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潮（3）
联邦188年7月4日__标准时间18:50__晨曦星__西里西亚双子巨塔__距离制裁生效10分钟
“无面者”站在量子传动信标中央控制枢纽外围被隔离起来的观察室里，他旁边是之前与他进行过休战谈判的苏瓦里安自治联盟特遣使节霍兹·瓦尔塔肯上将，和主持那场会议的西里西亚战争仲裁委员会见证官伊尔·翁查克。
还有十分钟，对联邦和帝国的制裁就会生效，届时，双方的军事舰船都会被禁止跃迁，军队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而联邦与自治联盟的休战协定在十分钟后也会正式生效。
至于自治联盟会不会去攻打帝国，“无面者”一点都不在乎，反正根据现有情报，他也不知道帝国龟缩在哪个角落里。尽管同为人类，若是自治联盟找到帝国并狠狠修理那些疯子一顿，他只会拍手叫好，甚至找几个联系得上的同僚开瓶香槟，一醉方休。
话说回来，如果帝国能藏好的话，他们反而占了很大便宜，毕竟联邦可是大出血才与贪婪的自治联盟达成休战协定。
男人用余光瞟了一眼瓦尔塔肯，后者正忙着用个人通讯器与其他人沟通，也许是在协调军队调动，准备接收联邦为自治联盟备下的厚礼。
现在这个时间，联邦的撤离行动应该已经结束了。男人努力不去想象，那些被抛弃的平民在自治联盟的统治之下会有何境遇。虽然人类殖民星系已经全部疏散，但外星种族的殖民星系中难免会有一些人类存在。
自治联盟会拿他们怎么办呢，是客客气气地遣返，还是卖给奴隶贩子，亦或是与其他“食物种族”一起圈养起来留作口粮？
男人背起双手，不再想这些事，他作为“无面者”的任务容不得半点动摇。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会继续待在晨曦星，作为联邦特使与瓦尔塔肯、伊尔共同监督休战协定的执行情况。这是一份比较轻松的差事，联邦最高议会还另派了一个军情局的高官来与他轮换，所以，他还有相当可观的休息时间可以在晨曦星挥霍消遣。
人生苦短，特别是对于他这种人而言。男人暗地里感到有些遗憾，因为萘尔特迪斯集团突然宣布，由于身体不适，索菲娅取消了近期的演出。不过晨曦星从来不缺少寻欢作乐的去处，毕竟，这里是“遗失的天堂”。
距离制裁生效还有五分钟。
观察室里又走进来两个西里西亚人，他们倒腾着细长的蜘蛛腿，迈着小碎步，走到男人和苏瓦里安人面前，接收他们带来的各自势力的军事部署情况，而后拿去和量子跃迁侦测记录做比对。
在制裁生效时，西里西亚人会标记自治联盟的每一艘军事舰船，以便在制裁生效期间实时监控。一旦自治联盟有违反休战协定的举动，参与违约行为的战舰就会被即时制裁。不过，有特遣使节的担保，男人对于这种情况倒不是特别担心。他衷心希望能从哪个口风不严的西里西亚人嘴里套出一点自治联盟的军事部署情况，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基本是妄想。
沉默。
还有三分钟。
伊尔·翁查克的通讯器上传来一条信息，他扫了一眼，对男人和苏瓦里安人点了点头。双方的军事部署情况符合休战协定的约定。
这是个好兆头。男人想着，对霍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苏瓦里安人也扭过头，咧开了三瓣颚。这个表情很吓人，不过深谙苏瓦里安人肢体语言的男人知道，这至少不是要打架的意思。
只要你们乖乖的，我才懒得理你们。
男人继续做出友善的姿态，一边和西里西亚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帝国可能在哪的话题，一边在心里想道。但话说回来，自从地球一役后，帝国全体人间蒸发了。这点很难办到，但也并非绝对不可能。男人觉得苏瓦里安人应该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帝国从地球撤退时的跃迁航迹很诡异，鄙会还在分析。”翁查克细声细语地说道。
让控制着量子跃迁网络的西里西亚人承认他们对帝国行踪失去掌握，看来帝国的确下了一番苦功夫。也难怪联邦军情局的分析员们一头雾水，无计可施。
好在跃迁禁令制裁是在量子跃迁传送协议上施加审查限制，所以，即便西里西亚人不知道帝国身处何方，制裁仍然能够对他们产生效力。
“Yesiragaminveazkt，uhevagen-nit`kaken-tasin`afr.（在我们面前，躲藏是没用的/徒劳的）”瓦尔塔肯恶狠狠地低吼道。
男人觉得霍兹这么说一半是出于仇恨，另一半则是在联邦特使面前是虚张声势。毕竟，如果帝国继续隐藏，自治联盟也无可奈何。
