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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角声满天秋色里

    行至硖石县旁的一片树林间,清婉的笛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以为是清婉吹得累了,陪同的将士纷纷侧过头来看她,只见清婉一把将笛子扔给敏之,面色凝重的观察着周边的动静。

    耳畔传来一阵异响,清婉下意识的扔了一枚梅花镖,锋利的刀刃自树林间穿行,但久久未听到梅花镖落地的声响。

    “戒备!”清婉自身后拎出长枪,高声喊道,“保护太子!”

    话音刚落,约有数十人的一队黑衣剑士自身后树林中袭来,清婉持枪策马,往李弘的方向而去。

    贺兰敏之借了一把佩剑,同刺客搏杀。即便他在行武方面甚有天份,又在入宫后得名师指点,较比京城中的王侯公子不知强了多少倍。但面前的这些人,武功远在他之上,手起刀落间,将李治和阿昭留给他们的护卫清缴无数,活下来的寥寥无几,敏之和他们苦战了几个回合,终究也落了下风。

    冰冷的刀刃即将穿过敏之的胸膛时,清婉自敏之身后而来,他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银红长枪自他颈间刺去,生生斩断面前刺客的头颅。

    敏之自诩这世间无他惧怕之物,见此情状,也不由胆寒,暗暗佩服清婉的果敢。

    “退到我身后去,保护好太子!”清婉一把拉过敏之的肩膀,将他护在身后。裴璇也顾不得看热闹,不顾李弘的阻拦,自顾跳下马车,拎起身旁一柄流血的佩剑,往清欢和秦淮的方向而去,与清婉一前一后的把守着队伍。

    清婉虽是女子,但她曾与裴行俭征战,见惯了血流漂杵的沙场。所以,面对如今这景象,李弘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还能若无其事的施展着自己几乎无可挑剔的枪法,将大部分的刺客斩于马下。

    “杨将军,此战你有几成把握?”李弘掀起车帘,眸中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回禀太子殿下,十成。”清婉挑眉一笑,眸中杀意凛然。眼看着刺客只剩最后几人时,她将长枪别在身后,自衣襟中掏出一柄匕首,拎着面前那人的衣领,径直往他的胸口刺去。鲜血在她脸颊上蔓延着,她亦不为所动,冷冷问道。

    “说,谁派你们来的?”

    几乎是在她发问的瞬间,那人见再无转圜的余地,横下心撞上清婉的匕首,片刻便没了气息。

    剩下的刺客见无胜算,皆四散而逃,唯独有一人,往裴璇的方向逃窜着,手中长刀对准了她身旁的马车。

    “阿妹!”清婉的眼眸蓦地放大,但裴璇转身时,长剑已经刺去,千钧一发间,秦淮用手臂死死为清欢拦下一击。

    而后,裴璇将那刺客就地斩杀,秦淮手臂上伤口狰狞,长刀拔出时鲜血四溢。

    “秦淮!”清欢见秦淮为救她而负伤,心中愧疚难当,眼眶中泪水徐徐而落。她踉跄跳下马车,扶着秦淮坐下,细细地替他检查伤口。

    那一刀虽不致命,但深可见骨,她拿出随身准备的伤药,再难压抑住语气中的哽咽。

    清婉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眼中流光溢彩,似是窥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一场闹剧谢幕,车驾徐徐而行,清欢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洒在他受伤的手臂,轻轻替他吹气。

    “你忍一下,”

    许是因疼痛,秦淮的手不住的向后缩,清欢抬眼望去,只见他疼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汗珠顺着脸颊淌落,却还是柔声安慰着清欢,“杨三娘子,该忍一下的人是你。”

    清欢含怒含怨地瞪了他一眼,见秦淮的血还是止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滑落。秦淮打量着她的神色,蓦地闭嘴,伸出袖子,擦拭着清欢眼角的泪水。

    “别怕,死不了。”秦淮勾起唇角笑着,话一出口,却似想到了什么,眼底的光亮散去,面色愈发暗沉。

    替他缠着绷带的清欢发觉出异样,抬起湿润的眼眸问道,“怎么了?”

    秦淮凝重的神色只停留了一瞬,后又故作坦然,“若是有一日我死了,你就再在这京城俊俏的儿郎里,挑一个人做郎君。”

    这话不说还好,话一出口,清欢更不想搭理他了,她赌气般跳下车,死命勒住缰绳,过了许久才爬上秦淮的马,正对上一旁目瞪口呆的裴璇。

    “媆媆阿妹,你会骑马吗?”

