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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半夜餐

    相亲相爱的自由婚姻才是幸福家庭的基楚。王涛、小倩结婚后的第二年下半年就生了个宝贝女儿,取名王薇,十分可爱。外婆和奶奶抢着带,可是外婆却没有那个福份喽,两个儿媳妇意见纷纷,说老婆子疼外甥不疼子孙,吃里扒外,偏心!于是外婆只能眼睁睁望着小薇奶奶去带了。

    竹林狠狠心不去做工分,居家带孙女。细心地安抚她,宠爱她,整天咿咿呀呀地逗她玩,享尽了天伦之乐。她经常带着薇薇奶奶家、外婆家来来往往。这一条冷清清的土路,慢慢地变成一条热闹的白杨大道。路两旁的草更绿,花更红;那些草木不生的废坡、山沟、荒野,现在是花红草绿,生气勃勃的了。

    由于小薇薇的牵引和调解,两位亲家走得很近,很亲热。久而久之,就一团和气了。看来,本地人和外流户,冤家和对头是可以结亲眷的,并没有什么神乎其神的银河相隔。

    1965年竹林又添了个小孙子叫王磊,又交来给奶奶带。几年后王薇已上幼儿班了,奶奶要照顾小的接送大的,里里外外忙碌着。当然,奶奶带子孙是天经地义的“光荣使命”,忙得也高兴、开心。

    王光勤做做工分称点儿口粮,零用钱由两个儿子补贴,日子过得平平。

    王涛虽然夫妻俩都是教师,由于工资太低,拉扯着两个孩子,手头有些拮据,越来越感到生活有压力。

    1969年的一天晚上,王涛对妻子陈慧倩说:“我们工资太低,眼下小的进幼儿班,大的快上学了,要花钱培养他们。生活有些拮据,贴补我父母的钱只能停了。”

    “哎哟,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吗?怎么遇上一点儿困难就畏缩?害怕啦?你不是很有韧性吗?你父母的养育之恩至今未报,你良心何在?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你父母的感受?”陈慧倩数落着丈夫。

    “为了工作,为了生活,为了这个家,我只能暂时委屈父母,苦点儿他们了。”

    “咦!你父母为了拉扯你弟兄俩,风风雨雨几十年,熬过来是不容易的。补贴钱虽不多,孝心为重呀?我们可以坚苦一点。但是,补贴钱不能少,提出来会伤老人的心!”

    好媳妇!一连串的驳论,王涛被驳得哑口无言。爱屋及乌她做到了,她爱丈夫,包括他背后的公婆。她能以清澈的目光来审视生活,以诚挚的心来感悟长辈,好样的,令人敬佩!

    但王涛再三考虑,为了家庭,为了孩子读书,他只能面对现实向父母说明理由,争取父母理解和宽容。

    于是,在一个礼拜天晚上,王涛瞒着妻子小倩独自忧心重重去了父母家里。

    竹林见王涛心事重重,便问:“涛涛,怎么啦?有什么事不顺心?”

    王涛有难言之隐,满脸愁容,一言不发。他爸问:“王涛,什么事说来听听。”

    王涛一阵战栗,嗫嚅地道:“爸,妈,我工资这么低,两个孩子都要上学读书了,这生活难以为继。给你们的补贴钱只能暂时停了。俊俊是县城中学教师,工资高一点,又单生,叫他多补贴一点吧。”

    王光勤听了沉默半晌,心中百感交集。再三考虑觉得涛涛话在理。这个年头里天大的困难总是由父母去担当!宁愿苦老人也不能苦孩子,做长辈的只能给下人一种温暖和奉献。于是他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便说:“行,你看着办吧。”

    但是在说“行”字时,心酸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趁儿子没注意忙举袖擦眼。王涛看得一清二楚,觉得自己的话勾起了父亲的伤痛。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父母当年的不幸遭遇和苦难,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如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荡,他觉得有些贸然。

