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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反贼”入京

    那一日守和陆琪骑着从农家买来的马匹,又在官道上走了十来日。

    那一日已是午后,离延京还有半日路程,二人刚想脱离官道,去找一家客栈或一家农家吃饭,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支车队正往京城方向赶去。

    二人见那车队好生熟悉,心下大奇,当下驱马前行,往车队方向而去。待到距离近了一些,二人才发现那支车队的领头人是个官兵,队里的车皆盖着白布,白布上写有一个大大的“囚”字,周围还有约莫二三十余名官兵,有骑马的也有步行的,还有十来名身穿飞鱼服,腰间带剑的人。

    守大喜,道:“是囚车队。”陆琪道:“别高兴得太早。我们可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囚车队。”守一拍脑门,道:“对极了,千万不能高兴得太早了,否则就又中圈套了。”

    二人正说话间,那车队渐行渐远。陆琪道:“我们且先跟上去,若他们一会偏离路线,我们就不跟着他们,直接往京城而去。”守道:“正是。”于是二人纵马前行,遥遥跟在跟在囚车队后面。

    这一走就又是几个时辰,但见太阳西沉,满天红霞,灯火通明的延京已出现在不远处。二人心中一喜,已知前方那车队的确是真正的囚车队。他们为了与囚车保持距离,好不惹人怀疑,于是故意放慢速度。

    过不多时,只见前方那囚车队已停在延京北门跟前,而一名守卫正对着领头的官兵问话,过了片刻,那守卫点了点头,站到一旁,那囚车队便即驶进北门。

    二人并不提速,只是慢悠悠地往北门走去。陆琪道:“一会儿登记名字的时候,你别说话,我来说话就行了。”守道:“我们这是要用假名字,对么?”陆琪道:“对呀,你又说不了慌,所以我来说就好啦。”守笑着点头称是。

    二人说话间已临近北门,但见这里与上次来京城无异,大门上方石墙刻着“北门”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大门左右侧各有五名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守卫看守,再往里边还站着几位一手持笔一手持簿的署吏。

    二人刚到大门跟前,左右便各有一名守卫将二人拦下,要搜二人的身。

    二人乖乖下马,那两名守卫上下搜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招呼后边那些署吏们过来为二人登记。

    一位老吏面无表情地走来,他身后跟着一名年轻署吏。老吏翻开手中的簿子,道:“名字?”

    陆琪道:“王美丽。”那老吏和年轻署吏飞快地在各自簿子上写下“王美丽”三字,随后那老吏又指了指守,道:“这位的名字?”陆琪又道:“王富贵。”

    老吏和年轻署吏又飞快地在各自簿子上写下“王富贵”三字,随后老吏又道:“从哪里来的?”

    陆琪随口胡诌:“王家村。”老吏又道:“都是从王家村来的?”陆琪道:“都是从王家村来的。”

    老吏又问:“来京城干什么?”陆琪道:“来玩。”老吏默不作声,将“王家村”和“游玩”写在簿上,又写了一个“准”字,随后将那页纸撕下,递给陆琪,道:“欢迎来到延京。”便即让到一旁。

    那两名守卫也站到一边,齐道:“欢迎来到延京。”

    二人暗自窃喜,翻上马背,刚要纵马进京,忽见一名保安司打手从人群钻出,奔到署吏们边,将一摞纸塞入他们手中,又对他们低语几句,随即转身离去。

    署吏们面面相觑,随后将纸翻开来看,登时脸色大变,不约而同地扫了守、陆琪二人一眼。随后一名中年署吏朝着门口那十名守卫招了招手。那十名守卫也愣了一下,却还是围到一起。

    那中年署吏低声说了一番话后,那十名守卫便突然散开,顷刻之间,已将二人团团围住,手中长枪指着二人。其中一名守卫喝道:“大胆反贼,竟然亲自送上门来,给我拿下!”其他守卫听闻此令,当即挺枪往二人搠去。

    守见左边有两根长枪刺来,当即跃离马背,一脚踏上那两根枪杆,随后飞起一脚,只听得啪啪两声,那两名守卫已被踢翻在地。忽又听得一声嘶叫,守的马被数杆枪刺中,当下风驰电掣地冲出重围,往街上奔去,直吓得街上群众啊啊大叫,到处躲闪。

