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桐

    沐辰看着手心，有些微微泛红，看来是许久不练了，有些生疏了，在承王府不敢练，在自己家里半个月都在养伤，现在可以直接去练功房练功了，沐辰一下子想到了沐午刚刚说的话：姐姐，我想你了。沐辰拿着腰带笑了，这才明白小午说得是什么意思，沐辰抚摸着腰带上的金铉丝，轻声说：“小午，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原本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正常了，没想到还是轻易地被小午看出来了，那么母亲和两位婶婶肯定也看出来了，她们都在努力关爱自己，让自己不要沉浸到以前的情绪里去，沐辰知道自己错了，长长舒了一口气：“谢谢。”

    这一夜睡得很好，沐辰没有了负担，她知道家人的想法都是她可以好好对待自己，直到此刻，沐辰内心才能说真的放下了，放下了对于曾经的沉重负担，放下了所有的不愉快，放下了自觉无用的感情，沐辰也唤来了雨凝，拿出妆奁底下柜子里的药膏，让雨凝抹在她的伤疤上，即便不能尽数消除，也能抹去一些痕迹，也算是和过去正式告别了，不必再留下过往的痕迹，只要安静的迎接未来，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家人担心就好了。

    沐辰起得很早，今天开始就要去练功房了，要把曾经掉落的拾起来，沐辰刚一开门就发现了站在门外的沐午，沐午好奇沐辰起得这么早，沐辰则好奇沐午一大早站在她的门外，沐辰扬起笑意：“小午，怎么了？”沐午有些为难，他不想说，但他也不想干涉沐辰的决定，再三斟酌，还是决定告诉沐辰，由她自己决定：“姐姐，昨晚承王殿下来了。”沐辰脸上的笑意就此止住，让沐午进门来说，沐午坐下看着她：“他说想见你，但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见他，昨晚过于唐突了，我没有让他见你，只是说我会告诉你，姐姐自己做决定，见与不见，我自会去告诉他。”沐辰看着沐午的样子，轻轻拍拍他的手：“小午，你可以直接做决定的，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但你既然告诉我，那我就说，我不见他，我也不想见他，也没有必要再见他，他尚在禁足，私自出府违反了陛下的圣旨，我也不想荣王府有所波及，小午，你只需告诉他，不必再见，我想他就不会再来了。”沐午点点头：“好，我会告诉他的，姐姐，我大概要晚餐前回来，告诉母亲午饭不必等我了。”沐辰点点头：“你自己路上要小心。”“嗯。”沐午开开心心地上朝去了，沐辰也带上了夹杂了金铉丝的腰带，多练练鞭吧，毕竟现在最佳的防身武器就是鞭了，练功房也有其他的兵器可以选择，可以都练练，自己应该不会退步太多的吧，不然回来一定会被父亲念叨的。

    沐午站在一众武将之后，皇子在前，文臣在左，武将在右，整齐划一的官服，人人都挺立身形，生怕有一点错处，会在御前失仪，这些日子本就没有大事，只不过是大军得胜，众将归来，礼部禀告接风宴的筹备事宜，把拟定的一系列条陈呈送陛下，然后由众位大臣一起商议，还有就是对于边关将士的封赏，就等着主帅还朝之后与陛下一同商议了。

    礼部尚书亓珩把奏折上呈：“启禀陛下，这是臣与礼部诸位官员以及户部尚书顾俞安大人、吏部尚书孟浩均大人商议后拟定的宴席条陈，还请陛下过目。”众人等着皇帝看完奏折，沐午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瑜明帝看完奏折后满意地点点头：“拟定的不错，给将军们的接风宴就这么安排吧，届时所有官员及皇室宗亲都要出席，以示对浴血沙场的将士们的尊重，还请亓爱卿，与顾爱卿、孟爱卿把对于边关将士的赏赐依照沐元帅上书的奏折写出奏疏，具体事宜等沐元帅回朝之后朕再找三位爱卿商议。”“是。”三个人行礼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三部又要忙起来了，忙完这件事就是年关，沐午不由得替三位大人……不对，是替三部的大人担心起来。