    而他母亲听了心头一阵疼痛,过去的辛酸日子和蒙难情景翻荡心窝。只见她整个人哆嗦得如同风中落叶,再也忍不住了。把桌子拍得“啪”的一声响,如泣如诉:“涛涛,儿呀?你的良心何在?不孝之子!为娘生你养你一辈子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一场辛酸苦难只落得这么一句话?太伤我的心了!你去看看:湖北老家房间里的堕胎药还在那里;为了保住未出世的你,深夜私奔逃婚,吃尽苦头;没有渡江钱,用洋布褂子作船资渡江;掉在大江里淹得半死;风餐露宿,沿路讨乞;山道上被歹人拦劫、殴打;深山里被大蟒蛇攻击;走村穿巷当大肚子货郎;野猪棚产子被人嘲笑是‘孵鸡婆’;你被绑架为娘为了救你,跪街讨乞;为了供你读书为娘卖血......这一桩桩,一件件含泪的往事说也说不完!今天你一言勾起了为娘的伤痛,多少苦水涌上心来,泪水不住地往肚里淌!你,你,你......你是我这棵黄连树根上的苗,苦生苦长,根深蒂固!你扪心自问:我再苦也没有让你为难呀?今天这一点儿困难就吓破了你的胆!忘本了吧?养育你的娘都不要了?孽子!你拼比俊俊,他还没有成家呢!”她伤心至极,泪如雨下。

    天下母亲是最伟大的,也是最痛苦的。儿女应该体谅母亲的苦衷,牢记母亲的苦难,孝敬为怀。你忘记了母亲的养育之恩,你就等于失去了灵魂!

    王涛母亲一字字,一句句如皮鞭一样打在儿身上,儿慌忙双膝跪下,堂堂七尺男儿跪在母亲面前,如岳母刺字,泣不成声:“娘呀娘,我欠你的太多了,养育之恩终生难忘。日后好好报答您。”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能飞了,是吧?飞吧!”竹林一蹶不振,两腿绵绵,不断颤抖,无力地躺着。

    王涛见状慌了,觉得自己贸然失言,勾起了母亲的伤痛。恳求道:“妈,你不要这样呀?我什么都懂,只要我把王薇、王磊培养到大学毕业,他们有了工作,成了家,到那时我再加倍孝顺你。”

    “说得倒好听!到那个时候我老了,死了!你甩包袱了吧?到那时你造个金龙宝殿,我也享受不到福了。”说得王涛无地自容。

    是的,为何不趁现在好好孝敬父母呢?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啊!当你有心再去尽孝时,恐怕没有机会了!

    王光勤劝道竹林说:“他妈,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在这本经书里我们的经最难念。过去的事随它过去吧,不要耿耿于怀,养儿养孙正经事。涛涛暂时有难处,生活压力大,我们宽恕他,包容他,随他去吧。”

    “严师出高徒,慈父必害子!你一点儿家规也没有,就是把你宠坏了!”竹林很是气愤。

    “这个?”光勤无以对答。

    “他能飞了,飞吧!他飞了我还有小俊呢?”竹林伤心至极。

    一言激发了王涛的灵魂!他醒悟了,便振作起来,斩钉截铁地说:“妈,好妈妈,儿子全知错啦。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继续贴补你们。”儿子温言恳恳。

    “你滚!不要了,争出来的屁不香!”竹林把颤抖的手一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卧,没精打采。王涛长跪不起,以泪洗面。

    怎么拉?王涛各方面都很优秀,白璧无瑕,是一个懂孝道的儿子。今天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伤了母亲的心?千百斤重担要自己承受才是好儿女!

    王光勤见状,走过来拉着王涛,说:“好吧,你起来去吧,好好过日子,父母不怪你。只要你们生活得好,做长辈的苦一点没关系。”

    王涛站起来抹了一下泪水,便离去了。他走在路上觉得自己举措唐突、大错。想起那童年旧事:母亲要饭、跪街讨乞也没有让儿子受苦呀?今天我怎么能这样做呢?!他想着后悔莫及,匆匆进门,顺手把门关上,不敢回头,深恐记忆如鬼魅般追缠而来。

    王涛走后两老人十分痛心,往事历历,不堪回首。王涛的话像冷水一样泼在他们身上,使他们对人生有些心灰意冷。实指望儿子带大了应该享点儿清福,而今却落得这样一句话,伤心至极。

    屋内悄然寂静,令人心寒。

    夫妻俩正当忧伤未停,泪痕未干,“咚咚,咚咚-----”门又被敲响了。

    “涛涛,还有什么事吗?”王光勤喃喃自语,以为王涛有事返回,便迟迟地去开门。

    “爸爸,妈妈,我是老二俊俊回来了。”门外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光勤迅速打开门,是小俊。而身后还又有一位少女的声音:“爸爸,妈妈。”

    刹时,一双青年男女神奇般地出现在眼前。黄竹林慌忙抹去泪水,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儿子俊俊和一位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站在面前。一阵伤痛一阵惊喜接踵而来,悲喜交架,破涕为笑。

