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城中相识尽繁华（二）

    钟繇文武全才，书法历史有名，成为此次盛会的主持。魏明帝高居宝座，令中官宣旨：“先皇有言：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今逢中秋，恰值月圆，朕集文武百官，文人士子，集于玉堂，效太祖武皇帝长江赋诗之故事。特令太傅钟繇，主持大会，各士子赋诗以献，裁定品级，取其前五，朕自有赏。”

    宣旨毕，众人起身，向魏明帝敬酒。于臬发现，司马懿屯兵宛城，并没有来，曹真驻守雍凉也不在场。但在席不远处，有一人圆面大耳，方口厚唇，左目下生个黑瘤，瘤上生数十根黑毛，举止不凡。傅嘏道：“此人是司马师。乃是骠骑将军司马仲达之子。”

    敬酒已毕，众人各自吃食。太傅钟繇出列，道：“今月白风清，三公九卿在列，众位士子同席。就以此中盛会为题，各自吟咏，众位推举出五位长者，评判高低，再由陛下定夺，以资奖赏。”不一时，钟繇、华歆、陈群、王肃、孙资五人被推为裁判。那孙资是魏明帝亲近之人，与刘放共掌机密。

    只见一名士子出列，道：“某名孟兴，新城郡人，先吟诵一首，抛砖引玉。”他吟道：“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于臬一听，这不是古诗十九首中的句子吗？怎么到了这里？仔细一想，这古诗十九首是无名氏仿乐府而作，谁也不知道具体作者是谁。那士子吟完，众人一齐叫好。钟繇、华歆、陈群、王肃、孙资五人商议一阵，道：“此是第一首，待第二首吟出后，再作定夺。”

    不一时，第二人出列，于臬一看，乃是何晏。何晏道：“何晏在此吟诵一首，请方家斧正。”人声一时安静，何晏清了清嗓子，吟道：“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贫贱，坎坷长苦辛。”

    众人听了，一齐叫好鼓掌。钟繇与众人商议后，道：“孟兴所作，极为励志，何晏所吟，极其华美，先寄下。”

    又有不少士子吟诵诗歌，钟繇一一点评。这时，轮到夏侯玄上场了，夏侯玄向周围一礼，介绍完自己后，吟道：“日暮迎祥对御回，宫花载路锦成堆，白虎桥畔鞭声过，嘉德门内扇影开。奏舜乐，进尧杯，传宣车马上天街。君王喜与士同乐，八面三呼震地来。”众人听了，一片声叫好，坐于殿中高处的魏明帝，也不由微微点头。

    众人一一献诗。这时丁谧上场，他吟道：“侍宴黄昏未肯休，玉阶夜色月如流。 朝来自诧承恩最，笑倩傍人认绣球。”众人也一时称善。

    这时，司马师出来了，他自报姓名，吟道：“今日乐上乐，相从步云衢。天公出美酒，河伯出鲤鱼。青龙前铺席，白虎持榼壶。南斗工鼓瑟，北斗吹笙竽。妲娥垂明珰，织女奉瑛琚。苍霞扬东讴，清风流西歈。垂露成帏幄，奔星扶轮舆。”众人听了，一齐鼓掌。于臬不由一呆，这首诗果然气势恢宏，非大手笔不能出之。原来言为心声，司马师胸怀气度，由此可见一斑。

    傅嘏出列吟诵，于臬暗暗叫苦，这吟诗，极讲韵律，又要和此时盛会相符，难度不小。于臬穿越前不是文科生，他本想吟诵苏轼的水调歌头，实在太出名，有点对不起苏东坡。看看傅嘏吟完，于臬由明月几时有这一句，想到了李白的一首诗，当即出列，自报姓名，吟道：“青天有月几时有，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境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众人听了，对于臬所吟诗中的奇思妙想感到十分惊讶，安静了半晌，一齐叫起好来。

