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张晓溪的“结果”

    一系列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楼道两侧的行尸在听到钥匙落地时发出的声响后立时将身体转了过来，它们全都向着张晓溪办公室的门口方向跑来。本欲过去帮忙的严耀不得已迅速将史明哲的办公室大门关上了，因为从楼道中央楼梯的位置突然蹿出来一个行尸，这具行尸张着血盆大口，一只眼球被咬的晃荡在眼眶的外面，它疯狂的向着声音发出的位置跑去。楚云山这时和严耀一同挤在门上的猫眼处向外看去，史明哲则半蹲着将耳朵贴在门上努力的倾听着楼道的声音。

    柳如斯见回史明哲办公室已然来不及，随即拉起愣在原地的张晓溪就冲进了史明哲正对面的那间四人办公室。可是，当柳如斯准备关门时，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的门是虚掩着了。因为这间办公室里面的锁卡住了，柳如斯无论如何也锁不上，并且可能是由于灾难发生时这扇门被大力的推撞过，导致门框处已经变形，因此门都无法严丝合缝的关上。这真是“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柳如斯在心中不断的呜呼哀哉！屋外能听到各种如动物似的吠叫声和变为行尸后的那种拖沓的走路的脚步声，这表明声音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行尸到了这一层。柳如斯她们没有时间了，她让张晓溪钻进靠东侧墙的第一个办公桌的桌底下躲藏起来，因为这个办公桌的桌底是面向办公室的里面。她自己则钻到了与张晓溪面对面的办公桌底下的空当处。

    柳如斯一直在冲张晓溪做着噤声的手势。两个人相对着分别蜷缩在两个办公桌的桌底。张晓溪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脸的惊恐，柳如斯因为是面冲门口的位置，她的视线刚好覆盖到办公室大门。一个行尸晃晃荡荡的从虚掩的门缝中挤了进来，它行走的姿势扭曲且怪诞，脖子微仰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牙齿上下打颤，同时如动物一样不停的来回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行尸缓慢的行走到两人蜷缩的办公桌中间，由于中间有两把滚轮办公椅背靠背的放着，因此挡住了行尸的脚步。但行尸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活人的生气，它的身体不停的试图向两个办公桌中间的位置靠去，却因为每次都撞到办公椅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动。

    柳如斯透过办公椅的椅子腿缝隙可以看到行尸布满血迹的裤子和鞋就近在咫尺。张晓溪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她担心由于自己极具的惊恐发出声音。柳如斯则只敢保持整个人蜷缩在桌子底的难受姿势纹丝不动。她为了避免头磕到上面的桌子底就始终将头尽量的低着，这种姿势下时间一长就会使人脖子的颈椎感到酸疼起来，整个人也会有头晕恶心的感觉。虽然两人此刻在桌子底部的姿势都极为扭曲和难受，但是两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们只能一遍遍的祈祷，祈祷行尸能快点儿从屋中离开。

    行尸在几次“寻觅”无果后终于放弃，它调转身体，继续以扭曲和怪诞的姿势一点点晃荡的走出去。柳如斯至此才敢将身体稍稍的往桌子底后部的板上靠去，她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脚上有一种刺痒的酸麻感正一点点的出现，因为之前在整个身体的重压之下已经没有了知觉。张晓溪屏息凝神的又等了半分钟，发现没再有异常。她迫不及待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因为她还要想办法进她自己的办公室拿东西。那些东西对于她来说都是必需品。她轻轻将面前的滚轮转椅往旁边推了推，在留出足够大的空间后缓慢的站起身来。

    柳如斯想告诉张晓溪再等等，但还没有等她示意张晓溪稍安勿躁，张晓溪就已经十分急迫的从桌子底下钻了出去。柳如斯此时已经看到另有两个行尸又从大门的缝隙中挤了进来，与此同时张晓溪也已经彻底站了起来准备转过身走去大门。柳如斯没有办法发出任何警告，因为一切为时已晚。张晓溪转过身的瞬间几乎和她身后的行尸撞个满怀，她情急之下举起办公桌上的水杯向着行尸猛的砸去，行尸被砸的向后踉跄了两步，一下子如多米诺骨牌似的将身后跟随进来的另一具行尸一起撞倒在地，两具行尸仰面叠躺在地上一时无法起身。张晓溪见状迅速拔腿就往门口跑去，她跑的慌张无措，因此根本没有注意脚下，在迈过仰躺在地兀自挣扎的两具行尸时，其中最上面的这具突然用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并直接咬了上去，张晓溪一下摔趴到了地上，她下意识的用脚狠狠的向行尸的脸上踹去。

