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下山
对于卜算之事，牧灵上学的时候多少接触过一点。
如同大多数人一样，青春懵懂的男男女女免不了为情所困，或是爱而不得，或是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总之，当现实生活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为了缓解内心的苦闷，人们总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些玄之又玄的事物上。
例如星座，八字，又或是属相，血型，甚至是名字的笔画，只要是可以利用到的，人们都会选择尝试。
牧灵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儿学校里特别流行星座学说，大家会以星座的性向来挑选友人，伴侣，不论多好的关系，只要星座匹配不上，就会就此决裂。
此类的事情频频发生，自然而然引起了校方的重视。
为了破除迷信，让大家迷途知返，学校安排了好几次讲座，甚至还请来专业的玄学大师为大家讲课，只为将这些误入歧途的青少年引回到科学而正确的道路上来。
牧灵之所以对这件事记忆的如此深刻，是因为他也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牧灵高二的时候有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俩人都是音乐特长生，牧灵主修钢琴，好友专修民乐，琵琶玩的贼溜。
他们说好了要一起组建乐队，结果人眼瞅着就要快找齐了，朋友硬说牧灵与团队的星象不匹配，把他踢出去了。
虽然后来解开了误会，但俩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那般亲密了。
前车之鉴，牧灵对占卜一直抱以谨慎的态度。
他从不相信命理学，对“命中注定”的说法更是弃之以鼻。
可以说，牧灵此前一直是那种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作为人生信条，并为之奋斗的唯物主义的绝对拥趸。
当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世界观经过重新架构的牧灵，凝视着李童的双手，不由得陷入沉思。
李童这个人实在太神秘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骗子，绝不可能会在妖怪出没的深山里隐居，更不可能平白无故背上一个“修仙得道”的名声。
而且，从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可以看出，他显然掌握着牧灵都没有掌握的情报。
身为祭司的“秘密”已经被摆在桌面上了，牧灵干脆破罐子破摔，舍身犯危，应下对方的邀请。
“怎么算？”
“很简单，只要你闭上眼睛，把想问的事情在心里默念几遍，然后在我手上写字就行。”
“写字？”
虽说是第一次算卦，但牧灵对卜卦之事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电视里不都演过吗？
抽签，铜钱，筊杯，甲骨......
就算是测字，一般也是算命先生先知晓问题，再进行拆字，推演。
自己什么都不说，就干写点字出来，这能行吗？
“哦，忘了给你说了，写两个字就可以了。”
仿佛是感应到了牧灵的困惑，李童补充了一句。
“左右手各写一个，跟着直觉走就行，毫不相干也可以，但要记住，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可恶，居然被他给看穿了！他怎么知道我想多谢一点？
牧灵一脸狐疑地端详起李童，目光锁在他眼罩上良久，然后悄悄做起了鬼脸，可无论牧灵如何搞怪，李童都像是一位真正的盲人那样，不吭不响，仿佛对面前正在发生的趣事一无所知。
真的看不见？
牧灵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听从李童的安排，合上眼睛，在心里把想要问的问题一一列举出来，按照主次进行排序，忽视无关紧要的那些，专注于当下他真正在乎的事情上。
沉思了许久，牧灵敲定主意，以指为笔，落在李童左手掌心。
一字落成，牧灵正准备继续，李童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有练过书法吗？”
“上学的时候练过一段时间，大概五六年吧，有什么问题吗？”牧灵答道。
“问题倒是没有，只是觉得可惜......”
左手隐于桌下，李童语重心长地说着，像是在告劝牧灵，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书法能磨炼一个人的心性，更能在关键的时候帮助人整理思绪，就算这些体会不到，陶冶一下情操也是好的。”
李童顿了顿，又叹了一声。
“还有，可能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对于书法，你有着极高的天赋，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骨，就这样轻易放弃，实在令人惋惜......”
风骨吗？
牧灵回想了一下，当初他学习书法的时候确实参加了不少比赛，也拿过很好的名次，只是他一直醉心于音乐，之所以学习书法，也不过是为了以后签名的时候不出丑罢了。
还是要感谢中二时期打下的基础啊......