    守双脚落地,左手一招“只手打龙”往右边一名守卫直击而去。那守卫只觉拳风扑来,啊的一声惊叫,便在此时腹部已然中拳,身子登时往后飞去,霎时间便撞倒了那群兀自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署吏上,只听得啊啊几声,数人已同时跌翻在地。

    守又回身一抓,左手已抓到刚要从后边偷袭的一名守卫的枪,随后一招“拉龙出洞”,夺下长枪,右手又是一招“只手打龙”抡去。那守卫“啊”的一声往后撞去,只听得砰砰几声,已是撞到三名守卫身上。刹那间“啊哟”、“哎呀”声响成一片,四人一齐跌倒在地。

    又听得咴的一声,守回头一看,只见陆琪的马也被守卫刺中,此时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疾驰而来,而陆琪这时候正在与三名守卫搏斗。他忙纵身跃起,一脚踏上马头,顺势往陆琪左边的守卫扑击而去。那守卫刚要挺枪攻击陆琪,忽感身后有人攻来,手中长枪当即直出刺敌。守左手一把抓住枪杆,使出一招“拉龙出洞”夺枪,右手又是一招“只手打龙”,那守卫便被打翻在地。

    同一时间,陆琪已用灵力球将剩下两名守卫打倒。守解决完自己这边的守卫,便冲着陆琪叫道:“陆琪,我们走!”陆琪道:“好!”二人当即往城里奔去。

    那群守卫此时已经纷纷站起身来,见二人要跑,赶忙拿起长枪,纷纷大叫道:“别跑!”“站住!”二人哪里会听?脚步只快不慢。守卫们见二人闯京,大喊大叫着就要追上去,可二人脚步好快,只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人群中。

    那群守卫们气得直跺脚,纷纷破口大骂起来,恨不得把他们的祖宗都问候一遍。这时候,一名成功保持冷静的守卫朝着方才为守和陆琪登记的老吏喝道:“快!快去通知保安司!”那老吏道:“是!”朝着两名署吏招招手,又道:“走罢!”三人随之匆忙而去。又一名守卫朝着城墙上喊道:“去看看刚才那两个人跑哪里去了!”此处城墙上的士兵都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事,都知反贼已入京,于是纷纷跑去通知城墙其他部分的士兵,要他们留意二人行踪。

    再说守、陆琪二人一路奔走,来到一道小巷子里。陆琪看了一眼城墙,道:“他们此时一定在留意街道,要找到我们。”说着,她抽出隐身符递给守,又道:“先用这个,去找一家客栈躲一躲。”守道:“好。”陆琪又伸出右手,道:“抓着我的手。”守伸出左手,抓住陆琪右手,随后二人一齐发动隐身符,将其贴在自己身上。接下来的两刻钟时间里,无人能发现他们。

    二人施展身法,顷刻之间已攀上身边的小楼上。他们毕竟已有几个月没来,对这偌大京城有些生疏。为了观察京里路况与地势,他们便在京城房屋的房顶上到处奔走。

    一路上看见好几队官兵和保安司的人在街上,四处向街上群众询问二人的位置,但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没有”或“没看见”或“不知道”;绕道城墙近处时,也能看见城墙上的守卫都在注意着城内动向。

    过了大约两刻钟功夫,二人已从北门一路走到南门,在一栋名叫“悦来”的客店上方停下。陆琪道:“我们先下去罢。”守道:“好。”二人抓着檐头,身子一荡,便通过窗户跳进客店。便在此时,隐身符也失效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二人双脚稳稳落在木地板上,便即直起身子,环顾周遭,但见这里是一间昏暗的客房,只有一张床,连灯都没亮。陆琪在房里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便道:“这间房间没人住。”守将窗户关上,道:“那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二人毕竟骑了十几天的马,追了十几天囚车队,此时只感疲惫不堪,当下并头在床上躺下,不一会便双双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楼下隐隐约约传来短促的咚咚声响。守一惊而醒,忙坐起身来,耸耳凝神,只听得楼下那咚咚声响愈发大声,似乎愈发临近。

    这一来陆琪也给惊醒了,睁眼问道:“外面什么情况?”守打了个手势,示意陆琪不要说话,随后又指了指房门。

    陆琪坐起身来,看向房门,这才听到楼下那咚咚声响,忙凝神谛听,又隔片刻,脸色忽变,低声道:“脚步声,是脚步声。”