    小俊说:“爸爸,妈妈,今天周末,我把小张带回来给你们看看。她是我同校教师,叫张爱宁,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很快要结婚了。”

    小张彬彬有礼地喊:“爸爸,妈妈,你们好。”她向二老深深地鞠了个躬。

    竹林真有些不信眼前的事,刚才大儿子送来一桩伤心事,转眼小儿子送来一件欢喜讯。世界上的事物怎么这样瞬息万变?又是这样可悲可喜,可歌可泣?人生的痛苦与快乐总是相伴相生的!她赶紧抹去泪痕,笑脸相迎。

    小俊看出了妈妈的心事,心疼地双手拉着她的一只手,而小张也麻利地双手拉着她的另一只手,两人摇晃着,讨好卖乖,温情脉脉的样子,妈妈心里有多高兴呀?真好比:才饮黄连水,又喝蜜糖汤,一会儿苦,一会儿又甜了。这甜来得如此突然!赶紧收起那泪水又笑了。

    王光勤高兴地忙着端凳子,沏茶,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小俊小张的来到彻底地改变了屋子里沉闷的气氛。老夫妻俩高兴得无以言表,重新看到了他们的希望和光明。

    竹林兴高采烈地煮了四碗甜酒下汤圆,并每碗加了两只鸡蛋。四方小桌,各坐一方,边吃边聊。小俊说:“我和张爱宁自由恋爱,自己操办婚事,不需要您们烦心。”

    竹林高兴地说:“小俊自己结婚成家,不要大人烦心真是好样的。和张爱宁在同一个学校教书,互相有个关爱和帮助,好得很。双职工教师生活也稳当,我们非常满意、放心。”

    “小张呀,你老家住哪里?”王光勤问道。

    “我家住县城里。”

    “哦,城市姑娘。那嫁到我们农村来,苦喽。”

    “不不,农村好,风景好,空气好。将来农村会建设的更好,我爱农村。”

    “不嫌弃我们家穷,农村苦,那就好,青年人有理想,有志气。”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王光勤的两个儿子都是教师,而娶两个媳妇也是教师,这个家成了教师之家。

    教书有教书的好处,生活稳当。虽然苦一点,总是月月发工资,基本生活没有问题。虽然富不到三天,也穷不到一个月,月头赊账、借钱,月底能还上,能稳稳当当过日子。

    王光勤和黄竹林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两个儿子有了正规工作,而且是教书育人的正事,终于心满意足了。

    小俊他们走后,二老乐滋滋的,脸上挂起了灿烂的笑容,希望的阳光又在他们心中升起。

    1970年,在那春暖花开的一天,江南风景如画。碧湛的蓝天,温和的阳光,初春的风软软吹拂,新生的绿草如茵,分外怡人。田里,男女社员们一边劳动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说笑着。忽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陌生人,问道:“请问王光勤在这里吗?”

    田里有人忙喊:“王光勤呀,你屋里来亲戚了。”

    王光勤和竹林孤身下江南,这边没有亲戚呀?有些疑虑,他俩同时抬头望去,这“亲戚”是两位不速之客。便问:“你们找谁?有没有搞错呀?”

    “你就是王光勤?”来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王光勤夫妻俩,如警察捕捉犯人一样的眼神,使人难受。

    “是我,你们有啥事吗?”

    “有点事,找你商量。”

    “什么事?请讲。”

    “不行,回去讲,你们俩都得回去。”

    王光勤夫妻俩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得请假同道回家。

    进了门坐下,递上烟,不抽;端来茶,不喝。这到底为了何事?弄得夫妻俩忐忑不安。接着开始了客主对话:

    “你叫王光勤?”

    “是。”

    “你们是农村户口?”

    “是。”

    “你是外流人?逃亡来江南的?”

    “我们从湖北来的,算是逃婚来江南吧。”

    “嘿,乖乖隆地咚!你能把湖北姑娘拐骗到皖南来?了不起呀!骗色!”这不速之客讲话很不礼貌,刺耳,实在使人难以接受。

    以脾气应该好好地训斥他一顿,可王光勤仍然微笑着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们是自由恋爱,两厢情愿、同心同德来江南闯荡的。”

    “久仰大名!好家伙!”来人凶巴巴地指责着,却猛然板着脸停了下来。

    王光勤百思不得其解,用这种审讯犯人一样的口气来问话,使人满身不适,难受。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王光勤便斗胆问一句:“你们是便衣警察,巡捕破案?还是来查户口的?”

