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妖精也是要吃饭的嘛
牧灵从祖坟回来的时候，天边的云彩已经烧的火红。
丧事是结束了，但对于牧家来说，他们的工作并未完成。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全村男女老少加起来上百号人，前前后后帮着忙活了这么久，不宴请答谢一下，怎么都说不过去。
再加上本地风俗又以家宴为主，所以对于牧家而言，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们去做。
不过，牧家人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并不畏惧，因为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
厨师与祭司，看上去毫无联系的两个职业，却在小小的灵秀村得到了融合。
从小牧灵就好奇，搞不懂爷爷作为一名祭司，为何要苦练厨艺。
每当牧灵向爷爷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爷爷都会摸摸他的头，笑着对他说：“因为不论神仙还是妖精，都是要吃饭的嘛。”
神仙要吃饭？妖精也要吃饭？
牧灵不清楚，也从来没有深究过。
他只记得，每逢祭拜，爷爷都会做一大堆好吃的。而且，随着季节的更替，供奉用的糕点与菜品也会产生相应变化。
牧灵小时候嘴特别馋，爷爷供奉给山神的贡品他没少偷吃过。每被发现，必少不了一顿臭骂，可牧灵总是屡教不改，即便冒着挨打的风险，也要从山神那里分一杯羹。
每当想起那段鸡飞狗跳的岁月，牧灵就会忍不住偷笑出声。
这全都是爷爷的错，谁让他把贡品做的那么好吃！
可惜，他再也吃不到爷爷做的饭了......
心有悲意，但牧灵却不曾惋惜。
得益于家族传承，大伯牧甲寅虽然没有成为一名祭司，却完美继承了老爷子的手艺。
作为享誉国内外的大厨，牧甲寅旗下光餐厅就有五十余家，加上其撰写的十几本美食著作，在行业内耕耘数十年的他，在美食界闯出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哥哥都这么强了，妹妹自然也不能落下。
差一点继承衣钵的牧秋之同样烧的一手好菜。不过，比起烹饪，她更喜欢酿造酒饮。
离开家乡以后，牧秋之充分发挥出自身才能，在酒水行业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才华，惊艳了无数爱酒之人。
经过多年钻营，作为业内顶尖酿酒大师的她，名气虽不及哥哥响亮，但名下的资产，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无比夸张的地步。
有这两位强人支撑，加上跟随大伯一同前来吊唁的那十几位徒子徒孙，区区百十来人的宴席，还真不是什么麻烦事。
这不，刚一回家，大伯就率领众人去往广场，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
成筐成筐的新鲜蔬菜被人搬下车厢，各种肉类接连送上。
广场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眨眼间便被十余道灶火照亮。
洗菜的，剁肉的，处理各种辅料的。一份份食材被厨师送入油锅，一道道美食接连摆上餐桌。
蒸炒烹炸，焖溜熬炖，其场面之大，别说是村子里的村民，连牧灵都看得直瞪眼。
大伯这边忙的热火朝天，姑姑那边也没闲着。
到家歇了没一会儿，缓和好情绪的牧秋之就叫上牧灵与堂哥牧柴，还有临时找来的十几个壮劳力，一同去往村长家的库房，搬运临时寄放在那里的酒水。
考虑到村民的饮食习惯，主打红酒生意的牧秋之这次是真下了血本，把自己珍藏的那些不曾对外公开，只作为礼品在内部流通的白酒私酿一口气清了近半，运了好几百斤过来，只为答谢村民的帮衬与支持。
牧灵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但他毕竟吃过见过，知道这些酒水的价值。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牧灵心里清楚。这种由业内顶尖酿酒师，以艺术家的心态，带着对创作的狂热做出的珍品私酿，如果放在市面上流通，其价值与黄金无二。
一想到自己怀里抱着一箱液体黄金，牧灵的压力就大得惊人。
他倒不是心疼钱，主要是怕寒了姑姑的心。
这万一要是手滑了......
一想到姑姑发飙时的恐怖场面，牧灵本就艰辛的步伐转眼又慢了三分。
开始牧灵没注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被大部队远远甩在了身后。
乡村不比城市，街上满是路灯，一到晚上，能见度自然不行。加上地处深山，人烟稀少，被夜幕笼罩的灵秀村，还真有那么几分恐怖片里的味道。
呜——呜呜——
不知名的鸟叫自林中传来。树影随风摇动，哗啦啦作响。空气裹挟着薄雾，为本就模糊的夜，又赋予了一些氤氲与凄凉。
阵阵小风似有若无地吹在身上，顺着脖领灌入脊背。牧灵还未感受到清爽，就莫名奇妙地打了个寒战。
总觉得周围好像变冷了......
