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末武纪
翼华听几人一番话，心里咯噔一下，所谓“宝贝”莫不是朝石，不管是与否，这个周府须得一探究竟。
傍晚，周府上下张灯结彩，贺客盈门，周首辅满面荣光，心情舒畅，与几个时辰之前判若两人。他志得意满地想着：“谁说我要倒，从此之后必将恩宠更甚，锦衣卫是吧，先拿你开刀。”
忽一名仆人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他即刻离席，来到书房，屏退一切家仆，才进去。
翼华见此，深觉有异，随即游弋而上屋顶，把耳朵贴在屋瓦上，听声辨形。
周首辅一入书房，便见浑身黑袍的一人端坐在自己平日所坐的椅子上，却毫不见怪地笑道：“末兄，何来由深夜造访？”
“吾来何故，首辅大人岂能不知，”黑袍人似是愠怒，“皇上已遣我入陕襄助孙传庭，军情紧急，闲杂事等都准备妥当了么？”
“此事早已承办好了，”周首辅取出一只木盒交给黑袍人，“末兄若能助我军消灭李闯，是陛下之幸，大明之福，盼早日功成名就。”
黑袍人不与他废话，接过木盒便即一闪而逝，疾往京城西安门而去。此时城门紧闭，其却翻墙而出，也不骑马，径自依靠质力奔行。
翼华尾随其后，但对方身法确实了得，追索一个时辰，额上汗水淋漓。拐了一个陂，却失去其踪影，四处张望，忽然斜刺里拳劲飒然，急忙出右掌相抗。
“砰”的一声，两人各自分开。黑袍人道：“从京城一直跟到现在，是何图谋？”
翼华只觉右掌微麻，冷笑道：“你是世外之人，何故掺杂世中之事？”
“世中世外本就一体，何来‘掺杂’一说，你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对你不客气。”
翼华不知他凭什么出言威胁，凛然道：“朝石是不是在你身上？”
“是又如何？”
翼华心里大惊，没想到他便即承认，指着他颤抖道：“那……那我的家人是不是被你杀害的？”
其却耸动了一下黑袍，只道：“不知所云，我与你素未谋面，与你家人又有什么瓜葛。”
“既然不是，那朝石怎在你手中？”
“哼哼，何来那么问题，看招。”
只见他身上浮现三对神龙，啸然吞噬而来，似有山呼海啸之势。
翼华大惊失色，这不是明宗的六龙御天吗，然比之朱慈燮不知强了多少倍。强悍六龙啸云而来，如何能够抵挡，为此一撞，身子顿时射了出去，掉入深涧中。
待翼华狼狈从深涧中爬出来时，东方即白，初阳嗮在脸上，黑袍人却早已不见踪影。她心里惭愧，自己完全不是其对手，此人必是明宗当中成名之人。不过，其去往何处却已然知晓，也疾往陕西而去。
一路上，只见饿殍遍地，百姓们饥不择食，四处流散，只有一些老弱仍在家园。民不聊生至此，与京城的香艳富饶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百姓流离失所大为触目惊心。
这天翼华实在饥渴难耐，身上虽有银两，但一片白地，一家客店都未有，实难找到食物。只得在附近村子里碰碰运气，翻来覆去，总算碰见一口井，但干涸见底，半滴水都无。
时值五六月，天空中万里无云，闷热难受。看老天爷的脸色是不打算下雨，仿佛关中百姓得罪了他似的，满脸漠然。
翼华四下张望，未见一人，只得往前赶。越过近十个村落，忽有动静，心下暗喜，有人便有吃喝，不妨讨一点，待赶至大城，便就好了。
可是，越近了越惊心，闹出动静的竟是一队军人。他们正要烧坏村民的房屋，掠夺所剩无几的食物，所谓坚壁清野，以防他们反助李闯。二十多名面黄肌瘦的村民苦苦哀求，但把总大人可不管，若不服便只有杀了。
那人使了个眼色，旁边几名小兵便举起刀来，挥砍下去。可是，忽闻劲风破空，三颗石子分中几人佩刀，掉落在地。
猛抬头，瞧见来人是个少女，虽惊却不怎么在意，分出两人，便去擒拿。翼华三两下把他们制服，那名把总才惊慌起来，大声喝道：“什么人，兄弟们给我拿下。”
其余兵丁一涌而来，他自己却夺路而逃，被翼华一掌拍退两人后，众兵知道厉害，纷纷逃去。翼华吐了口气，和气地对村民道：“大家没事了，快起来。”
村民感谢相救之恩，拿出所剩不多的食物招待，翼华也不敢贪吃，喝了点水便了。因为他们实在可怜，分外珍惜的一点食物，均是些发霉的东西。不过，还有一包麦子却是完好的，那是他们的种子，等今年下起雨来，便可种下，是未来希望所在。