    后面约有二十多人吟诵诗歌。钟繇、华歆、陈群、王肃、孙资五人，将各人诗作，一一品论。此时乐声再起，众人一起把酒，临席交谈。于臬和傅嘏起身，与夏侯玄、何晏、荀氏子弟等人把酒，又行酒到司马师处，于臬赞道：“司马兄才气纵横，非常人所能吟诵，小弟佩服。”那司马师也一饮而尽，道：“于兄所作，想象奇特，某也是相当佩服。”傅嘏道：“某与司马兄自来相熟，今日于兄首次会见，相谈投机，以后还要多多亲近。”于臬道：“某由泰山至此，出门靠朋友，还请司马兄多多关照。”。司马师道：“某平生最喜交朋友，既然傅兄有言，于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于臬又和裴氏子弟、王氏子弟、崔氏子弟一一把酒，行至孟兴处，于臬知道此人是孟达之子，越明年，孟达即要起兵造反，为司马懿所灭，这孟兴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于臬道：“孟兄打头阵，开个好头，某十分敬佩。”孟兴也吹捧了几句，一起喝了一杯。

    此时，钟繇等五人将十篇所作较好的诗献与魏明帝评出前五名。魏明帝道：“若论构思，于臬所作，可为上品，然其后半部分，有些遁世无闷之态。司马师所作，大气雄浑，有吞吐天地之志，可为上品。”魏明帝与五位裁判共同商议，又给华歆、王朗等看了，评出十名先后顺序：“夏侯玄、司马师、何晏、裴徽、丁谧、于臬、荀勖、傅嘏、李康、孟兴。其中夏侯玄、司马师、何晏、裴徽、丁谧为前五，当受陛下赏赐。”众人一齐向魏明帝贺，魏明帝道：“今日饮宴，众士子各出才思，朕心甚慰，并且决出十人，赏五人。朕决定，前五人各赏锦缎三匹，后五名各赏锦缎一匹，著令昭告天下，使天下文人士子，以为示范。”众皆谢恩而退。

    于臬问李康是何人，傅嘏道：“李康子萧远，中山人，善属文，曾有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也是一时才俊。”

    因魏明帝钦定，这十人被称为玉堂十士子，夏侯玄作为首发起者，又得了头名，便邀另外九人，一齐至他府上宴饮，孟兴道：“某家父相召，急至新城，实在抱歉。”夏侯玄不乐，司马师道：“新城城系太初兄先父收复，况太初兄与你父向来亲善，先帝封你父为金城太守，今太初兄不过饮宴，何必急于一时。”孟兴不得已只得应承。

    来至夏侯府的，还有散骑待郎曹爽、尚书选曹郎许允，吏部郎诸葛诞、黄门郎毕轨、尚书郎毌丘俭，钟繇之子钟毓、陈矫之子陈本。此外还有南阳李胜，颖川荀粲、荀恺等人。

    此时正是九月初九重阳，夏侯玄家中摆满菊花，香气四溢。临轩小榭，女乐排定。众人一一进入宴席。夏侯玄作为东道主，和曹爽坐于一席。于臬和傅嘏坐于一席。20余人坐定，一起宴饮。

    夏侯玄道：“今日宴饮，一是酬谢当日玉堂殿雅乐之情，二是逢重阳赏菊之会。略备薄酌，得各位明府高贤屈尊，实乃平生幸事”众皆逊谢。

    夏侯玄击掌三声，只见那女乐一齐进来，微妙宫商，出和雅音。众人和着音乐，把酒言谈。于臬一看，这席上的青年才俊，在以后都将是影响大魏国家命运之人，他们有的崇尚清谈，有的务实务本，有的心机深沉，有的才思敏捷。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同饮宴之人，后来因为理念、操守而分道扬镳，甚至有的人头落地。但，至少他们现在是朋友。于臬内心不由感叹：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放在古代，也是同样适用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吏部郎诸葛诞道：“某愿舞剑以为助兴，谁愿与我共舞？”司马师道：“某自小随父在军中，亦习得剑术，愿与共舞。”夏侯玄道：“某愿弹琴助兴。”荀粲道：“我等愿击节相和。”何晏道：“我作诗以应。”

    众人在夏侯府中，饮酒唱和作乐。歌毕，夏侯玄道：“府中有菊，到前厅小院中赏菊去。”众皆赞襄。

    曹爽与尚书选曹郎许允，吏部郎诸葛诞、黄门郎毕轨、尚书郎毌丘俭赏了一下菊花，道：“某等怕陛下有事相召，先行告退。”夏侯玄道：“既然如此，某送各位就来。”来到府门，曹爽道：“表弟可要好好招待好这些人。”夏侯玄道：“表兄勿忧，小弟理会得。”曹爽等人一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