是出汗的关系吗？
牧灵闷头又走了一会儿，发现能见度越来越低了，抬头望向天空，发现月亮不知何时已悄悄躲到云朵后面，只露出点点月华，向世人宣告它的静谧与娇羞。
好黑啊......
还是快点走吧。
紧了紧怀里的箱子，牧灵目视远方的火光，调整好呼吸，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然而，他前进的速度比起刚才又慢了些许，简直可以用龟爬形容。
不是牧灵不想快，而是他的生物本能正在疯狂提醒他，周围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
踏哒......踏哒......
周围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为什么好像能听到两个脚步声？
确认不是回音，牧灵急忙回头观瞧，可身后空空荡荡，莫说是人了，连鬼都看不到一只。
是错觉吗？
牧灵稳了稳心神，继续往前踏步，结果可想而知，他脚一落地，又响起两个声音。
什么东西！是人是鬼！？
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牧灵心头。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突然一抽，回头就是一声大喝，准备赶在“鬼”吓他之前先把“鬼”吓一跳。
“出来！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牧灵喊了一声，可无论他如何试探，身后始终空荡荡一片。
好像真的如他想的那般，自始至终，他一直在与空气斗智斗勇。
难道是我累出幻觉了？
牧灵疑神疑鬼地观望了一会儿，确认真的什么都没有，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什么......”
牧灵在心中宽慰自己，刚转回头，就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贴在自己面前，“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早知道就不立什么flag了......
对于未知事物的巨大恐惧如电流般驶过牧灵的身体，吓得他汗毛竖立，连头上扎的小辫都要炸成一撮杂毛了。
“妈呀——！！”
因恐惧激发出的求生本能极大刺激了牧灵的肌肉神经，使他变得莽撞冲动。为了保护自己，牧灵直接挥起双臂，本能要去攻击那个东西，谁知那“怪物”早有防备，他刚抬起手，作势要砸，那“怪物”就如同腰上绑了威亚似的，猛地向后飞腾，与他远远拉开了距离。
偷鸡不成蚀把米，牧灵不光没有自卫成功，还把“武器”甩飞了。
“我去！我的酒！”
牧灵的反应很快，没想到“怪物”更快！他这边话音刚落，那“怪物”已化作一道鬼魅的幻影，纵身跃起两米多高，带起猎猎狂风，一溜烟朝酒箱飞扑而去。
起飞，接住，翻转腾挪，一气呵成。眨眼间，“怪物”已稳稳落在地上，举手投足之潇洒，尽显英姿，搞得牧灵都忍不住要给对方鼓鼓掌了。
什么鬼？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现在难道不应该捡起一旁的树枝大喝一声：“呔！该死的妖精！快把酒给老子放下来！”
说来奇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牧灵第一时间没有想到逃跑，而是思考着如何从对方手中夺回姑姑的珍藏。
毕竟，妖精可能是虚构的，但姑姑的怒火却是实打实的！
要么跑回去被姑姑暴打一顿，要么冲上去一个滑铲给它下酒菜，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鼓起勇气，拼出个未来！
心中敲定主意，牧灵壮起胆子，扬起拳头，说着就要冲上去找他臆想中的“怪物”拼命，可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牧灵的呐喊声越来越低，连同殊死一搏的气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错了？
怎么是个人！？
因为刚刚的举动，“怪物”不慎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因为刚刚太黑了，加上“怪物”身上又脏又破，牧灵稍不留神，差点酿成大错。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惊一乍的？”
“怪物”高举酒箱，带着满身泥泞，气冲冲朝牧灵走来。
随着二人的距离不断拉近，牧灵这才看清楚“怪物”的模样。
脏兮兮的兜帽衫，布满泥泞的牛仔裤，破烂不堪的旅游鞋，每一件都称得上“出土文物”，明明扔在街上连乞丐都不会多看一眼，却套在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身上。
“磨磨唧唧也就算了，一点小事就把你吓成这样，你还是个男人不是？”
牧灵有点发懵，看样子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可少女才不管他这些，指着他的鼻子，高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们家打招呼上来就干架啊！？还好老娘反应快，不然非让你砸出个好歹不可！”
“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牧灵急忙道歉，却换来一句铿锵有力的回怼。
“你说呢！？”
少女瞪圆了一双牛眼。
“我还以为碰到熟人了呢，没想到撞到你小子了！真是流年不利，蹭个饭都能遇到这种破事，早知道就找九娘算一卦再出来了！”
被一个小姑娘如此数落，即便是牧灵这种经历过社会磨砺的青年，也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牧灵羞红了脸，“主要是天太黑了，我一时没有看清......”