官兵们目标也是这点粮食，若被抢去，那可真绝了他们希望。翼华建议他们躲起来，这些官兵随时会重返，届时可没这么好对付。村民们却摇了摇头，说能躲到哪里去，村里面有官兵，山里面有强盗，那里是个安稳所在，唯能听天由命。
翼华听闻山中有强盗，大为吃惊，不过想想如此乱世确是大盗横行的时候。村民们极力挽留翼华留宿一晚，因为今晚山贼必定下山掠夺，届时就是一场生死大考验。故而，希望翼华能保护他们。
翼华心里不忍，便答应下来，却吩咐村民们行动起来，设置陷阱，听从指挥。
山贼果然趁夜而来，但见他们一伙二三十人，都是精壮汉子。七八匹马，马上挂的杂七杂八，有一只鸡，几颗蛋，小半袋的粮食，嘴里骂骂咧咧。
贼首骂道：“他娘的，又是个穷的比脸还干净的村子。兄弟们快找找，什么也别留下。”
五六个山贼进屋翻找，进去之后却半晌没动静。贼首诧异，同时也警觉起来，使了个眼色，即有两人两人一组，小心翼翼进屋。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三个山贼一起摔了出来，倒在地上哎哟交换。其余人等忽见变故，纷纷围拢过来，令他们意想不到却是当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少女。
翼华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心知他们不过是迫于生存才干起这个行当，出手之间也轻了许多。
可那贼首大怒，挺一张大刀拍马砍来。翼华伸两指夹住刀背，奋力一掀，便把他从马背上掀下来。大刀被翼华抛在空中，他落地的时候，大刀也直挺挺落下来，吓得他大声呼救。翼华本想就此吓唬吓唬他，便要伸手抓住刀柄，忽然另一柄刀飞来，两刀相撞，激射开来。
翼华猛地一惊，没想到山贼中也有高人，只见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从最后一匹马中缓缓行了过来。
那人声音尖细，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翼华不与他分说，抡起大刀便往他身上招呼，书生疾跃而起，从马背跃在一间矮房上。刚落脚，她的刀紧随而至，只得再避。书生大是气急，适才就不应该把自己的佩刀仍出去救人，以至于现在狼狈的手无寸铁。
他亟亟叫道：“还不快把我的宝刀递来。”
其一名山贼会意，当即捡起地上的另一柄大刀，瞧准机会扔了过去。可刀在半空却被翼华以手中之刃一点，扑腾一声插在地上。
书生勃然而怒，不仅气手下没用，也气翼华小小年纪得理不饶人，仗着兵刃之威大占便宜。他忍不住怒道：“好你个野丫头，仗着兵刃，就算胜过我又如何，丢不丢人。”
翼华微微一笑，停下攻势，大刀刀尖在刀柄上一提，顿时飞至书生手中。笑道：“如此可算公平了吧，不觉我胜之不武。”
书生接刀在手，信心倍增，大有睥睨无敌之势。一跃而当头砍下，翼华举刀格挡，却被他砍断手中之刀。
“质力？”
翼华明显感觉其使出了质力，否者不可能一刀折损手中武器，冷然道：“你是世外之人？”
书生不予回答，大刀趁势砍来，这一刀他自信杀敌建功，却不料为翼华用断刀拍断手中大刀，并且吃了一记重拳，登时委顿在地，腹部翻江倒海。
其余山贼见势不妙，不要命地一窝蜂逃走。翼华用断刀架在他脖子上，问道：“刚才问你的话还记得吗？”
书生吓坏了，一味求饶，全不答话。翼华大怒，只得再问一遍，他才答道：“小的不是世外之人，是隔壁天宝村人。”
翼华皱眉，颇为不悦，书生见状，急忙道：“但……但我师父乃自世外，手段滔天，殊无敌手。”
原想夹带着震慑眼前女子，却没想到她两指捏下来，肩胛骨险些捏碎，痛苦地哀求道：“女侠武功神俊，举世无匹，饶命，饶命！”
翼华蹙眉接着问道：“你师父好端端的不在世外过活，跑来世中干甚？”
“女侠有所不知，师父说世外贫瘠，大不如世中，而眼下世中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乱，趁乱作为，是质士入世活跃的时候。”
翼华问他师父在哪儿，其却摇头不知，只知往南边“云游”去了。
