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尸
已经进入10月中旬了。
这时的窗外能看到两排银杏树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边，在金黄的阳光中，银杏的叶子渐黄。一阵风吹过，银杏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偶尔飘落几片，如金蝶翩翩起舞。
窗内一名男子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动不动的，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多久。
房间里很是凌乱，衣物随处乱放，一只行李箱随意地扔在房间的角落里，有好些东西还没有拿出来。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一件外套扔在上面，衣服的口袋里露出一张警官证。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沉静的氛围。男子眉头微皱，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手机，接通电话后里面传来一位女子焦急的声音：“陆队，在郊区通往绍通市的方向，一座废弃的工厂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头部已经摔得无法辨认样貌了，确定是从工厂宿舍楼跳下来造成的。从死者的随身物品发现，死者是我们公安部治安管理局的同事，名字叫胡辽。我和老倪现场勘察未发现异常情况，但老倪说如果是跳楼自杀就不应该故意选择头朝下的激烈方式。而且事发地在郊区，属于特别偏远的地方，他杀的话是极有可能的。但现场就是无法找到有力证据。今天带队的方队也下不了结论，请示了局长，要我来问问您的意见？”
“不是说好了，我这几天休假不要打搅我吗？”叫陆队的男子懒洋洋地说。
“可是，这个案子确实有蹊跷的地方，我们不也没办法嘛。您说要是我们最后找不到证据把这直接办成了自杀事故，那真正的凶手不逍遥法外了吗？”
“老倪除了发现跳楼方式有问题其它还有什么发现吗？他现在在干嘛？”
“他现在还在现场勘查，打算模拟死者在这个地方的所有行为过程，希望能发现有用的证据。他从死者的停车的位置一路走到宿舍楼顶，暂时还没有发现。”
“你把具体地址发给我吧。”
“收到，陆队。”
陆队疲惫地坐起身来，打量着这刚刚租下来的蜗居，愣了一会。终于下床进入卫生间用冷水匆匆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出门前又向房间瞥了眼关上门走了。
这名男子叫陆柏源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还兼任信息管理处。他刚入警局时因其细心专注，做事一丝不苟，常常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在历练了3年后被上级领导许安国定为特殊培养人才，与全国筛选出来的十几名年轻有为的警界精英派往美国纽约跟当地警方交流学习。
在纽约的半年里跟随当地刑事调查及资源调度组负责人学习受益良多。在即将结束交流学习前向上级领导申请延长半年学期，经过领导努力又获得允许半年学期的请求。陆柏源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学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建立所在城市各种资源的档案资料，例如：泥土、水源、金属……，这样可以从最细致处把握事发案件当场的情况，缩短侦查时间。
一年后陆柏源回国，回到了原先的工作岗位。但没多久他向上级申请要求从现在的刑侦部门调往情报中心去管理信息工作。一开始很多同事以为他为了升值才要求从外勤调到内勤，这样能更好地接触领导。然而这些人都想错了，只因陆柏源看到局里的情报中心信息管理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才要求去情报中心实施自己的改善计划。在情报中心的三年里因其细致入微的要求，以及近乎偏执的工作态度，被局里人称作“偏执狂魔”，然而三年后情报中心在案件发生后提供信息的速度和范围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都得益于陆柏源平时对各种信息的仔细梳理和收集。
