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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人天无地著相思

    夜里,阿昭捧着书卷倚在床榻前,清婉照旧去替她添灯。

    “绾绾,裴行俭将军回京城了吗?”阿昭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嗯,”清婉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对自己的坦诚后悔不已。

    “近日未在朝堂上见他,是身体不适吗?”阿昭听到裴行俭回京,又来了兴趣。

    “嗯,是,裴将军这些日子一直在府上休养,不曾出门的。”清婉想找个理由含糊过去,免得师父也夹在他们夫妻间左右为难。

    在宫中呆了三天,清婉也算是看出了如今的形势。皇帝和皇后虽然不明说,但是私底下暗暗较劲着,只让朝中大臣对于高句丽的事纷纷站队,互相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什么时候能把话放在明面上说开了,这事才算过去。

    不过看眼下这局势,陛下的赢面不大。

    毕竟他要是真的想赢,不管不顾的下旨出征就行了,他迟迟不决断,只是因为他打心眼里还是在意皇后的想法而已。

    这个道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偏偏……

    那日夜里,清婉躺在蓬莱殿的偏殿内安然入睡,梦魇却悄悄攀上了另一个人。

    “陛下,武家的二娘子到了。”那是太宗朝时,太宗近身服侍的王公公,此刻正无不恭谨的向太宗介绍着。

    “就是杨恭仁举荐的,武士彟之女?”太宗转身,威严狭长的凤眼上下打量着面前跪拜的女子,“抬起身来,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名……”年轻的阿昭刚要回答,却见太宗上前,挑起她的下巴,看着阿昭如花苞一般娇怯的模样,不怀好意的笑道。

    “还算是个美人坯子,朕赐你一名,就叫武媚吧。”

    阿昭欲言又止,但对上身边王公公示意的眼神,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下了。

    一连数日,她就在宫里住着,时不时被贤妃杨子衿叫去喝茶说话。杨子衿虽是她的表姊,但对于这素未谋面的阿妹,似乎总是不那么满意。

    何况不久之后,杨子衿失宠被遣回府,连孩子都被过继给了齐王,在这深宫中,她虽没了依靠,却也落得清净。

    她就悄无声息的住在才人院里,听着落花微雨,空耗了三四载光阴。

    太宗偶有召见,也就是让她在一旁侍奉笔墨,或铺床铺,宴会上端茶倒水,狩猎时陪着骑马射箭,做些简单但没什么意思的活。

    直到她遇见李治。

    她是在太液池畔,第一次见到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长孙皇后离世后,李治和晋阳公主,就被唐太宗带在身侧,甚至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当日她从才人院偷偷跑出来,本想去藏书阁寻些书看,不料撞见了圣驾,于是,她悄悄躲在太液池旁的梨树下,唯一出卖她的,是垂在地上没来得及收回的衣摆。

    一双干净细挑的手拾起她身侧的书卷,站在梨树后微微笑说,“娘子,太液池上风这么大,你躲在这干嘛?莫不是想偷听陛下处理政务?”

    她转身回头,对上了那一张清澈的少年面庞,她并不认识面前的人,从他手中把书抢回来,毫不客气的说道,“那你在这干嘛?白日里吃多酒了,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偷听了?”

    李治微微一愣,但是看清她的容貌后,眼底不由得亮了亮,“是你?”

    阿昭的梦到这便戛然而止了,她自浅寐中醒转,想起自己与李治初见时候的样子。

    发髻松散,衣摆上也沾了泥土,偏偏那郎君凤眼高挑,肤色白皙,说不出的俊朗威严。

    所以,李治总是说在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她了,但是她从来不觉得,他们的初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丝毫不庄重,完全不得体,唯美更是一丁点都没有。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治的呢?

    可能是自那以后,她常去藏书阁,总能看见李治在一旁看书,目光偶尔交错时的会心一笑,便足以让她开心一整天。

    可能是被长乐公主刁难的时候吧,因为她生的貌美,宴会上,长乐公主的驸马多看她了两眼,她便被公主命令举着滚烫的酒壶,是李治看不过眼,替她解的围,宴会后她去拜谢时,李治递给她一瓶药,眸中难掩担忧。

