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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断肠声里忆平生

    “肖尚书,没有殿下的旨意,您不能进去。”众人闻声望去,似是蓬莱殿前的金吾守卫与来人起了争执。

    “罪臣肖秉莘求见皇后殿下。”

    “都说了没有殿下旨意您不能进去,您这又是何必?”

    “何人在此喧哗?”皇后本以为这场闹剧已谢幕,刚想打发他们出去,又听见门口传来一声通传。

    “启禀皇后殿下,礼部肖尚书求见。”

    清婉注意到,身侧一直端坐着的徐婕妤神色微微一变。

    “肖尚书何事求见?传。”

    皇后淡淡撂下一句,如果是在平时,皇后一定会怀疑,前些日子肖府失火,听闻肖尚书葬身火海,不知今日怎么出现在殿上。

    但当她看见平素坦荡爽朗的贺兰敏之,还有身边那个果敢英气的杨二娘子,便已心知肚明,再问反倒像是兴师问罪。

    清婉神情有些恍惚,昨日她去请肖尚书时,肖尚书的态度坚决,今日只身闯殿,不知道唱的是哪一出。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肖尚书已褪下官服,双手奉冠,自带镣铐,跪于皇后面前。

    “肖老这是做什么?瑶华,去扶肖尚书起身,赐座。”

    瑶华闻言默默应下,又添了一个蒲团在殿侧,扶着年近古稀的肖尚书坐在台阶下的桌案旁,为他倒了一杯茶。

    肖尚书连连拜谢,却并未伸手去接,此时的武三思见肖尚书这副打扮,心中骇然,佯装恼怒道,“肖尚书,今日你这番打扮来见姑母,实在是不成体统……”

    皇后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肖老今日上殿,可是为了这几个孩子?”

    皇后遥遥示意了下面前的敏之和清婉,肖尚书一愣,只摇头说道,“今日,臣有一私事,想与殿下坦白。”

    “洗耳恭听,”皇后似乎对面前这位年迈的礼部尚书礼敬有加。

    “臣记得大概是三四十年前,连年旱灾,周边乡野村民年年颗粒无收,再加上朝堂纷争不断,故而求学之路异常艰难。进士及第后,曾暗自立誓,定要倾毕生之所能,接济天下有学识,有才能的寒门子弟,供他们读书成才,为国尽忠。”

    “肖老言出必行,如今,已然是桃李遍天下了。”皇后笑着,转头又看向默不作声面露戚色的徐婕妤,“静姝亦是您的得意门生。”

    “皇后殿下谬赞了,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为了接济天下寒门学子,臣倾尽家财,创立书塾,不收分文,婕妤当日,便是误闯了学堂,才与臣结识的。”肖尚书提起当年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似是在回忆着什么难以忘怀的过去。

    “哦?还有这样的事?”皇后来了兴致,眯起弯月般的眼眸看着身旁的徐婕妤,“静姝,你可从未向我提起过。”

    “幼时顽劣罢了,我曾不服私塾中自诩学识渊博的青年才俊,想与他们比上一比,这才误打误撞,遇见了肖尚书。”徐婕妤笑道。

    “是,臣至今记得徐婕妤与那些学子们斗诗时的样子,左不过是十一二的年纪,竟丝毫不畏惧,文采斐然,对答如流,可谓是当世奇才。可偏偏徐婕妤说,我志在成为一方巧匠,而非摘词品句的酸腐之人,所以拒了臣的拜师之邀。”肖尚书笑着说,面前的皇后看着身旁的徐婕妤,淡笑着摇了摇头。

    “后来,我也还是每日都去私塾,不过,每次肖尚书问起,我每次都说,要么是恰巧路过,要么就是,无事可忙,跑来偷闲。”徐婕妤饮了一口茶,面颊上泛起被绛红色的裙摆掩映的薄红。

    “所以今日,肖尚书这番打扮,便就是想来讨一杯茶喝叙叙旧。”笑也笑了,皇后拢了拢自己的微松的发髻,想言归正传。

    只见肖尚书面色微沉,说道,“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倒也过了几年,直到,永徽年间,就是皇后殿下您刚刚册封昭仪,李忠大皇子继位太子的那年,我家中老母因为病重,却也拿不出银钱诊治,便擅自做主,动了给当时太子办生辰宴的银钱,想着过些日子就补上亏空,却不料,此事被萧妃拿来做了文章,间接害死了当时太子的生身母亲。许是天意使然,即便我动用钱款为母亲治病,母亲最终,也是驾鹤西去了。”

    肖尚书说完,面上不悲不喜,默默了良久。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肖老纵然有错,为母治病动用国库银钱,也是无奈之举。”皇后面带愁容,她深知唐律严明,私动国库银两,轻则流放,重则立斩于市。

    “殿下,臣原本想着,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便不会再被人提起了,直到那一日臣,接到了武将军府上的来信,细细描述了当年事的来龙去脉,臣心怀感愧,又生怕此事暴露,便听从武将军的指示,将无遮大会祭礼正堂的钥匙借给了武将军,事后,也亲眼看见武将军将曲侍郎布置好的物件替换成残次品,臣本意并非如此,奈何有把柄在武将军手中,臣实在……”肖尚书老泪纵横,心中感愧不已,“臣有负陛下和殿下的重托,曲侍郎为人刚正不阿,又和臣年轻时一样,愿为寒门子弟出头不惜与权贵争执,臣却将他亲手送至了详刑寺。”

    皇后看着肖尚书的陈词,心中五味杂陈。

    当日,肖尚书动用国库银两为其母治病,是出于孝。

    后来,因武三思手中有他当日匿下脏物的把柄而为武三思做事,是出于惧。

    今日,在这蓬莱殿前将所有事情合盘托出,是出于愧。

    他曾是一个倾尽家财广济天下寒士的青年才俊,也是为了母亲的病往复奔走堪称孝悌的子孙,他将仁义道德奉为金科玉律,信仰了半辈子,却又因一个不得已的错误,执念了近半生。

    皇后不知该如何处置于他,更不知该如何宽慰于他,最后,便也只是破例命徐婕妤,扶他回肖府休息,并派御林军把守,以防有人再度趁虚而入。

    处置好这一切后,皇后一眼便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武三思,冷冽的目光吓得他浑身一颤,只听她厉声问道。

    “武三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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