的时候人更多。初蓝就会看着人差不多时，去菜场买菜。
“叫个男生一起去，不然拎不动的。”
乐中看着罗伯特，初蓝说：“不要，到时进了菜市场，卖菜的都盯着他看了。”
于是普格自告奋勇去跑腿。临出门，袁彬说：“买瓶酱油，中午我吃面，发现没酱油了。”
下了楼。
“我们买个西瓜吧？正好这么多人吃。”
“好啊。反正是你拎。”
“我拎。”他的回答简单确定。
初蓝转头看他，他在笑。出院以后，初蓝这是第一次单独和普格说话，虽然前面两回大家吃饭他也在。
上海的六月，是清凉舒适的。普格从没逛过菜市场。六月的菜市场，水果蔬菜的颜色都很好看。
原来，菜市场会是那么令人心情愉快的地方。
“今天做什么菜呢？”
“今天人多，多买一点。”
“那到底买什么菜？老要我决定买什么，我早就想破脑袋了。不然见到什么就买什么？”初蓝似乎不讲理。普格只是微笑着，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要不别想了，每种买一点，一起丢锅里，做个大杂烩。”
“好。”这样简简单单一个字，这样的理所当然，初蓝很惊讶，转头看去，他依然在笑。初蓝也低头笑了。她低头那一刹那，普格觉得心里软软的，很软很软。“你今天还去打篮球吗？怎么还穿球鞋？”普格也跟着低头看去，看到初蓝穿着的凉鞋，简单玲珑，黑色的绸带软软的绑成蝴蝶，纤细的脚，白的像透明。他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不敢再看，立刻掉开头去。
因为乐中和罗伯特奇怪的吃饭原则，他们买鱼的多。买了种类不一的鱼。分别对应清蒸，干烧，炖汤。然后决定买青菜。初蓝其实对买菜的挑挑拣拣完全外行，害怕被笑，心虚地说：“其实我也很少买菜。”不过，初蓝发现，不管自己在菜场做什么决定，普格都毫无异议，他总是那样的温和宽容的笑着。然后西瓜也买了。西瓜太重，初蓝当然拎不动，鱼有鱼腥味，青菜都会滴水，……初蓝发觉自己两手空空，再一次心虚，说，还要买瓶酱油。走到南货店，她假装内行地说：“买瓶蒸鱼酱油吧。鱼蒸出来味道清爽一点。”普格看着初蓝两手抱着一瓶酱油，忍不住笑起来：“我小时候，爷爷都是叫我去街上买酱油。”初蓝听到，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温柔，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周末又到了。买菜！为什么买菜会让人这么开心？
下了楼。
“不要买西瓜了，太沉了，拎不动。”
“那买什么水果？吃过饭总要吃水果吧。”
普格似乎答非所问：“下次放假回来，我带盐源的苹果回来给你，”他很不自然地停了，立刻又接着说：“你们吃。”
“好啊。你不知道。乐中去美国呆了一段时间，天天早餐吃苹果，每次去超市都买不一样的。她说还是那回在你们家果园里吃的苹果好吃。”
于是悠哉悠哉地买菜。
拎着菜回去的路上，初蓝的手机响了。刘明亮打来的，说要买笋干，他要烧的菜要笋干。
“他早不说，现在还得再走回去。这么多菜不要拎来拎去了。你先拿着菜回去，我自己去买笋干。”
“这没关系。我拎着没事。”普格不等回答，转身就往菜市场走。
快乐地寻找笋干开始了。正在讨论笋干到底是在哪里卖呢，是在菜摊还是杂货铺呢，迎面走来余老师，拎着菜：“咦，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买菜？”似乎是惊奇的提问，又似乎只是最无意义的寒暄。两个沉浸在对话里的人像是忽然被惊醒，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过了很久，也许只有半秒钟，初蓝听到自己说：“是大家过来一起吃饭。”这时她忽然觉得全身紧张。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在说谎，虽然说的是事实。心里很奇怪余老师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地拎着菜过去了。他该发现什么？自己说的不是事实吗？初蓝转头去看普格，他脸上有一种惶急，还有诧异，四目对望，他们看到彼此的眼光，立刻各自掉开头。在这阳光灿烂的阳光下，忽然意识到，他们只是做着大家让他们来做的一件事，一件那么平常的事，可是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
买菜，回去，做饭，吃饭，大家一样地聊天，一样地热闹。可是，从前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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