信息管理处协助刑侦大队侦破了许多案件。这让已经升任局长的许安国十分欣喜，但他也发现了个问题。信息管理处的奇峰突起让局里的刑侦大队因功劳都被陆柏源抢去了，而生了怨愤，于是在工作配合中会有些拖延以及不及时配合，造成了一些不利影响。于是许局力排众议，将陆柏源调回刑侦大队任队长，并且兼任信息管理处。
陆柏源回到刑侦大队后，因其严厉的要求，造成了原先的队长带头反抗。许局介入后，将反抗的人都调离了。剩下的人里面比较特殊的就副队长方琮，他是老公安，这次并没有参与反抗，而是努力协调各方关系。许局将方琮留下也是有深意的，因陆柏源一心扑在工作上，人际关系欠缺了些，方琮正好可以弥补他这方面的缺陷，再说他的业务能力也不差。还有一个叫倪诚，因其在这部门资格比较老，工作中又踏实肯干，任劳任怨，颇有老黄牛精神，还是勘查犯罪现场的一把好手，再加上他人又和善，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老倪。
陆柏源也意识到人员的匮乏，但他还是执意要求部门的人必须能够是会做事的而且要有一定天赋，那些有资历没水平又没有耐心的人一概不要，局里塞进来的人都必须经过他的考核。许局深知陆柏源的能力也肯定他的做法，所以一向是支持他的。然而人员始终还是少了，于是许局想到了让陆柏源去警校看看。
在警校经过几番考核到最后竟然只有一位女学员通过了繁复的测试，她叫钟雪如，有着细致的观察力，以及敏捷的头脑，陆柏源相信只要经过几年的磨练她必将成为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另外一位叫许逍融的年轻人却是个意外收获。他是许局长的独生爱子，看样子像个书呆子，沉默寡言，永远一副懵懵懂懂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当初许局毛遂自荐将儿子推荐给陆柏源时，陆柏源也看不上，然而当他得知这位公子学的是法医，而且在数学化学方面颇有研究。于是陆柏源跟他聊起刑侦复原和物证分析以及一些摩擦痕迹之类的内容时，年轻人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另外两位年轻人叫王朝汉、赵晓虎，他们因工作能力和成绩比较突出，而且身手矫捷由巡警队推荐过来的，陆柏源试用一段时间后，觉得满意就留了下来。就这样刑侦大队大致班底就这么定下来了，现在一旦发生案件，陆柏源和老倪带着小雪专门负责案发现场的勘查工作，许逍融负责将他们三人带回来的物证进行分析以及归档，方副队长则带领王朝汉、赵晓虎等人封锁现场、走访及抓捕等工作。
这几年来瑜兴市但凡有案子发生，刑侦大队总能及时破案，这也让陆柏源在工作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工作上的成功同时也造就了家庭生活上的失败。陆柏源一心扑在工作岗位上，对家庭的疏忽是必然的。妻子何敏自婚后刚开始十分支持丈夫的工作，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缺乏有效的沟通，她开始感觉力不从心了，一家子里里外外的事都由她一个人支撑着，老人过世由她操办，儿子出生他又不在身边···终于两人的路走到了尽头。在提出离婚后，陆柏源才发现自己欠妻子太多了，当无法挽回时，陆柏源选择将房子和家里的财产都留给了妻子，自己只保留了辆汽车。离婚后陆柏源租了套一居室居住，这段时间请了假刚把行李搬到住处，心灰意冷不想收拾。在工作以外的生活上他是失败的，现在他正经历着难熬的苦楚。
当车子停在郊区的这座废弃的厂房旁边空地上时，陆柏源看到有几位警察同事站在划定的不得入内的区域外沿警戒。这是陆柏源提出的要求，一旦发生重大事件或命案，警察先得在外沿划定警戒区域，在刑侦调查的同事没有彻底检查完案发现场时，所有警察以及无关人员都不得入内。这样是为了尽可能确保现场只有受害人和嫌疑人的足迹，而刑侦调查人员必须穿上特殊的鞋子才能进入勘查，这也是为了确保不会弄混自己人和受害人以及嫌疑人的足迹。
陆柏源从车子后备箱取出一双特制的工作鞋，鞋底拥有简单特殊的花纹，一开始进入现场的刑侦人员都得换上这种鞋子。陆柏源走到警戒线附近掏出警官证，然后径直走进去了。
