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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雪压青松

    河内郡,修武县。

    登上峰顶,极目远眺,可见黄河如银带;俯视脚下,群峰形似海浪涌。山顶气候多变,倏忽间风起云生,白雾从山间咕嘟嘟地涌出,红日随即隐去。山峰在云雾中出没,云腾山浮,如临仙界。

    时已至寒冬腊月,三九严冬,寒风凛冽,⼀阵阵刺⾻寒风向⼈们袭来。

    ⼤雪纷纷扬扬落下,那⼀⽚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铺落在地上。

    “温郎君!前面便是修武县了。”冬雪纷飞,覆盖庭庭深院,⽆瑕美景,眼影摇曳。

    说话的是位老者,个子不高,头发花白,饱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那双温和的眼睛总是闪烁着慈祥的光芒。

    “想不到天子脚下,竟如此萧条。”温韬沿途所见所闻,黎民皆布衣蔬食,衣不蔽体。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今被征敛者,迫之如火煎。

    “老妪,把你衣裳被宇拿来!”只见一老妪,身着单薄,那微不足道的棉衣被她缝缝补补,掣襟露肘。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恶臭,随之而来的是一位看似年过古稀的老人,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味”呀!他漆黑“发亮”的脸被乱发遮着,身上的破布袋很沉,压得背都驼了。

    那老妇听到,眉目之间流露出的悲伤。不由得抱紧了身子,借此让身体温和一些。瘦弱的脸上,那一双凹下去的眼睛,仿佛凹得更深了。

    “质儿乖!不冷啊!”那饱满风霜的脸上,和蔼慈祥,佝偻的身躯勾勒出无奈。

    “我去找柴火和吃的回来!”空旷的原野上,银装素裹,风雪交加,寒风刺骨。

    “方圆百里哪有食物,都被那石崇党羽搜刮干净。许大侠为讨说法,至今未归。”说话的是稚童,约莫六七岁,面黄肌瘦。

    “快看有人来了。”饥民在雪地上,任寒风侵蚀,任暴雪肆虐。

    不知几个时辰,那稚童依偎在老人怀中,睡得香甜,蹂躏许久。

    “老人家,请问修武驿站在哪儿。”为首的,貂皮大衣,锦衣玉缎。虚寒问短,寒暄了几句后。

    “祖母快醒醒,有人问你路呢。”旁边的稚童被喧哗声惊起,当即推搡了半天。

    祖母睡得很沉,被风吹浪打后很是冰凉。孩子懵懂无知,便道。

    “我祖母睡得正酣,你们在等几刻。”

    “给,行走了几日饥了吧!这是糠菜!”只见小孩端着一碗不知从哪里弄来发臭的残羹剩饭,那是结冰的泔水,还有几片碎叶。

    那稚子瘦骨如柴,嘴角微微上翘,说起话来气若游丝,有气无力。

    废墟一片的荒凉,在石崇横征暴敛后,苛捐杂税、官员盘剥像重重大山一样压在劳动者的肩头。

    那仓廪无粟米,又无过冬的棉被。严冬腊月百姓仍然是裤薄衣单,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温韬孤独地站在门外远望,涕泪纵横。随即问道:“何不上报朝廷,拨些钱粮,改善生活。”

    温韬是膏粱子弟,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至于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他从小就有。他不沾染世间尘埃,自然不懂民生疾苦。

    旋即说道:“南伯,送些金银细软给他。”望着那六七岁的稚子蒙童说道。

    南伯摇了摇头说道,“武帝横征暴敛,城中精壮俱已征召入伍,何来生计?”