    “不,我们是来退婚的。”来人气冲冲的样子。

    退婚?心想我与竹林青梅竹马,自由恋爱,现在已老夫老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退婚?除非王母娘娘驾到,天兵天将相逼!否则这个婚我是不退的!

    便追问:“退婚!退什么婚?”王光勤有些恼怒。

    “你揣着明白装糊涂!退什么婚,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说来听听。”

    “我是来给我女儿退婚的。”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一句。

    “你女儿是谁?”

    “我女儿叫张爱宁。”

    王光勤猛然想起前几天小俊带回来的女朋友大概是叫张爱宁,慌忙说:“哦,你看我,你看我,真失敬!失敬!亲家公驾到却不认识,赔礼,赔礼!”王光勤慌忙两手抱拳连连作拱,笑脸相迎,赔礼道歉。

    “嘿,谁是你亲家?想攀高枝?攀龙附凤!口气倒不小!”来人凶巴巴的样子。上

    “对对对,失言失言,未然,未然。这退婚么,那你女儿咋没有来?”

    “我女儿含羞不愿来,难道父母做主,来不行吗?”

    “行行行,不过新婚姻法父母做不了主呀?”

    “别多说了,这种婚姻必须退!我们城市姑娘过惯了香车霓裳的生活,怎么到你们这里山沟里来过没有电灯、深夜摸黑上茅坑的日子呢?这不是眼睁睁往地狱里钻!再讲了我们清白之人怎么跟来路不明的人家成亲,这风马牛不相及吗?”

    “是是,确实不配,‘穷不搭富,绸不搭布’。不是一路人怎么走到一起?我卑微,卑微!不该攀高枝。”

    “这就对了,我女儿是城市人口,还读了书,有了工作。这种十全十美,容貌俏丽的姑娘就是在城里也是凤毛麟角。要嫁,也要嫁干部、军人什么的呀?那能嫁给你们这些乡巴佬、癞蛤蟆、牛鬼蛇神呢!”

    “是呀,是呀!我儿子也胆大包天,不自量力!癞蛤蟆怎么想吃天鹅肉呢?”

    那女的也插嘴说:“你知道吗?我女儿张爱宁从小许配给人家了。他舅舅临死时对我说过,一定要把女儿给他儿子,开门传香火。四岁那年在棺材横头和她表弟拜过堂,订了娃娃亲。怎么能否言呢?再讲了她表弟现在是食品站的职员,能买到猪下水、鹅杂碎。而你一个乡村小教,清水衙门,什么都捞不到。”

    她唠唠叨叨,狗屁倒灶讲了许多,说得神乎其神,使人惊讶不已。黄竹林只听懂了一半,觉得好奇,便追问:“有这等事儿?”

    那女的继续说:“哪还有假!再讲了,你们这种家庭,我们不能把女儿往茅坑里推--嫁给外流佬?臭名外扬!这婚必须退!”他们有充分理由要退婚。

    僵持了一会儿,那男的追问:“这婚,退还是不退?他步步逼紧。

    王光勤想了一下说:“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也不破一门婚’。退婚,我不能答应!儿子的婚事我答应了也不算数呀?”

    “算数,算数,你答应了就算退了,一言九鼎,退!就这么定了。”他见缝插针,趁火打劫。又说:“不过,还有一事,我走时,你必须给我放三十六个大鞭炮送我出村。我女儿是被人哄骗的、耻辱的,必须洗刷这退婚的晦气!”

    王光勤思考了一下,说:“这没有必要吧?我们白鹤塘村没有人认识你,也不知道这桩婚事,放了炮也是白搭。”

    “要放,要放!这是民俗规矩。”他真是蝙蝠身上插鸡毛--怪鸟!

    “好好,照办就是了。”王光勤娶儿媳妇遇上这等窝囊事,倒霉!为了息事宁人,他还是用三十六个炮竹劈里啪啦送走了这对瘟神。

    夫妻俩好端端淘了一饱气,心里很不是滋味。晚上光勤满心愤慨地打电话给小俊,说:“俊俊,今天张爱宁的父母来退婚,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的婚姻事她父母不同意?如果大人不同意就不要强求哟,免得大家不愉快。”

    小俊在电话里讲:“爸,妈,我知道了。没有你们的事,甭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小俊立刻把此事告诉了张爱宁,张爱宁十分气愤,跑回家在父母面前大发雷霆,嚷道:“天下怪事,女儿的婚事父母去退婚?真不可思议!是我嫁?还是你们嫁?你们这样做是剥夺我的人生自由和幸福!损害我的名誉。知道吗?婚烟自由,你们不能干涉,我非王俊不嫁!我的终身大事不能被你们给搅黄了!”