虽然联邦和自治联盟之间互相攻城略地，但双方一般不会对占领区内的平民大肆杀戮，或者至少先做一下种族区分再分别处置——食物总要先圈养起来才能吃得持久。对于那些不怎么好吃又一脑子“奇思妙想”的种族，自治联盟干脆转手卖给从中立世界来的奴隶贩子，让他们去当别人的麻烦，自己还能赚一笔。
帝国在这方面倒是公平的很，他们打着人类纯净主义的旗号，凡是携带有霸主寄生体的外星种族，一律格杀勿论。从字面上来看，帝国针对的是霸主遗毒；但实际上，这是一场无区分的种族屠杀，因为外星种族全部携带着霸主寄生体。
不过，屠杀占领区内所谓“被玷污者”的事件集中在帝国崛起之初的那些年，随着帝国第一任皇帝——斯巴达大帝病死，第二任皇帝在联邦110年登基，帝国似乎已经满足于重新划分的既得利益，与联邦秘密媾和。
早在斯巴达大帝“病重”消息传来的当时，联邦就怀疑这只是幌子，事实上帝国内部发生了一场篡位政变，因为从此之后再也没人见到过那位暴君。两年后帝国官方宣布斯巴达大帝驾崩，新皇帝登基。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乐见其成的联邦蜻蜓点水式地做了一点调查，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帝国给出的答复——巨额战争赔款，军队由联邦统一调度，对自治联盟协同作战，帝国自废羽翼，就此成为联邦的仆从国。
虽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位暴君当时显然没死。
几十年后，出于现在仍无法确切知晓的原因，帝国撕毁媾和协议，再度展开攻势，却只是引火烧身，每战每败，把早年间吞进肚子的殖民地又都吐了出来。经过几十年的压榨，帝国早已羸弱不堪，既然这个小老弟自己找死，联邦也乐得送他一程。
但在这个节点上，早已被联邦判定为死亡的帝国斯巴达大帝，不知打什么地方又冒了出来。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魔重新执政，帝国再度变得激进而危险，好似一条饥肠辘辘的毒蛇从冬眠中苏醒。不过，大厦之将倾，即便那个人天纵英才也是强弩之末。
帝国的行动被限制在了他们自己的领域中，太空战事不断失利，但地面争夺战的火焰却越烧越旺——帝国甚至在太阳系沦陷后，开始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誓要将负隅顽抗进行到永劫不复。
男人觉得帝国大概气数已尽，不禁可怜起被那个战争狂人拖进无底深渊的人类同胞。太阳系是岩层帝国的最后一块版图，他们现在完全成了星际流浪者。且不说他们的军队无法补给，他们的人民如何生存都是问题。无根之水能撑多久呢？
“无面者”默默听着瓦尔塔肯和翁查克争论跃迁航迹侦测的技术细节问题，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另一种可能。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一定是杞人忧天了。但是，自从帝国撤退之后，联邦潜藏的间谍也全部失联，军情局和最高议会确实有充分的理由继续焦虑。
30秒。
交谈声渐渐停歇，苏瓦里安人和西里西亚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与男人一起等待制裁生效的时刻。沉默中，男人在心里宽慰自己：一旦制裁生效，帝国即便策划了什么阴谋诡计，也因跃迁禁令无法实施，他们充其量只能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罢了。
量子传动信标中央控制枢纽上方投射出的可视化量子传送协议模型中，几个节点突然变成了红色。
“成了。”伊尔·翁查克简短地评论道。
霍兹·瓦尔塔肯满意地咧开三瓣颚哼了一声，朝男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他作为这场制裁中的最大赢家和休战协定中被监督方的代表，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
男人冷冷地望了一眼苏瓦里安人离去的背影，把目光转回西里西亚人身上。距离换班时间还早，他盘算着怎样才能从伊尔嘴里套出些有价值的消息。
假期啊，美好的假期……“无面者”一边想着，一边开心地把西里西亚人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眼神里有种掠食者般的不怀好意。