“行了行了，算我倒霉。”少女摆摆手，蹙紧眉头，瞪了眼牧灵。“愣着干嘛？伸手啊！”
“哦？哦！”
牧灵紧忙伸手。少女也没给他客气，直接把酒箱丢到他怀里。
交接过程没有任何问题，可结束的时候，少女不解气似的在箱子上拍了一下，就是这看上去无比轻柔的一掌，使得牧灵腰身一沉，险些扑倒在少女身上。
我去！好大的力气！
牧灵踉跄了一阵，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姿，没有背上一个“耍流氓”的罪名。
“啧，真是个弱鸡......”
少女咕哝着，拍掉手上的尘土，说着就要道别。
“我赶着吃饭，就不陪你在这儿墨迹了。”
说罢，少女连头也没回，根本不给牧灵挽留的机会，自顾自地地高呼一声“蹭饭去咯！”然后向着广场的方向撒腿狂奔，犹如出膛的炮弹，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要不是扬起的风沙久久未落，牧灵甚至都怀疑少女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这么好的身手，这么棒的体格，人又这么漂亮，会是谁家的孩子呢？
村长家的吗？
可印象里，李露不是家里的独子吗！？
李露是村长家的闺女，与牧灵同辈，小时候俩人天天黏在一起，是标准的青梅竹马。
难道李叔在自己离开之后又努力了？
不可能啊！
没听说过啊！？
今天葬礼，李家人都过来帮忙了，他也曾都打过照面，只是当时忙，没顾上叙旧。
不是村长家的，那会是谁家？
猜不透少女的身份，牧灵顶着一脑袋问号回到广场，刚把箱子放好，大哥牧柴的声音到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眼瞅着就要开席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没有没有，就是刚刚路上遇到一人，耽搁了点时间。”
牧灵扫视了一圈。
“嫂子和孩子们呢？”
“屋里呢。”
牧柴忙着拆酒箱，头也没抬。
“俩孩子跟着忙了一天，早就累了。刚刚下山路上就吵着要睡觉，我这又忙，实在腾不开手，就交给你嫂子负责了。”
拆开酒箱，牧柴把酒箱抱起，示意牧灵跟上。
“对了，你说路上遇到人？遇到谁了？”
牧灵跟着牧柴，一边摆酒，一边把在路上的遭遇，以及少女的衣着，容貌详细描述给牧柴。
开始还好，当听到牧灵夸赞起少女的身手，牧柴脚下突然一顿，看向牧灵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别人我不清楚，灵秀村的人我基本都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啊？”
“可是，我刚刚真的遇到了！她还帮我来着！”
“你确认你遇到的是人？！”牧柴笑的诡异，话里有话地说，“你别这么看我，搞得好像我故意逗你似的！不信你自己去找！村子里除了外出打工的，基本都在这儿了，你找找看有你说的那号人吗？”
知道牧柴故意逗自己，可牧灵偏偏上了头，不信邪地围着广场转悠了好一圈，连桌子底下都没放过，等兄弟俩再次碰头，牧柴发现牧灵脸色黑的，已经可以去非洲混个酋长当当了。
同样深受家乡文化熏陶，清楚牧灵在担心什么，但牧柴还是压不住恶趣味，不顾牧灵嫌弃，拽着他各种煽风点火。
“哎呀！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就是妖精吗？谁还没遇到过几个呢！？我给你说啊，我有个朋友，天生的阴阳眼，那家伙可厉害了！他从小......”