    行尸本就血肉模糊的脸此刻被张晓溪踹成了一个血葫芦。柳如斯则直接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她朝着两具行尸的头颅用电棒毫不犹豫的直接砍去。两具一直挣扎的行尸瞬间不再有任何动作。此时周遭的一切突然安静下来，摔趴在地的张晓溪艰难的扶着旁边的办公桌站起身来，她的左脚脚踝处已经被鲜血染红。柳如斯举着电棒大口的喘着粗气，她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惊诧的张晓溪，此刻两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柳如斯知道张晓溪被咬了，按着原则，她现在应该将电棒挥向对方，但是她自己举着电棒的手臂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张晓溪感到脚踝的伤口处火烧火燎的疼痛，这种疼痛令她情不自禁的一直倒吸着凉气。“我被咬了？我居然被咬了？”，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充斥着这两句话。对面的柳如斯虽然气喘吁吁，举着电棒的手臂也在不停的颤抖，但是她握着电棒的手确是越来越紧。柳如斯缓慢的一步一步靠近她，张晓溪的手紧紧的抠住门框，她感觉全身的血都像烧开的水一样滚烫沸腾。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血脉贲张”。有一种强烈的干渴的感觉袭来，她急迫的想要喝水，但是她又感觉到脑子里的神经仿佛在一根根绷断，她的视线在逐渐变得模糊而虚无。母亲温柔的注视着她；父亲系着围裙在厨房炒菜的背影；第一次和喜欢的男生接吻时空气中飘浮的薄荷糖的味道；C大那条杨树大道上空洒下的温暖阳光。这些人生的瞬间如电影的快闪一般在张晓溪残存的意识中逐一浮现。她感到有泪似乎流出来，下意识的用手擦去，却是满手的猩红。这便是她最后以人类的身份所看到的景象。

    一道道青筋如毒蛇般开始在张晓溪的脸上蔓延开来。她的脸庞就像被迅速抽干了水分的苹果一样瞬时萎缩塌陷下去，血红的双眼流出了两行血泪。柳如斯到底没有一棒砸下去，她想不通刚刚还和她说话，确切说刚刚才认识的一个女孩儿此刻就成了这副恶鬼般模样。但是如今这副恶鬼般模样的东西又开始张着它那贪婪的血盆大口准备向着柳如斯扑过来，门外响起了一连串跑动的声音，都是向着这间办公室来的。柳如斯看着眼前已经变为行尸的张晓溪，她忽然迅速俯身蹲到地上，同时将身上穿的那件在值班办公室发现的军大衣在那两具已经被砍杀的行尸的面部蹭了蹭，然后她把沾上行尸血液的军大衣罩在自己的头上就头朝里面朝下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四人办公室的门被门外涌进来的行尸彻底撞开了。柳如斯的脚腕被几个走进来的行尸踩得生疼，她能分明的感觉到有行尸俯下身来嗅闻她所趴的位置，但大概因为那件沾了行尸血的军大衣上的味道掩盖了她的活人生气，所以这些行尸只是在她趴的位置略略原地徘徊了几下就转身离开了。汗水全部沤在了衣服里，甚至有几滴汗珠已经顺着柳如斯的鼻梁下滑，鼻梁处十分的痒，眼镜片上也起了一层雾气。但是，所有这些柳如斯都不能去处理，她非常清楚此刻自己的命运就在这些细枝末节中。要想活着，她只能也必须坚持。

    对面史明哲的办公室里，楚云山将门打开了一条非常非常细小的缝隙。史明哲和严耀也凑过来，三个男人屏息静气的从门缝中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楚云山用自己的手使劲捏了捏史明哲的肩膀，他看到史明哲在张晓溪被咬后摔趴在地的一瞬间差点儿开门冲出去。所以，楚云山不得已一直用自己的手压制着史明哲。史明哲则始终在内心无比懊悔没有坚持将自己的钥匙给张晓溪用。如果他当时坚持让张晓溪拿自己的那把，那么现在她和柳如斯早都已经取完东西回来了。但是，世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是“结果”。结果是张晓溪已经变为外面那群众多行尸中的一员，而柳如斯则生死未卜。

    大概在经过了大约十几个丧尸从柳如斯身旁走过，因为柳如斯通过军大衣和地面的小缝隙可以看到行尸陆陆续续走过时所穿的鞋子，她默数了差不多十二双以后，整间办公室和楼道里似乎就没有了声音。与此同时也没再有鞋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但是柳如斯因为张晓溪的前车之鉴，因此她仍然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即便连稍稍挪动一下酸疼的腿脚，哪怕就是将腿侧放一下，既不会发出响动，也不会有太大动作。可即使如此，柳如斯都没有勇气去冒一丝风险。因为她很清楚，此时冒险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忽然，不知有什么东西打到了她的右手，柳如斯透过军大衣和地面的缝隙处看到有一个小纸团，它在打到右手后滚落在一旁，刚好是可以用手摸到的位置。柳如斯先用右手抠住纸团，然后一点一点缓慢的连手带纸团都缩到军大衣底下，用单手躲在军大衣下将纸团尽量展开，最后再拿着张开的纸团贴着自己的身侧通过缓慢向上移动右手将纸团推到眼睛前。柳如斯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都对眼儿了。她透过旁边军大衣和地面缝隙那点儿微弱亮光，并且使劲儿在展开的纸团上聚光，终于勉强看清纸团上几个字，上面写到：“慢慢的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