    守心中一惊,忙跳下床来,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向外窥探。但见此时天空仍是一片漆黑,月亮依旧高挂中天,而街上有几队身穿飞鱼服的人正举着火把,陆陆续续往客栈这边赶来。

    他暗呼不好,转头道:“是保安司的人。”

    陆琪闻言,脸色微变,也跳下床来,将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又耸耳听闻片刻,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还在楼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

    守又往窗外看去,只见街上官兵依旧在赶来的路上,便道:“我们先跑罢。”陆琪又将房门拉开一些,探出头去,随即又回头道:“走廊尽头有个窗户,我们从那里走。”守道:“好。”

    便在此时,只听楼梯脚步声响。二人更不多想,当即冲出房间,奔到走廊尽头,踏上窗台,纵身跃离客栈,落在隔壁房屋顶上,旋即发足疾奔,只顷刻间便已没了踪影。

    客栈里头,三名保安司打手走上楼来,见有一道虚掩的门,心中狐疑,当下走过去,轻轻推开门。只见房间里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是床铺、被子、枕头皆起了褶皱,似乎曾有人在那上面躺过。三人更疑,其中一人走到床边,伸手在床铺上一摸,脸色霎时大变,道:“温的,这里有人住过。”其余两人兵闻言大惊,道:“谁住过?”先一人耸耸肩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其余两人白了他一眼,齐道:“走,继续搜!”

    却说守和陆琪逃出客栈,在京城的屋顶上奔出数十丈,便即跳入一道巷子中,又狂奔数十丈,忽见右首拐角处有火光照来,又听得脚步声响,愈发临近,又听得有人呼叫:“继续搜,继续搜!把他们搜出来!你们三个,跟我到这巷子里搜,其他人,去那里和那里搜。”二人暗呼不好,瞥眼间见左首有扇小门斜掩,当即冲入,反手把门关上。

    只见这是一间柴房,松柴稻草堆满了一屋子,月光从三个碗口大的窗口照进,此时柴门大门紧闭,他们却是从柴房后门走进来的。

    他们轻手轻脚地往里边走去,找了一块空地坐下,默然不语。

    世事当真是反复无常,上次他们初到京城时还是在驱灵门修炼,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的年轻子弟,此时再到京城,却已成了朝廷的通缉犯,在京城里只得东躲XZ,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此节,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

    隔了一会,陆琪忽然“咦”了一声,道:“我忘了我还有这个东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纸,将其铺开,随后又用手压了压纸张快要重新卷起的边缘,就这般来来回回几次,那纸张终于平整地铺在地上。

    守唤出一颗小火球,将其轻轻抛到半空,火球悬停半空,昏黄的光瞬间填满整个柴房。他目光随即落在铺在床上的那张纸,不由得“啊”了一声,冲口而出,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张地图?”

    原来那张纸竟是整个延京的地图。陆琪笑道:“那个呼延镇的书房里放着一张,我拿走无锋剑和隐身符时也顺便把它顺走了。”守大喜,道:“妙极。”说罢坐到陆琪对面,借着火球的光,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爬行。过不多时,他便看见了“牢狱”二字。

    陆琪此时也看见了监狱,将左手食指放在上面,问道:“刚才那家客栈叫什么来着?”

    守道:“悦来。”陆琪的手指从“监狱”开始慢吞吞地滑行,同时目光跟着手指,目光落到哪,手指跟到哪。只顷刻之间,她的手指便在“监狱”不远处停下,不禁面露喜色,道:“没想到那家店离监狱竟然那么近。”

    守往陆琪的手指看去,见她微微移了移指头,而指头旁是两个极小的字,夹在好多别的字中间。他又俯下身子,鼻子几乎贴在地图上,凝目瞪视,这才发现那二字正是“悦来”。

    陆琪又开始移动手指,在地图上画出几条路线,隔了一会,她手指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道:“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在大竹坊里。”

    守的目光从“悦来”移开,要往“监狱”而去,但这地图上写有各种店名街名坊名,看得他眼花缭乱,看得他双眼隐隐酸痛,只顷刻之间,目光已经迷失在这些地名的汪洋当中。

    陆琪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手指跟着移动,守余光中见陆琪出手相助,目光自然而然地跟着她的手指而去。过不多时,守的目光和陆琪的指头同时停在“监狱”二字上。

    守道:“这家悦来客栈在外城南边,监狱则在内城南边。”陆琪道:“只要过了内城的南门,再往左走,就能到监狱了。”说着,手指已经回到“悦来”,又在地图上画出一条路线,最后再次停在“监狱”二字上,又道:“所以我们最好的方案就是从南门进去。”