进入现场，看到徒弟小雪正在遗体旁边等候他的到来。这几年小雪从一位见到尸体或血迹就恶心半天的刚出道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位性格坚毅、对什么都见怪不怪的合格刑侦人员。
陆柏源从下车到这里，一路上没有见到今天的负责人刑侦队的方琮方副队长。小雪看到陆柏源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似的，猜测他是在找方副队长，于是走上前说：“老方在半小时前接到局长电话，好像局里对这件事特别在意，现在他赶回局里要向局里的领导详细说明目前掌握的情况。”
陆柏源抬眼看了看宿舍楼问：“老倪还在上面吗？”
“是的。如果按照他杀来说的话，现场就做的太完美了。这边厂房废弃多年，又在郊外，本来就没什么人到这里来。从我们到达现场至现在，我和老倪查看了能够进入宿舍区的两条通道和楼道，除了死者的脚印还未发现任何其他脚印。”
“既然这里这么荒僻，怎么会有人发现尸体的？”
“有几个开发商，本来想在郊区选地方盖别墅的，今天被人带到这里来参观，走到这里发现了这具尸体。现在那些人被带回局里要再详细录下口供。”
“死亡时间？”
“根据尸体目前的情况推断应在10月14号晚上19点至0点左右。”
“10月14号，今天是16号。”陆柏源看了下手表“下午2点35分。死者的家属以及单位同事有没有联系上？”
小雪拿出笔记本说道：“老方派人去联系调查了。大概一个小时前，那边的同事反馈过来说，死者胡辽已经在2年前与其妻子离婚，现单独居住在市区涛彬路与平兴路交界处的天和公寓。”说到这里小雪顿了顿，偷偷看了看陆柏源有什么反应。
这段时间单位同事都陆陆续续知道，陆柏源刚刚离婚，而且听说还是净身出户。
陆柏源听到这里，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听到‘离婚’这个字眼时，还是心里堵了一下。
“单位同事打电话给天和公寓的保安，了解情况得知，死者生前很少和他们打交道，保安也没怎么太注意这个住户。另外死者的单位也打电话去询问过了，他们单位的同事说死者在2年前离婚后一直沉默寡言，除了工作上的事，很少主动与人说话，所以都不太清楚他生活上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但在四天前，也就是10月12号星期一死者最后一天上班，他向单位请了六天年假，说是要出去散散心。接到这些反馈消息后老方已经安排人手到天和公寓以及死者所在的单位实地走访了。”小雪合上笔记本，看着陆柏源等待下步指示。
陆柏源戴上白色橡胶手套，走向被白布遮盖的尸体，蹲下身子，歇开盖着头部的白布。
身后的小雪眉头皱了皱，把眼光瞥向一边，虽然经过几年的历练，但头部着地摔的面目全非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还是觉得阵阵恶心。
陆柏源从头部位置细细查看尸体裸露的皮肤表面，从颈部到手掌手指，甚至是手指甲，还有鞋子鞋印也看了，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陆柏源盖好白布，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小雪说：“找人带回局里再仔细验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线索吧。”
“好的。”小雪拿起手机拨打电话找人过来。
陆柏源向宿舍楼走去。他沿着路的边缘走着，低着头边走边细细观察，走到楼梯上还时不时地蹲下来看看，有时还会看看楼道的墙壁。在一些阴暗的角落会使用一个小型便携式的珀利灯照看，那是一种在黑暗中，能够照射出胆绿色光源的电筒，任何指纹、**、血迹、足印等一经照射到，都会发出荧光。确定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然而一路走到楼顶除了死者的脚印什么线索都没有。
从楼梯出口看整个楼顶，觉得特别凄凉，很多早已无人使用的晒衣服棉被的衣架倒在地上，随处可见。另外其中还有几个废旧的油漆桶，破衣服棉被也夹杂其中···而老倪坐在楼顶的一处空地上，屁股底下是个工具箱，那里面全是刑侦人员的必备工具。
“你来啦。”老倪看了看陆柏源。
陆柏源点了点头，走到楼顶边缘向下看了看，似乎在想象死者跳楼的时候的情景，然后回头看着老倪。
现在老倪头发有些散乱，裤子膝盖处和衣服手肘处都是摩擦的灰尘，脸色也有点疲累。