“无面者”站在量子传动信标中央控制枢纽外围被隔离起来的观察室里，他旁边是之前与他进行过休战谈判的苏瓦里安自治联盟特遣使节霍兹·瓦尔塔肯上将，和主持那场会议的西里西亚战争仲裁委员会见证官伊尔·翁查克。
还有十分钟，对联邦和帝国的制裁就会生效，届时，双方的军事舰船都会被禁止跃迁，军队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而联邦与自治联盟的休战协定在十分钟后也会正式生效。
至于自治联盟会不会去攻打帝国，“无面者”一点都不在乎，反正根据现有情报，他也不知道帝国龟缩在哪个角落里。尽管同为人类，若是自治联盟找到帝国并狠狠修理那些疯子一顿，他只会拍手叫好，甚至找几个联系得上的同僚开瓶香槟，一醉方休。
话说回来，如果帝国能藏好的话，他们反而占了很大便宜，毕竟联邦可是大出血才与贪婪的自治联盟达成休战协定。
男人用余光瞟了一眼瓦尔塔肯，后者正忙着用个人通讯器与其他人沟通，也许是在协调军队调动，准备接收联邦为自治联盟备下的厚礼。
现在这个时间，联邦的撤离行动应该已经结束了。男人努力不去想象，那些被抛弃的平民在自治联盟的统治之下会有何境遇。虽然人类殖民星系已经全部疏散，但外星种族的殖民星系中难免会有一些人类存在。
自治联盟会拿他们怎么办呢，是客客气气地遣返，还是卖给奴隶贩子，亦或是与其他“食物种族”一起圈养起来留作口粮？
男人背起双手，不再想这些事，他作为“无面者”的任务容不得半点动摇。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会继续待在晨曦星，作为联邦特使与瓦尔塔肯、伊尔共同监督休战协定的执行情况。这是一份比较轻松的差事，联邦最高议会还另派了一个军情局的高官来与他轮换，所以，他还有相当可观的休息时间可以在晨曦星挥霍消遣。
人生苦短，特别是对于他这种人而言。男人暗地里感到有些遗憾，因为萘尔特迪斯集团突然宣布，由于身体不适，索菲娅取消了近期的演出。不过晨曦星从来不缺少寻欢作乐的去处，毕竟，这里是“遗失的天堂”。
距离制裁生效还有五分钟。
观察室里又走进来两个西里西亚人，他们倒腾着细长的蜘蛛腿，迈着小碎步，走到男人和苏瓦里安人面前，接收他们带来的各自势力的军事部署情况，而后拿去和量子跃迁侦测记录做比对。
在制裁生效时，西里西亚人会标记自治联盟的每一艘军事舰船，以便在制裁生效期间实时监控。一旦自治联盟有违反休战协定的举动，参与违约行为的战舰就会被即时制裁。不过，有特遣使节的担保，男人对于这种情况倒不是特别担心。他衷心希望能从哪个口风不严的西里西亚人嘴里套出一点自治联盟的军事部署情况，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基本是妄想。
沉默。
还有三分钟。
伊尔·翁查克的通讯器上传来一条信息，他扫了一眼，对男人和苏瓦里安人点了点头。双方的军事部署情况符合休战协定的约定。
这是个好兆头。男人想着，对霍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苏瓦里安人也扭过头，咧开了三瓣颚。这个表情很吓人，不过深谙苏瓦里安人肢体语言的男人知道，这至少不是要打架的意思。
只要你们乖乖的，我才懒得理你们。
男人继续做出友善的姿态，一边和西里西亚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帝国可能在哪的话题，一边在心里想道。但话说回来，自从地球一役后，帝国全体人间蒸发了。这点很难办到，但也并非绝对不可能。男人觉得苏瓦里安人应该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帝国从地球撤退时的跃迁航迹很诡异，鄙会还在分析。”翁查克细声细语地说道。
让控制着量子跃迁网络的西里西亚人承认他们对帝国行踪失去掌握，看来帝国的确下了一番苦功夫。也难怪联邦军情局的分析员们一头雾水，无计可施。
好在跃迁禁令制裁是在量子跃迁传送协议上施加审查限制，所以，即便西里西亚人不知道帝国身处何方，制裁仍然能够对他们产生效力。
“Yesiragaminveazkt，uhevagen-nit`kaken-tasin`afr.（在我们面前，躲藏是没用的/徒劳的）”瓦尔塔肯恶狠狠地低吼道。
男人觉得霍兹这么说一半是出于仇恨，另一半则是在联邦特使面前是虚张声势。毕竟，如果帝国继续隐藏，自治联盟也无可奈何。
虽然联邦和自治联盟之间互相攻城略地，但双方一般不会对占领区内的平民大肆杀戮，或者至少先做一下种族区分再分别处置——食物总要先圈养起来才能吃得持久。对于那些不怎么好吃又一脑子“奇思妙想”的种族，自治联盟干脆转手卖给从中立世界来的奴隶贩子，让他们去当别人的麻烦，自己还能赚一笔。