    父母拗不过倔强脾气的女儿,只能罢休。

    过了几天,张爱宁的父母又来了,而且带了个人来。

    王光勤又担心起来,见了面,说:“客人,你女儿的婚事你不是给她退了么?怎么又来啥?”

    张爱宁父亲说:“女儿大了,父母做不了主,这婚退不了,决定嫁给你儿子。但是我们女儿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还花钱读了书。你们娶儿媳妇总不能当铁公鸡,一毛不拔吧?”

    言下之意黄竹林听懂了,忙说:“对对对,都是做父母的,拉扯大一个小孩确实不容易。你们不说我们也心中有数,一般化,讨媳妇吗,当花的一定要花,你给个底吧。”

    “那当然喽,‘白猫白狗不看家’,不花钱的媳妇不贴身。我们是特地请了媒人来说话的。”

    看来,姓张的是有备而来。王光勤犹豫了一下,说:“这个?现在两个孩子都不在场,讲聘礼妥当吗?最好要他们知道吧?”

    “怎么不妥当?舍不得花钱娶儿媳妇?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张爱宁的父亲毫不客气。话音刚落而她母亲接着说:“我女儿不是别人家的女儿,是读书人,拿工资的老师。看来这朗朗书声是帮你们家读的喽?想不花钱娶回一个拿工资的媳妇,多好的美差事呀?”她哩哩啦啦又说了一大堆。

    看来这事不花钱是挨不过去了,竹林说:“是是,亲家母说得对,应该花钱。”

    “谁是你亲家母?一分钱没出手,这‘亲家母’都叫起来了!”竹林说罢那女人接口就攻击,弄得竹林很是尴尬。

    “花钱,花钱。那请媒人谈谈吧?”王光勤知道,这次两人是为钱而来,想不花钱是挨不过去了。

    这时媒人慢条斯理地说:“既然双方谈成了,那我就说两句。看来男方条件并不好,谈多了也没有用。就以目前一般行情:要三转一响,即缝纫机、自行车、手表这三转和收音机一响。另外88块钱礼金、36套嫁衣,其中必须有一套是灯心绒的外套和一件的确凉的衬衣;再加上起床礼、上轿礼、红包等,一并折合380块钱。这不为多吧?”

    “哎哟!这么贵呀?”黄竹林听着惊呆了,把舌头一伸冲出了一句。

    “嫌贵呀?你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那男人轻飘飘地一句。

    王光勤慌忙说:“不贵,不贵,就这么定了。这又不是买萝卜青菜,还讨价还价。”

    “真是的,我女儿一年工资就给你们挣回来了,还说贵呢?又不看看货色?”张爱宁母亲总算说了-句真心话,竹林没有吱声了。

    “一次付不清吧?今天付多少?”

    “今天先付200元,行吗?”

    “行行行,亲家公出手阔绰,爽快!”对方满口答应,看来这付了钱则“亲家公”喊成了。

    王光勤拿出20张红彤彤的拾元票子交于媒人,成交。三人满意地离去了。

    当晚,王光勤又是一个电话给王俊,告诉他此事。

    小俊在电话里埋怨父母:“你们怎么随便给他钱呢?这有多难看呀?好吧,给就给了,以后此事不需要你们操心。”

    同样,小俊把带媒人上门讨礼金的事,一一告诉了张爱宁。张爱宁觉得父母太贪心,回家对父母大发脾气,嚷着:“怎么啦,你们把我当商品卖了?我,我只能卖380块钱?!低估我了!你们的脑子也太僵化了,婚烟买卖根深蒂固!什么‘起床礼’、‘抱轿礼’呀,多难听呀?赶紧把钱拿来还给人家,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她父母哑口无言,觉得女儿言之有理,拗不过她,便乖乖地把钱拿出来给女儿。第二天,王光勤如数收到了退回的礼金钱。

    人们说有儿子娶儿媳妇难,谁知有女儿出嫁也难!近日来张爱宁的父母为了嫁女儿的事操碎了心:有关礼品事、嫁妆的事、看日期、合八字、请客等等千头万绪,忙得不亦乐乎,总想把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但是总是心与愿违,往往是弄巧成拙,没有做到一件顺顺当当的事。

    又相隔几天,两老人又带着媒人登门来了。算来这是三顾茅庐了。

    面见王光勤夫妇说:“亲家,我女儿说了,现在是新社会新婚姻法,不能收礼金钱。我拗不过她,同意分文不取把女儿嫁给你儿子。但是我左思右想,这婚宴总少不掉吧?”

