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边琐事

    月初的几日，倒也没有大事的发生，孙光宪安排的暗哨一直守护着几家及几家人的安全，孙余蕊每日也会去梁垣家里，一来帮着明月换药拉近关系，二来梁垣家祭母的事情也向往年一样帮忙准备着，孙余蕊是见过梁母之人，那个时候刚来江陵之时，作为邻居的梁母也是非常照顾幼小的孙余蕊，常常将家里好吃的留给小蕊，冬天的时候还会为小蕊缝制越冬的衣物，让自小失去母亲的孙余蕊早早在心中将她认成了自己另一位母亲。

    明月一边和孙余蕊一起将腌制好的腊肉取到院子晒制一边听着孙余蕊讲述着梁母以前的事情，也是对有这样的长辈感到暗中的钦慕，虽然自己出生富贵之家，身边自然少不了人照顾关照，但身边的人因何关照于她，她自小心中是清楚的，反而像这种邻里之间朴实的感情是她永远也不曾有过的体会，她的心中不禁也羡慕起眼前的孙余蕊来，虽然年少失去了自己的至亲，但成长的岁月，身边不乏友善之人的帮助和关爱，这是她从来不曾感受过的。

    腊月初八的日子很快来临，此时的华夏大地过了腊八就是年。早上梁父煮好了腊八粥，几人吃完，整理好祭品也就出门向梁母的墓地观音矶而去。观音矶坐落在江陵城的东南方向，靠近长江，原名象鼻矶，因为矶上建有观音寺而又得名观音矶。

    几人先到观音寺，为寺中之人带去腊品，并祭拜了佛祖以保家人来年平安才向梁母墓地而去。几人将祭品供奉在梁母墓前，梁父将带来的长竹竿用火逐节燃烧，竹竿依次连续发出爆破声。见竹竿燃烧的差不多，梁父又拿出了鞭子甩动着，鞭子的尾部在与地面的接触中发出“啪”的声响，几轮甩完，梁垣，梁梦及明月帮着给故去的母亲烧着纸钱。

    一番虔诚的祭拜之后，梁父带着小梦去长江边游玩，而梁垣与明月则在此等着孙余蕊过来祭拜。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明月望着远处江边梁父与小梦玩耍的背影，忽然之间问着梁垣。

    “以后……”这是梁垣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好像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后想做什么我不知道，可能会继续跟着我爹炼铁吧。”梁垣顺着明月的眼光也看向自己的家人又看向自己母亲的墓地，继续说道，“我只希望我身边之人都能平安幸福。”

    “平安幸福？”明月听见梁垣的话语，眼神渐渐暗淡起来。

    “怎么了？”见明月默不作声，像是在思考什么，梁垣问道。

    “平安……幸福！”明月口中默念着梁垣的话语，说道，“想让家人平安幸福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

    “为何如此说道？”梁垣不解的问着明月。

    “这乱世天下生亦苦，活亦苦，太平不容易的。”明月摇摇头心中有点苦笑道，眼前的少年还没有体会过那种风雨飘摇的日子，也许还不太理解这个世间之事吧。

    “……你想说的我明白。”梁垣稍微明白了明月的一些想法，却也无所谓道，“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明月看着旁边的梁垣，一时也不知梁垣明白了多少。

    “我会让自己变强，变厉害的……”冷冽的江风吹打着说话之人的身体，穿着的长衫随风吹荡，少年望着眼前一老一少玩耍的场景，紧紧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冷风瑟瑟的吹来，掠缕发丝，衣角轻轻的飘舞着，两人默默的看着江滩，昔日里的天堑而今只剩下了窄窄的一道灰链，昔日里浪拍千石的江畔现下已是波澜不兴，江水仿佛被冻住了，连东注的流速都似乎被停住了，一切都现着一片死寂，灰蒙的天地间唯存着一父一女一丝单一色彩的活力。

    “你们在聊什么了？”一声熟悉的女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梁垣与明月回头一看，来者正是他们等候多时的孙余蕊。

    “等你很久啦！”梁垣接过话，见孙余蕊和身旁的丫鬟带着一摞祭品，赶紧走过去帮两人卸下，捯饬起来。小蕊走到墓前，虔诚的祭拜着梁母，梁垣见状心中也是很感动，虽然小蕊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但家里有什么事情她总能记得，十几年的相处两家已经比一般的亲人还要亲，这份感情也是分外难得的。明月见孙余蕊墓前恭敬的祭拜，心中更是一阵羡慕，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好友该有多好。

    “小梦了？”孙余蕊祭拜完起身，问起了梁梦和梁父。梁垣指着江边正在玩耍的两人，几人也纷纷朝江边而去。见蕊姐姐过来找自己，小梦也是飞快的向她们跑过去，几人又带着小梦在沙滩上玩了一会儿，这刻的几人也是纷纷忘记了各自心中琐事，像个小孩一样跟着小梦玩耍着……

    远处，长江和天空连城一线，突然，银白的江水以及沙滩上的冰花都被染得红通通的，天地之间似乎有一团火在跳动，落日的余辉射向那点琐碎的乌云上，如同灰姑娘穿上了漂亮的水晶鞋，整片天空霎时明亮了起来，让人心旷神怡。一块块火烧云层次分明，颜色由西向东逐渐变淡。江面上、沙滩上，闪耀着一串一串五彩缤纷的光环，美丽极了，江面上划着一条条小船的渔民们也纷纷在凛冽的寒风中开始回岸。

    “这个给你……”孙余蕊一边从随身带的盒子里面取出一个一个小盒子递给梁垣、明月、梁父，一边笑着说道，“这是早上王府赐过来的，我就给你们也带过来了。”

    梁垣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几款熟朱色的口脂，“口脂”又称“唇脂”，采用熟朱、紫草末、丁香、麝香等煎制而成，用于天冷干燥之时，防止嘴唇撕裂。递给明月的是几份面脂，“面脂”又称“面药”，采用朱砂，雄黄，水银霜，胡粉等熬制而成，是预防面部皮肤因寒冻而皴裂的药膏。递给梁父的是几包红雪，红雪是一味药材，药效主要为解酒毒，消宿食，开三焦，利五脏，爽精神，除毒热，破积滞，去胸闷。晋武帝时就有腊日赐药的传说，中唐时期“赐腊”已成为习俗，宫廷多会在腊八日当天赏赐红雪、紫雪、面脂、口脂、澡豆等沐浴洁身、转除邪障之物给到下臣以作恩赐。

    “姐姐，怎么没有我的呀？”小梦看着孙余蕊给他们分发着药盒，有点吃醋的问道。

    “这些都是药，一会儿我们去看腊祭，姐姐在给你买好玩的，好吗？”孙余蕊温柔的安慰着梁梦。

    “好呀好呀。”听到孙余蕊这样说，小梦又呼唤雀跃起来，嚷嚷着快点收完回家。

    众人看着小梦的样子都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日落带来了希望之美，也赋予伤悲之美，也许我们的人生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日出和日落，我们会遇见成功，也会碰到失败；我们会胜券在握，也会毫无把握；我们会有看到葵花灿烂的时候，也会有收获荒草一片之时。日落教给我们的是适时的悲伤，而后更加清晰地看待这个世界。众人也收拾好心情，拿上剩余的物品朝江堤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