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控（三）
窗外雷雨声大作，划破夜空的电光映亮瓢泼的大雨，被风裹挟着鼓点般吹打在紧闭着的窗户上。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醒转过来，他靠着床头坐在床上，薄被盖在身上，两手拿着一部反光的黑色板子。
手机。
手机？
那些缺失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从内心深处涌出，好像它们从未被遗忘，只是遗落在了某处。
现在那些遗失的记忆全部涌起，将他那些原以为真实的记忆冲刷替代。梦一般的感觉又升起，好像自己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又醒了。
他将手机打开，但密码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索性不再尝试，将手机放在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
是记忆中的房间，但又蒙上了一层模糊，书架上摆放着满满的书，但靠近看却又看不清书名。他随意拿下了一本翻开，书内的字也是模糊的一片。
书桌旁还放着两个塑料筐，放满了米黄色的试卷。他记得这些都是准备要拿去卖掉的。
一切似乎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却又更像是在梦中。
“啪嗒”一声，房间内黑了下来，那阵细微的电流声也消失了，耳边只剩下雨打窗户的啪啪声。
跳闸了，要去检查电闸。他看着窗外雨幕中别家的灯光这样想着，放下手中拿着的书向房间外走去。那雨幕中的灯光随雨点飘摇，仿佛下一瞬就要熄灭。
自己家中的客厅并不大，四五步就走到了头，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家门旁的电闸走去，却感觉路怎么这么长。
窗外不时炸起一道闪电，闪过的白光将客厅照亮，在地板投下冷清的阴影。
终于他走到了门边，来到了电闸前面。他抬起手，将弹下的电闸推上。
没有反应。
他将电闸拉下又升起，还是没有反应。
窗外的雨声大了起来，他看向窗边，那些原本亮着的灯光此时都熄灭了，窗外一片漆黑，哗哗的雨声愈发密集，变成“砰砰”的声响，仿佛下起了冰雹。
一道电光划过，映亮了窗外的黑暗，也让他看清了窗外的景象——不是雨声，而是一支支枯枝一般都存在在疯狂地敲打着窗户！那枯枝还在向上延伸，几乎盖住了窗户的一半。电光消逝，那枯枝却依然在自己视线中往上延伸，此时不用即使没有光线也能看到了。
他呆在原地。他感受到了恐惧，本能驱使着他逃跑，他却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跑，只能愣在原地。
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甚至将那砰砰的声音盖住。他睁大了双眼看向黑暗中，想在无边的黑暗中捕捉出那未知。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但这次电光却没有消逝，而是像在窗外开了一盏特大照明灯一样长亮着，将整个客厅照亮。那枯枝还在进一步延伸着，投下的阴影逐渐将地面铺满。
那脚步声来自自己的房间。一个身影迈着轻快的步伐缓缓走出自己的房间，但两脚每次跨在地上都会发出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他感觉自己眼前立起了一面镜子，因为那个走出房门的人竟和自己一模一样，或者说和记忆中的自己一模一样。他看不清自己此时的样子，但低头看着自己现代化的衣饰，还是认为自己现在就是曾经的模样。
那个走出房门的“自己”手中还拿着一个本子，那熟悉的花纹告诉他那是自己的日记本，那是自己从初一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习惯
那个人拿着自己的日记本津津有味地看着，却不再靠前。客厅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中，在那窗外砰砰声的伴奏中更显得此时的寂静。直到枯枝的阴影完全将窗户盖住，但客厅内依然亮着，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光。
那个人放下自己的日记本，对上他的目光。
“该叫你郑鑫，”他用他声音说道，“还是黎铭呢？”话语间，那人影飞速变换，只一瞬便换了个身体。那是自己记忆中的另一个模样。
那些青山绿水，小村炊烟的日子，大火燃起的呼呼声、市集的吆喝声、砍刀砍在干柴上的噼啪声与飞溅的碎屑……那些记忆又从不知哪里的角落冒出。两股记忆交织在一起，冲突、融合，最后汇聚成一个整体。他记起自己螨跚着走出父母的怀抱，眼前追逐的气球忽然变成了燃起的火堆，母亲端着瓷碗追着他喂饭；他记起自己吃力地提着满满的水桶走在泥土小道上，溅出的水花飞向空中，从金属的花洒中喷出，暖色的灯光与温暖的水温……
“算了，还是叫黎铭吧。”那个人看着他那副失神的表情，弯腰笑了起来，“就像你们说的，入乡随俗。还是按现在的称呼叫你吧。”
“郑鑫是我。黎铭也是我？”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楞楞地问道，整个人还是失神的状态。
“嗯，这些都是你。只不过一个是以前的你，一个是现在的你。你现在是黎铭。”
他耐心地解释到。
“那，我是死了？”黎铭继续问道。他看着四周，被黑暗铺满的窗户不知名的东西聚在一堆蠕动着，惨白的光照亮整个客厅，所有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模糊。唯独眼前这个人看上去那么清晰，就像是在照着镜子。
“不。这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了解你。”他挥了挥手，周围的场景飞速变换，下一瞬便是一片阳光明媚，他们坐在小村家中院子里的板凳上，耳边不时响起一阵鸟叫声，“这样会让你更安心？”