“我知道了，可以继续了吗？”
对于这个占卜过程中的出现小插曲，李童与牧灵都没有过分在意。
或许是受到了李童的影响，牧灵写第二个字的时候显得格外认真，几乎拿出了毕生所学，以至于他完成的时候，李童右手掌心明显留下了一片红白相间的印迹。
“好的，我确实收到你的问题了。”
跟随右手一同收起的还有李童的笑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牧灵忽然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李童下一秒就会起身，抄起他的小竹棍一路敲打逃出灵秀村，至此还俗，再也不谈什么修仙之事。
还好，李童没有辜负牧灵的寄托，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颇具玩味地向牧灵提出一个问题：“你想让我用什么样的方式给你解答？”
“你最擅长的是什么？”牧灵问。
“我知道了。”李童轻笑一声，悠悠开口道：“一阳复始，顺时依势。做足准备，伺机而动。沉心静气，切急切躁，唯有坚守，方能恒心不死。”
“什么意思？”
李童说了这么多，牧灵不能说没听懂吧，也可以说听得云里雾里。
意识到牧灵没有戏弄自己的意思，李童摇头苦笑，用极为无奈的语气解释说：“换个简单点的说法，事事顺心，大吉之兆。”
“大吉？！”牧灵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这么好的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问题是你提出来的，卦象也是这么说的，我只是负责解读罢了。”
李童不以为然地端起茶杯小口吟着，等牧灵的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虽说是吉卦，但就像我刚刚说的，一定要切急切躁，不可贪图享乐，更不可肆意卖弄，不可只顾眼前的利益而舍弃长远的打算，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必然是乐极生悲，后悔不已。”
“好的，我记下了，谢谢你。”
牧灵兴高采烈，抓住李童的右手就是一通猛摇，要不是身上没带大钞，他都要给李童包个红包了。
不为别的，就冲着这几句金玉良言，李童的这份恩情牧灵算是记下了。
“不用这么客气。”
大概是牧灵因为表现的过于热情，李童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才把手抽回来。
“你帮我打扫房间，我帮你了却心事，大家互帮互助，互利互惠，社会才能以和谐的状态运转下去。”
李童面色如常，揉着发痛的右手。
“再说了，这一卦本就是为了答谢你帮我打扫房间欠下的恩情，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往心里去。”
“明白明白，呵呵......”
牧灵由衷笑着，心中仅有的那点顾虑也随之消散了。
无论表现得有多坦然，牧灵自己清楚，他终归只是一介凡夫。
哪怕姑姑再三向他保证，哪怕他们家世世代代都从事着这份工作，哪怕他已经得到了妖精的认可，牧灵对自己的信心依旧没有多少。
无数奇闻异录在前，世人对妖怪的描述均是以凶恶、奸猾的形象居多，加上身边更是有着姑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牧灵说不担心，那肯定是糊弄鬼呢！
不管有意还是无心，李童的这番举动都成功解开了牧灵的心结，让他对未来抱有了更多的信心。
不愧是修仙之人啊......
平复下来之后，牧灵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彻彻底底把李童当成真正的仙人一样看待了。
看看他接下来问的这些问题，要是换个脾气不好的，早就一巴掌把他糊墙上去了。
牧灵：“你见过妖怪吗？”
李童摇头。
牧灵：“不可能啊？你在这里住了这多年，按理说应该能见到一两只妖精才对啊？”
李童苦笑。
牧灵：“我懂了，肯定是你太厉害了，妖精们都怕你，才不敢在你面前露面的！”
李童红了脸，连表情都变得僵硬。
牧灵：“你一定会什么了不得的法术对不对？能不能教我几招？不用太厉害的那种，能练个御剑飞行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童很是尴尬，那副悠然自得的态度眼瞅着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牧灵：“御剑术不行的话，那你会炼丹吗？符咒会不会？那掐诀念咒呢？能不能引个天雷，勾个地火？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呢？穿墙术，点金术，千里眼，顺风耳你总会一样吧，再不济——”
李童终于绑不住了，一把掐住牧灵的手腕，哭丧着脸哀求道：“大哥，你正常一点行不行？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病人，眼睛又看不见！你这么搞，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眼看着李童已现湿润的眼罩，牧灵臊红了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兴奋过头了。
气氛因尴尬而凝结。俩人像是心里钻了虫子，一样的坐立难安，连呼吸都变得极不自然。还好李璐回来的及时，不然牧灵的脚趾都要把鞋底抠穿了。
救场的人到了。曲终人散。包好谢礼，李童送二人离开。
站在院门以外，牧灵和李童又厚着脸皮客套了一番，这才结束了这场别出新意的会面。
李璐背着满载的竹筐走在前面，牧灵后面跟着，即将踏入竹林的时候，牧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回身，满是讶异地望向道观。