    可能是太宗抱病的时候,她和李治一同在旁照看时,往往都是李治自己替她干了所有的活,让不眠不休的她得到片刻喘息。

    可能是……

    她不愿再想了,把手覆在脸上,半晌才拿开,便着履下殿去,点亮了殿里的一盏孤灯。

    她其实是不愿意回想自己从前在深宫中那些孤寂寒冷的深夜的,她在那样的环境里,呆了整整十二年。

    那十二年里,没人知道她心中的苦楚和煎熬,她忧心家中的父母姊妹,她受尽了太多人的玩笑和冷眼,哪怕是与自己有血缘的齐王妃杨子衿,看她时也如同在看一颗棋子。

    她从前是那么热闹的一个人,但那十二年里,她所有的热情和纯澈,都被沉稳和隐忍代替。

    所以她如今,最怕的就是漆黑寂静的夜。

    直到她遇见李治,李治对她说,他更喜欢从前那个阿昭,狩猎场上红衣烈烈,说不尽的意气风发。

    他说,在我面前,你不用再顾及任何人的想法,只要是你,便足够我喜欢。

    他说,他不会再留阿昭一个人守在这长夜里,淹没在这深宫中。

    可是今晚,他还是留了阿昭一个人。

    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敲门声,一位守夜的侍女发觉蓬莱殿灯火燃起,便匆忙去寻了清婉。

    “殿下,”清婉揉着半开半阖的眸子,手中持着一盏烛灯,复又将门扉合紧,正对上阿昭低沉的面色,“殿下怎么不睡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阿昭淡淡摇头,扯出一丝笑意,“我没事,你回去睡吧。”

    如果瑶华在,她断不会信阿昭此时的鬼话。

    但清婉并不懂阿昭的过去,听见阿昭发话便讪讪退下了,走之前甚至还想帮她熄灭殿前的烛火。

    “不必了,”阿昭轻声说道,“留一盏吧,太黑了。”

    清婉随即收回了想带走烛台的手,打着哈欠躬身而退。

    一连几天,清婉发现,几乎每一夜,阿昭都是半夜三更就挑灯起来,然后一直坐到天明。

    她终于觉得事情不太对了,这日清晨,趁着阿昭补觉的空闲,跑去东宫找贺兰敏之商议。

    “你说我姨母睡不安稳?叫医官了吗?”敏之神色有些紧张,“要不,告诉陛下也行。”

    清婉摇摇头,“没有,殿下不让我找医官,更不让我告诉陛下。”清婉托着腮,垂头丧气的说,一向机灵的她此时也没了主意。

    “这可怎么办,”敏之的大脑飞速转着,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在几个进宫的道士身上,眸中泛起微光,“我有办法了,你先这样……”

    三日后,紫宸殿内。

    “皇后最近怎么样了?”李治头也不抬的看着奏章,时不时用朱笔批阅着。

    他以为这样问一句,便能显得自己漫不经心。

    “奴去看了,一切安好,只是洛尚宫告假出宫去了,殿下身边是司工少卿杨思俭家的杨娘子陪着,时常能和殿下说说话。”

    “嗯,”李治淡淡的点了点头,手中的笔又快了几分。

    “只是……”刘公捧着茶水站在李治身侧,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你就说,”李治抬眸,面上阴云笼罩着,吓得刘公手中的茶盏微颤。

    “宫里有传言说,殿下从外面的道观请了位女道士回来,大概每日酉时都会请去蓬莱殿,直到亥时才出来。”刘公恭恭谨谨的替李治添了壶茶,并且特意强调了下,是女道士。

    我可就能帮你俩到这了,刘公在心里想着,洛尚宫能找个由头出宫去,他可没什么理由,只能盼着这俩人什么时候重归于好,他耳畔才能落个清净。

    果然,皇帝听了刘公的话,脸色又暗沉了几分,重重将笔砸在桌上。

    “今晚你跟朕走一趟,去蓬莱殿,朕倒要看看皇后在跟那个道士搞什么名堂。”语气昭然是愤怒的,他实在是想不通,有什么事不能对他说,偏偏是要从外面请一个道士回来。

    “陛下,是女道士。”刘公讪讪的补充了一句。

    “女的也不行,”李治起身,嫌窗外蝉声扰人,又猛地阖上了窗子,“你去蓬莱殿盯着,有什么消息,赶紧回来告诉朕。”

    夏日将尽,已近初秋,今夜的夜色比前几日更浓了些,女道士刚刚只身走入蓬莱殿,刘公便赶忙回来向李治通风报信,此时,他们正乘着轿辇往蓬莱殿而去。

    “听说了没,皇后殿下领了个道士进宫,这都好几日了,每日都是黄昏入宫,深夜才遣返,不知是在做什么?”一个小宫女躲在蓬莱殿墙外听墙角,与身旁的小姊妹窃窃私语。

    “反正定是些见不得人的事,要不然,什么事情非得在夜里做啊,我猜啊,没准是在行厌胜之术呢。”不远处,蓬莱殿的掌灯宫女闻声而来,她名叫伏瑶,人如其名,生的明艳俏丽,嘴也厉害。