    早朝散去，沐午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看了三位尚书大人一眼，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就这一下，就被吏部尚书孟浩均大人看见了，挥着拳头就砸在沐午身上：“臭小子，老子为了你爹的事忙前忙后的，你还在这里幸灾乐祸！”这一下对沐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沐午只能笑笑：“伯父别打，我不是幸灾乐祸呢，您这么操心费力的，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孟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你这个小鬼，我还不知道你！”沐午嘿嘿一笑：“伯父，家里还有一坛好酒，战事结束之时父亲就说回来一定要和几位大人好好喝一杯呢！”一听有好酒，几位大人的眼睛都亮起来：“真的？”沐午点头，这下孟大人才高兴起来：“这还差不多，臭小子，别忘了过几天来我家教烨儿习武。”“好的伯父，包在我身上。”沐午行礼告退，一人一马到了承王府附近的成衣铺，沐午借着试试衣服合不合身的理由进了铺子里的更衣室，沿着更衣室旁生长的大树出了铺子，一路到了承王府，从院墙外往里看，喻旻澄就在曾经沐辰住的房间里，沐午从腰间拿出一枚飞镖，连同一张纸条射在了房间里的柱子上，接着就走了，没有过多逗留，沿着原路返回成衣铺，当然是没有买衣服，把衣服交还给店小二之后就出了店门，骑上马直奔初桐师傅那里。

    初桐整日不出门，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潜心研究各种新奇的暗器，初桐和叶芮柒差不多的年纪，同为女子，但是没有一点中年人的感觉，总是阴沉着窝在自己房里，也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初桐师傅……”话还没说完，三根银针并排插在沐午身旁的柱子上，沐午瞪着眼看着三根银针吞了吞口水，“我……来……了……”初桐头也不回地说：“不做！”沐午笑嘻嘻地：“师傅，我还没说干什么呢。”初桐组装着手里一块块的小零件，冷漠的开口：“金铉丝鞭，不做！”沐午一阵泄气，坐在她旁边：“师傅，我只是想给姐姐做一件防身的武器，金铉丝鞭最合适，师傅帮帮我嘛！”初桐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组装着自己新研究出来的暗器，沐午看初桐确实是不打算做，沮丧地托着脸坐在一边，看着初桐研究自己的武器，一点点的把细小的零件放在一起，最终的样子好像是一把扇子，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和扇子的不同，沐午起了好奇，坐在一边专心观看，全部完成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初桐长舒一口气，把这一把由寒铁和梧桐木组成的特殊的扇子给了沐午，沐午一时好奇：“怎么了，师傅？”初桐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给辰儿，这个比金铉丝鞭更方便。”沐午一阵感激：“我就知道师傅疼姐姐。”“多嘴！”“师傅，这个怎么用啊？”沐午对于初桐钻研出来的武器都十分好奇，当然也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初桐喝了杯茶，缓缓地说：“捏住扇柄的小钮，朝着目标挥动一下就可以。”沐午按照初桐所说的轻轻一挥，墙边一个圆形的盒子就碎了，瞬间射出来几十根银针，两个人在屋里躲闪着，银针角度刁钻的紧，且十分密集，幸好两个人功夫都是顶尖的，才避免被误伤，就在沐午松了口气感叹终于逃过一劫的时候，正对上初桐那双闪着寒光的眸子，沐午大叫着朝屋外跑去：“师傅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初桐根本不听他说话，从背后无论是箭矢还是飞刀，银针还是短剑统统朝沐午扔过来，沐午抱着扇子躲闪，幸好初桐没有杀心，不然就够沐午受的了。

    沐午拿出扇子和初桐交锋，扇子射出的是像箭矢头部一样形状的铁片，被削得极其锋利，威力比之箭矢稍逊，却比银针强得多，的确适合防身，沐午不知怎么就把扇子整个打开了，捏着扇柄向初桐发来的武器挥动，八个铁片一起向同一个方向射出，一瞬间阻挡了八个向沐午飞来的武器，初桐停手了，沐午也从树上跳下来，感叹着：“好武器！师傅有心了。”初桐伸手要回扇子，沐午也痛快地交给她，初桐转身回房，留下一句：“收拾好院子，把武器和饭送到屋里来。”沐午二话没说应下了，高高兴兴的收拾院子去了。

    沐午先把院子里所有的暗器都放回屋子里，把扇子上的铁片放到了初桐旁边，又在房间里把插在各处的银针取下来放回桌子上，这才出门去拿饭菜，沐午自然不会做饭，初桐也不会，初桐的女儿小英会，但是出门游玩了，所以在隔壁酒楼订好了餐食，让他们一日三餐送上来，沐午也是怕店小二送来的饭初桐会忘了吃，所以这几日来得勤了些。