    守道:“我看内城的大门都紧紧关着,应该是因为内城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普通百姓不能进去。”陆琪道:“你也注意到啦。我猜正是如此,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闯京,所以他们先把内城的入口封住,这样才能将我们拦在城外。”

    守叹了口气,道:“当初建造这座京城的人考虑得真够周到,城墙和房子的距离远得紧,只能飞过去,不能跳过去,否则我们进入内城的难度定然会大大降低:直接用上隐身符,然后跳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堪称完美。”

    陆琪笑道:“你想和我跳过去么?”守吓了一跳,正色道:“哪里跳得过去?那距离,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丈。”陆琪吐吐舌头,道:“我开玩笑的,那距离确实远得很,只能飞过去,不能跳过去,你倒也没说错。”守道:“你还真敢想,还想着飞过去、跳过去。”陆琪笑道:“你不也敢想,不然你怎么知道那距离跳不过去,只能飞过去?”守无言以对,只好笑道:“停!跑偏了,我们还是先说说该怎么潜入内城罢。”

    陆琪噗嗤一笑,随即脸色严肃起来,道:“首先我们不能浪费隐身符,至少也得留下两张,我们劫狱时各使用一张,但在那个情况下,我们就只有一到两刻钟时间救人,而且隐身符很可能在这段时间之间失效,暴露我们行踪。”

    守道:“到那情况,我们就只能蛮干。”陆琪道:“不错,不过那种情况最好不要发生,所以我们必须了解监狱的情况。”

    守道:“或者劫持一个了解监狱情况的人,然后叫他们带我们进去。”陆琪道:“劫持狱卒,不是不可行,但有些冒险。”想了一下,又道:“眼下我们在京城也不认识什么人,能够帮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监狱的人。看来若要以最快的速度救出大伙,的确只能劫持狱卒。”

    守道:“前提是我们能进入内城。”说着观察起地图来,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又道:“若是能混进一个能进内城的人的车里,然后让他们带我们进去,那就好办啦。”

    陆琪喜道:“正是。”随后脸色忽然又黯然下来:“我们在外城都不认识什么人,内城又认识些谁?”说罢低头不语,存想了一回,双眼忽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拍手叫道:“守,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来京城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名伶么?”

    守怔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想起来,便道:“是谁?”陆琪道:“仙鹤子,就是唐师兄说的那个:‘即使她走了,人们还是觉得她的歌声在梁间打转,三日不绝,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般。’那个名伶。”守“啊”了一声,一拍脑门,道:“想起来了!她是不是拒绝了皇上的那个名伶?”陆琪大喜,点点头道:“正是!”

    这时守却面露难色。道:“可是我们现在没法找到她。”陆琪道:“不打紧,昨天我们刚走到在东门的时候,我看见了一辆像房子一般大的车,应该就是仙鹤子的车。”守奇道:“当真?”陆琪道:“不确定,但是很像很像,而且我能听到她的歌声,很像当时的仙鹤子。你没有听见么?”守讪笑道:“我当时在注意房子和城墙之间的距离。”陆琪哑然失笑。

    那一晚官兵全城搜捕二人,吵得家家鸡犬不宁。守和陆琪躲在柴房里。房中稻草甚多,是以二人借着稻草藏匿自己,别人若不仔细搜寻,倒也发现不了他们。二人毕竟骑了十几天的马,追了十几天囚车队,方才又为了躲避官兵而跑了一段路,此时当真是疲累至极,即使稻草扎人,不甚舒服,竟也能互相依偎,沉沉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守迷迷糊糊间忽然听见嘎吱一声,登时惊醒过来,当即透过稻草之间的缝隙往外窥探,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两名官兵走进柴房。先头那中年男子神色仓惶,期期艾艾地道:“两位尽......尽管搜。”那两名官兵相视一眼,便开始在房中搜寻起来。

    这时陆琪也醒了过来,刚要起身,这一下却让上边一些稻草簌簌滚下。守忙将她按住,向她使了个眼色。陆琪不解,刚要开口发问,但听见外头一名官兵道:“这也没风啊,稻草怎么突然掉了?”陆琪心中一惊,忙透过稻草间隙向外窥探,只见一名官兵来到守旁边。