“还有什么新发现吗？”
老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干警察这么多年了，遇到跳楼自杀的没有10起也有8起了，一般跳楼的都是头、背、臀部都会有损伤，但这一位确实是整个头先着地，头以下的部位是在头撞到地面稀巴烂了，才跟着倒下的。先不说死者自杀前多么冷静，但这身体在空中的协调性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这种情况即使训练有素，反应敏捷，身体协调性很好的人也做不到吧。”
听到老倪的这番言论，陆柏源也是非常赞同的。头重脚轻，跳楼时头部着地的同时，背和臀部也会受到相应的损伤造成骨折出血等。要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的话只有可能头部或颈部绑了重物，加重了头部的重量。
“你说我这分析的有没有道理？”老倪看着陆柏源继续说道：“如果这按照谋杀处理，那凶手又是在掩饰什么呢？”
突然老倪发觉陆柏源一直看着他，从他那从容不迫的表情中似乎想到了答案。
“除非死者之前已经死亡，而且致命伤在头部。”陆柏源继续说：“为了掩饰头部的致命伤，故意造成跳楼的假象。头部被摔的稀巴烂，就无从寻找线索了。”
这时小雪也到了楼顶，听到了刚才他们俩的对话。小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老倪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那凶手也太狡猾了，尤其是还做的滴水不漏，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也不是什么也没留下，欲盖弥彰而已。刚才我上楼时发现每层楼梯上的脚印都走的比较规整，每个脚印都比较深还很清晰，而且扶梯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试想一个人即将自寻短见了，爬上楼梯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向鬼门关，下盘应该虚浮无力，怎么还能走得这么稳重？”陆柏源停顿了一下，“我们先自行假设有这么个凶手，但也不能排除死者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方法造成现在的自杀现象。”陆柏源还是有些谨慎。
“哎呦，哎呦···”老倪突然用手捂着肚子叫道。
陆柏源和小雪都望向老倪，只见他弯着腰两只手捂着肚子，表情作痛苦状。
“可能刚才做事太专注了没在意，现在精神一放松感觉肚子疼了。小雪下面宿舍里的厕所还能用吗？”
“我怎么知道，我今天还没上过厕所呢。”小雪诧异地说。
“那我先下去上个厕所，你们慢慢聊。”说着，老倪开始往楼梯口跑去了。
一开始陆柏源还微微一笑，接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变严肃起来。
“等等。”陆柏源叫住了老倪。
小雪吃惊地望向陆柏源说：“怎么了？”
老倪也停住了脚步盯向陆柏源。
“我突然觉得如果我是凶手，那行凶的地点可能就会放在这栋楼的某个房间。”
老倪和小雪相互望了一眼，觉得大有可能。
陆柏源再次往下看了一眼这栋楼。
“这栋楼一共六层，每层三间宿舍，一间厕所，加起来是24间房间。”陆柏源发觉老倪确实憋不住的样子，无奈地说：“你去2楼3楼找个厕所上吧，但是进去的时候尽量先观察一下，确保没问题再使用。”
“得嘞，我理会着呢。”老倪虽然迫不及待，但下楼时还是比较稳重。
静默了一会，小雪询问：“为什么让他去2楼3楼呢？难道你知道凶手行凶的地点是在其它4层楼？我觉得5楼6楼比较有可能，毕竟行凶后还要将尸体背上楼顶。如果其它楼层搬上来恐怕太累了吧。”
“人都敢杀，那还会怕累。我就怕凶手太聪明，会选择1楼，其实2楼3楼都有可能。”陆柏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真应该叫他去外面草丛里解决。”