黎铭失神地看着眼前站立的“自己”，又低下头看看身下的板凳。那熟悉的痕迹一道一道，板凳末尾还有自己小时候刻上的一道标记。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这里的粗布衣。
他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毒蛇爬上自己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还留存在原处。
“你是什么……东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确定眼前这个人他是不是个“人”。
他摆摆手：“我不算什么东西……当然也不是人。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吧，我是个神。”
神？上帝还是耶稣？你是哪个教的神？
黎铭心里不禁想着。但那人却像有读心术般，立马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不，我不属于任何你们所信仰的神。我就是神，真实存在的神。”
“那为什么要找上我……我的家人们呢？他们怎么样了？！”他突然想起自己逃跑的原因，自己村庄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哪个家人？现在的吗？都死了吧，应该没有活口。”神云淡风轻地答道，这个问题就像前几个一样平常。
“都……死了？”无法言喻的感情从内心涌起，像是悲伤或愤怒，但更多像是无助，记忆中的某些东西像气泡一样，无声地破碎，消散在空气中。那一瞬他想抄起身下的板凳向那个“自己”摔去，哪怕自知可能无法伤害到他，自己能够也死了就好了。但他抬不起手，只是瞪着两眼看着眼前的神。
“也不用这么伤心。你来到这个世界时，另一个世界你的那些，什么来着？家人？对你来说不也就是死了吗？可你除了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一声啼哭，从不曾为他们落下过半滴泪。那你又何必为现在的所谓家人伤心？”
黎铭苦笑了下，他竟然还觉得眼前这人说的有点道理？但他还是觉得伤心，怎么能不伤心呢？那也是真真切切哺育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就被他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死了”结束了他们的一生……
“行了，不要被这些厌烦的感情浪费了时间。我了解你的过程已经完成了，之后也会让你来了解我的。你所疑惑的，我也会在我的耐心范围内为你解答。”神不屑的撇了撇嘴，一手做抓取状。周围的场景迅速模糊变暗，最终都化为一片黑暗，连神也隐入了黑暗中。
只剩黎铭一个人独坐在板凳上——看来神还为他留了个座椅。无边的黑暗如一道重墙般向他袭来，在眼前重归于黑暗时，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记忆中曾看到的一个迷题：
一堵墙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望不到边，这是什么。
答案是——死亡。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醒转过来，他靠着床头坐在床上，薄被盖在身上，两手拿着一部反光的黑色板子。
手机。
手机？
那些缺失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从内心深处涌出，好像它们从未被遗忘，只是遗落在了某处。
现在那些遗失的记忆全部涌起，将他那些原以为真实的记忆冲刷替代。梦一般的感觉又升起，好像自己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又醒了。
他将手机打开，但密码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索性不再尝试，将手机放在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
是记忆中的房间，但又蒙上了一层模糊，书架上摆放着满满的书，但靠近看却又看不清书名。他随意拿下了一本翻开，书内的字也是模糊的一片。
书桌旁还放着两个塑料筐，放满了米黄色的试卷。他记得这些都是准备要拿去卖掉的。
一切似乎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却又更像是在梦中。
“啪嗒”一声，房间内黑了下来，那阵细微的电流声也消失了，耳边只剩下雨打窗户的啪啪声。
跳闸了，要去检查电闸。他看着窗外雨幕中别家的灯光这样想着，放下手中拿着的书向房间外走去。那雨幕中的灯光随雨点飘摇，仿佛下一瞬就要熄灭。
自己家中的客厅并不大，四五步就走到了头，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家门旁的电闸走去，却感觉路怎么这么长。
窗外不时炸起一道闪电，闪过的白光将客厅照亮，在地板投下冷清的阴影。
终于他走到了门边，来到了电闸前面。他抬起手，将弹下的电闸推上。
没有反应。
他将电闸拉下又升起，还是没有反应。
窗外的雨声大了起来，他看向窗边，那些原本亮着的灯光此时都熄灭了，窗外一片漆黑，哗哗的雨声愈发密集，变成“砰砰”的声响，仿佛下起了冰雹。
一道电光划过，映亮了窗外的黑暗，也让他看清了窗外的景象——不是雨声，而是一支支枯枝一般都存在在疯狂地敲打着窗户！那枯枝还在向上延伸，几乎盖住了窗户的一半。电光消逝，那枯枝却依然在自己视线中往上延伸，此时不用即使没有光线也能看到了。
他呆在原地。他感受到了恐惧，本能驱使着他逃跑，他却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跑，只能愣在原地。
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甚至将那砰砰的声音盖住。他睁大了双眼看向黑暗中，想在无边的黑暗中捕捉出那未知。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但这次电光却没有消逝，而是像在窗外开了一盏特大照明灯一样长亮着，将整个客厅照亮。那枯枝还在进一步延伸着，投下的阴影逐渐将地面铺满。