    “师傅，吃饭了。”初桐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餐桌前吃饭，沐午把东西都摆好，初桐就直接吃。“师傅，这扇子您是什么时候研究的？”“三个月前。”“您是特意给姐姐做的吗？”初桐不说话。沐午继续说：“您是不是听说什么事了，又是金铉丝，又是铁扇的？”还是不说话，沐午觉得奇怪，从前初桐师傅也没想过给姐姐研究防身武器啊，沐午看着依旧平稳着吃着饭菜的师傅，怀疑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就是因为姐姐如今回家，出门或许没人保护才会想到的吧。沐午刚要吃饭，突然想起来，初桐师傅说三个月前就开始研究了，姐姐回家才刚一个多月，沐午看着眼前的初桐，越发觉得不对劲：“师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初桐的动作僵了一下，刚好被沐午看在眼里，沐午急了：“师傅，您就告诉我吧，算我求你了。”初桐放下碗筷：“你去问你姐姐，她如果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说完就再次坐回放满零件的桌子前面，把扇子抛给他：“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沐午知道问不出来，行礼后带着扇子走了，再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荣王府的众人也已经吃过了晚饭，因为沐午说晚饭前回来，几个人又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来才用了晚膳，所以本就晚了些，此刻也没人入睡，沐辰被叶芮柒拉去房间，叶芮柒把自己做的衣服拿出来给沐辰试了试，沐辰偏爱冷色，例如青、蓝、紫，叶芮柒偏爱暖色，所以叶芮柒很少给沐辰做衣服，当然也是因为叶芮柒不精于女红，若是绣个荷包倒还好，做衣服时经常会搞不清楚尺寸，还容易把布块绣偏。沐辰看着眼前的衣服，暖橘色的布料，边上用兔毛细细缝上，看着就暖和，沐辰也痛快地拿起来走到内屋试了试，这次真是不错，衣服正正好，暖橘色的布料称得沐辰又白了几分，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漂亮极了。叶芮柒显然也很满意：“看来我的手艺有进步呢。”沐辰也抱抱叶芮柒：“二婶儿最厉害了，这衣服我特别喜欢。”叶芮柒看着沐辰的样子，垂眸轻笑：“二婶儿是想谢谢你，给岑儿和岚儿准备好了需要的兵器，我一向不懂这些，就辛苦你了。”“二婶儿说得这是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啊，而且哥哥们都这么宠爱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叶芮柒摸摸她的头，越看越开心。

    “小姐，世子回来了，说要见您。”院里的丫鬟来报，沐辰点点头：“我这就去。”沐辰把衣服换下来，就让雨凝拿着衣服一起回了握雪院，沐午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房间里等着？”沐午看着他红红的鼻尖，还以为他是冻着了，拉着他进了房间。雨凝把衣服放进柜子里，沐午就让他出去了。“怎么了小午？”沐午把盒子里的铁扇交给沐辰：“这是初桐师傅做的，她说这个更适合给姐姐防身用。”沐辰看着这个和手掌一般大的扇子，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出自初桐师傅的手，沐午向沐辰详细讲解了扇子的用法，又指了指盒子里做好的铁片，扇子一共可以发射五十二枚铁片，最多一次发射八枚，因为小巧，放在身上也不会引人注意，用完之后还可以继续把铁片装上，沐辰感叹：“初桐师傅有心了。”沐午点点头：“是的，师傅从三个月前就在给姐姐准备了，才会有如此精巧的暗器。”沐辰点头，把扇子放回盒子里，拍拍沐午的手：“也谢谢我们小午，这么一天待在初桐师傅那里，就是为了给我拿这个吧。”沐午一直盯着沐辰看，沐辰觉得不对劲，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怎么了，小午，你从刚刚开始就不对劲。”沐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自己的疑问：“我原本以为师傅是因为姐姐回了王府，府中护卫不多，你日常出门也没有人跟在身边保护，师傅才会给你准备防身用的武器，可是三个月前，你还在承王府，承王府中护卫有一千之数，巡城军也在承王的监管之下，你不是没人保护，为什么师傅还会想给你准备防身用的武器？”沐辰知道沐午心中的疑惑，可偏偏她已经答应了皇帝，不能说，沐辰握了握沐午的手：“初桐师傅或许只是多一层防备罢了，我没事的。”沐午低下头：“不是的，我问初桐师傅的时候，她说让我来问你，如果你不说，她也不会说，所以你们有事情不能告诉我，我知道。”沐辰摸摸沐午的头：“小午，姐姐已经离开那里了，再说曾经的事情也无济于事，我喜欢现在这个样子，我在家里，和你们一起，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问，以后每个人都会好好的，这样就够了，不是吗？”沐午抬头看着她，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便点点头，眼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哀伤，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够让一向心宽的师傅提前那么久研究一件暗器，能够让一向看重家人的姐姐三缄其口，能够让两个人都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