    “不会啊,那有什么办法?马车里有人发病了,我不想与他同乘。”清欢话中怒意昭彰,裴璇见状只能赔笑,还是放不下心来,默默跟在她身后,没有与李弘同乘的肩舆中。

    车队缓缓行进着,清婉率队而行,生怕有人再伺机生事。裴璇则盯着清欢和她身下的马,看了一会,复又觉得,清欢虽不会骑,但这马似乎通人性,见清欢发着脾气,也不大去招惹,甚至不忘用尾巴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讨好一般。

    此相比较,裴璇得出了一个结论。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连马都比秦淮会安慰人。

    “媆媆,”秦淮掀开帘子,小声对一旁的清欢说,“别生气了,我是闹着玩的。”

    “闹着玩把你自己闹死了,有这么开玩笑的吗?”清欢都没用正眼瞧他,自顾把弄缰绳,语气中仍带着愠怒。

    “是我不好,可是你不会骑马,先下来,别摔了。”秦淮委屈巴巴的央求,全然不似当日在东宫太子府有礼有节的模样。

    见清欢仍不愿意和他搭话,秦淮讪讪的拉下帘子。

    过了一会,秦淮心中的小火苗越烧越旺,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一字一句的说。

    “媆媆,我保证,从泰山封禅回来就上门提亲。”

    清欢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不似刚才那般苦大仇深了。

    “可是我现在真的好疼啊,你能看看我吗?”秦淮可怜巴巴的举着渗血的手臂,在她面前来回晃。

    清欢神色微微动容,也不忍再冷着他,任凭裴璇扶她下马,又掀开车帘。

    “啊,轻一点,真的疼啊!”

    尘沙伴着马队扬长而去,夕阳没入云层时,他们还未赶到有客栈的地界,便选了个还算整洁的山洞歇脚。

    趁着天擦黑,清婉持弓驾马,抱着两只野鸡,三只山兔,背着一大捧柴火满载而归。

    贺兰敏之自幼通水性,挽起袖子在河边抓了五条鲢鱼,又灌了两壶泉水。

    清欢四处找寻可以用的草药,拿着随身带的药杵捣作泥,小心翼翼的替秦淮敷在患处。

    裴璇和李弘正在研究着烹调的方法,试图将锅架在篝火上,煮一锅米粥。

    秦淮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又侧过身去瞧还在替他捣药的清欢,悄声拂去清欢额前的细汗,眸中笑意朗然。

    “辛苦太子殿下在这将就住一日,今晚,我,贺兰敏之,阿璇轮流守夜,天亮了我们就出发。”清婉将披风递给李弘,躬身抱拳。

    李弘淡淡点头,眸中赞许的神情一闪而过,“劳烦了。”

    清婉如释重负般含笑而退。

    “所以,这鸡怎么才算好?”清婉将野鸡洗干净后,便架在火上烤至色泽金黄,仍不明所以的歪头问身旁的贺兰敏之。

    “我不知道啊……”敏之尴尬的刮了刮鼻尖,“要不,问问他们谁会烹调?”

    说话间,秦淮缓缓踱步而来,用未负伤的手将竹签翻了个面,“我会烹调,交给我吧。”

    “想不到秦少卿还会烹饪膳食,”清婉笑道,“往后阿妹跟着你,可就有口福了。”

    秦淮被清婉逗的微微一愣,火光映得他苍白的面庞染上血色。

    李弘捧着裴璇递来的热茶,披着冬日的外袍,缩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在这样的嬉闹声中,他冷若冰霜的眉眼间,不由得沾染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来吃饭了,”秦淮将滚沸的清粥盛出了六碗,又拿了一只烤鸡,两只烤兔,两条鲢鱼,剩下都分给了一旁默默吞着口水的侍从们。

    奔波了一整天,众人早已饥肠辘辘,狼吞虎咽般享用近在咫尺的美味。裴璇不时地用手肘提醒清婉注意形象,但清婉才顾不得那么多,任凭鸡肉鱼肉鼓鼓囊囊的塞了一嘴,唇边带着油光,闪着无辜的眼神望着裴璇。

    裴璇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掏出帕子来示意她擦擦。

    李弘似乎并吃不惯这油腻的食物,默不作声的捧着白粥,直到敏之将碗中剔的雪白的鱼肉递给他时,他微微一愣。

    “拿着呀,”敏之笑说,“知道你不爱吃太腻的,我把鱼刺和皮都摘掉了,你尝尝。”

    李弘接过敏之手中的瓷碗,良久,才淡淡说了一句,似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多谢,其实我……”

    山林里风太大,李弘的声音又太小,后半句敏之没听太清,复而问道,“什么?”

    “没什么,”李弘低下头去,闷头吃着碗里的鱼肉。

    篝火逐渐熄灭,天边泛起璀璨的烟霞,最后守夜的裴璇借着霞光,将行李抬上马车,往洛阳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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