傍晚，周府上下张灯结彩，贺客盈门，周首辅满面荣光，心情舒畅，与几个时辰之前判若两人。他志得意满地想着：“谁说我要倒，从此之后必将恩宠更甚，锦衣卫是吧，先拿你开刀。”
忽一名仆人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他即刻离席，来到书房，屏退一切家仆，才进去。
翼华见此，深觉有异，随即游弋而上屋顶，把耳朵贴在屋瓦上，听声辨形。
周首辅一入书房，便见浑身黑袍的一人端坐在自己平日所坐的椅子上，却毫不见怪地笑道：“末兄，何来由深夜造访？”
“吾来何故，首辅大人岂能不知，”黑袍人似是愠怒，“皇上已遣我入陕襄助孙传庭，军情紧急，闲杂事等都准备妥当了么？”
“此事早已承办好了，”周首辅取出一只木盒交给黑袍人，“末兄若能助我军消灭李闯，是陛下之幸，大明之福，盼早日功成名就。”
黑袍人不与他废话，接过木盒便即一闪而逝，疾往京城西安门而去。此时城门紧闭，其却翻墙而出，也不骑马，径自依靠质力奔行。
翼华尾随其后，但对方身法确实了得，追索一个时辰，额上汗水淋漓。拐了一个陂，却失去其踪影，四处张望，忽然斜刺里拳劲飒然，急忙出右掌相抗。
“砰”的一声，两人各自分开。黑袍人道：“从京城一直跟到现在，是何图谋？”
翼华只觉右掌微麻，冷笑道：“你是世外之人，何故掺杂世中之事？”
“世中世外本就一体，何来‘掺杂’一说，你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对你不客气。”
翼华不知他凭什么出言威胁，凛然道：“朝石是不是在你身上？”
“是又如何？”
翼华心里大惊，没想到他便即承认，指着他颤抖道：“那……那我的家人是不是被你杀害的？”
其却耸动了一下黑袍，只道：“不知所云，我与你素未谋面，与你家人又有什么瓜葛。”
“既然不是，那朝石怎在你手中？”
“哼哼，何来那么问题，看招。”
只见他身上浮现三对神龙，啸然吞噬而来，似有山呼海啸之势。
翼华大惊失色，这不是明宗的六龙御天吗，然比之朱慈燮不知强了多少倍。强悍六龙啸云而来，如何能够抵挡，为此一撞，身子顿时射了出去，掉入深涧中。
待翼华狼狈从深涧中爬出来时，东方即白，初阳嗮在脸上，黑袍人却早已不见踪影。她心里惭愧，自己完全不是其对手，此人必是明宗当中成名之人。不过，其去往何处却已然知晓，也疾往陕西而去。
一路上，只见饿殍遍地，百姓们饥不择食，四处流散，只有一些老弱仍在家园。民不聊生至此，与京城的香艳富饶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百姓流离失所大为触目惊心。
这天翼华实在饥渴难耐，身上虽有银两，但一片白地，一家客店都未有，实难找到食物。只得在附近村子里碰碰运气，翻来覆去，总算碰见一口井，但干涸见底，半滴水都无。
时值五六月，天空中万里无云，闷热难受。看老天爷的脸色是不打算下雨，仿佛关中百姓得罪了他似的，满脸漠然。
翼华四下张望，未见一人，只得往前赶。越过近十个村落，忽有动静，心下暗喜，有人便有吃喝，不妨讨一点，待赶至大城，便就好了。
可是，越近了越惊心，闹出动静的竟是一队军人。他们正要烧坏村民的房屋，掠夺所剩无几的食物，所谓坚壁清野，以防他们反助李闯。二十多名面黄肌瘦的村民苦苦哀求，但把总大人可不管，若不服便只有杀了。
那人使了个眼色，旁边几名小兵便举起刀来，挥砍下去。可是，忽闻劲风破空，三颗石子分中几人佩刀，掉落在地。
猛抬头，瞧见来人是个少女，虽惊却不怎么在意，分出两人，便去擒拿。翼华三两下把他们制服，那名把总才惊慌起来，大声喝道：“什么人，兄弟们给我拿下。”
其余兵丁一涌而来，他自己却夺路而逃，被翼华一掌拍退两人后，众兵知道厉害，纷纷逃去。翼华吐了口气，和气地对村民道：“大家没事了，快起来。”
村民感谢相救之恩，拿出所剩不多的食物招待，翼华也不敢贪吃，喝了点水便了。因为他们实在可怜，分外珍惜的一点食物，均是些发霉的东西。不过，还有一包麦子却是完好的，那是他们的种子，等今年下起雨来，便可种下，是未来希望所在。
官兵们目标也是这点粮食，若被抢去，那可真绝了他们希望。翼华建议他们躲起来，这些官兵随时会重返，届时可没这么好对付。村民们却摇了摇头，说能躲到哪里去，村里面有官兵，山里面有强盗，那里是个安稳所在，唯能听天由命。