这时小雪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陆柏源好像明白了什么，挠了挠头径自走向一边，东瞧瞧西瞧瞧好像在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这时的窗外能看到两排银杏树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边，在金黄的阳光中，银杏的叶子渐黄。一阵风吹过，银杏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偶尔飘落几片，如金蝶翩翩起舞。
窗内一名男子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动不动的，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多久。
房间里很是凌乱，衣物随处乱放，一只行李箱随意地扔在房间的角落里，有好些东西还没有拿出来。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一件外套扔在上面，衣服的口袋里露出一张警官证。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沉静的氛围。男子眉头微皱，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手机，接通电话后里面传来一位女子焦急的声音：“陆队，在郊区通往绍通市的方向，一座废弃的工厂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头部已经摔得无法辨认样貌了，确定是从工厂宿舍楼跳下来造成的。从死者的随身物品发现，死者是我们公安部治安管理局的同事，名字叫胡辽。我和老倪现场勘察未发现异常情况，但老倪说如果是跳楼自杀就不应该故意选择头朝下的激烈方式。而且事发地在郊区，属于特别偏远的地方，他杀的话是极有可能的。但现场就是无法找到有力证据。今天带队的方队也下不了结论，请示了局长，要我来问问您的意见？”
“不是说好了，我这几天休假不要打搅我吗？”叫陆队的男子懒洋洋地说。
“可是，这个案子确实有蹊跷的地方，我们不也没办法嘛。您说要是我们最后找不到证据把这直接办成了自杀事故，那真正的凶手不逍遥法外了吗？”
“老倪除了发现跳楼方式有问题其它还有什么发现吗？他现在在干嘛？”
“他现在还在现场勘查，打算模拟死者在这个地方的所有行为过程，希望能发现有用的证据。他从死者的停车的位置一路走到宿舍楼顶，暂时还没有发现。”
“你把具体地址发给我吧。”
“收到，陆队。”
陆队疲惫地坐起身来，打量着这刚刚租下来的蜗居，愣了一会。终于下床进入卫生间用冷水匆匆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出门前又向房间瞥了眼关上门走了。
这名男子叫陆柏源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还兼任信息管理处。他刚入警局时因其细心专注，做事一丝不苟，常常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在历练了3年后被上级领导许安国定为特殊培养人才，与全国筛选出来的十几名年轻有为的警界精英派往美国纽约跟当地警方交流学习。
在纽约的半年里跟随当地刑事调查及资源调度组负责人学习受益良多。在即将结束交流学习前向上级领导申请延长半年学期，经过领导努力又获得允许半年学期的请求。陆柏源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学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建立所在城市各种资源的档案资料，例如：泥土、水源、金属……，这样可以从最细致处把握事发案件当场的情况，缩短侦查时间。
一年后陆柏源回国，回到了原先的工作岗位。但没多久他向上级申请要求从现在的刑侦部门调往情报中心去管理信息工作。一开始很多同事以为他为了升值才要求从外勤调到内勤，这样能更好地接触领导。然而这些人都想错了，只因陆柏源看到局里的情报中心信息管理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才要求去情报中心实施自己的改善计划。在情报中心的三年里因其细致入微的要求，以及近乎偏执的工作态度，被局里人称作“偏执狂魔”，然而三年后情报中心在案件发生后提供信息的速度和范围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都得益于陆柏源平时对各种信息的仔细梳理和收集。