那脚步声来自自己的房间。一个身影迈着轻快的步伐缓缓走出自己的房间，但两脚每次跨在地上都会发出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他感觉自己眼前立起了一面镜子，因为那个走出房门的人竟和自己一模一样，或者说和记忆中的自己一模一样。他看不清自己此时的样子，但低头看着自己现代化的衣饰，还是认为自己现在就是曾经的模样。
那个走出房门的“自己”手中还拿着一个本子，那熟悉的花纹告诉他那是自己的日记本，那是自己从初一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习惯
那个人拿着自己的日记本津津有味地看着，却不再靠前。客厅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中，在那窗外砰砰声的伴奏中更显得此时的寂静。直到枯枝的阴影完全将窗户盖住，但客厅内依然亮着，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光。
那个人放下自己的日记本，对上他的目光。
“该叫你郑鑫，”他用他声音说道，“还是黎铭呢？”话语间，那人影飞速变换，只一瞬便换了个身体。那是自己记忆中的另一个模样。
那些青山绿水，小村炊烟的日子，大火燃起的呼呼声、市集的吆喝声、砍刀砍在干柴上的噼啪声与飞溅的碎屑……那些记忆又从不知哪里的角落冒出。两股记忆交织在一起，冲突、融合，最后汇聚成一个整体。他记起自己螨跚着走出父母的怀抱，眼前追逐的气球忽然变成了燃起的火堆，母亲端着瓷碗追着他喂饭；他记起自己吃力地提着满满的水桶走在泥土小道上，溅出的水花飞向空中，从金属的花洒中喷出，暖色的灯光与温暖的水温……
“算了，还是叫黎铭吧。”那个人看着他那副失神的表情，弯腰笑了起来，“就像你们说的，入乡随俗。还是按现在的称呼叫你吧。”
“郑鑫是我。黎铭也是我？”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楞楞地问道，整个人还是失神的状态。
“嗯，这些都是你。只不过一个是以前的你，一个是现在的你。你现在是黎铭。”
他耐心地解释到。
“那，我是死了？”黎铭继续问道。他看着四周，被黑暗铺满的窗户不知名的东西聚在一堆蠕动着，惨白的光照亮整个客厅，所有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模糊。唯独眼前这个人看上去那么清晰，就像是在照着镜子。
“不。这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了解你。”他挥了挥手，周围的场景飞速变换，下一瞬便是一片阳光明媚，他们坐在小村家中院子里的板凳上，耳边不时响起一阵鸟叫声，“这样会让你更安心？”
黎铭失神地看着眼前站立的“自己”，又低下头看看身下的板凳。那熟悉的痕迹一道一道，板凳末尾还有自己小时候刻上的一道标记。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这里的粗布衣。
他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毒蛇爬上自己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还留存在原处。
“你是什么……东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确定眼前这个人他是不是个“人”。
他摆摆手：“我不算什么东西……当然也不是人。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吧，我是个神。”
神？上帝还是耶稣？你是哪个教的神？
黎铭心里不禁想着。但那人却像有读心术般，立马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不，我不属于任何你们所信仰的神。我就是神，真实存在的神。”
“那为什么要找上我……我的家人们呢？他们怎么样了？！”他突然想起自己逃跑的原因，自己村庄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哪个家人？现在的吗？都死了吧，应该没有活口。”神云淡风轻地答道，这个问题就像前几个一样平常。
“都……死了？”无法言喻的感情从内心涌起，像是悲伤或愤怒，但更多像是无助，记忆中的某些东西像气泡一样，无声地破碎，消散在空气中。那一瞬他想抄起身下的板凳向那个“自己”摔去，哪怕自知可能无法伤害到他，自己能够也死了就好了。但他抬不起手，只是瞪着两眼看着眼前的神。
“也不用这么伤心。你来到这个世界时，另一个世界你的那些，什么来着？家人？对你来说不也就是死了吗？可你除了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一声啼哭，从不曾为他们落下过半滴泪。那你又何必为现在的所谓家人伤心？”
黎铭苦笑了下，他竟然还觉得眼前这人说的有点道理？但他还是觉得伤心，怎么能不伤心呢？那也是真真切切哺育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就被他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死了”结束了他们的一生……
“行了，不要被这些厌烦的感情浪费了时间。我了解你的过程已经完成了，之后也会让你来了解我的。你所疑惑的，我也会在我的耐心范围内为你解答。”神不屑的撇了撇嘴，一手做抓取状。周围的场景迅速模糊变暗，最终都化为一片黑暗，连神也隐入了黑暗中。
只剩黎铭一个人独坐在板凳上——看来神还为他留了个座椅。无边的黑暗如一道重墙般向他袭来，在眼前重归于黑暗时，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记忆中曾看到的一个迷题：
一堵墙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望不到边，这是什么。
答案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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