    守见那官兵一把掀开离自己只有寸许距离的稻草堆,只觉全身肌肉紧绷僵硬,心突突直跳,冷汗淋漓。便在此时,他忽又觉身旁的陆琪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中,忙侧目一看,只见手中拿着一张隐身符。他又看向陆琪,但见她朝着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即会意。

    却在此时,二人头顶蓦地里一凉,原来盖着他们的稻草已被另一名官兵掀了开来。

    那中年男人看见躲在稻草下的二人,“啊”的一声惊叫,往后跌跌撞撞退了数步,结果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扑通一声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两名官兵也是诧异至极,手中稻草掉在地上,皆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二人更是惊异,各自手中依旧攥着还未来得及用的隐身符,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腿脚突然动弹不得。

    一时间房内四人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皆是一动不动。

    只顷刻之后,守和陆琪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一跃而起,手掌扬处,砰砰两声,那两名官兵已被打翻在地。那中年男人突然遭此变故,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只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便在此时,忽听得柴房外传来更多脚步声,守、陆琪二人往外看去,但见天已发白,而院子里正有一队官兵往这边赶来,领头那人大叫道:“他们在这儿!”二人更不细想,当即往柴房后门奔去。这时那中年男子终于也反应过来,大惊恐地大喊大叫起来。官兵们涌入柴房,但二人早已夺门而出,不知去向。

    那些官兵们纷纷扶起被二人打倒在地的两名战友,而领头那人跑出后门,见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几名官兵,似乎已经昏死过去,却都是他派来堵住后门的官兵,又见那二人早已不见踪影,不禁大怒,喝道:“去通知所有人,封锁大竹坊,任何人都不许进出,别让那两个人跑了!”余下众人们齐道:“喏!”

    这一来整个大竹坊都给惊动了,官兵封锁大竹坊所有出口,并放出号令,不许任何人进出。居民们也被弄得惶恐不安,很自觉地足不出户,还封锁起了门窗,惟恐那两个反贼波及自家人。到了上午,保安司也派了数百余人过来,将整个大竹坊围得水泄不通。

    但一整天下来,直至太阳西沉,大竹坊却是安然无恙,二人也是销声匿迹。这一来人们反而更加恐慌起来,毕竟未知的威胁才是最大最恐怖的威胁。正因此节,次日天明洪将军便同意了呼延镇的借兵请求,从麾下的第九团派出五百名士兵,协助保安司全城搜索五行人。

    当天早晨守和陆琪逃出柴房后,将几名守在后门的保安司打手打晕,随后终于发动了隐身符,趁着保安司还未封锁大竹坊时逃了出去,随后又跑了一阵,本要回到悦来客栈,却发现那里已有保安司驻守,而城内到处也都有保安司的身影,于是只得再乱奔一阵,又一刻钟后,才躲入一条小巷,换了一个新的隐身符,继续行走。陆琪虽然曾主张不要浪费隐身符,但此时全城已经加强警戒,每走数尺就有一队官兵搜查巡逻,是以唯有隐身符才能帮助他们顺利在京城中行走。二人为了不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与对方跟丢,便牵着对方的手。

    此时天色已然大明,街上开始热闹起来,人来人往,喧嚣吵闹,时不时地还有几支保安司和官兵的队伍与二人擦肩而过。途中二人好几次也不得不躲进街边小巷中更换隐身符;这隐身符使用时长很随机,有时候能达到两刻钟,有时候只能一刻钟,是以二人途中有几次差点暴露行踪。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忽听得左首不远处传来通通声响,似是鼓声,又隔一会,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唱道:“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歌声如天籁之音一般,娓娓动听,优柔缥缈,那女子刚唱到此处,歌声便被欢呼声掩盖。

    陆琪大喜,将守拉近,道:“那就是仙鹤子!”守道:“我们过去。”二人当即施展身法,在人群中穿梭。

    过不多时,只见面前赫然出现一辆有如房子般高大的车子,分成三楼,雕龙画凤、古色古香,巨大的车子的车轮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又见车子一楼有三个男子正卖力挥槌击鼓,二楼有敲锣的人和拉乐器、弹乐器的人,通通声、锵锵声、瑟瑟声响成一片,虽毫不相干,放在一起却又甚是悦耳动听。

    却见那车最顶楼站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身穿华服,头戴金饰,身材苗条,容色清丽。车下众人喝彩之时,那女子又展喉唱道:“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歌声间,车已在人群中驶过,车下众人让道同时,喝彩得更大声了:“仙鹤子!仙鹤子!仙鹤子!”