    “伏瑶阿姊好,”小宫女恭恭敬敬的行礼,伏瑶却不屑一顾,转身欲走。

    “慢着。”一道清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得伏瑶神色僵了僵。

    螳螂捕蝉,竟还有黄雀在后。

    “把你刚才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再说一遍。”李治看着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王伏瑶,用随手捡的一根树枝挑起她的下巴,似是在看一个厌恶至极的物件。

    “是……”

    虽是夜里,蓬莱殿内依旧灯火通明,与过往没什么不同,唯有……

    “砰”,李治一脚踹开了殿门,看见阿昭穿着素色的寝衣坐在案前,小腹微微隆起,身前坐着位闭目的女道士,除此之外,殿中再无旁人,而她们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激灵。

    随后,李治大步流星的踱步至殿内,将他的披风一把搭在了阿昭肩上,将她稳稳的护在身后。

    “拿下!搜!”

    李治一声怒喝,殿前值守的金吾尽数冲进蓬莱殿,在宫殿内翻箱倒柜,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而另一队卫兵,则奉命跑过去按住女道士,气势汹汹的样子震得阿昭心头隐隐不安,甚至还有些不长眼的,竟然想跑过去摁阿昭的肩膀。

    结果当然就是,被李治一脚踢开。

    “朕叫你拿下她,朕叫你碰皇后了吗?”李治带着十足的怒气吼道,余光瞥了瞥阿昭看不出喜怒的脸。

    匆忙间,一个仆从打碎了蓬莱殿的茶盏,落地时的清脆惹得阿昭不禁皱了皱眉。

    “朕说搜,让你砸了吗?看完放回去。”李治似是看什么东西都不大顺眼,恶狠狠的命令着。“今日奉旨搜查的,回去都给朕领二十军棍。”

    王伏瑶跪在蓬莱殿上,被李治迎面而来的怒气吓得一激灵,她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狂风骤雨还是富贵荣华。

    “回禀陛下,蓬莱殿中没有任何行厌胜之术的器具。”一位侍从在殿前行礼回话,李治暗自松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寒光扫视着殿前跪着的道士和宫女。

    “你还有什么话说?诬陷皇后,罪无可恕。”

    王伏瑶连连叩拜,“陛下,奴是口不择言,求陛下饶恕,陛下……”

    还未及她说完,李治就已经示意刘公将人带下去杖毙。

    而瑶华正巧赶在此时回宫,见清婉神色焦急的等在蓬莱殿前,连忙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洛尚宫,您可算回来了,”刘公亦在门外,此刻像是看见救星一般,“您快进去吧,里面可要闹翻天了。”

    于是,瑶华和清婉进门时,便看见阿昭端坐在案前,转过身去背对着李治,不肯正眼瞧他。

    “所以,你深更半夜请了个道士来讲学,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治的语气较比刚才已经缓和了许多,但是阿昭依然不爱和他搭话,无论李治怎么问,都一句话也不说。

    正是僵持不下间,清婉只身上前去,试图解释说,“启禀陛下,殿下这几日总是睡不安稳,所以臣女……”

    阿昭不出意料的轻咳一声,借机打断了她的话。“人是我请的,就只是讲学而已,绾绾,瑶华,送道长出去。”

    阿昭这么说,显然是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见状,清婉和瑶华对视一眼,也只能奉命告退。

    此时蓬莱殿内,只留下了李治和阿昭两个人。

    “你要干嘛?”阿昭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的转身,开口问道。

    “这话也得先问你,”为着攻打高句丽的事,李治本身就不太高兴,再加上阿昭不按规矩从宫外请人来,他就更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你先是针对高句丽的事拉拢朝臣站队和我较劲,而后,夜深人静了,从宫外请了个道士进来讲学,我是你郎君,这样的事,说什么也得来看看吧。”

    话虽然很在理,但是毕竟,永远不要和女孩子讲道理。

    尤其还是怀了孕,变得比平常更敏感易怒的阿昭。

    “看完了没?看完了走。”

    阿昭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此时并不想和他争辩什么,恶狠狠的抛下一句,见李治迟迟不肯离去,拂袖欲走。

    李治的面色微微一愣,他并没想让阿昭生气,甚至,看着阿昭生气的样子,他反而从心底里觉得很可爱,想多看几眼。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擒住了阿昭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放开我!”阿昭试图将自己的手腕抽出,奈何她越是挣脱,李治反而攥得越紧。

    “我不放,你为什么处处和我作对,为什么你睡不着觉,宁愿从宫外找一个不相识的人讲学,你也不去找我,你还当我是你郎君吗?”李治眸色中被怒意浸染,近乎偏执的问着,一想到这些,更是怒从心起,将阿昭雪白的皓腕捏的青红,另一只手近乎疯狂的解自己的衣带,全然忘了她此时还怀有身孕。

    “你别碰我!”