不远处，李童双手空空，以一种非常自然的方式向着自家大门径直走去，一步迈过门槛。
大门合上，牧灵恍惚了一会，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觉像是被人当猴耍了。
这人到底真瞎假瞎？
在李璐的带领下，牧灵嘀嘀咕咕走出深山，回到村里。
与李璐道别，牧灵抬眼望向天空，发现太阳不知何时已落至西边，本想回家鼓捣晚饭，结果刚走没两步，又急忙忙退了回来。
“那个！那个谁来着？”牧灵快步猛冲，追着不远处的三轮车大喊，“前面那个骑着三轮车的大叔！您先别走！等我一下！！”
连喊了好几声，终于把车叫停，生怕对方反悔，牧灵快步上前，气喘吁吁地问道：“大，大叔！您是要出村吗？”
“是啊，怎么了？”车主纳闷，“我去镇上办点事，你也要去吗？”
对于牧灵叫停自己，连同没叫出自己名字的事，对方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清楚，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家的口粮连同养牲口用的饲料就指着牧灵提供了。
“不不不，”牧灵连连摆手，“我是有事求您。”
牧灵把自己的需求提了一下，对方听完，并未推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等二人再次碰面，夜已揾染了整个苍穹。
接过袋子，付得了钱，牧灵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回到屋中，牧灵迫不及待来到早已备好的桌子跟前，打开袋子，从中陆续取出宣纸，墨水，毛笔，以及几样或有关或无关的文房用具。
宣纸铺开，压上镇尺，牧灵捏着毛笔，闭目养神了一阵。
再启开的时候，牧灵的双目以如一潭深水，黑眸透亮，反射出锐利的华光。
蘸墨，舔笔，挥毫行云流水，舞袖势如绝尘。
眨眼间，洁白的宣纸上多出了一个丰筋多力的“神”字。
“还成，看来没落下太多......”
牧灵点点头，不等墨迹干透，又换了一张铺好。
这次，牧灵换了一种风格，以狂草的形式洋洋洒洒地宣泄着自己的豪放。
笔走龙蛇，一个活灵活现的“妖”字跃然于纸上，张牙舞爪，又不失可爱，隐隐还带着点神经病的气质。
“好，很好！哈哈哈——”
房间里回荡着牧灵的笑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从笑声可以推断，他大体是疯了。
一口气写了上百个字，直到宣纸用完，牧灵才心满意足地瘫倒在沙发上。
灯光透过宣纸，一双模糊的，写有“大吉”影子落在牧灵脸上。牧灵将纸盖在身上，唇角挂笑，慢慢合上眼睛，滑入到光怪陆离的梦乡。
如同大多数人一样，青春懵懂的男男女女免不了为情所困，或是爱而不得，或是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总之，当现实生活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为了缓解内心的苦闷，人们总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些玄之又玄的事物上。
例如星座，八字，又或是属相，血型，甚至是名字的笔画，只要是可以利用到的，人们都会选择尝试。
牧灵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儿学校里特别流行星座学说，大家会以星座的性向来挑选友人，伴侣，不论多好的关系，只要星座匹配不上，就会就此决裂。
此类的事情频频发生，自然而然引起了校方的重视。
为了破除迷信，让大家迷途知返，学校安排了好几次讲座，甚至还请来专业的玄学大师为大家讲课，只为将这些误入歧途的青少年引回到科学而正确的道路上来。
牧灵之所以对这件事记忆的如此深刻，是因为他也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牧灵高二的时候有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俩人都是音乐特长生，牧灵主修钢琴，好友专修民乐，琵琶玩的贼溜。
他们说好了要一起组建乐队，结果人眼瞅着就要快找齐了，朋友硬说牧灵与团队的星象不匹配，把他踢出去了。
虽然后来解开了误会，但俩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那般亲密了。
前车之鉴，牧灵对占卜一直抱以谨慎的态度。
他从不相信命理学，对“命中注定”的说法更是弃之以鼻。
可以说，牧灵此前一直是那种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作为人生信条，并为之奋斗的唯物主义的绝对拥趸。
当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世界观经过重新架构的牧灵，凝视着李童的双手，不由得陷入沉思。
李童这个人实在太神秘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骗子，绝不可能会在妖怪出没的深山里隐居，更不可能平白无故背上一个“修仙得道”的名声。
而且，从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可以看出，他显然掌握着牧灵都没有掌握的情报。
身为祭司的“秘密”已经被摆在桌面上了，牧灵干脆破罐子破摔，舍身犯危，应下对方的邀请。
“怎么算？”
“很简单，只要你闭上眼睛，把想问的事情在心里默念几遍，然后在我手上写字就行。”
“写字？”
虽说是第一次算卦，但牧灵对卜卦之事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电视里不都演过吗？
抽签，铜钱，筊杯，甲骨......