信息管理处协助刑侦大队侦破了许多案件。这让已经升任局长的许安国十分欣喜，但他也发现了个问题。信息管理处的奇峰突起让局里的刑侦大队因功劳都被陆柏源抢去了，而生了怨愤，于是在工作配合中会有些拖延以及不及时配合，造成了一些不利影响。于是许局力排众议，将陆柏源调回刑侦大队任队长，并且兼任信息管理处。
陆柏源回到刑侦大队后，因其严厉的要求，造成了原先的队长带头反抗。许局介入后，将反抗的人都调离了。剩下的人里面比较特殊的就副队长方琮，他是老公安，这次并没有参与反抗，而是努力协调各方关系。许局将方琮留下也是有深意的，因陆柏源一心扑在工作上，人际关系欠缺了些，方琮正好可以弥补他这方面的缺陷，再说他的业务能力也不差。还有一个叫倪诚，因其在这部门资格比较老，工作中又踏实肯干，任劳任怨，颇有老黄牛精神，还是勘查犯罪现场的一把好手，再加上他人又和善，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老倪。
陆柏源也意识到人员的匮乏，但他还是执意要求部门的人必须能够是会做事的而且要有一定天赋，那些有资历没水平又没有耐心的人一概不要，局里塞进来的人都必须经过他的考核。许局深知陆柏源的能力也肯定他的做法，所以一向是支持他的。然而人员始终还是少了，于是许局想到了让陆柏源去警校看看。
在警校经过几番考核到最后竟然只有一位女学员通过了繁复的测试，她叫钟雪如，有着细致的观察力，以及敏捷的头脑，陆柏源相信只要经过几年的磨练她必将成为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另外一位叫许逍融的年轻人却是个意外收获。他是许局长的独生爱子，看样子像个书呆子，沉默寡言，永远一副懵懵懂懂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当初许局毛遂自荐将儿子推荐给陆柏源时，陆柏源也看不上，然而当他得知这位公子学的是法医，而且在数学化学方面颇有研究。于是陆柏源跟他聊起刑侦复原和物证分析以及一些摩擦痕迹之类的内容时，年轻人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另外两位年轻人叫王朝汉、赵晓虎，他们因工作能力和成绩比较突出，而且身手矫捷由巡警队推荐过来的，陆柏源试用一段时间后，觉得满意就留了下来。就这样刑侦大队大致班底就这么定下来了，现在一旦发生案件，陆柏源和老倪带着小雪专门负责案发现场的勘查工作，许逍融负责将他们三人带回来的物证进行分析以及归档，方副队长则带领王朝汉、赵晓虎等人封锁现场、走访及抓捕等工作。
这几年来瑜兴市但凡有案子发生，刑侦大队总能及时破案，这也让陆柏源在工作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工作上的成功同时也造就了家庭生活上的失败。陆柏源一心扑在工作岗位上，对家庭的疏忽是必然的。妻子何敏自婚后刚开始十分支持丈夫的工作，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缺乏有效的沟通，她开始感觉力不从心了，一家子里里外外的事都由她一个人支撑着，老人过世由她操办，儿子出生他又不在身边···终于两人的路走到了尽头。在提出离婚后，陆柏源才发现自己欠妻子太多了，当无法挽回时，陆柏源选择将房子和家里的财产都留给了妻子，自己只保留了辆汽车。离婚后陆柏源租了套一居室居住，这段时间请了假刚把行李搬到住处，心灰意冷不想收拾。在工作以外的生活上他是失败的，现在他正经历着难熬的苦楚。
当车子停在郊区的这座废弃的厂房旁边空地上时，陆柏源看到有几位警察同事站在划定的不得入内的区域外沿警戒。这是陆柏源提出的要求，一旦发生重大事件或命案，警察先得在外沿划定警戒区域，在刑侦调查的同事没有彻底检查完案发现场时，所有警察以及无关人员都不得入内。这样是为了尽可能确保现场只有受害人和嫌疑人的足迹，而刑侦调查人员必须穿上特殊的鞋子才能进入勘查，这也是为了确保不会弄混自己人和受害人以及嫌疑人的足迹。
陆柏源从车子后备箱取出一双特制的工作鞋，鞋底拥有简单特殊的花纹，一开始进入现场的刑侦人员都得换上这种鞋子。陆柏源走到警戒线附近掏出警官证，然后径直走进去了。
进入现场，看到徒弟小雪正在遗体旁边等候他的到来。这几年小雪从一位见到尸体或血迹就恶心半天的刚出道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位性格坚毅、对什么都见怪不怪的合格刑侦人员。