搂着牧灵的肩膀，牧柴连说带比划，一同天南海北地胡扯，眉飞色舞，讲得和真事似的，入座后也没闲着。
牧灵表面上听得认真，但心里一直止不住地犯着嘀咕。
人？鬼？妖精？神仙？
算了，还是先吃饭吧。
毕竟，分别的时候，她已经表明了。
哪怕是妖精，也是要吃饭的嘛~
丧事是结束了，但对于牧家来说，他们的工作并未完成。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全村男女老少加起来上百号人，前前后后帮着忙活了这么久，不宴请答谢一下，怎么都说不过去。
再加上本地风俗又以家宴为主，所以对于牧家而言，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们去做。
不过，牧家人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并不畏惧，因为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
厨师与祭司，看上去毫无联系的两个职业，却在小小的灵秀村得到了融合。
从小牧灵就好奇，搞不懂爷爷作为一名祭司，为何要苦练厨艺。
每当牧灵向爷爷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爷爷都会摸摸他的头，笑着对他说：“因为不论神仙还是妖精，都是要吃饭的嘛。”
神仙要吃饭？妖精也要吃饭？
牧灵不清楚，也从来没有深究过。
他只记得，每逢祭拜，爷爷都会做一大堆好吃的。而且，随着季节的更替，供奉用的糕点与菜品也会产生相应变化。
牧灵小时候嘴特别馋，爷爷供奉给山神的贡品他没少偷吃过。每被发现，必少不了一顿臭骂，可牧灵总是屡教不改，即便冒着挨打的风险，也要从山神那里分一杯羹。
每当想起那段鸡飞狗跳的岁月，牧灵就会忍不住偷笑出声。
这全都是爷爷的错，谁让他把贡品做的那么好吃！
可惜，他再也吃不到爷爷做的饭了......
心有悲意，但牧灵却不曾惋惜。
得益于家族传承，大伯牧甲寅虽然没有成为一名祭司，却完美继承了老爷子的手艺。
作为享誉国内外的大厨，牧甲寅旗下光餐厅就有五十余家，加上其撰写的十几本美食著作，在行业内耕耘数十年的他，在美食界闯出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哥哥都这么强了，妹妹自然也不能落下。
差一点继承衣钵的牧秋之同样烧的一手好菜。不过，比起烹饪，她更喜欢酿造酒饮。
离开家乡以后，牧秋之充分发挥出自身才能，在酒水行业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才华，惊艳了无数爱酒之人。
经过多年钻营，作为业内顶尖酿酒大师的她，名气虽不及哥哥响亮，但名下的资产，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无比夸张的地步。
有这两位强人支撑，加上跟随大伯一同前来吊唁的那十几位徒子徒孙，区区百十来人的宴席，还真不是什么麻烦事。
这不，刚一回家，大伯就率领众人去往广场，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
成筐成筐的新鲜蔬菜被人搬下车厢，各种肉类接连送上。
广场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眨眼间便被十余道灶火照亮。
洗菜的，剁肉的，处理各种辅料的。一份份食材被厨师送入油锅，一道道美食接连摆上餐桌。
蒸炒烹炸，焖溜熬炖，其场面之大，别说是村子里的村民，连牧灵都看得直瞪眼。
大伯这边忙的热火朝天，姑姑那边也没闲着。
到家歇了没一会儿，缓和好情绪的牧秋之就叫上牧灵与堂哥牧柴，还有临时找来的十几个壮劳力，一同去往村长家的库房，搬运临时寄放在那里的酒水。
考虑到村民的饮食习惯，主打红酒生意的牧秋之这次是真下了血本，把自己珍藏的那些不曾对外公开，只作为礼品在内部流通的白酒私酿一口气清了近半，运了好几百斤过来，只为答谢村民的帮衬与支持。
牧灵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但他毕竟吃过见过，知道这些酒水的价值。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牧灵心里清楚。这种由业内顶尖酿酒师，以艺术家的心态，带着对创作的狂热做出的珍品私酿，如果放在市面上流通，其价值与黄金无二。
一想到自己怀里抱着一箱液体黄金，牧灵的压力就大得惊人。
他倒不是心疼钱，主要是怕寒了姑姑的心。
这万一要是手滑了......
一想到姑姑发飙时的恐怖场面，牧灵本就艰辛的步伐转眼又慢了三分。
开始牧灵没注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被大部队远远甩在了身后。
乡村不比城市，街上满是路灯，一到晚上，能见度自然不行。加上地处深山，人烟稀少，被夜幕笼罩的灵秀村，还真有那么几分恐怖片里的味道。
呜——呜呜——
不知名的鸟叫自林中传来。树影随风摇动，哗啦啦作响。空气裹挟着薄雾，为本就模糊的夜，又赋予了一些氤氲与凄凉。
阵阵小风似有若无地吹在身上，顺着脖领灌入脊背。牧灵还未感受到清爽，就莫名奇妙地打了个寒战。
总觉得周围好像变冷了......