    阿昭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才将李治推远了些,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李治的脖颈。

    而下一秒钟,他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推我?”李治意识清醒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瞪着阿昭。

    阿昭盯着自己的手愣了片刻,见李治的眸中染上一层委屈的神色,虽心软了些,但还是用含着水汽的眼睛望着他,左手揉着自己几乎被捏碎的手腕,试图岔开这个话题,义正言辞的说道。

    “高句丽的事,如今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南方水灾频发,辽东战事不停,外邦诸国虎视眈眈,高句丽又和倭寇集结,你现在出兵,让那些将士去做什么,让那些交不齐赋税的百姓做什么?送死吗?”

    “如今好不容易收复百济,就快大功告成了,你现在说要缓兵,要休养生息?等我们的将士修养好了,倭国和高句丽的兵将也都吃饱了,到时候打起来只会更劳民伤财!”

    “那不是还有以后吗?现在高句丽局势一片向好,等他们国家动荡时再打也不迟。”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眼下即是最好的时机!”

    “当年隋炀帝也是如此想,倾举国之力三攻突厥,然后呢,落得个惨死江都的下场。”阿昭这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实在是被气的口不择言。

    李治听阿昭这样说,当即拍着桌案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阿昭也是个执拗的人,话即说出口,就没有收回来的余地,“你如今这般急功近利,焉知不会步了隋炀帝后尘?”

    李治见阿昭态度如此坚决,甚至不惜顶撞他也要阻止他出兵,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但是他一想到今日被自己的妻子这般对待,还是愤怒多过于清醒。

    如来时一样,他一脚踹开殿门,拂袖而去。

    而与来时不同的是,他又在蓬莱殿门前停驻了片刻,寻了个灯火昏暗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瑶华,”李治走后,阿昭独自将他推倒的奏章逐个捡了起来。

    “把这些奏章,送回紫宸殿,我就此不管,也落得清净。”

    瑶华见阿昭此时心情不好,原本以为她是说气话,直到阿昭的目光清清冷冷的看下来,才领命而去。

    “绾绾,”阿昭扶着案台坐下,似是被气得狠了,她抚着自己的心口顺着气,又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小腹,过了许久,复又开口嘱咐清婉。

    “别向任何人提起,你举荐道士入宫的事。”

    “是,”清婉低头说道,“殿下,都是我不好,害得陛下发这么大脾气。”

    “这不怪你,政见上的事,我们俩也不是没吵过。你先回去吧,夜深了。”

    清婉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阿昭走去床榻时疲惫的神色,她还是静默转身关上了殿门。

    半个时辰后,紫宸殿内。

    “陛下,”刘公端着烛台,又为李治奉上一盏浓茶,来到通宵批阅奏折的帝王身侧,悄声说道,“司工少卿府杨二娘子,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传,”

    显然,他刚和阿昭吵过,心情并不是很好,甚至连刘公都觉得,杨娘子敢在这时候面圣,当真是女中豪杰。

    “臣女叩见陛下,”清婉恭恭敬敬的行礼,许是因为心虚,并不敢抬头看李治。

    “何事?”李治言简意赅,清婉顿时回想起,李弘在这一点上,和他还是很相像的。

    只不过李治是,看上去波澜不惊,心底里暗潮汹涌。

    李弘呢,看上去不通人情,实际上,帮高句丽征战抚恤灾民的是他,默默替贺兰敏之收拾烂摊子的也是他。

    果真是父子,都想做喜怒不形于色的山中之王,到头来,总是会为了在意的人一再退让。

    “陛下,臣女今日是想说,皇后殿下近日无法安寝,许是因为您。”

    “朕?”李治陛下的朱笔微微凝顿,似是在等清婉的下文。

    清婉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殿下这些日子总跟臣女提起从前的陛下,她说,陛下曾告诉她,不会再将她一个人留在深夜里。”

    李治没再说话,若有所思的盯着砚台,昔年情景犹在眼前。

    “殿下还说,陛下曾告诉过她,喜欢她真性情的样子,在陛下面前,永远不必唯唯诺诺。可是如今,陛下又拿出帝王的威仪,因为政见不同,生殿下的气。她并不明白,为什么陛下告诉她不必拘束,她听了您的话不再拘谨了,可是到头来,您却好像还是更喜欢她温柔恭顺的样子。”

    清婉终于将心中的不解合盘托出,见李治久久不说话,行礼而退,待她走后很久,等到殿前烛火燃尽,黑夜笼罩深堂时,李治端坐在案前,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随即,他起身推开紫宸殿的大门,趁着夜深,一路小跑到蓬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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