    “又有石季伦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唯利是图。”那石崇为了聚敛财富,不择手段,泯灭人性。

    “强梁世界,原无皂白。况今日官宰半强寇不操矛弧者耶?彼巍巍然,出则刀戟横路,入则兰麝熏心。

    “祖母,你怎么不醒啊!”孩童从围墙下蹒跚走过,瘦弱的身躯在瑟瑟冷风中尤显的可怜。

    蓬头垢面的他,只是自言自语。喃喃自语道。然后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

    衣角轻轻飘起,缓缓地吹响她那纸般雪白的脸,身体僵直,一息无存。

    人死如灯灭,温韬摸了摸脉搏。感叹道:“这石崇,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死于寒冬之中。”

    挽了挽衣袖说道:“祖母已殡天,请节哀顺变。”

    孩童难以置信,那形如枯槁的手摸着祖母凌散的头发,连声哀嚎。随即恸路流涕,哽咽难鸣。

    抹泪揉眵,肝肠寸断的哀嚎声响彻天地,让天地为之动容。

    观者皆唏嘘不已,温韬等人不禁用垂泪,泪湿衣襟,竟无语凝噎。

    “生者奋然,死者安息。”温韬动了恻隐之心,说道。

    “待你能衣食无忧,娶妻生子。令祖母在天之灵也能告慰。”

    “我要杀了那石崇,为生民请命。为这修武县饿死的黔首黎民诛除祸害。”那天真无邪,童气十足消失不见,随即而来的是目光阴鸷,目光如寒光凛冽,甚是吓人。

    温韬感觉心中一悸,沉静半刻惊讶道:“汝可知石崇何人。”

    石崇广结朋党,绞尽脑汁者,阿谀奉承者,甘为鹰犬者,如过江之鲫。

    而他亦不是庸庸碌碌之辈,譬如这些年头角峥嵘,既有文韬武略,又有显赫家世。

    石崇天资聪敏,颇有才华。但却穷奢极欲、荒诞乖戾。

    那孩童答曰:“自然知晓,大司马石苞幼子。”

    温韬满腔感慨只能缄默不言,一路目睹苍生疾苦却无法挽救。世间权贵草菅人命、只为一己之私,天灾连年,苛政横行。

    这年头,街上饿死冻死的孤儿有很多,没有人会平白多养一个捡来的孩子。为了不被赶走,为了能在府里得一口饭吃,他总是尽可能地多做事情。帮柏妇收衣服,替生病的家宰端饭,只要是他能做的,他从不会拒绝。

    温郎君极爱读书,书房里新旧竹简堆满了三面高墙。我每日要做的就是擦拭案几,扫去书简上的灰尘。

    这一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雪花如片片鸟羽从灰蒙蒙的天空中旋转而下。长街两侧的屋檐上结了长长的冰凌,商户们临时搭起来的棚顶上时不时就会有积雪整块整块地滑落。等温南和那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市集时,哪里还有什么菜农,就连街道两边的作坊都已经关了门。

    一夜大雪,满地银霜,堪堪一夜的光景,院子里的雪便积了两寸有余。卯时不到,院中的仆妇便已带着扫帚畚箕开始清理道上积雪。

    说话间,一行人穿过正堂便到了寝室,烧着地龙的室内温暖如春,那孩子褐色对襟短孺长裙的黄袍女子忙上前福身请安,又殷殷服侍其脱鹤氅除靴。道:“吴质参见二小姐。”

    入了寝室,便见榻上跽坐着一个红彤彤毛茸茸嫩乎乎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只有一张白皙的小脸露在外面,标致的桃花眼,挺秀的鼻子,微嘟的粉唇。

    “你就是伯鸾哥哥纳入府的书童吧?怎端的如此萎靡。”吴质满身淤泥,穿得衣衫褴褛,脸上灰扑扑的,鞋子前沾满了灰尘和泥,头发乱蓬蓬的。个头矮矮的,却裹着一件硕大的棉衣。

    “么…衣服穿。”吴质两眼发直,连连自语,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南伯说你,把你娘葬在乱葬岗。”女子看到吴质眼睛红肿,不由得问了句。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

    那黃裙女子发出因伤感郁闷或悲痛而发出叹息的声音。

    孝经有云:“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

    “子欲养而亲不待。可叹!可悲啊!”那稚童眼角湿润,鼻涕飘零。

    “别哭辽!你哭,我也想哭!”小姑娘与吴质年龄相仿,虽然头脑机灵,活泼乖巧。但尚属于嘤嘤学语当中,口齿还不清楚。

    “祖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遂擦了擦眼泪,强装镇静。

    修武县,阳春酒肆。

    “那吴质如何安置,请令君发落。”温南捋着胡须,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此子年幼,且身世坎坷。我意与南竹送于本地私塾,以资供他读书。若他能砥砺奋进,欣欣向学。以后也能谋个好生计。”温韬豁然大度,菩萨心肠。看他乖巧懂事便心一软,让他去读圣贤书。