是出汗的关系吗？
牧灵闷头又走了一会儿，发现能见度越来越低了，抬头望向天空，发现月亮不知何时已悄悄躲到云朵后面，只露出点点月华，向世人宣告它的静谧与娇羞。
好黑啊......
还是快点走吧。
紧了紧怀里的箱子，牧灵目视远方的火光，调整好呼吸，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然而，他前进的速度比起刚才又慢了些许，简直可以用龟爬形容。
不是牧灵不想快，而是他的生物本能正在疯狂提醒他，周围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
踏哒......踏哒......
周围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为什么好像能听到两个脚步声？
确认不是回音，牧灵急忙回头观瞧，可身后空空荡荡，莫说是人了，连鬼都看不到一只。
是错觉吗？
牧灵稳了稳心神，继续往前踏步，结果可想而知，他脚一落地，又响起两个声音。
什么东西！是人是鬼！？
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牧灵心头。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突然一抽，回头就是一声大喝，准备赶在“鬼”吓他之前先把“鬼”吓一跳。
“出来！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牧灵喊了一声，可无论他如何试探，身后始终空荡荡一片。
好像真的如他想的那般，自始至终，他一直在与空气斗智斗勇。
难道是我累出幻觉了？
牧灵疑神疑鬼地观望了一会儿，确认真的什么都没有，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什么......”
牧灵在心中宽慰自己，刚转回头，就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贴在自己面前，“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早知道就不立什么flag了......
对于未知事物的巨大恐惧如电流般驶过牧灵的身体，吓得他汗毛竖立，连头上扎的小辫都要炸成一撮杂毛了。
“妈呀——！！”
因恐惧激发出的求生本能极大刺激了牧灵的肌肉神经，使他变得莽撞冲动。为了保护自己，牧灵直接挥起双臂，本能要去攻击那个东西，谁知那“怪物”早有防备，他刚抬起手，作势要砸，那“怪物”就如同腰上绑了威亚似的，猛地向后飞腾，与他远远拉开了距离。
偷鸡不成蚀把米，牧灵不光没有自卫成功，还把“武器”甩飞了。
“我去！我的酒！”
牧灵的反应很快，没想到“怪物”更快！他这边话音刚落，那“怪物”已化作一道鬼魅的幻影，纵身跃起两米多高，带起猎猎狂风，一溜烟朝酒箱飞扑而去。
起飞，接住，翻转腾挪，一气呵成。眨眼间，“怪物”已稳稳落在地上，举手投足之潇洒，尽显英姿，搞得牧灵都忍不住要给对方鼓鼓掌了。
什么鬼？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现在难道不应该捡起一旁的树枝大喝一声：“呔！该死的妖精！快把酒给老子放下来！”
说来奇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牧灵第一时间没有想到逃跑，而是思考着如何从对方手中夺回姑姑的珍藏。
毕竟，妖精可能是虚构的，但姑姑的怒火却是实打实的！
要么跑回去被姑姑暴打一顿，要么冲上去一个滑铲给它下酒菜，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鼓起勇气，拼出个未来！
心中敲定主意，牧灵壮起胆子，扬起拳头，说着就要冲上去找他臆想中的“怪物”拼命，可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牧灵的呐喊声越来越低，连同殊死一搏的气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错了？
怎么是个人！？
因为刚刚的举动，“怪物”不慎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因为刚刚太黑了，加上“怪物”身上又脏又破，牧灵稍不留神，差点酿成大错。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惊一乍的？”
“怪物”高举酒箱，带着满身泥泞，气冲冲朝牧灵走来。
随着二人的距离不断拉近，牧灵这才看清楚“怪物”的模样。
脏兮兮的兜帽衫，布满泥泞的牛仔裤，破烂不堪的旅游鞋，每一件都称得上“出土文物”，明明扔在街上连乞丐都不会多看一眼，却套在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身上。
“磨磨唧唧也就算了，一点小事就把你吓成这样，你还是个男人不是？”
牧灵有点发懵，看样子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可少女才不管他这些，指着他的鼻子，高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们家打招呼上来就干架啊！？还好老娘反应快，不然非让你砸出个好歹不可！”
“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牧灵急忙道歉，却换来一句铿锵有力的回怼。
“你说呢！？”
少女瞪圆了一双牛眼。
“我还以为碰到熟人了呢，没想到撞到你小子了！真是流年不利，蹭个饭都能遇到这种破事，早知道就找九娘算一卦再出来了！”
被一个小姑娘如此数落，即便是牧灵这种经历过社会磨砺的青年，也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牧灵羞红了脸，“主要是天太黑了，我一时没有看清......”