就算是测字，一般也是算命先生先知晓问题，再进行拆字，推演。
自己什么都不说，就干写点字出来，这能行吗？
“哦，忘了给你说了，写两个字就可以了。”
仿佛是感应到了牧灵的困惑，李童补充了一句。
“左右手各写一个，跟着直觉走就行，毫不相干也可以，但要记住，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可恶，居然被他给看穿了！他怎么知道我想多谢一点？
牧灵一脸狐疑地端详起李童，目光锁在他眼罩上良久，然后悄悄做起了鬼脸，可无论牧灵如何搞怪，李童都像是一位真正的盲人那样，不吭不响，仿佛对面前正在发生的趣事一无所知。
真的看不见？
牧灵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听从李童的安排，合上眼睛，在心里把想要问的问题一一列举出来，按照主次进行排序，忽视无关紧要的那些，专注于当下他真正在乎的事情上。
沉思了许久，牧灵敲定主意，以指为笔，落在李童左手掌心。
一字落成，牧灵正准备继续，李童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有练过书法吗？”
“上学的时候练过一段时间，大概五六年吧，有什么问题吗？”牧灵答道。
“问题倒是没有，只是觉得可惜......”
左手隐于桌下，李童语重心长地说着，像是在告劝牧灵，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书法能磨炼一个人的心性，更能在关键的时候帮助人整理思绪，就算这些体会不到，陶冶一下情操也是好的。”
李童顿了顿，又叹了一声。
“还有，可能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对于书法，你有着极高的天赋，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骨，就这样轻易放弃，实在令人惋惜......”
风骨吗？
牧灵回想了一下，当初他学习书法的时候确实参加了不少比赛，也拿过很好的名次，只是他一直醉心于音乐，之所以学习书法，也不过是为了以后签名的时候不出丑罢了。
还是要感谢中二时期打下的基础啊......
“我知道了，可以继续了吗？”
对于这个占卜过程中的出现小插曲，李童与牧灵都没有过分在意。
或许是受到了李童的影响，牧灵写第二个字的时候显得格外认真，几乎拿出了毕生所学，以至于他完成的时候，李童右手掌心明显留下了一片红白相间的印迹。
“好的，我确实收到你的问题了。”
跟随右手一同收起的还有李童的笑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牧灵忽然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李童下一秒就会起身，抄起他的小竹棍一路敲打逃出灵秀村，至此还俗，再也不谈什么修仙之事。
还好，李童没有辜负牧灵的寄托，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颇具玩味地向牧灵提出一个问题：“你想让我用什么样的方式给你解答？”
“你最擅长的是什么？”牧灵问。
“我知道了。”李童轻笑一声，悠悠开口道：“一阳复始，顺时依势。做足准备，伺机而动。沉心静气，切急切躁，唯有坚守，方能恒心不死。”
“什么意思？”
李童说了这么多，牧灵不能说没听懂吧，也可以说听得云里雾里。
意识到牧灵没有戏弄自己的意思，李童摇头苦笑，用极为无奈的语气解释说：“换个简单点的说法，事事顺心，大吉之兆。”
“大吉？！”牧灵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这么好的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问题是你提出来的，卦象也是这么说的，我只是负责解读罢了。”
李童不以为然地端起茶杯小口吟着，等牧灵的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虽说是吉卦，但就像我刚刚说的，一定要切急切躁，不可贪图享乐，更不可肆意卖弄，不可只顾眼前的利益而舍弃长远的打算，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必然是乐极生悲，后悔不已。”
“好的，我记下了，谢谢你。”
牧灵兴高采烈，抓住李童的右手就是一通猛摇，要不是身上没带大钞，他都要给李童包个红包了。
不为别的，就冲着这几句金玉良言，李童的这份恩情牧灵算是记下了。
“不用这么客气。”
大概是牧灵因为表现的过于热情，李童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才把手抽回来。
“你帮我打扫房间，我帮你了却心事，大家互帮互助，互利互惠，社会才能以和谐的状态运转下去。”
李童面色如常，揉着发痛的右手。
“再说了，这一卦本就是为了答谢你帮我打扫房间欠下的恩情，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往心里去。”
“明白明白，呵呵......”
牧灵由衷笑着，心中仅有的那点顾虑也随之消散了。
无论表现得有多坦然，牧灵自己清楚，他终归只是一介凡夫。
哪怕姑姑再三向他保证，哪怕他们家世世代代都从事着这份工作，哪怕他已经得到了妖精的认可，牧灵对自己的信心依旧没有多少。
无数奇闻异录在前，世人对妖怪的描述均是以凶恶、奸猾的形象居多，加上身边更是有着姑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牧灵说不担心，那肯定是糊弄鬼呢！
不管有意还是无心，李童的这番举动都成功解开了牧灵的心结，让他对未来抱有了更多的信心。
不愧是修仙之人啊......