    大车就这般驶过街道,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仙鹤子终于止住歌唱,走下了楼。二楼那些敲锣、拉乐器、弹乐器的人继而放下布帘,将大车一楼彻底遮盖,随后也纷纷下到一楼。听众们虽然经历过多次仙鹤子这种巡演,知道这代表着巡演结束,但毕竟痴恋她的歌声和表演,依旧围在车边,跟着车走,不住地喊着“仙鹤子”,直到大车驶入一个大宅邸,院里仆从大声喝止,甚至动上手后,方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此时正厅门前站着四名丫鬟。厅门敞开,门口摆着一面半透明的屏风,映出一个纤细苗条的人影。

    正厅内,仙鹤子已脱下华服和金饰,换上一身简单的白衣,脸上妆容也已卸下来,露出了她的本来面貌:容貌平平,不算丑得惨不忍睹,却绝非美丽动人,至少远没有她在巡演时示人的面孔美丽,连双眼似乎也没有演出时那么明亮有神。

    此时她盘腿坐在榻上,手中端着一只碗,正咕噜咕噜地将碗中的黑色液体吞入口中,这是大夫为她配置的润喉药,她每天都要喝,以此护嗓。

    几声咕嘟之后,她将空碗放在身旁的托盘上,随即躺下身来,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她再次睁开眼睛,见身边托盘还未被端走,怒气渐盛,朝着门外喝道:“喂!托盘还在这里,你们不端走,一个个都是傻子瘸子,没手没脚么?”又隔了一会,见门外毫无动静,不禁心生疑惑;平日里她只要一叫唤,丫鬟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过来服饰自己。

    仙鹤子又等了片刻,见依旧无人回应,怒气大盛,刚要破口大骂,忽听得一人叫道:“小姐,小姐!”

    仙鹤子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丫鬟跌跌撞撞地冲入房间,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连声叫道:“小姐,出事啦,出事啦!”仙鹤子脸上浮现出怒气,尖叫道:“没叫你进来,你怎么敢进来?也不怕弄脏我的地板!”说罢便拿起身旁的碗,要砸向跪在地上的丫鬟。

    便在此时,忽见二人大步踏入正厅,却是一男一女,男的浓眉大眼,女的容色绝丽,却正是守和陆琪。原来他们方才趁着大车临近之时,滚入车底,牢牢抓着车底,这才得以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一路跟来。

    此时仙鹤子看见二人,愣怔了一下,随后连那名擅闯正厅的丫鬟也不管了,只是指着守和陆琪,大声叫道:“哪里来的?竟敢私自进来?来人呐,快把他们带走!”

    陆琪道:“仙鹤子,他们现在可都听不到你说的话了。”仙鹤子一愣,随即脸色大变,道:“你......你什么意思?”陆琪道:“就是说,他们现在应该听不到你说的话。”仙鹤子蓦然间想到一种可能,心中的诧异与愤怒逐渐化为恐惧,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道:“难道你......把他们杀......杀了?”

    陆琪摇摇头道:“只是打晕了他们。”仙鹤子忽然间认出这两人正是保安司通缉令上的二人,又惊又惧,失声尖叫道:“反贼,反贼!”说罢用力将手中的碗扔向二人,随后便往后爬去,后背紧贴着墙,身子剧烈抖动。

    只听得清脆的啪啦声响,那碗碎成无数个碎片,散落满地。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忙不迭地扑向碎片,用手将碎片扫到一起。

    陆琪见丫鬟如此卑微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将她扶起,但那丫鬟有些抗拒,惊叫道:“你干什么?”便挣脱陆琪,要再次去清扫地上的碎片。陆琪把心一横,一掌劈在那丫鬟后颈,那丫鬟“嘤”的一声,便即昏晕过去。

    仙鹤子怒道:“你干什么?我的地脏了,你把她打晕,谁来清理?你来清理?”陆琪没搭理她,只是让丫鬟平躺在地上,随后又看向一脸怒容的仙鹤子,道:“欺压丫鬟欺压惯了是罢?”仙鹤子叫道:“是我的丫鬟,要你这个小浪蹄子管?”

    陆琪不答,只是端详她的脸,隔了片刻,忽然笑道:“你会易容术?”