“行了行了，算我倒霉。”少女摆摆手，蹙紧眉头，瞪了眼牧灵。“愣着干嘛？伸手啊！”
“哦？哦！”
牧灵紧忙伸手。少女也没给他客气，直接把酒箱丢到他怀里。
交接过程没有任何问题，可结束的时候，少女不解气似的在箱子上拍了一下，就是这看上去无比轻柔的一掌，使得牧灵腰身一沉，险些扑倒在少女身上。
我去！好大的力气！
牧灵踉跄了一阵，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姿，没有背上一个“耍流氓”的罪名。
“啧，真是个弱鸡......”
少女咕哝着，拍掉手上的尘土，说着就要道别。
“我赶着吃饭，就不陪你在这儿墨迹了。”
说罢，少女连头也没回，根本不给牧灵挽留的机会，自顾自地地高呼一声“蹭饭去咯！”然后向着广场的方向撒腿狂奔，犹如出膛的炮弹，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要不是扬起的风沙久久未落，牧灵甚至都怀疑少女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这么好的身手，这么棒的体格，人又这么漂亮，会是谁家的孩子呢？
村长家的吗？
可印象里，李露不是家里的独子吗！？
李露是村长家的闺女，与牧灵同辈，小时候俩人天天黏在一起，是标准的青梅竹马。
难道李叔在自己离开之后又努力了？
不可能啊！
没听说过啊！？
今天葬礼，李家人都过来帮忙了，他也曾都打过照面，只是当时忙，没顾上叙旧。
不是村长家的，那会是谁家？
猜不透少女的身份，牧灵顶着一脑袋问号回到广场，刚把箱子放好，大哥牧柴的声音到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眼瞅着就要开席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没有没有，就是刚刚路上遇到一人，耽搁了点时间。”
牧灵扫视了一圈。
“嫂子和孩子们呢？”
“屋里呢。”
牧柴忙着拆酒箱，头也没抬。
“俩孩子跟着忙了一天，早就累了。刚刚下山路上就吵着要睡觉，我这又忙，实在腾不开手，就交给你嫂子负责了。”
拆开酒箱，牧柴把酒箱抱起，示意牧灵跟上。
“对了，你说路上遇到人？遇到谁了？”
牧灵跟着牧柴，一边摆酒，一边把在路上的遭遇，以及少女的衣着，容貌详细描述给牧柴。
开始还好，当听到牧灵夸赞起少女的身手，牧柴脚下突然一顿，看向牧灵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别人我不清楚，灵秀村的人我基本都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啊？”
“可是，我刚刚真的遇到了！她还帮我来着！”
“你确认你遇到的是人？！”牧柴笑的诡异，话里有话地说，“你别这么看我，搞得好像我故意逗你似的！不信你自己去找！村子里除了外出打工的，基本都在这儿了，你找找看有你说的那号人吗？”
知道牧柴故意逗自己，可牧灵偏偏上了头，不信邪地围着广场转悠了好一圈，连桌子底下都没放过，等兄弟俩再次碰头，牧柴发现牧灵脸色黑的，已经可以去非洲混个酋长当当了。
同样深受家乡文化熏陶，清楚牧灵在担心什么，但牧柴还是压不住恶趣味，不顾牧灵嫌弃，拽着他各种煽风点火。
“哎呀！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就是妖精吗？谁还没遇到过几个呢！？我给你说啊，我有个朋友，天生的阴阳眼，那家伙可厉害了！他从小......”
搂着牧灵的肩膀，牧柴连说带比划，一同天南海北地胡扯，眉飞色舞，讲得和真事似的，入座后也没闲着。
牧灵表面上听得认真，但心里一直止不住地犯着嘀咕。
人？鬼？妖精？神仙？
算了，还是先吃饭吧。
毕竟，分别的时候，她已经表明了。
哪怕是妖精，也是要吃饭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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