翼华听闻山中有强盗，大为吃惊，不过想想如此乱世确是大盗横行的时候。村民们极力挽留翼华留宿一晚，因为今晚山贼必定下山掠夺，届时就是一场生死大考验。故而，希望翼华能保护他们。
翼华心里不忍，便答应下来，却吩咐村民们行动起来，设置陷阱，听从指挥。
山贼果然趁夜而来，但见他们一伙二三十人，都是精壮汉子。七八匹马，马上挂的杂七杂八，有一只鸡，几颗蛋，小半袋的粮食，嘴里骂骂咧咧。
贼首骂道：“他娘的，又是个穷的比脸还干净的村子。兄弟们快找找，什么也别留下。”
五六个山贼进屋翻找，进去之后却半晌没动静。贼首诧异，同时也警觉起来，使了个眼色，即有两人两人一组，小心翼翼进屋。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三个山贼一起摔了出来，倒在地上哎哟交换。其余人等忽见变故，纷纷围拢过来，令他们意想不到却是当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少女。
翼华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心知他们不过是迫于生存才干起这个行当，出手之间也轻了许多。
可那贼首大怒，挺一张大刀拍马砍来。翼华伸两指夹住刀背，奋力一掀，便把他从马背上掀下来。大刀被翼华抛在空中，他落地的时候，大刀也直挺挺落下来，吓得他大声呼救。翼华本想就此吓唬吓唬他，便要伸手抓住刀柄，忽然另一柄刀飞来，两刀相撞，激射开来。
翼华猛地一惊，没想到山贼中也有高人，只见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从最后一匹马中缓缓行了过来。
那人声音尖细，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翼华不与他分说，抡起大刀便往他身上招呼，书生疾跃而起，从马背跃在一间矮房上。刚落脚，她的刀紧随而至，只得再避。书生大是气急，适才就不应该把自己的佩刀仍出去救人，以至于现在狼狈的手无寸铁。
他亟亟叫道：“还不快把我的宝刀递来。”
其一名山贼会意，当即捡起地上的另一柄大刀，瞧准机会扔了过去。可刀在半空却被翼华以手中之刃一点，扑腾一声插在地上。
书生勃然而怒，不仅气手下没用，也气翼华小小年纪得理不饶人，仗着兵刃之威大占便宜。他忍不住怒道：“好你个野丫头，仗着兵刃，就算胜过我又如何，丢不丢人。”
翼华微微一笑，停下攻势，大刀刀尖在刀柄上一提，顿时飞至书生手中。笑道：“如此可算公平了吧，不觉我胜之不武。”
书生接刀在手，信心倍增，大有睥睨无敌之势。一跃而当头砍下，翼华举刀格挡，却被他砍断手中之刀。
“质力？”
翼华明显感觉其使出了质力，否者不可能一刀折损手中武器，冷然道：“你是世外之人？”
书生不予回答，大刀趁势砍来，这一刀他自信杀敌建功，却不料为翼华用断刀拍断手中大刀，并且吃了一记重拳，登时委顿在地，腹部翻江倒海。
其余山贼见势不妙，不要命地一窝蜂逃走。翼华用断刀架在他脖子上，问道：“刚才问你的话还记得吗？”
书生吓坏了，一味求饶，全不答话。翼华大怒，只得再问一遍，他才答道：“小的不是世外之人，是隔壁天宝村人。”
翼华皱眉，颇为不悦，书生见状，急忙道：“但……但我师父乃自世外，手段滔天，殊无敌手。”
原想夹带着震慑眼前女子，却没想到她两指捏下来，肩胛骨险些捏碎，痛苦地哀求道：“女侠武功神俊，举世无匹，饶命，饶命！”
翼华蹙眉接着问道：“你师父好端端的不在世外过活，跑来世中干甚？”
“女侠有所不知，师父说世外贫瘠，大不如世中，而眼下世中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乱，趁乱作为，是质士入世活跃的时候。”
翼华问他师父在哪儿，其却摇头不知，只知往南边“云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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