陆柏源从下车到这里，一路上没有见到今天的负责人刑侦队的方琮方副队长。小雪看到陆柏源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似的，猜测他是在找方副队长，于是走上前说：“老方在半小时前接到局长电话，好像局里对这件事特别在意，现在他赶回局里要向局里的领导详细说明目前掌握的情况。”
陆柏源抬眼看了看宿舍楼问：“老倪还在上面吗？”
“是的。如果按照他杀来说的话，现场就做的太完美了。这边厂房废弃多年，又在郊外，本来就没什么人到这里来。从我们到达现场至现在，我和老倪查看了能够进入宿舍区的两条通道和楼道，除了死者的脚印还未发现任何其他脚印。”
“既然这里这么荒僻，怎么会有人发现尸体的？”
“有几个开发商，本来想在郊区选地方盖别墅的，今天被人带到这里来参观，走到这里发现了这具尸体。现在那些人被带回局里要再详细录下口供。”
“死亡时间？”
“根据尸体目前的情况推断应在10月14号晚上19点至0点左右。”
“10月14号，今天是16号。”陆柏源看了下手表“下午2点35分。死者的家属以及单位同事有没有联系上？”
小雪拿出笔记本说道：“老方派人去联系调查了。大概一个小时前，那边的同事反馈过来说，死者胡辽已经在2年前与其妻子离婚，现单独居住在市区涛彬路与平兴路交界处的天和公寓。”说到这里小雪顿了顿，偷偷看了看陆柏源有什么反应。
这段时间单位同事都陆陆续续知道，陆柏源刚刚离婚，而且听说还是净身出户。
陆柏源听到这里，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听到‘离婚’这个字眼时，还是心里堵了一下。
“单位同事打电话给天和公寓的保安，了解情况得知，死者生前很少和他们打交道，保安也没怎么太注意这个住户。另外死者的单位也打电话去询问过了，他们单位的同事说死者在2年前离婚后一直沉默寡言，除了工作上的事，很少主动与人说话，所以都不太清楚他生活上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但在四天前，也就是10月12号星期一死者最后一天上班，他向单位请了六天年假，说是要出去散散心。接到这些反馈消息后老方已经安排人手到天和公寓以及死者所在的单位实地走访了。”小雪合上笔记本，看着陆柏源等待下步指示。
陆柏源戴上白色橡胶手套，走向被白布遮盖的尸体，蹲下身子，歇开盖着头部的白布。
身后的小雪眉头皱了皱，把眼光瞥向一边，虽然经过几年的历练，但头部着地摔的面目全非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还是觉得阵阵恶心。
陆柏源从头部位置细细查看尸体裸露的皮肤表面，从颈部到手掌手指，甚至是手指甲，还有鞋子鞋印也看了，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陆柏源盖好白布，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小雪说：“找人带回局里再仔细验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线索吧。”
“好的。”小雪拿起手机拨打电话找人过来。
陆柏源向宿舍楼走去。他沿着路的边缘走着，低着头边走边细细观察，走到楼梯上还时不时地蹲下来看看，有时还会看看楼道的墙壁。在一些阴暗的角落会使用一个小型便携式的珀利灯照看，那是一种在黑暗中，能够照射出胆绿色光源的电筒，任何指纹、**、血迹、足印等一经照射到，都会发出荧光。确定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然而一路走到楼顶除了死者的脚印什么线索都没有。
从楼梯出口看整个楼顶，觉得特别凄凉，很多早已无人使用的晒衣服棉被的衣架倒在地上，随处可见。另外其中还有几个废旧的油漆桶，破衣服棉被也夹杂其中···而老倪坐在楼顶的一处空地上，屁股底下是个工具箱，那里面全是刑侦人员的必备工具。
“你来啦。”老倪看了看陆柏源。
陆柏源点了点头，走到楼顶边缘向下看了看，似乎在想象死者跳楼的时候的情景，然后回头看着老倪。
现在老倪头发有些散乱，裤子膝盖处和衣服手肘处都是摩擦的灰尘，脸色也有点疲累。
“还有什么新发现吗？”