    “对对对,那是自然的,婚姻是人生一辈子大事,不能马虎。不但要办,还要办得体体面面的。”

    “对了,亲家的想法和我一样要面子。告诉你吧,我也是要脸面的人,则嫁女儿是大事,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要请到。我家亲戚朋友多,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姑阿姨、叔叔婶婶,大伯大妈......还有众多的同事、朋友,最少要十二桌子。民俗说:女方来客男方请酒。并且要到县城大饭店办,还得请伴娘伴郎,搞婚庆仪式。”

    张爱宁父亲七七八八又说了一大堆。黄竹林听了心怦怦直跳,刚想开口回话,欲打点儿折扣,被王光勤打手拦住了。事到今天,于情于理也不宜多说了。礼金分文没要,这婚宴酒必须大办一次了,再不能回绝了。

    “好好好,应该去县城大酒店办,你把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多多益善,不折不扣,大办特办酒席!”王光勤满口应允了。

    “爽快,不亏是做大事,有风度的亲家,这样我们两家可以大大光耀门庭了。好,今天有媒人作证,可不能言而无信呦?”张爱宁的父母如愿以偿。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王光勤响亮地回答着。

    张爱宁的父母非常高兴,他将要借这个机会把亲朋好友都请来,一则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可以光耀门庭,二来可以回收大量礼金,便高兴地回府。

    在以后的日子里,张爱宁父母日夜期待着女儿结婚的佳期,操劳着办喜事的事宜。他天天在家写请柬,准备了一大叠。连上面的一个个字迹、格式、称乎都很讲究;亲朋好友们也握着礼金,眼巴巴等待喝喜酒。都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在那百鸟啁啾的春天里等过了繁花似锦的夏天,又等过了满山叶红的秋天,转眼迎来了雪花纷飞的冬天,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张爱宁的父亲在家心急如焚,度日如年。也曾去学校问过几次女儿,都没有得到确定的日期。一直等待到炮竹声声过大年了,年初二大早,阳光明媚,喜鹊满树叫喳喳,张爱宁带着她的爱人王俊柔情蜜意地双双给老丈人、老丈母拜大年来了。

    王俊拎着礼物进门向二位老人恭恭敬敬地鞠躬,说:“岳父、岳母在上,女婿王俊给你们拜年了。”

    “什么呀?!这婚还没有结,拜什么大年来了?”老丈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地嚷道。

    “你们怎么啦?没有办婚庆倒提前双过门了?”老丈母也惊奇地问道。

    女儿张爱宁拿着红彤彤的结婚证笑嘻嘻地说:“爸爸,妈妈,我和王俊早就结婚了,办了婚事,入了洞房。你看这是结婚证。现在流行旅行结婚,我俩去年暑假外出旅行结了婚,愉快地度过了怡人的蜜月,享受了快乐的二人世界。现已一切办妥了,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呗。”

    “嘿,死丫头,惊喜!惊喜!真把人急死!怄死!气死!”她父亲恍然大悟,瞪大眼睛骂道。

    她母亲神情沮丧地说:“家里的亲戚朋友还在等待喝喜酒呢,喝个屁吧!”

    张爱宁嘻嘻地笑着。

    女儿的婚姻自由和倔犟的脾气,足以使父母愁肠满腹。安排的婚事全落空:娃娃亲没有办成;该收的礼金没有收回来;欲借婚庆请客,光耀一下脸面,反而抹了一脸黑;忙碌了这一年四季,只落得一脸愁容。到头来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神奇,浪漫,有趣。

    娶儿媳妇的事使王光勤夫妻俩回味无穷。取来一个好媳妇,好比添了一个贴心女儿;取来一个坏媳妇,或许丢了一个孝道儿子。而王光勤和黄竹林呢?倒是不费吹灰之力,一毛没拔,如愿以偿,娶到了两个有文化、有工作、行孝道的好儿媳妇。

    黄竹林高兴地道:“啊!老天爷有眼,赋予我们的生活是如此多滋多彩,真令人愉悦!”

    王光勤却说:“人生好比吃黄连,苦到头,甜自然会来。如果你害怕开始的苦涩,那就尝不到后面的甜蜜。只有那些坚持咀嚼的人,才有可能获得后面异常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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