    “南伯,听闻那南阳涅阳人刘乂意趣高雅,为当地大儒。”那刘乂常年穿着破布袄旧草鞋,行为举止慢条斯理。他带古冠,行古礼,一丝不苟,却睥睨天下。

    “昔汉献帝被贬为山阳公之时大彻大悟,遂抛弃帝王之尊,甘心与民同忧。”

    “看到校舍全是危房,便倾其所有,捐钱给精舍。”

    “石崇身为一方父老,执政期间营私舞弊,骄纵奢侈。百姓水生火热,饿殍遍野。”刘乂很痛恨这些贪官污吏,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时苛政猛于虎,自秦汉未有也。朝廷不复敦尚名节,故士大夫鲜廉寡耻,不知君臣之义…”

    “墎庙之内日渐腐朽,攀比之风蔚然成风。”黎庶饱受战乱,颠肺流离。他不禁拂袖起⾝,悲痛欲绝。

    “嵇中散饮酒淡看朝廷,骑一匹好马,于山川间遨游,吟诗抒壮志,愿拔剑起蒿莱。”

    “此等鲠骨之臣慷慨赴死,被小人诬陷,天下百姓莫不痛心疾首。”

    刘乂高谈阔论,温韬低头沉吟,默不作声。

    阮籍何以但愿长醉不愿醒,长歌当哭?刘伶以酒为命,裸身散发,嵇康服药笑傲,《广陵》绝响,阮咸等与猪共饮,发泄愤懑。

    都是在司马氏政权设置的罗网中进行无奈的挣扎,他们自残其身的醉酒、服药看似珍惜生命,实则残害性命;从他们行为的背后,我们不仅看到了他们逃避现实的外在表现,同时也看到了他们痛苦万状的内心世界。

    阮籍的放荡不羁,不拘礼法;刘伶恣意放荡,以宇宙之狭,土木形骸,遨游一世。嵇康“非汤武而薄周礼”;还有他们共同的竹林之游,酒醉不醒......

    鸟尽良弓藏,谋极身必危。吉凶虽在己,世路多崄巇。

    他们敢于抨击权贵,直言不讳。“已嗜臭腐,养鹓雏以死鼠也。”

    “使君乃天下奇才,倘若能清廉自守,爱护百姓。执政期间能使家有闲田,路不拾遗。整顿官吏,打压士族。”

    “让那些残害百姓的蚁鼠抱头鼠窜。”刘乂巍然而立,伟岸的身姿在修武县百姓的拥戴下显得极其璀璨。

    “小姐,快看。那是赴任的计掾刘乂。”一名韶龄女子从金屋之内袅袅迈出,她容貌极美,眉目深刻,宛如雕刻,秀发不束,任其凌乱,仿佛纯金细丝,长可委地,金色细眉斜飞入鬓,自然流露出勃勃英气。

    “莫要忘了寻葛仙师的脚程。”一双眸子湛蓝如湖,朝刘乂莞尔一笑。

    刘乂年及三旬,有养济万人之度量。身躯六尺,怀扫除四海之心机。志气轩昂,胸襟秀丽。

    “*******,*******。嵇中散心胸宽广,身在林泉,心存魏阙。他特性独立,孑然飘立。“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

    “小姐高义,超凡脱俗。不知汝芳名。”自古以来君子以泽,见得此女五官端正,粉面桃花,相貌过人,不由得问了一句。

    “魏华存!”能引经据典,且风姿绰约,绝世独立于世间。轻罗小扇就像一朵优雅的白兰花,她的纤腰上裹着用玉装饰的锦带舞动着来自天上的轻纱。让人觉得她是来自天上的仙女,而她回眸一笑时的灿烂更胜过繁星的光华。女子外貌究极美丽,国色倾城,像神话传说中天上的仙女一样光彩四射,魅力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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