    仙鹤子闻言,怒气大盛,她生平最恨自己稀松平常的面孔,也最恨别人在她面前提起“易容术”三字,而且她此时看见陆琪的绝色容颜,心中大为嫉妒,更是火上浇油,以致于她也忘了害怕,一把抓住托盘便往二人扔去,口中还大喊大叫:“闭嘴,闭嘴!小贱人,敢在我面前说易容术,给我闭嘴!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啊?了不起啊?”那托盘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守左脚边。

    守和陆琪暗暗好笑,当时唐元韶讲起仙鹤子时可不乏赞美之词,这令仙鹤子在他们心中的形象颇为良好,不过今日看见真正的仙鹤子,只觉这前后反差实在是过于强烈。

    仙鹤子见二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只道这二人在看自己的笑话,怒气更盛,指着他们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骂人?”说着又大骂起来,口中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守听不下去了,手指一动,一把金剑倏地出现,往仙鹤子头顶上的墙刺去。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那金剑直直插入墙壁,离仙鹤子头顶只有寸许距离。

    仙鹤子被这一出吓得魂飞魄散,瘫了下去,忽然开始呜呜哭了起来,边哭边道:“两位大王饶命。”守自知方才太过冲动,心中惭愧,刚要向仙鹤子赔不是,陆琪却制止了他。他大惑不解,刚要发问,便听陆琪在耳旁说道:“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他当即会意,于是装出一副凶脸,喝道:“别哭哭啼啼的!”

    陆琪扑哧一笑,在她看来,守的“凶脸”一点都不凶,甚至有些可爱,她不禁心想:“守真是不会作假,连假装一副凶狠的模样都不行。”守只觉得假装一副凶狠模样十分别扭,于是收起凶脸,道:“你别哭啦。”

    仙鹤子却兀自哭泣不止,又过了好久,方才止住哭声,细声细气道:“两位大王要钱要什么,我全都给。”

    陆琪板起脸来,喝道:“谁要你钱?我们是来求你帮我们一件事。”

    仙鹤子愣了一下,心中一动:“他们不是来害我的。”心中恐惧登时大减,便道:“我该怎么帮助你们?”

    守道:“我们想进内城。”

    仙鹤子一愣,脱口而出,道:“这......”

    陆琪道:“你想说:‘这不可能。’是罢?”见仙鹤子点了点头,便又道:“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帮助。”

    仙鹤子低头不语,陆琪知她在犹豫,便劝道:“听说你经常去皇宫奏乐伴舞,得到当今皇帝的欣赏,皇帝屡次请你进宫廷,要你成为宫中内人,所以你理应有进过内城。”

    仙鹤子抬头道:“我确实有进过,可是要带你们进去却是难上加难。”陆琪笑道:“不难。”仙鹤子奇怪:“怎么不难?我可是得到了皇上的欣赏才能进入内城,你们两个都是反贼,怎么进去?”

    陆琪道:“我们可以躲在你的车里。”仙鹤子大怒,叫道:“什么?你们两个是反贼,我可是仙鹤子,我的车不是给你们这些人坐的。”陆琪板下脸,道:“所以你是不借?”仙鹤子道:“死也不借,我还要到官府告发你们。呵呵,若是你们杀了我,皇上、官府、我的听众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说罢便要起身。

    守道:“坐下。”右手微微一动。仙鹤子还道守又要用金剑攻击自己,吓得瘫坐下去,双眼直直地看着二人。

    陆琪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忽然说道:“仙鹤子,你的听众很多罢?”

    仙鹤子听闻此言,直起身来,满脸骄傲神色,道:“满城皆是。”

    陆琪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他们若是知道你其实是这副模样,欺软怕硬,易怒暴躁......”

    仙鹤子听闻此言,心中怒气登时重升,指着陆琪的鼻子尖叫道:“你居然敢威胁我?”

    陆琪却兀自幽幽说道:“若是大伙都知道你真正的面貌......”

    仙鹤子的语气明显平和许多:“我该如何帮助你们呢?”

    陆琪心中大乐,看了守一眼,发现他似乎也在极力忍笑,便再次看向仙鹤子,道:“我们要进内城。”

    仙鹤子点头道:“好啊。”

    陆琪又道:“而且你要从南门进去,不能从其他门进去。”

    仙鹤子大惑不解,道:“只能从南门进去么?可我还要在外城待上五天时间,五天时间之后巡演结束,我才会回内城。”

    这时,守道:“你在内城有府邸?”