帝国在这方面倒是公平的很，他们打着人类纯净主义的旗号，凡是携带有霸主寄生体的外星种族，一律格杀勿论。从字面上来看，帝国针对的是霸主遗毒；但实际上，这是一场无区分的种族屠杀，因为外星种族全部携带着霸主寄生体。
不过，屠杀占领区内所谓“被玷污者”的事件集中在帝国崛起之初的那些年，随着帝国第一任皇帝——斯巴达大帝病死，第二任皇帝在联邦110年登基，帝国似乎已经满足于重新划分的既得利益，与联邦秘密媾和。
早在斯巴达大帝“病重”消息传来的当时，联邦就怀疑这只是幌子，事实上帝国内部发生了一场篡位政变，因为从此之后再也没人见到过那位暴君。两年后帝国官方宣布斯巴达大帝驾崩，新皇帝登基。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乐见其成的联邦蜻蜓点水式地做了一点调查，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帝国给出的答复——巨额战争赔款，军队由联邦统一调度，对自治联盟协同作战，帝国自废羽翼，就此成为联邦的仆从国。
虽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位暴君当时显然没死。
几十年后，出于现在仍无法确切知晓的原因，帝国撕毁媾和协议，再度展开攻势，却只是引火烧身，每战每败，把早年间吞进肚子的殖民地又都吐了出来。经过几十年的压榨，帝国早已羸弱不堪，既然这个小老弟自己找死，联邦也乐得送他一程。
但在这个节点上，早已被联邦判定为死亡的帝国斯巴达大帝，不知打什么地方又冒了出来。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魔重新执政，帝国再度变得激进而危险，好似一条饥肠辘辘的毒蛇从冬眠中苏醒。不过，大厦之将倾，即便那个人天纵英才也是强弩之末。
帝国的行动被限制在了他们自己的领域中，太空战事不断失利，但地面争夺战的火焰却越烧越旺——帝国甚至在太阳系沦陷后，开始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誓要将负隅顽抗进行到永劫不复。
男人觉得帝国大概气数已尽，不禁可怜起被那个战争狂人拖进无底深渊的人类同胞。太阳系是岩层帝国的最后一块版图，他们现在完全成了星际流浪者。且不说他们的军队无法补给，他们的人民如何生存都是问题。无根之水能撑多久呢？
“无面者”默默听着瓦尔塔肯和翁查克争论跃迁航迹侦测的技术细节问题，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另一种可能。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一定是杞人忧天了。但是，自从帝国撤退之后，联邦潜藏的间谍也全部失联，军情局和最高议会确实有充分的理由继续焦虑。
30秒。
交谈声渐渐停歇，苏瓦里安人和西里西亚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与男人一起等待制裁生效的时刻。沉默中，男人在心里宽慰自己：一旦制裁生效，帝国即便策划了什么阴谋诡计，也因跃迁禁令无法实施，他们充其量只能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罢了。
量子传动信标中央控制枢纽上方投射出的可视化量子传送协议模型中，几个节点突然变成了红色。
“成了。”伊尔·翁查克简短地评论道。
霍兹·瓦尔塔肯满意地咧开三瓣颚哼了一声，朝男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他作为这场制裁中的最大赢家和休战协定中被监督方的代表，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
男人冷冷地望了一眼苏瓦里安人离去的背影，把目光转回西里西亚人身上。距离换班时间还早，他盘算着怎样才能从伊尔嘴里套出些有价值的消息。
假期啊，美好的假期……“无面者”一边想着，一边开心地把西里西亚人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眼神里有种掠食者般的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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