平复下来之后，牧灵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彻彻底底把李童当成真正的仙人一样看待了。
看看他接下来问的这些问题，要是换个脾气不好的，早就一巴掌把他糊墙上去了。
牧灵：“你见过妖怪吗？”
李童摇头。
牧灵：“不可能啊？你在这里住了这多年，按理说应该能见到一两只妖精才对啊？”
李童苦笑。
牧灵：“我懂了，肯定是你太厉害了，妖精们都怕你，才不敢在你面前露面的！”
李童红了脸，连表情都变得僵硬。
牧灵：“你一定会什么了不得的法术对不对？能不能教我几招？不用太厉害的那种，能练个御剑飞行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童很是尴尬，那副悠然自得的态度眼瞅着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牧灵：“御剑术不行的话，那你会炼丹吗？符咒会不会？那掐诀念咒呢？能不能引个天雷，勾个地火？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呢？穿墙术，点金术，千里眼，顺风耳你总会一样吧，再不济——”
李童终于绑不住了，一把掐住牧灵的手腕，哭丧着脸哀求道：“大哥，你正常一点行不行？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病人，眼睛又看不见！你这么搞，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眼看着李童已现湿润的眼罩，牧灵臊红了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兴奋过头了。
气氛因尴尬而凝结。俩人像是心里钻了虫子，一样的坐立难安，连呼吸都变得极不自然。还好李璐回来的及时，不然牧灵的脚趾都要把鞋底抠穿了。
救场的人到了。曲终人散。包好谢礼，李童送二人离开。
站在院门以外，牧灵和李童又厚着脸皮客套了一番，这才结束了这场别出新意的会面。
李璐背着满载的竹筐走在前面，牧灵后面跟着，即将踏入竹林的时候，牧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回身，满是讶异地望向道观。
不远处，李童双手空空，以一种非常自然的方式向着自家大门径直走去，一步迈过门槛。
大门合上，牧灵恍惚了一会，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觉像是被人当猴耍了。
这人到底真瞎假瞎？
在李璐的带领下，牧灵嘀嘀咕咕走出深山，回到村里。
与李璐道别，牧灵抬眼望向天空，发现太阳不知何时已落至西边，本想回家鼓捣晚饭，结果刚走没两步，又急忙忙退了回来。
“那个！那个谁来着？”牧灵快步猛冲，追着不远处的三轮车大喊，“前面那个骑着三轮车的大叔！您先别走！等我一下！！”
连喊了好几声，终于把车叫停，生怕对方反悔，牧灵快步上前，气喘吁吁地问道：“大，大叔！您是要出村吗？”
“是啊，怎么了？”车主纳闷，“我去镇上办点事，你也要去吗？”
对于牧灵叫停自己，连同没叫出自己名字的事，对方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清楚，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家的口粮连同养牲口用的饲料就指着牧灵提供了。
“不不不，”牧灵连连摆手，“我是有事求您。”
牧灵把自己的需求提了一下，对方听完，并未推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等二人再次碰面，夜已揾染了整个苍穹。
接过袋子，付得了钱，牧灵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回到屋中，牧灵迫不及待来到早已备好的桌子跟前，打开袋子，从中陆续取出宣纸，墨水，毛笔，以及几样或有关或无关的文房用具。
宣纸铺开，压上镇尺，牧灵捏着毛笔，闭目养神了一阵。
再启开的时候，牧灵的双目以如一潭深水，黑眸透亮，反射出锐利的华光。
蘸墨，舔笔，挥毫行云流水，舞袖势如绝尘。
眨眼间，洁白的宣纸上多出了一个丰筋多力的“神”字。
“还成，看来没落下太多......”
牧灵点点头，不等墨迹干透，又换了一张铺好。
这次，牧灵换了一种风格，以狂草的形式洋洋洒洒地宣泄着自己的豪放。
笔走龙蛇，一个活灵活现的“妖”字跃然于纸上，张牙舞爪，又不失可爱，隐隐还带着点神经病的气质。
“好，很好！哈哈哈——”
房间里回荡着牧灵的笑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从笑声可以推断，他大体是疯了。
一口气写了上百个字，直到宣纸用完，牧灵才心满意足地瘫倒在沙发上。
灯光透过宣纸，一双模糊的，写有“大吉”影子落在牧灵脸上。牧灵将纸盖在身上，唇角挂笑，慢慢合上眼睛，滑入到光怪陆离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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