    仙鹤子点点头。守又问道:“在内城哪边?”仙鹤子道:“东边。”陆琪笑道:“好哇,那你还说带我们进去是难上加难。有了你的宅子,又怎么难了?”

    守又问道:“巡演结束之后,你会从哪里进入内城?”仙鹤子答道:“我巡演从北门开始,就在北门结束。”

    守唤出地图,将其摊开,用手指在北门和内城东边画出一条路线,随后道:“陆琪,我们还剩几张隐身符?”

    陆琪道:“只剩下四张。”守道:“从北门走到南门够用么?”陆琪想了一下,道:“不够用。”守又道:“那从东边走到南门呢?”陆琪凑上前来,看着地图,隔了一会,道:“勉强够用,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一刻钟还是两刻钟失效,这叠符咒里有好几个都有些差错,不影响功能,但影响使用时间。”守道:“好,就这么着了。”

    这时,仙鹤子弱弱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守和陆琪齐道:“不关你的事。”随后陆琪又道:“你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否则我们两个可不会放过你,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噢,若你敢告诉他人,我现在就能把你带出去,让大伙看看京城名伶仙鹤子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守也道:“你这几天就继续当你的名伶,我们绝不干扰,只要让我们藏在你车里就行了。”仙鹤子冷汗直冒,只是连连点头。

    此后数日仙鹤子继续进行着她的环城巡演,守和陆琪则一直躲在她的大车里。这几日官兵与保安司也加大了搜查力度,连城中的魏将军、洪将军、慕容将军各自的第八团、第九团和第十团都被派出,要揪出二人,却无人想到他们竟然藏在京城名伶的车中,是以忽忽数日,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过了五天日子,这日仙鹤子刚准备启程回内城,忽然发现守和陆琪还未到来,当下命丫鬟去把二人叫起来。隔了一会,那丫鬟空手而归,只道:“他们两个不见了。”

    仙鹤子听闻此言,以为他们已经放过自己,不由松了一口气,当下也不再等待二人,便启程匆匆往内城赶去,生怕二人又反悔,追了过来。

    到得内城北门,仙鹤子的车经过检查,确认没问题后,便即驶入内城,又七转八拐,终于驶入内城东边一间巨大的宅邸。

    大车在院里停靠后,仙鹤子下车,刚要往房子走去,忽觉有一个尖尖的凉物抵在背后。她大吃一惊,刚要回头,却听见守的声音说道:“别回头,否则这把匕首就要往前刺了。”仙鹤子吓得肝胆俱裂,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心想这两人行踪当真难测,早上还不见踪影,现在却又突然出现。

    却又听得守的声音说道:“说罢,这间宅子的名字。”

    仙鹤子极力维持着冷静,道:“仙鹤境。”

    隔了一会,忽听得守道:“谢谢了。这几日委屈你了。还有,以后对你丫鬟好一点罢,他们这几天可一直在为你求情,希望我们莫要伤你杀你,其中一个丫鬟头都给磕伤了。”

    仙鹤子心中一动,道:“此话当真?”守道:“骗你作甚?”仙鹤子心中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冲动,忙回过头去,叫道:“等等!”却发现守已经越过围墙,消失不见。

    她怔怔地看着停靠在院子里的车,只觉这几天的经历太过离奇。又过了良久,只听得一名丫鬟道:“小姐快进去罢,别着凉了。”她这才“嗯”了一声,转头刚要走,猛然惊觉那丫鬟头上竟似有伤痕。她一呆之下,忽然又想起守方才的话,一时间竟是愣在原处。

    蓦然间,这几年对那些丫鬟和手下打骂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闪过,守的话却始终在她心中响着。她暗道:“原来我这几年竟对他们这般不好?但她们还是在那两个大王面前为我磕头求情?我待她们这般不好,她们却以德报怨?为什么?为什么?”想到此处,从未有过的羞愧之意一时间竟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丫鬟见仙鹤子依旧杵在原地不走,忙走上前来,扶着仙鹤子,道:“小姐,身体要紧,赶快进去休息罢。”仙鹤子回过神来,又轻轻“嗯”了一声,这才随着丫鬟进屋,心中暗暗决定把这几日与那两名反贼的交集忘掉,继续当自己的名伶,讨皇帝和老百姓的欢心,同时也暗自决定,以后须得对底下这些丫鬟好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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