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夜之城

    洛京城号称不夜之城，建成以来即不设宵禁，夜不闭坊，除非遇到帝都戒严。夜幕渐渐降临，黑暗尚未浸入诺大帝都的每个角落，城南十二坊已是灯火通明，端的是灯红酒绿繁花似锦、莺歌燕舞璀璨升平，熙熙攘攘的各类夜市青楼勾栏更是帝王将相街中现，才子佳人巷内迎。

    纪谨川与纪千绝见过永宁帝，递上拜会司徒烨和南黎城的拜帖却未见回应，夜来无事，纪千绝一时兴起，带着靳战等十名亲卫来到城南准备见识一下帝都的繁华夜市。

    走在喧闹繁华的梨花巷，这里是洛京城著名的销金窟，青楼、赌档、戏院等应有尽有，纪千绝一行人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所在，看什么都颇感新奇，一时间流连忘返，应接不暇。苍蓝城虽也是翼州中心，繁盛所在，可毕竟身处边疆，哪有洛京城这般的人间至乐景象。来到此处，大家也暂时忘却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放下了心中紧绷的心弦，徜徉在梨花巷一枝梨花莫问归路的灯火中。

    众人一路走走看看，品尝了路边帝都特色小吃，还欣赏了几处路边杂耍的表演，纪千绝更是大声叫好，连一向板着脸的靳战都扔去了几枚铜钱打赏，千年黑脸也被场上的小丑给逗乐了。不一会儿，碰到一个大型赌场，上书快意轩三个大字，牌匾两端挂着两个巨大的骰子，让人一见之下，产生不如快意恩仇走一遭的冲动。几人走了进去，发现已是人山人海，各式赌桌五花八门，老六侯平乃是个中好手，见状早已是急不可耐，跟纪千绝打了个招呼，急忙去柜台兑了赌筹自去寻了熟悉的赌桌开始鏖战，老七曹季、老九魏昌茂也没忍住，有样学样，掏出自己多年积攒的军饷，也想着快意恩仇一把。纪千绝见状也不阻拦，弟兄们平日出生入死，大家都是光棍一条，大不了赌输了也无甚打紧。纪千绝倒是从没见识过赌场的盛况，也有样学样，拿出十两银子，买了赌筹准备体验一下，也不挑，随便找了一个买大小的赌桌做了下来，剩余几个兄弟也不扫兴，或多或少的加入赌局，只有靳战一人始终跟在纪千绝身边，不曾离开分毫。

    正在赌场里吆五喝六喧嚣其上的时候，隔壁桌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哪儿来的腌臜货，滚一边去，别打扰小爷的雅兴！”纪千绝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皂衣大汉，卷着袖子，一脸虬髯，正坐在赌桌的中间，一脚将一个中年男人踹飞在地，嘴上还骂骂咧咧不绝，说完头也不回，接着重新专注新的赌局。

    跌倒在地的中年人哎哟哟呻吟出声，一群人注目望去，只见他约莫三四十岁年纪，头发紊乱潦草，蓄着短须，一张脸倒是长的方正英俊，带着些许酒后的红晕，一袭青衫洗的发白，边角已经破损，左手拿着个酒壶，身上还沾着酒渍，活脱脱一个落魄酒鬼书生。

    书生站起身来，复又脚步虚浮的回到隔壁赌桌，不依不饶的围着方才的皂衣大汉道：“这位兄台，小生的确观你财运在乾位，只需连下十把大，必浮财入瓮矣！届时还请分润一二....”

    话没说完，只见大汉拍案而起，怒道：“你这穷酸货，整日在此骗吃骗喝，自己输得光溜溜，还来消遣小爷？再聒噪一句，非把你双腿打折了不可！去去去”说完又是一阵推搡，已是十分不耐。可这书生貌似毫无眼力见，依旧不依不饶喋喋不休，大汉抬起右腿，刚想朝他踹去，只听得荷官一声高声唱道：“四四六十四点大！”不由得一怔，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暗道晦气，自己买的是小，想了想心中不爽，还是一脚朝书生踹了下去。

    书生被踹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谁料他没事人一样，躺在地上还把酒壶倒扣过来，朝着嘴里摇了摇，倒出几滴残存的酒液出来，咂咂嘴，似是一阵回味，半晌，拍拍屁股，又爬起来凑到大汉身后。

    纪千绝看着不由有些好笑，心道这书生倒也有意思，怎么世上还有如此没脸没皮之人，于是接着看去。就在此时，荷官又是一声唱道：“三五五十三点大！”顿时赌桌上响起一阵欢呼和叹息声，皂衣大汉却仍是不信邪般的买的小，此时也是有点气血上涌，怎滴连开三把大，真真是岂有此理。赌徒一旦上头，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刚好被书生在耳边吵吵的心烦意乱，喝道：“老子就偏偏不信还能连续四把大，接着买小！”然后，今天的赌桌似乎有些邪门，仿佛在跟大汉较劲，“三个五大！...一五六大！.....大.....大.....”又是连续六个大，大汉此时已是怒目圆睁，满眼充血，连续九把大，他已经快失去理智，身上所有的筹码全部输完，这可是他变卖了家中老宅换来的所有钱财，全部输完的话回去也是居无片瓦，妻离子散，想到这里，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浑身的怒意、气血一瞬间抽离了身体，不由得瘫软在地，如丧考妣。书生此时也不再言语，转头欲离去，熟料大汉看到他顿时如同找到救命稻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拖住书生的衣角哭求道：“悔不听先生之言，先生神机妙算，还请救救小人，救救小人一命啊.....”说完竟是当场磕起头来，砰砰之声不绝，旁边众人一时也是动容。

    书生见状，竟是拽回衣角，头也不回，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嘴里还吟道：“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

    正在此时，赌桌上荷官声音再次响起：“三个六十八点大！”第十把大如期而至，顿时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大汉更是悔怒交加，一幅生无可恋的呆立当场。

    纪千绝也顾不得赌局，瞧得兴起，觉得这落魄书生前恭后倨，狂放不羁，且又一语成箴，心想着既然他能把赌局看的如此准确，自己为何会输的一败涂地，顿时来了兴趣，不由得跟了出去。大门外，只见书生正摇头晃脑，沿着路边摇摇晃晃而行，似是醉了。于是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叫住书生道：“这位先生有礼，晚辈要邀先生一叙，不知先生可有暇否？”说着还学着读书人拱手一礼，配合今晚一身贵公子打扮，倒也契合。

    书生转头看了看纪千绝，似是醉眼朦胧的问道：“可有好酒相伴？”

    “自是有的！”纪千绝答道。

    “前方醉仙楼如何？”书生抬手遥指。

    “但凭先生吩咐。”说完纪千绝便引着书生前往，靳战自是快走几步前去定位，其余众兄弟尚无所觉，依然留在快意轩。

    两人行的不远，只见路边一座高大的门楼，上书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醉仙楼。门楼足有两三丈高，挂满了灯笼，红红火火，门口左右两边安放两个硕大的酒缸，上方是一条石鱼，口中不断吐出一条水线，刚好落入酒缸，端的是把酒楼的档次显露无疑。纪千绝就在西境不知这醉仙楼之名，传言已有数百年历史，当初在任的仁宗皇帝微服来此饮宴，居然醉倒当场，并起舞赋诗，一时传为佳话，酒楼东家遂称仁宗皇帝为醉仙，将酒楼改名醉仙楼，从此享誉中原。楼中名酒一十八种，其中洛神浆更是酒中圣品，有缘者方能品得。