老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干警察这么多年了，遇到跳楼自杀的没有10起也有8起了，一般跳楼的都是头、背、臀部都会有损伤，但这一位确实是整个头先着地，头以下的部位是在头撞到地面稀巴烂了，才跟着倒下的。先不说死者自杀前多么冷静，但这身体在空中的协调性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这种情况即使训练有素，反应敏捷，身体协调性很好的人也做不到吧。”
听到老倪的这番言论，陆柏源也是非常赞同的。头重脚轻，跳楼时头部着地的同时，背和臀部也会受到相应的损伤造成骨折出血等。要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的话只有可能头部或颈部绑了重物，加重了头部的重量。
“你说我这分析的有没有道理？”老倪看着陆柏源继续说道：“如果这按照谋杀处理，那凶手又是在掩饰什么呢？”
突然老倪发觉陆柏源一直看着他，从他那从容不迫的表情中似乎想到了答案。
“除非死者之前已经死亡，而且致命伤在头部。”陆柏源继续说：“为了掩饰头部的致命伤，故意造成跳楼的假象。头部被摔的稀巴烂，就无从寻找线索了。”
这时小雪也到了楼顶，听到了刚才他们俩的对话。小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老倪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那凶手也太狡猾了，尤其是还做的滴水不漏，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也不是什么也没留下，欲盖弥彰而已。刚才我上楼时发现每层楼梯上的脚印都走的比较规整，每个脚印都比较深还很清晰，而且扶梯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试想一个人即将自寻短见了，爬上楼梯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向鬼门关，下盘应该虚浮无力，怎么还能走得这么稳重？”陆柏源停顿了一下，“我们先自行假设有这么个凶手，但也不能排除死者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方法造成现在的自杀现象。”陆柏源还是有些谨慎。
“哎呦，哎呦···”老倪突然用手捂着肚子叫道。
陆柏源和小雪都望向老倪，只见他弯着腰两只手捂着肚子，表情作痛苦状。
“可能刚才做事太专注了没在意，现在精神一放松感觉肚子疼了。小雪下面宿舍里的厕所还能用吗？”
“我怎么知道，我今天还没上过厕所呢。”小雪诧异地说。
“那我先下去上个厕所，你们慢慢聊。”说着，老倪开始往楼梯口跑去了。
一开始陆柏源还微微一笑，接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变严肃起来。
“等等。”陆柏源叫住了老倪。
小雪吃惊地望向陆柏源说：“怎么了？”
老倪也停住了脚步盯向陆柏源。
“我突然觉得如果我是凶手，那行凶的地点可能就会放在这栋楼的某个房间。”
老倪和小雪相互望了一眼，觉得大有可能。
陆柏源再次往下看了一眼这栋楼。
“这栋楼一共六层，每层三间宿舍，一间厕所，加起来是24间房间。”陆柏源发觉老倪确实憋不住的样子，无奈地说：“你去2楼3楼找个厕所上吧，但是进去的时候尽量先观察一下，确保没问题再使用。”
“得嘞，我理会着呢。”老倪虽然迫不及待，但下楼时还是比较稳重。
静默了一会，小雪询问：“为什么让他去2楼3楼呢？难道你知道凶手行凶的地点是在其它4层楼？我觉得5楼6楼比较有可能，毕竟行凶后还要将尸体背上楼顶。如果其它楼层搬上来恐怕太累了吧。”
“人都敢杀，那还会怕累。我就怕凶手太聪明，会选择1楼，其实2楼3楼都有可能。”陆柏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真应该叫他去外面草丛里解决。”
这时小雪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陆柏源好像明白了什么，挠了挠头径自走向一边，东瞧瞧西瞧瞧好像在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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